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假刑警的事件再搜查
第一節
八月二十日星期六,下午兩點。
在小田急車站剪票口的廣場,岬映美忙在人群中尋覓一年半不見的男性臉孔。
昨天深夜有通電話打到住在S市的映美住處。說已到了東京,如果可以,想在明天見面。那人對被嚇到的映美說:「我想跟你談那個事件的事。」
又說:「剛才舍弟告訴我詳情了。不過,我再怎樣也不相信你那被逮捕的男友會是犯人……」
該不該與他見面呢?岬映美不由然地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猶豫。怎麼說呢?那是一種不安與愧疚,還有奇妙的安全感和懷念等複雜的心緒。
——明日香井響。
與昔日的男友再會——形式上是,一年半前,映美拋棄他——如果可能的話,她也想過能夠再會。但也不知是十年後亦或二十年後,總之有一天……
想也沒想到這一天會那麼快——而且又是在這種情況下……
這事的到來,雖然映美一半也有預感到。這當然是那天——光彥被警察帶走的那天——的偶然下,給她的暗示以及預感吧!與他一模一樣的「葉」刑警來調查那案件。這也太偶然了吧……
「嗨!」身旁飛來了一句招呼,「你在發什麼呆?」
「啊……」她的確是在人潮中找他,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傻住了。映美嚇一跳,往說話聲那邊回過頭。
「好久不見了。」對方道,然後瞄一下自己的手錶,「遲到兩分鐘,你該不會等累了吧!」
「明日香井——先生嗎?」映美不覺地斜著頭問。
「我姓明日香井啊!」
「嗯——名字叫ㄒ一ㄤ吧!」
「是叫ㄒ一ㄤ啊!」
「是響亮的『響』字……」
「當然。」他那表情一副你上了當似地,「前任男友的臉,也拜託你記得好嗎?」
「可是你……」映美目不轉睛地看著白襯衫黑領帶,灰色薄西裝加灰色西褲的他。
比映美高上一點的身高,削瘦的身軀,瓜形的白臉,剃乾淨的鬍鬚,還有三七分的短髮。
「我這個樣子哪裡不對嗎?」他愉快地問。
「沒什麼不對——只是和先前的刑警先生太一模一樣了。」
「雙胞胎嘛!一模一樣是當然的。」
「也不是——而是連服裝跟髮型都一模一樣,我還以為是弟弟哩!」
「我是響,沒錯的!」明日香井響眯著眼睛看映美的臉。
「好奇怪的表情啊!我這種打扮,有那麼奇怪嗎?」
「也不是奇怪,只是——」映美似乎仍未理解似地。
「哲學家志願的明日香井先生,不會是打領帶族的人呀!不是嗎?」
「喔!是今天早上才剪掉的!」
「今天早上?」
「是啊!」響認真地點頭,「到昨日為止,我還是長發的搖滾青年,只不過今天去理了發。」
「理髮?為什麼……」
「是為了久別的你,才想要弄得清爽點啊!」
「你會為這種事?——騙人……」他不是那種會為別人的目光(這種事對映美而言也是無聊)而改變自己的人。這一點,映美比誰都清楚。
「應該有別的,真正的理由吧!」
「嗯!不愧是你,這麼了解我。」響撫著他那尚未習慣的頭髮道。
「可是,到後來也不能說不是為了你啊!」
「——?」
「或許是我多管閑事。可是,我可是決意要對我以往的情人盡一盡心力的。你對現今的男友——貴傳名光彥,也是想幫他的,不是嗎?」
「這,是的,是沒錯……」
「為了他,我們一定得找出真相。不過,那些警察,實在是一點也靠不住,看來,我們必須要自救才行。」
「……」
「你看,所以我才要變成這模樣啊!」響惡作劇地道,「這張臉,這套服裝……不知道的人,再怎麼看也會認定是總警局搜查一課的明日香井刑警吧!是有點對不起他,不過暫且借他名字用用。」
明日香井響是開車過來的,是暫借弟弟的車子過來的。
這台瑞斯車,似乎是經常開的樣子,黑色車身上,布滿著刮痕。
「那小子唯一的興趣就是:一逮到機會,就開這輛車上山。」邊開動引擎的響笑道。
「他喜歡星星,會拿著望遠鏡,特地上山。」
「去看星星嗎?」
「是啊!他以前老說要當個天文學家。不知吃錯了什麼葯,竟捉起犯人來了。」
「還是跟別人不一樣。」映美深深地體會到,「難怪是兄弟。」
「什麼意思呢?」
「很相似啊!」
「不過大家給我們的評語都是說,還虧是雙胞胎,只有臉像,其他一點都不像。」
「可是,與別人比起來,跟人家不同這點,你們是一樣的。」
「我自己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個怪人。」
問題就是出在這裡嘛!映美心裡嘀咕,從以前就是這麼說,不是嗎?……
好奇妙的心境。之前在不安、焦躁、畏懼、悲傷……種種的感情漩渦中,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心,在與響聊聊后,突然不思議地漸漸穩定下來。
(現時的他,對我是怎麼想呢?)
