第六十五章 西行(1)
路途艱危無比,眾人好容易翻過崇山峻岭,除了昆崙山,山勢去盡,前方又是茫茫戈壁,寒風凜冽,滴水也無,沿途都是人馬骨骸,叫人觸目驚心。
眾人日夜趕路,筋疲力盡,谷縝卻似乎精力無窮,一邊趕路,一遍為眾人大氣,不是還說些笑話,粗魯的,文雅的,層出不窮,眾人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已走了數百里了。姚晴見不得谷縝大出風頭,縱在病中,也不是出語刁難,這麼一來,二人又免不了要鬥嘴吵架,谷縝擅長詭辯,姚晴輸多贏少,她心中不服,怒氣衝天,就連夢裡也想著如何勝過谷縝。
陸漸瞧得擔心,一次趁姚晴熟睡,央求谷縝不要再和她鬥口,谷縝還沒回答,仙碧卻介面笑道:「斗一斗才好,晴丫頭與常人不同,天性好鬥,若是沒了對手,無精打采,身子壞得更快。她這麼挖空心思和谷縝作對,反而能激發出他體內潛能,多一分升級。這樣罵來罵去的,比『亢龍丹』還要強得多呢。」仙碧精通醫術,陸漸聽了,也不好再說什麼。
是日蘇聞香聞到水氣,循之前往,找到一片綠洲,眾人上滿清水,又向牧民買了幾十頭健足駝馬,商議在綠洲中歇息半日,再行趕路。是夜,眾人圍著篝火而坐,薛耳奏起「嗚里哇啦」,青娥吹起紅玉長笛相伴,秦知味則將一隻肥羊烤得金黃香嫩,勾人饞涎。
眾人在麓山隔壁行走數日,好容易又見到綠水碧草,人馬駝羊,均是興極離,連姚晴也小啜一口馬奶酒,她身子虛弱,酒一入喉,雙頰立時浮起兩抹艷紅。
唯獨虞照嫌酒太淡,一邊喝酒一邊罵道:「這也算酒,他***,比尿都不如,老子喝一年也不會醉。」他罵一句喝一碗,待到罵完,一壇酒已鬧了個底朝天,只覺仍未解饞,於是又去搶谷縝的酒喝,兩人就一隻酒罈拉拉扯扯,一個道:「老弟,可憐可憐為兄吧。」一個卻道:「我肚子里也正慌著呢。」一個道:「老弟,你不仗義。」一個道:「老兄,別的都讓你,唯獨這玩意兒不能讓,要讓了你,酒蟲造反,我拿什麼鎮壓去?」
仙碧看的又好笑又好氣,索性掉頭不看,詢問左飛卿當日被擒經過,左飛卿方要回答,寧凝忽道:「左師兄,我有幾句話跟你說。」說罷起身,向遠處走去。
左飛卿稍一遲疑,向仙碧道:「我去去就來。」忽見仙碧眼神怪異,頓時面頰發燙,略一遲疑,仍隨寧凝去了。
二人到了僻靜處,寧凝說道:「左師兄,我求你一件事,我,我爹死的事情,你知,我知,不要告訴第三個人。」左飛卿怪道:「這是為何?」
寧凝凄然笑笑,說道:「爹爹生前作惡多端,這裡有一半人都是他的仇敵,即使不是仇敵,打心裡也瞧他不起,要是知道他的死訊,嘴上即便不說,心中也會十分歡喜。左師兄,你知道的,爹爹是為我而死,不論他生前有什麼過錯,我也不願他死後受人輕賤。」
左飛卿本想說:「你瞞得了一時,又瞞得了一世么?」但話到嘴邊,眼見寧凝凄苦神情,不覺又將話語咽了下去,點頭道:「好,我就當玉河谷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人家問起來,我就說你我是再西天門山頂被萬歸藏擒住的。」
寧凝悲喜交集,顫聲道:「多謝左師兄……」話音未落,眼淚已流下來。左飛卿嘆了一口氣,從袖裡取出一方雪白手巾,遞到寧凝手中,寧凝揩完淚水,交給左飛卿,瞧他一眼,說道:「左師兄,你兩度受傷,傷勢可好些了么?」左飛卿微微一愣,笑道:「不礙事,服了仙碧的丹藥,加上本身內力,這點兒傷還鎮壓得住。」