(而我對他,現在又是什麼呢?……)
「——明日香井先生。」映美瞄了瞄正在起動車子的響的側面道,「我——對不起你。」
「——嗯?」響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什麼事?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你專程跑來……」
「我會上這裡,完全是偶然的。」看著前方的他道。
「而且,殺人案件這種事本來就很有趣,加上我一想到要破案的話,非得有我這種人才可以,這興緻就突然提起來了。這都是我一時興起才行動的。」
「你都沒變,說話還是那樣。」映美的臉頰貼著窗,心緒複雜地想哭又想笑。
「可是,我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
響假裝一副沒留意到映美的樣子,道:
「我看我們先找個地方喝杯茶。然後我再告訴你,目前我的作戰計劃——」
第二節
說明了事件的詳情與警察的調查情形后,響說出「目前的作戰計劃」。
「……所以呢!總之,不找出這個不可能的狀況的話,就很難幫助你的男朋友了。犯人是如何將屍體運進大樓呢?只要找出這點,至少可以提出犯人除了貴傳名光彥以外,還有其他人的可能性。所以呢!不管如何,我想一定要去問題的大樓——華廈K,去走一趟。」
映美喝著今天的第五杯咖啡,瞄了一下響的表情。
「明日香井先生,犯人不是光彥——你真的這麼相信嗎?」
「你問我相不相信?這倒還很微妙。」響說。
「再怎麼說,案件所有的狀況,全指出他是犯人,不管是動機、機會亦或證據都……」
「可是,昨天我聽了弟弟說的詳細的來龍去脈后,突然覺得不對、很奇怪。」
「奇怪?」
「也可以說是一個逆向理論。因為對光彥不利的證據,好像是太齊了,反而令我覺得奇怪。而且,以他為犯人的事件檢討假設論,怎麼看都不對勁。你呢?你相信他無辜嗎?」
稍微躊躇后——
「我想——要相信。」映美如此地答,「光彥恨他那被殺的繼父,那是事實。我也好幾次聽他說過。只是,如果真是他殺的話,我覺得他絕對會用更聰明的方法的,所以……」
「這點我有同感。何況聽說他還是在研究院專攻地球物理學的高材生呢!」
「嗯!是啊!他非常的聰明,一點也不輸明日香井你……」
「謝謝!」
「而且,他又是非常慎重的人。凡事都要經過三思才會行動。」
「和我不一樣,對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才覺得很奇怪。殺了人,還將兇器什麼的堆在自己的車上,又把屍體運到自己住的大樓……」
「還有又切頭又斷手,還剝光衣服這些也很奇怪。」
然後,響摸摸自己細瘦的下巴,問:
「十六日晚上十二點半,剛三打電話到光彥住處時,你在旁邊吧!」
「是的。」
「當時他的表情。是怎樣?」
「——不知道。」映美緩緩地搖頭。
「好像有很多心思的樣子……可是,是否是下決心要殺他的繼父的樣子,我也……」
「那你那晚,他出去以後,就回家了吧!」
「——是的。」
「車子是放在大樓的車庫嗎?」
「是的,因為放假,車庫很空。」
「房子的鑰匙,是他給你的?」
「是的。」
「隔日再去華廈K,是早就約好的嗎?」
點著頭,映美抬眼看了一下響的臉。與現在的男友的事,被上任男友問——還是有很強的尷尬感。
「嗯……」
不知是否意識到映美視線的意思,響銜著煙,有一會兒閉上嘴。
「——事實大致就是這樣。總之,在假設他是冤枉的前提下來解開案件,是有價值一做的。說不定,裡面還隱藏著什麼驚人的真相。我有一半也是好玩。」
(一半是好玩……)
也不是為了你而奔走,是包含這意思嗎?當然,被他這麼說,自己也是無話可講……
「還有,除了剛剛講的不可能狀況之外,也要著手另一件事。」響繼續說他的「戰略」。
「除了光彥外,還要調查其他所有可能有動機的人。如果說光彥不是兇手的話,當然兇手是另有其人,而這個人,當然也一定要殺貴傳名剛三的動機,或者——對了,明擺著要嫁禍給光彥,也就是有人可能對他懷有什麼意思。有這些可能性的人,我們都要直接去見——」
殺貴傳名剛三的動機……
映美意識到自己的表情突地硬住——只是,不曉得是否他看到了。
「怎麼了?」響問。
「你是不是想到什麼特別的線索?」
「沒有……」映美微微地搖頭,
「只是——我聽光彥說,他的繼父是個為了擴大教團,而做了很多背德的事的人……」
「好像是。」響微微皺眉,「這一方面,我讓職業刑警先生去查查看。」
「——是嗎?」
「我首先想去會會剛三的愛人同志們。然後去問野野村和守衛淺田與冢原,關於事件當晚大樓里的情形。」
「那些人也有可疑嗎?」
「現在還不能說什麼,野野村那個人也有可能是。聽說他以前曾被貴傳名光子救過命,所以成為她的虔誠信徒。另一方面,他似乎也對貴傳名剛三非常地反感。」
(被救過命嗎?)
貴傳名光子真的有這種力量嗎?到底……
眼睛稍稍望向店窗。外頭還是有雲的模樣。雖說這樣比較舒服,但不知怎麼地,很想看到艷熱的夏空。
「——說完了。我們上陣吧!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去住家大樓那裡,好嗎?」
看到映美點頭,響站起來。
「要記得,再怎樣我都是明日香井刑警,別忘了喔!」
第三節
下午四點過後,兩人抵達華廈K。
「就這附近吧!」響說著,就把車子停在門略前頭的路上。
「不進去裡面嗎?」映美問,響則聳了聳肩。
「故意停在這裡的。」
「為什麼?」
「我要確認一下,事發當晚,國安刑警的視線範圍。」
「喔……」
「大約就在這位置,那兩個刑警透過車前窗,監視著那道門——」
熄了引擎,響略微環視前方一下。映美也仿效,眼朝向前方。
不到十公尺遠的左手邊,可以看到煉瓦色的高大門柱,兩側延伸的牆也是相當高。
「聽說刑警的車子是馬可二代車,應該視線會比這輛車低——你覺得呢?從我們兩人的視線看向那個門的話,會不會有看不到的死角呢?」
「——看不到建築物的玄關。不過,要進去大樓,也只有那個門……」
「要躲過兩個人的視線出入的話,還是不太可能的樣子。」
這時,映美腦中浮現一個想法。映美敲了一下正扳下車鎖的響的肩頭。
「比如說呢!你聽聽看怎麼樣?」
「什麼?」
「忘了什麼時候了,有次我向你借了一本書啊,那裡面有寫的……」
「我借你的書?」響摸摸剛理好的頭,「是什麼書?」
「那個時候,很瘋狂推理小說啊!英國的。那個,叫什麼的神父偵探的……」
「布朗神父嗎?」
「對!就是那個——記不記得在一個短篇集里寫著:因為常常看到,才會變成一個盲點,而看不到犯人,這個……」
「『看不到的人』?——嗯。」響愉快地鬆緩雙頰,「你是說兇手用了那個障眼法嗎?」
「沒錯。那兩位刑警,確實有看到那個人進出了門,只是他們陷在心理上的盲點。例如說——送報的或送牛奶的……」
「這樣啊!」響更加愉快了,「可是,普通送報是不會開車來吧!腳踏車或摩托車也沒有藏屍體的空間。牛乳的話有可能會用車——只是,最近好像沒聽說有在送牛乳。」
「好像也是……」
「好吧!也不需要在這裡一下子全否定,之後我們再確認一下,就會知道的……」
進門前,兩人在大樓四周圍繞一下。
大樓兩旁沒有任何建築物。北面有個小公園,南邊則是一片不知將要蓋什麼的空地。
西側的圍牆(大樓的西面牆壁是幾乎靠著圍牆上來的)接著就是境川的堤防。雖說是堤防,但幾乎是垂直地下潛至川面的巨大水泥牆。水面與用地的落差大約只有兩公尺吧——
「聽說這條河以前常常泛濫。」映美道。
「這邊的土地比對岸低很多,所以從前每次一下大雨就會淹水。」
「現在不要緊了嗎?」
「這十年來,整個都整治過了,聽說也沒再淹水了。」
「這麼窄的河還會淹?」響看了一下灰黑色的河流,「這就是縣的交界?」
「是的,所以叫境川……」
「光彥對教團的抗拒感,很強吧!」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你想,河的對面不正是照命會的『聖地』嗎?教規明定教主不能走出外面一步,但是他卻特地跑出外面一個人住……」
「可是——他似乎很喜歡他的母親。」映美看著遠方河對岸的灰雲上空。
「雖然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可是他卻也不會離得太遠,不是嗎?」
「嗯!」響叼著煙,看著河右手邊綿延的煉瓦色圍牆。兩人站的地點是南鄰空地的邊緣。
「這圍牆的高度大約有三公尺高吧!」
「很難翻過去的樣子。」
「沒錯。加上牆頭上的尖刺物,就算一個人要翻過去都要相當費勁——若要連屍體也一起拿進去的話,普通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說——被害人還活著,自己進去裡面的呢?」
「這點也不太可能。貴傳名剛三聽說是滿胖的,就算切了頭和手的屍體,也還有六十公斤左右呢!」
用打火機,點上嘴裡的煙,看到那個都彭的打火機,「啊!」映美不自覺地叫上一聲。
「你又想到什麼嗎?」
「那隻打火機——」黑色的打火機,「是我送你的——你還在用……」
「我很愛惜東西的。」響道。吐著煙,也沒笑,也沒不好意思。
「好,我們進去裡面看吧!」
將二十四歲時收到的生日禮物,順手塞進褲袋中,明日香井響轉身前進。
第四節
管理員諸口昭平剛好正在清掃大廳。他一看到響的臉,就打招呼道:「你好,刑警大人。」
真厲害,同卵雙生兒的威力真不是蓋的。
「今天有什麼事呢?」
「現場不是只看一次就夠的。」一副理所當然的臉,響回答說,「我想再上去屋頂看一下。」
「可是,兇手不是已經……」
「沒有,也還沒有判定他是兇手啊!這類案件,我們是一定得小心查證的!」
「這麼說來,光彥少爺也有可能是無辜的?」諸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欣喜。
「刑警大人,我先前也說過,我是一點也不能相信。流著光子教主神血的少爺,才不會去做殺人的事,決不會——咦,這一位小姐?我記得是……」
「岬映美小姐,是光彥先生的朋友。」響介紹映美。
「她也說兇手絕對不是光彥先生,所以我才請她今天和我一起來看現場的。」
「喔!原來如此。」
諸口一點也不疑地,說:「辛苦你們了。那,我來替你們開門,請等一等。」
老人留下兩人,愉快地走入管理室。
「這老人家人真不錯。」響輕輕地道。
映美點頭:「看起來也不像壞人……」
「不過,也不可以如此快下斷言。雖說他五年前死了老婆才入照命會,可是聽說他對死去的光子教祖的崇拜,是非常地狂熱的。」
「那,那個人也是反對新教主的人?」
「沒錯。昨天,弟弟讓我看了照命會的宣傳小冊,在最新的那期上,有一篇他的投書,寫什麼『哀悼光子教祖之死,關於今後照命會應何去何從的進言……』,裡面強烈地主張要請光彥做下任教主。」
「光彥?」
「沒錯。『他才是唯一流著光子血液的正統繼承人。』裡面這麼寫著。雖然沒有直接批評貴傳名剛三,不過倒是有很多隱射在裡頭……」
諸口回來,兩人隨他身後朝大廳內部前進。在電梯廳前面的玻璃自動鎖門門前等鎖開時,響說:「諸口先生,我想請問一件事。」
「請您吩咐。」
「這大樓有人送牛奶嗎?」
「啊?」管理員一瞬間啞住,下垂的雙眼一眨一眨地,「牛奶……嗎?」
「是的。」
「沒有人有訂。」
「喔!」響非常正經地點頭,「有送報紙吧!」
「那,那是當然有的。」
「騎腳踏車送來的嗎?」
「騎摩托車。」
「事件的早上——十六日早上也來了嗎?」
「喔!……那天嗎?」
諸口的手伸到稀疏的白髮上,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刑警先生,那一天是報紙的休刊日。」
「休刊?」響略驚一下,「你確定嗎?」
「在那前一天的高中棒球賽,是我故鄉的學校贏。」
「——?」
「所以我就很興奮地要等著隔天的報紙。可是報紙沒送來……平常都會在六點我要上屋頂『做早課』前送來。但是,那一天卻沒送來,我才想起來今天是休刊日,所以記得很清楚。」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
響眼睛瞄向映美,聳聳肩。
第五節
跟諸口說聲沒關係,請他去忙自己的工作后,響與映美坐電梯往屋頂上去。
「是那裡吧!」
走出電梯廳的建築物,響馬上看到那座水塔,用手指著說:「事件之後你沒有被帶上來嗎?」
「是的。」映美老實地點頭,「只有在下面的大廳里被問話而已——」
「是六〇三號房嗎?光彥的房子。」
「是的。」
「嗯。剛好在這地面的下方……」
一陣怪強的風從西方吹過來。映美邊按著被風吹亂的頭髮,隨後追著急急往水塔走去的響。
走上狹窄的階梯之後,才到達水塔的台座。灰色的水泥地面上,緣著屍體的形狀畫下的粉筆線條,至今依稀可見。
「你看,那形狀真的少頭少手的。」響的視線落在不完全的人形上,「就在這裡,死體是被仰面丟下的。警察說兇手本來是想將屍體藏在水塔內,才運過來這裡的……」
「背著屍體爬上來這裡,有點不可能。」
映美望著釘在塔壁的梯子。
「啊!還有,上面的蓋子被鎖住了。所以他們才說犯人因此丟棄在這裡。只是——普通應該是不會有人會想把屍體,藏在自己住的大樓水塔內的。這水,自己也是要喝的啊!」
「光彥也沒那麼變態,光是想,就令人感到噁心……」
「嗯!」響點點頭,往黑色梯上靠。他眯著眼看向西側——靠河的那面。
「那是,那個神殿嗎?」
對岸大樓的屋頂——重雲密布的背影下,可看到那座白色巨蛋。
「唉!那面壁畫就沒人要想想辦法嗎?」視線留在滿壁塗著強烈色彩畫像的響,受不了地道。
「那不是叫佛壇嗎?」映美問。
「是啊!說什麼是御玉神佛壇,真是個大笑話。」響呵呵地笑出聲。
「很奇怪嗎?」
「奇怪得很……」響手一伸,指著畫,說,「那右上圓中畫的東西,你看是什麼?」
「咦?」映美雙眼盯在他所說的點上。被區分為九份的其中一塊,像泡泡般浮起的圓內,繪有一位兩手橫伸,憂心的眼往下界看,胡面細瘦男子……