寧凝點了點頭,說道:「爹爹教給我一個治療內傷的法兒,很是有效,若閑來無事,我為你療傷好么?」左飛卿笑了笑,說道:「求之不得。師妹若是有什麼難過的心事,不便告訴他人,大可說與左某,左某不善言辭,卻會聽人說話。」
寧凝不覺莞爾,兩人都是孤寂之人,身世也相彷彿,三言兩語之際,不覺大感投契。
回到駐地時,秦之味的全羊筵已做好,烤全羊,爆炒羊肝,攤煎羊腦,羊雜碎湯,羊肉泡饃……無不鮮美絕倫,眾人搶著吃喝,鬧哄哄一片,除了仙碧,倒無人留意二人行蹤。
次日啟明星起,眾人重又啟程,漸入大漠深處,沙盜寇匪日甚一日,但?一行人聚在一起,武力之雄,不下於一支大軍,任是多少賊寇,遇上了都要自認倒霉。谷縝做得尤絕,一旦遇上盜匪,不但殺人,而且越貨,每每抓到盜賊頭領,就逼眾匪交出身上珠寶金銀,若不然,頭領必難活命。他平日說笑無忌,叫人如沐春風,整治起這些盜匪來,卻是花樣百出,狠辣之處,真叫虞照,左飛卿這等身經百戰之人也不寒而慄。
一次虞照忍不住說道:「谷老弟,我敲你長了兩張臉,一張臉是觀世音麾下的善財童子,一張臉卻是閻羅王殿下的無常老鬼。」
谷縝笑了笑,說道:「虞兄你有所不知,我這是和孫武子學的,叫做:『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好人講德行,我就跟他講德行,惡人崇拜武力,我就跟他講武力,好人陰謀算計,我就跟他陰謀算計。什麼以德服人的勾當,我是萬萬不做的。」虞照搖了搖頭,只是苦笑。
出了沙漠,不久便入豐都大邑,谷縝將從倭寇處搶來的錢財用來購買馬匹,疏通關節,蘭幽、青娥生長西方,又隨艾伊絲日久,不但通曉多國夷語,而且知道許多商家人脈,故而此時都成了谷縝的左膀右臂,既做通譯,又做嚮導。得二人之助,谷縝買了三十匹上好的大食馬,眾人騎乘之外,均做從馬更換,繼而又使錢開路,卻發覺天下烏鴉一般黑,此間官吏貪賄成風,不在大明朝之下,是以谷縝金銀一撒,所向披靡,各國關卡均如虛設,眾人快馬加鞭,疾行千里,也不留行。
忽忽十餘日,君士坦丁堡的宏偉城樓已被拋在後面,其時歐羅巴諸候眾多,小國林立,長年征戰,每寸土地被鮮血洗過,百姓骯髒不堪,窮愁困苦,盜賊蜂起,剽掠成風,騎士重盔鐵甲,隊隊來去,既有本國武士,變有雇傭士兵,谷縝等人穿行國中,時有麻煩。谷縝因此備好兩手,一手使錢,用錢不成,立馬動武,在當地土著眼中,這群人所負神通有如魔法,長槍重鎧又哪是敵手?一旦動起武來,便不死傷,也嚇的抱頭鼠竄。
只是陸漸心中憂慮卻是日甚一日,姚晴虛弱越發明顯,先前還有氣力和谷縝鬥嘴,漸漸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了,整日昏睡,偶爾醒來,也是神志迷糊。陸漸所攜人蔘所剩無多,姚晴之所以還能苟延殘喘,全賴「大金剛神力」支撐。其他人也看出不妙,均是黯然,唯有谷縝鬥志不衰,不住鼓助眾人,催促向前。
這一日,眾人急奔一晝夜,忽聽前方傳來滔滔水聲,薜耳道:「前面就是大海了。」
眾人催馬上前,果見碧藍無垠,驚濤萬里。谷縝道:「這是什麼海?怕是《山海經》里也沒提到過的。」
蘭幽道:「這是一道海峽,我們站立的地方,曾是諾曼底大公的舊地,海峽那邊,就是英格蘭了、」
仙碧微微點頭,說道:「當年威廉王就是從這裡出發,征服了英吉利。」蘭幽、青娥均是心頭一凜,目視仙碧,吃驚道:「仙碧小姐,你也知道這個掌故?」