「那是……」
「耶穌。」響又笑出聲。
「左側的正中——那個,好像就是穆罕默德嘛!你看,那個好像天照大御神!」
「……」
「原來,照命會就是這一類宗教啊!」響笑地,「這是一種統一式宗教。就是把邊界上各種宗教,全收納在框框里。不管是基督、阿拉,各類神祗,拜火教的善神,甚至釋迦,都是從同一個根——也就是在地球中心的大御玉神,所變幻而出的。那個佛壇要表示的就是這個意思。」
「……」
「難怪頭腦那麼好的光彥,會有這種抗拒心理。大概是後來,他們根據貴傳名光子所受的神啟,再硬附上這些理論吧!」映美放開壓住頭髮的手,讓頭髮隨著風吹著,她注視著對岸奇怪的壁畫。
(御玉神照命會……)
(就為了那種荒謬的東西……)
「咦?」突然,響抬高聲音,「有人來了。你看。」
電梯廳的建築物中,走出了一個男人,他牛仔褲配上一件紅襯衫。是以為身材高壯的男人。
「你知道他是誰嗎?」
那人雙腳一晃一晃地,直走向前方——面對河川的方向。
「咦?啊——那個人,是二樓的大學生,姓岸森的那位。」
雖是遠遠地看,也大約猜得出來。響略驚訝地說:「岸森。不是發現屍體頭部那位嗎?」
「嗯。他開著一輛非常耀眼的本田披露車。」
「他上來做什麼?」
岸森走到屋頂的一角,胸頂著欄杆,注視著河川(又或者對岸的大樓?)一會兒,然後,連續地搖了好幾次頭。拿出香煙,點上火……
「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好像。」
一轉身,岸森望向這裡,但好像也不是因為聽到他二人聲音的樣子。岸森背靠欄杆,銜著煙,獃獃地望著腳下。過了一陣子,他才抬起眼,同時注意到水塔旁的二人。
啊!好像聽到他發了這麼一聲。一瞬間以為他張大口,但他卻突然轉過臉,然後馬上快速地回建築物中。
第六節
離開屋頂,兩人隨即下到二樓。
他們實際地看了發現屍體頭部的走廊情形之後,走到近處的二〇一號室門前。那是先前岸森范也的屋子。
敲了好幾次門,但裡面卻沒迴音。
「好奇怪!」響歪著頭。
「他馬上就出去了嗎?」
「——似乎是的樣子。」
然後兩人下到一樓,往大樓的車庫走去。從十六日早晨映美與真的明日香井刑警相撞的走廊轉彎處,往上著鎖的車庫門走去——
「光彥的車呢?——啊,是那輛嗎?」陰暗中並排的車種里看到了白色喜美,響即踏步走去。
「嗯,在這裡面找到的!」車門全關上。響隔著車窗窺看後車座位。
「他的人是有點迷糊的。」映美道。
「迷糊?」
「車老是忘了上鎖。不管是去咖啡廳或餐廳,他老是忘了鎖車門,每次我都得提醒他。」
「喔!這麼說來,案發當夜,他也有可能忘了鎖車門……」
「是的。」
「這麼一來的話,若是有人想將兇器和手臂放進去的話,不需要用到特別的道具,也可以輕易辦到了。動手的時間可以在橫濱的酒吧前等剛三的時候,也可以在上咖啡廳時……」
響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手指一敲一敲地敲在白色的車體上。
「……咦?那台車是剛剛那位岸森的?」離光彥的車有兩台遠處,停著一輛紅色本田披露。
「咦?那是,對!他的車。」
「奇怪喔!」響走上前,「他是走路出門的嗎?」
「不會是假裝出了門吧?」
「有可能。」
「明日香井,我想起來了——關於那位叫岸森的人……」映美繞到紅色車的車頭。
「我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在那案發之夜嗎?」
「不是的。我記得是——上個月中旬左右吧!我來光彥這裡,那天我在這裡過夜。半夜時,他說有東西放在車上忘了,我說要去幫他拿。就在那時,他——我撞見了岸森先生。」
「半夜?是幾點左右?」
「很晚的樣子。三點或四點左右吧!」
「在這裡?」
「在下電梯的時候,剛好……當時他的臉好蒼白,他看到我出來,也嚇一跳……」
他似乎是要避開映美的視線般地,跳上電梯。之後,到了車庫內,也不知為什麼視線就停留在這台本田披露車身上……
「……當時,也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眼花,這台車的前頭好像是凹了一塊進去。我還想或許是他撞上電線杆什麼的,才會那麼憂鬱的樣子……」
第七節
和諸口照平打了招呼后,兩人即走出華廈K。明日香井假刑警的下一站,是御玉神照命會的總部大樓,映美也一起去。
開著瑞斯車的響,不知怎地話突然少了起來。稍微皺著眉的側臉上,看起來像是冷漠,也像是失望。
本來是意氣風發地在「調查」,結果,卻在調查的現場上所找到的,只是更加確認除了光彥以外,其他的人應該是沒有可能搬運屍體——或許是因為這樣吧?
時間是下午五點半。雖說現在季節是白日較長,但是被厚雲所覆蓋的天空,已經相當暗了。
隨著車子的搖晃,映美不自覺地想起從前的往事。
三年前——二十一歲的秋天,她與明日香井響相識。是大學三年級的時候。
她應朋友之邀而去露個臉,那是期中考完的聯合酒會。
在那酒會席上,最令人討厭的,最少有笑容的,穿衣服最俗氣……也就是說最不得女孩好評的,就是明日香井響。也不知為什麼,當時自己會被他所吸引,連自己也覺得奇怪。之後的一年中時間,為什麼自己能夠一直和響有著「戀人關係」,現在想想也真不可思議。
因為,基本上,他是一個非常徹底的自我主義者。
要是他有興趣的東西,也不管那東西有多無聊,都會整個投進去。他老說哲學家必須有全面的體驗經驗。相反地,若是他不感趣味的事,他是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會動的。也有好多次,因為他太過任性、自我,很想和他分開。
(但是……)
她還曾想著,如果畢業的話,就在關西就職,暫時和響待在一起。重考二年,大她三歲的響,當時連教養學部的學分都還沒修全,看起來好像不打算畢業的樣子,反正是一點也不在乎。後來她認真地想過,只要他高興就好。
沒料到——
在大阪的工作也找到了,畢業也近在眼前時——距今一年半前——發生了那個事件。
那個事件是——在東京的老家中,爸爸不堪病苦而自殺……
突然地,映美變成非回去不可了。但是回去的理由,響也不問。只說「喔!是嗎!」和往常一樣瀟洒地回她一句,然後又埋頭在他當時熱中的玻璃瓶船的製作——
(為什麼那時我不與他商量呢?)
可是,實在是說不出口。怎麼也說不出……所以在那之後,不管在謝絕了關西的工作上,或離開京都的事,一樣也沒通知他,映美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現在再想這些,也是無濟於事。只是——只是……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照命會總部大樓的樣子,看起來很空寂。連續失去了教主,連正統的繼任者都以殺人嫌犯被捕——或許是因為有這意識,才有這種感覺吧!
響走近服務台。他的腳步穩重,假刑警已經完全入了戲了。
「我是警方的人。」他道,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本黑色手冊,稍微晃一下。怎麼可能從弟弟處借來呢!這當然是假的。「我想見事務局長野野村先生和宣傳部長弓岡小姐。」
服務台的女人——或許記得「明日香井刑警」的臉呢!——緊張地道:
「對不起!」她回答,「他們倆今天已回去了。如果有急事的話,請您打電話到家裡連絡。」
「上面的閣樓洋房,可以再讓我們看一下嗎?」
「這……沒有幹部在的話,我們無法作主。」
「現在都沒人在嗎?」
「是的,真是抱歉!」
「那就算了!」響緊繃著臉轉向映美,「我們下次再來吧!岬刑警。」
在這裡,映美是扮女刑警的角色。她身上的深色樸素套裝,也很符合打扮。
「真是非常抱歉。」響似乎想到什麼,對著再次鞠躬道歉的服務台小姐,說,「喔!對了。」
「今晚的守衛是淺田先生和冢原先生嗎?」
「嗯——是,是的。」
「他們二位還沒來嗎?」
「我想他們也快到了。」
「那,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們,我們還有些話要問他們。」
第八節
淺田常夫是個相當瘦的年輕人,雖說他只有二十六歲,但凸出的顴骨和一雙三角眼,使他看起來像是三十歲左右的人。
另一位冢原雄二,是位五十齣頭,圓臉老實相的男人。很像和藹的鄉下老巡佐。
兩位假刑警先等他們去檢查門窗是否關緊后,才與淺田坐在大廳沙發上對談。那是因為響覺得個別問話比較好的關係。
「……那麼,結果是到外面查看后,也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這些,先前我也都全報告過了。」
雖他說話是很客氣,但那位年輕守衛,在響問這問那期間,臉上直掛著不耐煩的神色。或許是因為曾有竊盜前科的關係吧!他的眼神中,對這兩位「假刑警」帶有反感。
「完全沒有——半個人在!」
「之後,你回到服務台是幾點左右?」
「過了二十分左右吧!」
「你出去外面查看時,沒想到要上鎖嗎?」
「是的。反正,只是那麼一會兒而已。」
「喔——和冢原先生交班是一點鐘吧?」
「沒有錯——不過,刑警先生,同樣的事,您到底要我說幾遍呢?」
「不要心急!」響用挾著煙的手輕輕揮一下,把對方的抗議擺下來。
「交班的時候,還要再一次巡視大樓內外吧!是你去巡視的嗎?」
「我守在這裡,冢原去巡邏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合作。」響眯起一隻眼睛,直看著淺田的臉。
「我再確認一下。也就是說,在事件當晚的勤務時間內,你所看到出入這大樓的人,事實上只有一位。就是那位叫齊東美耶的小姐。她在十五日晚上八點半左右上去屋頂,十一點前左右出去。而事務局長野野村史朗離開的時間,你剛好在外面巡查——都沒錯吧?」
「沒錯。」淺田撫著短縮的毛髮,不耐煩地答。
「……這麼說來,和淺田交班前,你在這大樓內外巡查時,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呢?」
「沒有。」冢原雄二一臉緊張地搖頭。與淺田的「反感」不同,這個男人對「刑警」所抱的感覺,基本上來說是「畏懼」。
「連一點芝麻異狀都沒有嗎?」
「沒有。什麼也沒有。」
「屋頂上面,也去看了嗎?」
「沒有,怎麼可能——在『閉關』期間,規定任何人都是不準上去的。」
冢原他那混著白髮的頭髮,貼著蛋型頭垂下。
「可是新教主大人卻——又找女人上去,又溜出這裡……不是我想說死者的壞話,我只是覺得去世的光子教祖太可憐了……」這個男人也是教祖光子的支持者。
「這件事——我是說,貴傳名剛三在『閉關』中也叫愛人進去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嗎?」
「沒有!」冢原重重地搖搖腦袋。
「我是完全不知情……直到上次才從刑警先生那裡聽到。如果我早知道,絕對不會沉默的。」
「你是說?」
「我一定會向會裡的幹部抗議……」
這時,不知是否是錯覺,好像覺得他的目光里閃著很危險的狂熱信徒般的光芒。
「我了解。」響也頗有同感地點頭。
「事件之夜,在你與淺田先生交班后,到早上為止的時間裡,有沒有誰進出這大樓?」
「沒有,沒有人。」
「隔天早上,最早來的人是誰呢?」
「好像是——是弓岡小姐。」
「弓岡妙子——宣傳部長嗎?冢原先生,你曉得她與貴傳名剛三間的關係嗎?」
「……」冢原的臉色明顯地暗下來,只是曖昧地搖頭。
結束了對守衛們的問話,離開大樓坐上車后,響說:「你感覺到什麼不對嗎?」
映美斜著頭:「我只覺得,我們好像只是來確認,已經查問過的事……」
「雖然表面上是這樣,不過我和他們本人見過後,發覺一件事。」
「——?」
「首先,是他們兩人性格上的差異。冢原是虔誠的照命會信徒,非常崇拜著教祖光子,所以也很遵守教規。可是,你看淺田呢?」
「我看他完全都不在意的樣子。」
「沒錯。淺田不是信徒,只是個被雇的守衛而已。所以貴傳名剛三才有可能用金錢收買他,讓情婦們不受檢查地直接上去屋頂。因此,淺田對剛三而言,是一個安全人物。」
「——也有理。」
「所以我才會覺得奇怪。事件當晚,剛三打電話給淺田說,看到大樓後面有個怪人影,叫他去巡查外面。而他趁著這空隙,偷溜出大樓。如果對方是冢原的話,還有理,但是為什麼對『安全人物』的淺田,需要演這場戲呢?他想破壞教規出去的話,再給錢封住嘴不就得了嗎?」
「這我倒沒想到……」
「是因為剛三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從大樓溜出去的事嗎?一定還有破壞教規以外的事。但是……」
話說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響發動著引擎。
第九節
隨便上了一家餐廳,用完晚餐后,明日香井假刑警即往S市的市中心。他說要去剛三的情婦之一的濱崎佐知開的酒廊去查訪。
映美在一陣遲疑之後,也下決心一起去。
看著他的臉和他說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很難受。面對他,只會更讓現在的自己心緒更亂。她掛心在拘留所的光彥,又想全部都拋下,不要再掛心那件事。
只是,對「告別他、一個人回自己屋裡」這件事,又有股強烈的抗拒感。不想單獨一個人,好怕好伯……
時間是八點半。因為是星期六晚上吧,在外面閑逛的人很多。將車子放在附近的停車場,響靠著從弟弟那裡要來的店的火柴盒,兩人一起找名叫「SIXTY」的酒廊。
幸虧火柴盒上印有地圖,一下子就找到了。是位於綜合大樓三樓里的一個小型酒廊。
吧台及兩個包廂席照明似乎是暗了點,但店基本上以白色為基調的裝璜,所以氣氛還不壞。
兩、三個客人坐在包廂席,還有一位像是打工的年輕女孩在一旁作陪。而音樂不是有線電台而是滾石樂團的曲子。這是佐知喜歡的嗎?覺得有點意外,或許只不過是包廂的客人們恰巧要選卡拉OK的歌曲。