仙碧微笑不語,陸漸說道:「仙碧姐姐的老家就是這個英吉利。」蘭幽笑道:「失敬失敬,無怪我瞧仙碧小姐不似尋常的西域人,不曾想竟然來自如此遠方。說起來,我姊妹隨主人行商,也只到過法蘭克,那隔海之國從沒去過。」仙碧淡淡一笑,說道:「我也沒去過,只是自幼耳聞罷了。」
谷縝皺了皺眉,回望莫乙,卻見他正凝視「紫微儀」,掐指心算,過了半晌,忽地叫道:「我們要過海。」
眾人心頭都是應聲一沉。多日來晝夜趕路,幾乎沒有多少合眼的時候,無論男女都是疲憊不堪,但目下看來,前途仍是無窮無盡,不勝迷茫。抑且海中不比陸地,陸地上縱有沙漠高山,惡徒盜匪,卻也奈何不得這群高手,海中風波變化,卻是萬分莫測,颶風一起,便有滅頂之災,任你武功再高,也是無用,一旦遇上逆風,海上行駛之速遠不如陸上快捷,姚晴又是這般模樣,就算沒有颶風海嘯,日子一長,也能將她活活拖死。這些念頭眾人嘴裡不說,卻都是不知不覺流露在眉梢眼角,陸漸看得分明,心底一痛,湧起深深絕望。
這時忽見谷縝呼的一聲,跳下馬來,幾步走到海邊,伸出食指蘸了蘸海水,又送入口中,咂了又咂,似在品味。
虞照不由大奇,問道:「老弟,這海里是酒么?」谷縝笑道:「什麼酒,都是水。」
虞照道:「若不是酒,你嘗它作甚?」谷縝笑道:「我看這裡的水和東海的水誰更要咸一些。」
虞照不覺莞爾,問道:「結果如何?」谷縝道:「這裡似乎咸一點兒呢。」
仙碧忍不住道:「谷縝,這當兒你還有心說笑,到底過不過海?」這些日字里,眾人儼然已將谷縝看作領袖,無論大小事宜,都是交他處理,谷縝也無不安置妥當,致令人人滿意,此時過海與否乃是大事,自然也要由他決斷,一時間,二十多道目光盡都落在谷縝身上。
谷縝掃了眾人一眼,笑了笑,說道:「過啊,怎麼不過?為了山九仞,焉能功虧一簣?」
仙碧苦笑道:「就怕這山才兩仞三仞,那才叫人絕望。」
谷縝道:「大伙兒如何我管不了,在我谷縝眼裡,卻從無絕望二字,即便帶在九幽絕獄,不見日月,吃著餿臭飯菜,我也沒有絕望過。人生在世,大不了一死,我谷縝便是一死,也要死得豪氣,縱不能青史留名,也要叫這天這地記得我這個人。」
說到這裡,海岸邊一片機警,只剩下浪濤的嘩嘩聲和駿馬的喘息聲。谷縝深深看了陸漸一眼,驀地翻身上馬,揚聲道:「誰跟我去找船?」青蛾大聲道:「我去。」薛耳也道:「我也去。」
谷縝瞧著二人,笑道:「你們兩個真是婦唱夫隨,叫人羨慕呢。」青蛾微露笑意,薛耳卻且羞且喜,臉上蒙了一快紅布也似,頭也抬不起來,谷縝瞧了,也不好再拿他來打趣,嘻嘻哈哈,當先去了。
過了兩個時辰,三人帶了一艘兩桅海船回來,船隻狹小,僅能容人,不能載馬,眾人只得棄了馬匹,任其自去,那些馬匹從波斯奔跑至此,均已十分疲憊,抑且日夜相伴,騎手與坐騎已生出莫名情誼,分別在即,不免悵然,幾個女子望著瘦馬身形,雙眼都是微微泛紅。
船上水手多是法蘭克人,見這群乘客形貌古怪,華夷混雜,心中均是無比好奇,紛紛探頭觀望,直到船長催促,才戀戀不捨,各就各位。而眾乘客奔波多日,疲乏欲死,藉此乘船時機,或是睡覺,或是大坐,努力恢復精力。