正在洗東西的女人,意識到有兩個人站在吧台前,便抬起眼,說:
「歡迎光……啊!」一看到響的臉,馬上就知道是「上次的刑警」的樣子。
「你好——歡迎光臨。」那女人——濱崎佐知做出個微笑。她穿著一身線條畢露的黑色洋裝。立體的五官上一層厚粉。不過,的確是個美女。
「給我杯汽水——你呢?」
「琴湯尼。」
佐知點頭,然後道:「今天,有何貴幹……」她輕輕地刺探。
「沒有。只是經過,順便進來一下。」響說著做出個愉快的笑容。
「真的嗎?我真是高興。您是——明日香井先生吧!這位是好朋友嗎?」
她那談笑風生的態度,真不愧是老手。
「很可惜。」響聳了聳肩,「只是同事。岬刑警。」
「喔!女刑警小姐?」
「是的。」映美輕輕點個頭,心裡有點不自在。而一點也無怯意自稱是「刑警」的響的膽大,令人佩服。
接下來,響是天南地北地聊。或許是他想要除下對方的警戒心吧!與映美交往時,在這類的場所一向說話笨拙的他,此刻竟然順暢地、一個話題接一個話題,說得對方心花朵朵開。大概是這一年半來熱中過「酒場交際術」吧……
「明日香井先生,您也來一曲,如何?」
最後,佐知拿來卡拉0K的歌詞本。可是這時響的臉上竟然現出為難的表情。
「這個,是我最怕的。」響搔著頭。
「不要這麼說嘛……人家想聽聽刑警大人唱歌嘛!」
「可是……」響最討厭卡拉OK,這映美當然知道。並非他唱得不好,相反地他唱得相當有水準。只是他對這的評語是「那種東西」,而全面地否定卡拉OK文化的興盛。
「反正刑警先生,您又說這說那的,終歸不是想要問我話的嗎?」
佐知紅色的嘴唇浮現妖艷的笑,說道。
「您要是不唱歌,那我可什麼都不答喔!」
因此,響就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麥克風了。
「濱崎小姐。」
結束「工作」的響,苦著一張臉,放下麥克風,叼上香煙。
「唱得真好!刑警先生,人家我都嚇一跳呢!」
佐知不停地鼓掌。
響苦笑道:「正如您所料的,有幾件事想指教。」
「請。我可是什麼事也沒做,您儘管問。」
「那……首先我想問的是令郎的事。他是……」
「是的,我先前也說過了不是嗎?和樹是剛三的小孩。」
「可是,沒有入他的戶籍吧?」
「是的。」佐知的表情浮上陰影,「可是——現在講這些,也是無濟於事。」
「您請說……」
「這件事,我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雖然我是覺得非常遺憾。本來如果快的話,他說會在下下個月,讓小孩入籍的。」
「下下個月?」
「是的,就在『閉關』結束,接任了教主的位子以後……」
「為什麼早沒弄呢?」
「那是因為——他的老婆亮著眼在看。」
「喔!不過,光子夫人不是也默認他的外遇嗎?」
「雖然是這樣,只是——他說讓小孩入籍是說什麼也不行的……」
「你沒有堅持嗎?」
「堅持了啊!可是他還是不理。我有時候一氣上心頭,又加上喝了酒,會和他吵鬧。只是,這家店是他讓我開的,小孩的養育費也拿了,所以……」
「而且,你也是保險的受益人對吧?」
「是的——」佐和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我呢!說來說去,到最後還是喜歡他。所以,雖然在這六年間,就算有別的男人出現,我還是無法離開他。」
映美聽著,這份令人意外的告白。
「我很蠢對吧?那種男人,我為什麼會……」
「沒,沒有……」
「不過呢,刑警先生。像我這種女人並不是沒有,明知道他不好,又要和他在一起——」
音樂又再一次轉回滾石樂團,只是歌詞內容不知怎地像日本演歌般凄涼。
「他,也不是個什麼好人,不過倒是個非常孤獨的人。年輕的時候,在關西吃過很多苦。恐嚇、竊盜,連類似黑社會的事什麼都做過。戰爭時全家都沒了,也沒有任何親戚……他說和光子結婚以後也一樣,他的老婆,在他看來,簡直是神經不正常……所以他才整個心都放在擴大教團這件事。後來,他說他聽到光子死了時,不知為什麼覺得鬆了口氣……」
雖然她臉上看不出什麼。可是好像在響他們來之前,她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樣子。杯中的酒一喝乾,便馬上又倒入新酒再喝。
「六月光子夫人死亡的事,您有何看法?」響轉了話題。
「她是自殺?還是被殺?如果是被殺,兇手會是誰呢?」
「……」佐知閉上嘴,直視著響。他對著那雙濕潤的雙眸,略帶躊躇地道。
「光彥先生——光子夫人的公子說,她是被殺死的,而且他確信兇手就是剛三先生。」
「是他殺的——是的,或許吧!」佐知回道。
「或許是他吧!因為在那之後,他看起來好像在怕什麼似地……」
「那再請教您一件事。警方現在認為殺剛三先生的人是光彥先生,只是,假設犯人不是他的話,您認為還有誰最可疑?」
「如果犯人不是光彥……」
佐知口中反覆地道。然後說:「弓岡妙子。」
「啊?」響略探身向吧台,「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他死了以後,光彥又被逮捕,那下任的教主,第一位候選人就是她了……」
「真的?」
「是的。貴傳名家中,已經沒有任何近親了,雖說她只是宣傳部長,可是在那教團中,她可是剛三的左右手呢!所以……」
「接下來是齊東美耶吧!」
走出了濱崎佐知的酒廊,響就邊走邊伸懶腰。
「現在去嗎?」
映美看看手錶。
「已經十點半了喔!」
「太晚了嗎?」
「我累了,明天好嗎?」
明天也和他一起到處跑,無意識地自己已決定了下來。映美髮現她這心態時,心中又複雜地搖動起來。
「我也一樣累了。」響捶捶自己的肩,「特別是剛剛的卡拉0K,可累倒我了。」
「好久沒聽到明日香井唱歌了……」
晚風的涼意,吹上酒後微熱的雙頰,真是舒服。映美不覺地靠在響的肩上,悄悄地勾著他的手臂。
第十節
隔日約定的時間地點是:早晨十點,前日去過的咖啡廳。
兩人馬上前往齊東美耶住的大樓。她的服飾店好像是貴傳名剛三死後,就一直關門的樣子。早上響離開弟弟的家以前,用電話通知她要來拜訪。
在車內時,不知為什麼響都沉默寡言。連映美對他說話時,他也只是隨便應上幾句。
看起來好像是在想事情,又好像只是不高興。
她想起昨晚離開佐知的店后,自己的行為——
他輕輕地拿開映美勾上的手,然後,讓人意外地嚴厲說道。
「我是為了要幫你的男朋友在活動的!」
這是映美從未知看過的明日香井響的臉。
「我並不是戀戀不忘一年半前的事。那之後,我也想過,一定是我當你的情人不夠格吧!所以,我才也沒有去找你……」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映美突然感情爆發地叫起來,「你要是來找我的話,我也不會……」
她哭得唏哩嘩啦,好像把藏在心中的種種憂傷全都爆發出來似地……
「現在,你喜歡的是光彥對吧!」被這麼一問——她好像不知覺地點頭。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救他。」他說話的聲音很溫柔,但又很嚴厲。
然後——想起來了。道別前,被他問了與光彥是如何相識的。只回答他說,在橫濱的池畔酒吧偶然相識的……
(該不會!)
映美突然想到。
(不會吧……可是……)
或許是因為事前有連絡過,齊東美耶心中有了準備吧!對他二人是笑臉相迎。
照例,響還是將映美介紹成他的女刑警夥伴。他們坐在二十疊榻榻米大的客廳沙發上,空氣中瀰漫著咖啡的香氣——
「店一直關著,沒關係嗎?」
隨著響的問話,美耶鬱郁地答:「我身體不舒服。」
然後又說:「也真是奇怪。和他的關係,我一直想成只是件契約而已,可是他突然地死得那麼慘,我還是……」
「保險金會進來不是嗎?」
「咦?——喔,是,是沒錯……」
她個子嬌小。眼睛的大小與臉輪廓的比例不好吧!看不出是個美女。
「對不起,今天來是為什麼呢?我知道的事,我想都已經講過了。」
「在電話中已跟你說過,我想要再次聽您說事件當晚的情形。」響說完,便將咖啡端上嘴邊。
「聽說兇手也已經被逮捕了……」
「這個呢,還有一點微妙的地方。」
「……」
「在我看來,我——不覺得那是貴傳名光彥下的手。」
然後,響開始問命案的夜晚里,美耶從上教團的閣樓洋房到回家前的情形,問得特別仔細的是,十點半左右打給剛三的電話一事。
「對方是誰,你心中一點都沒個底嗎?」
「是,是的,我很少聽他說和工作或私人有關的問題……」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
「嗯!」
響點點頭,口中重複著美耶告訴他的,剛三接電話時的答話。
「我曉得。照約定,我不告訴任何人。我會照著你的指示做——嗯!」
警方的看法是:那通電話是貴傳名光彥打去的。也就是說,午後十二點半打到光彥住處的電話,是因為事先光彥有與剛三連絡的關係。
那時映美已經在光彥的屋裡,可是那段時間她記得她在洗澡。所以她無法否定警方的看法。
「還有一件事,齊東小姐!」響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關於六月的貴傳名光子事件,有了一項新的發現,您可知道嗎?」
「啊?」美耶的臉上明顯地僵住。到底他想說什麼?映美不自覺地挺身體。
「光子頸上的勒痕指紋,和剛三的指紋是一致的。這是我們在詳查剛三的屍體時發現到的。」
「怎,怎麼會……」
「殺死光子的人,就是他。」
看著美耶蒼白的臉,響淡淡地道:「這麼一來,你對他所做的證言,就變成了偽證了吧!」
然後——
「我……」美耶異常地狼狽,不敢抬起頭,「我只是……」
「是他要你說謊的,是吧?」
「我,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明白!」臉上毫無表情的響,這時在映美眼中,不知為何變成虐待狂。
走出映美的住處,響馬上奔至公共電話亭,向弟弟葉刑警報告美耶的事。
「明日香井!」映美誠惶誠恐地試著問。
「剛剛的——關於指紋的事,該不是你編的吧……?」
「我只是在套她話而已。在光子的頸上發現的,只是繩索之類的痕迹。實在是不怎麼聰明的女人,一下子就全招了,我才被她嚇到哩!」
「——好殘忍的手法……」
「這可是本事喔!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能挖開別人的罪,就有同樣的價值。」
第十一節
下午兩人來到照命會的總部大樓。今日是星期天,所以會裡不辦公。不過,昨晚響打電話與野野村和弓岡取得連絡,要他們依指定的時間前去。
「刑、刑警先生。」一看到響的臉,一位早就到達的中年矮個子男士,慌亂地從玄關大廳中的沙發站起。是野野村史朗。
「你好,勞駕你跑這趟,實在不好意思。弓岡小姐呢?還沒來嗎?」
「是,是關於弓岡的事……」
喘著氣息話講到一半的事務局長,突然停頓了一下,才說:「刑警先生,您還不曉得嗎?」
「不曉得什麼?」響也訝異地皺起眉。
「剛剛有電話來。我是早上到的,剛好在上邊做點事。就是剛剛M局的尾關先生打來電話。」
「尾關副組長?」
響更加地訝異道:「到底是什麼事?我這邊什麼連絡也沒有接到呀。」
「那,那是……」野野村搓著手中的白手帕道,「弓岡今天早上企圖自殺。」
「什麼?」響驚訝得雙眉上揚。
「弓岡妙子自殺。」映美也同樣嚇一跳。
照命會宣傳部長——想起她的樣子了。在發現貴傳名剛三屍體的那天早上,映美在到華廈K的大廳中看到了妙子。
戴著銀框眼鏡,表情冷漠,一臉精明的樣子。但是那個時候——對了,在認明剛三的屍體后吧;淡妝下那張蒼白的臉,卻是又害怕又醜陋……
「她在住處開瓦斯自殺。」野野村說明道,「還好剛巧有人送包裹來,聞到了味道才得救。」
「那,她現在在醫院?」
「是的,幸虧發現得早,聽說已經無大礙了,只是精神狀態有點……」
後來所再聽到的,正如野野村所言發現得早,又加上現在的天然瓦斯和以前不一樣,不含一氧化碳,所以妙子的意識才能仍未喪失,只是她的精神狀況相當的錯亂。
她似乎仍相信,貴傳名光子還在人間的樣子,所以感到異常的恐懼。(接到S局的連絡,趕到醫院去看的尾關副組長說:我看的感覺是這個樣子)。不止在救護車上,連到達醫院,她也仍大聲地喊叫、哭泣。
被電車輾過的屍體不是光子的,光子還活著,她向剛三報復,現在是輪到我了。我會和剛三一樣,被分得四分五裂……
不論警察與醫生們如何哄她,激動的神經總是鎮靜不下來。
她指著醫院的護士叫著說:你看,光子教主在那裡。要不然就望著無人的窗外,哭訴著說光子教主現在就在那裡……
鎮靜劑的效果發生作用了吧,當天的黃昏時候,妙子回復了正常,心緒也平靜下來。
她異常理性地向大家道歉說:不好意思驚動了大家,她已經好了,請讓她回家。又說她不會再做傻事了,今天早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結果,總算得到醫生的許可,當夜妙子就離開醫院。在她回去之前,從她口中又發現了一項新事實。那就是——