谷縝擔心前途,卻是全無睡意,領著蘭幽與那船長攀談海峽對岸情形,蘭幽從中通譯。船長是個五旬老頭,見了漂亮姑娘,心懷舒暢,談興大起,說道:「你問那邊啊,近來老瑪麗死了,給她妹子,那個小小的伊麗莎白丟下個爛攤子,更麻煩的是,小伊麗莎白是新教徒,不是天教,法國的王和南邊的菲利普都不高興,羅馬的教宗也不高興,他們喜歡蘇格蘭的小瑪麗,不喜歡這個小伊麗莎白。看吧,要出大亂子了。西班牙的大船像流氓,天天都在英格蘭的海邊晃蕩,這個月我已經看到第七艘了。英格蘭的穿就像剛孵出來的小雞,被老鷹堵在雞窩裡,出不了海,看吧,一定會出大亂子的,小伊麗莎白要下台,蘇格蘭的瑪麗會做上她的位置。」
谷縝聽的一頭霧水,詳細詢問方才隱約明白,海那邊的國度分為英格蘭和蘇格蘭,各有一個女王,蘇格蘭的女王是天主教徒,英格蘭女王是新教徒,糟糕的是,海這邊的王,法王和西班牙也都是天主教徒。這兩種教信奉的神明雖然差不多,教規儀式卻大有不同。新教徒成為女王,讓海這邊的王十分生氣,要找伊麗莎白的麻煩。谷縝仍覺不解,刨根問底,那船長漸覺不耐,敷衍道:「反正小伊麗莎白會下台,唔,現在局勢亂糟糟的,先前說好了的,我在離海最近的海岸放你們下船,再遠的地方就不去啦,我可不想被當成英格蘭的小雞,做西班牙老鷹的口食。」
谷縝瞧這船長老頭見識有限,再問也套不出什麼名堂,所幸對海那邊的形勢已有了數。於是讓他自便,又吩咐蘭幽回艙休息,自己則到船,舉目眺望,回望身後海岸,只見懸崖聳峙,礁石林立,將日色攔在身後,整座海灘黑黝黝,陰森森,彷彿一片鬼影,海水也是暗沉沉的,由藍而灰,漸至一團漆黑,最黑的所在,是不測的深淵,是死靈的歸宿,是蒼茫大海的怒氣所鍾。
谷縝就那麼站在那裡,像一尊石像,望著海水,若有所思,直至船隻抵達海岸。
歇息一日,眾人精力恢復不少,陸上行程也多了幾分生氣。莫乙日夜觀測「紫微儀」,聲稱目的地就在這塊陸地的西南方,走得快,三日可到,眾人得到這個喜訊,心情均是一振。
次日,眾人在一座客棧歇足,姚晴這時蘇醒過來,料是少了駿馬顛簸,此番醒來,她精神比往日好些,便問道:「陸漸,這是哪兒?」陸漸道:「這裡叫什麼英吉利。」
姚晴臉露喜色,說道:「英吉利,這不也是師父的家鄉么?你帶我出去瞧瞧。」陸漸心想:「原來地母娘娘是這裡的人。」稍一遲疑,說道:「阿晴,外面風大,還是屋子暖和些。」姚晴眼圈兒一紅,說道:「你要我悶死在這裡么?」
陸漸見她可憐神器,無法可想,只得用羽髦將她裹好,背著她除了客棧,兩人沿一條淺紅色蜿蜒小徑,邊走邊看,姚晴興緻極好,不時哼一些不知名的小調,深受採摘道邊的葉子,拂去上面的霜花,凝神細看,眼裡熠熠發光。
異國的天空高遠澄澈,泛著淺藍色的幽光,路邊是一大片橡樹林,林子的邊緣被秋霜沁然的紫意深沉,林子里時而掠出一片寒鴉,像一片片小小的烏雲飛起來,在二人頭頂盤旋時許,又消失在樹林里。地上長滿許多不知名的花草,有的已經枯敗了,有的尚且鮮嫩,姚晴認出一些,指點道:「那是千葉子,那是……」
才說出兩個名字,又一陣眩暈感襲來,姚晴不由得閉上眼睛,淚水淌過嘴角,流了下來。陸漸心有所覺,說道:「阿晴,你累啦?」姚晴道:「我不累,你看,那邊有個山丘,我們去那裡好不好?」她一向撒嬌弄嗔,極少用這種商量的口氣和陸漸說話,陸漸聽在耳中,心中一暖,可是一霎,又生出悲來。
爬上山丘,山丘下不遠,是一條白底的大道,密密匝匝的橡樹,楠樹,隱約可以看到遠處山岡上巍峨高聳的古堡,古堡頂尖筆挺,像一把寶劍,船頭秋日的雲煙,直指藏青色的天穹。
姚晴靠在陸漸肩頭,把玩一片落葉,說道:「你知道么?西城的地一到春天,奼紫嫣紅,一到夏天,鬱鬱蔥蔥,真是好看極了,所以啊,我們頂怕秋天,秋風一起,花調了,葉也殘了,偌大的花園,一副枯朽衰敗的樣子,大家都怕進去呢……可又避不過,秋天終歸要來的啊。可是,過了秋天就好了,一到冬天,就會下雪,花樹上堆滿了積雪,亮晶晶、冰冷冷,也很好看。陸漸,你說,要是沒有秋天,只有冬天,那該多好。」
陸漸道:「有沒有秋天,是上天的意思,我們說了不算。」姚晴瞧他一眼,嘆道:「是啊,我們說了不算,秋天總會來的,那真是寂寞啊。」
陸漸越聽越覺奇怪,注視她道:「阿晴,你說什麼啊?我不太明白。」
姚晴望著他,想要微笑,眼淚卻不知不覺流下來,嗓子也似哽咽了,「傻子,你不明白嗎?秋天來了樹葉就要調領,花兒就要枯萎,就像……今日的我一樣,好在這秋天也要過了,我的冬天也不遠啦。」
陸漸胸中大慟,眼中淚水滾來滾去,他猛地吸一口氣,壓住哭意,強笑道:「阿晴,你不會死的,莫乙說了,下一個線索不遠了,走的快,三天就到。」
姚晴笑了笑,說道:「你傻乎胡的,只會說一些傻話,下一個線索是鯨蹤,後面呢,你有猿斗尾、蛇窟,為了馬影、鯨蹤,這麼拚死趕路,跑死了多少馬,累死了多少駱駝,可也花了一個多月,這猿和蛇有會花多久呢,只有天知道!」
「阿晴!」陸漸猛地將姚晴緊緊抱在懷裡,號啕痛苦。姚晴笑道:「傻子,你力氣好大,抱痛我啦。」
陸漸忙將她放開,連道:「對不住,對不住。」姚晴微微一笑,攢袖拭去他眼角淚水,說道:「傻子,你從來沒有什麼對不住我的,倒是我有許多地方對不住你,可沒法子,我就是這個樣子,想改也不成了。方才我和你說了那麼多,只是想說,人生一世,草長一秋,人死就如秋來,避也避不或的,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人死了,就像冬天的雪花,縱然冷清,倒也一塵不染,了無牽挂。」
陸漸道:「你說我是犟牛,我就是犟牛。」姚晴心頭一急,兩眼發黑,幾乎昏了過去。
這時陸漸忽地直起身來,微皺眉頭,凝視遠處,姚晴緩過氣來,說道:「你瞧什麼?」陸漸道:「方才沒留意,那條大道兩邊的林子里似乎有人,唔,還有馬匹。」
姚晴道:「那有什麼奇怪的,或許有人在林子里打獵散步。」陸漸道:「要是打獵,這林子太安靜,要是散步,人馬又多了些。」
姚晴笑道:「你呀,心眼兒越發多了,說不定將來我都管不住你了。」陸漸笑道:「哪裡會呀,我心眼兒再多,也不及你一個零頭。」
姚晴將臉一板,說道:「好呀,你罵我心眼兒多是不是?瞧我怎麼教訓你。」說罷掙身欲起,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陸漸笑著蹲下身來,拿起她手,再自己臉上輕輕拍了一下,說道:「我代你教訓我吧。」
二人四目相對,目光脈脈來回,姚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這小子,越來越滑頭了,都是臭狐狸教壞的。」
就在此時,忽聽遠處傳來人馬嘶叫,車輪滾動之聲,卻是一行人馬從山上的古堡出來,繞過山腳,沿著那條白色大陸,向著這方徐徐行來。前鋒均是一色烏騅黑馬,毛皮烏黑,不染雜色,馬上騎士均是執毛帶劍,羽甲華美,為陸、姚二人西來所罕見。黑馬騎士后是一乘馬車,車身鑲金,由四匹白馬拖曳,馬車之後,則是帶盾劍士和弓箭手,盾牌銀光閃閃,和箭筒中的鮮麗羽毛交相輝映,十分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