和在閣樓洋房的紙層簍發現的,寄給貴傳名剛三、寄件人不明的「恐嚇信」,在上個月月初,妙子也收到了相同的恐嚇信。這種令人下快的東西,她當然沒有對人說,並且悄悄地丟掉了,所以尾關他們也無法鑒定了。
「刑警先生,照命會已經完了。」激動的情緣慢慢消褪了,野野村無力地垂下頭,「像這樣——連續死了人、光彥公子被逮捕、幹部又自殺未遂……這要讓會員們知道的話……」
「關於光彥先生的事,也還沒成定數。」聽到響這麼一說,野野村也嚇一跳抬起臉。
「——真的嗎?」
「他到現在還一直否認涉案。」
「是——是嗎?我相信犯人絕對不是光彥公子……」他說的是否是真心,映美也不知道。
「所以,因為要重新調查這方面,今天我們才會上這裡來的。」響道。
「我們想再上去看一次頂樓。」
「是,是的。」
這時野野村突然注意到站在響身後的映美。
「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同事……」
響正要這樣回答,野野村突然啊地一聲。說:「您是光彥公子的……」
映美想了起來了。曾有一次,與光彥約會時偶然遇到野野村,被互相介紹過。
「我姓岬。」她走到趕忙閉上嘴的響身旁,豁開地點頭道。
「我是擔心光彥,所以今天才拜託刑警大人一起來的。」
第十二節
兩人在野野村的引領下,走向上神殿的直達電梯。
「要上這大樓的頂樓,只有坐這台電梯才上得去嗎?」
來到巨蛋內部的大廳時,響便問道。野野村奇妙地點頭。
「平常來說是這樣的。」
「平常?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火災或+++這些意外災害時,我們當然也備有樓梯……」
「這是當然的,那樓梯在哪裡?」
「在那裡。」野野村指著大廳一角,那裡有一道標著「安全梯」標誌的出口,但是現在,那裡拉下一扇灰色又挺牢固的鐵門。
「那扇鐵門有上鎖嗎?」
「是的。」
「誰保管鑰匙呢?」
「鑰匙在下面地方台的金庫里……只是,當然我們有『緊急』用的按扭,危急時就可以用這個打開。」
「嗯!」響逕自地走到那鐵門旁,然後打開嵌在旁邊壁里的安全玻璃門。
「喔!就是這個。」他指著裡面說。映美與野野村也走向前。響所指的,是和火災警報器同樣用薄玻璃遮住的紅色按鈕。
「最近——也就是說,貴傳名剛三被殺那夜,這鐵門有被打開過的痕迹嗎?」
「沒有。」野野村斬釘截鐵地搖著腦袋,「應該是沒有發生過。」
「這裡面的樓梯是否和普通樓梯一樣,與各樓相通。」
「不是。」事務局長再度搖頭,「通往頂樓的樓梯和電梯一樣,不通過別層。」
「好奇怪。」
「因為神殿是個特別的場所。」
「喔!那麼樓梯在一樓的哪裡?」
「電梯旁的走廊,再走進去一點的地方。」
「從那裡要走出大樓的話,還是得經過服務台嗎?」
「沒錯。」
結論是,在這屋頂上的女人,想要走出大樓的話,不論是坐電梯或走樓梯,都得從在服務台人的眼前通過。
「嗯——很好,謝謝您。」輕輕地點下頭,響離開了鐵門的旁邊。
「那,接下著請帶我們看閣樓洋房吧!」
通過了祭祀靈體「大神珠」的神殿,再穿過短廊,到達教主專用的閣樓洋房——
響對野野村說,想要細細的檢查,要他到下面去等,然後與映美依序查看各個房間。
「說實話,從昨天起我就在想一件事。」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沒有主動開口跟映美說話的響,終於對映美開口了。
「所以,我一定得上來這裡看看……」
聽說從這閣樓洋房的窗戶,是看不到大樓下面的人影的。上來查看后,發現事實確是如此。試著從窗戶往外看出去,只見四周全被水泥牆圍住,不可能會看得到大樓的一側的。
客廳到廚房、書房、卧室,然後浴室——每一個房間的面積都很寬敞又豪華。
浴室的地上、牆壁及浴缸,全部是光滑的大理石鋪成的。響不知在想什麼,趴到地上,又用指頭擦地面。最後,他站起來,聳下肩。
「根本找不到。」他自言自語地說。
然後,他站在更衣室的鏡前,將弄亂的髮型梳好。突然,他的視線朝下看,轉眼間他人就站在化妝台前的體重機上。
「明日香井。」那令人莫名其妙的言行,使得映美的神經漸漸焦躁起來。
「你到底在做什麼……」
「最近好像運動不夠的樣子。」響一副沒事兒的樣子。
「超過二十五歲就得留意體重,這可是真的。我看你也要注意些。」
第十三節
離開持續往各個房間查看的響,映美獨自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
心緒靜不下來。往後的自己該如何是好?實在是想到無路可走。
從今天早上響的模樣看來……或許今天不要再與他見面會比較好。今天——不,不只今天,直到永遠……
(直到——永遠……)
(只是……)
他剛剛說從昨天起就在想一件事。那是什麼呢?會是發現了什麼和事件有關的重要線索?
她把頭用力靠在沙發椅背上。會不會是感冒了?今天早上不知為什麼覺得頭好重。
她試著想從昨天與響一起見到的人們,還有發生的事。
華廈K管理員諸口昭平是狂熱的光子派信徒、岸森范也的可疑行動、對貴傳名剛三而言是「安全人物」淺田常夫、與他正好相反的信徒冢原雄二、說真的愛著剛三的濱崎佐知,根據齊東美耶所說,光子死的當晚,剛三的不在場證明是假的,弓岡妙子自殺未遂、悲嘆這個教已經完了的野野村史朗……
響到底在想什麼?在想什麼?
「——明日香井。」
屋內彷彿全然寂靜。映美突然承受不住這份寂靜,向著再一次去卧房查看的響喊。
「明日香井?」
——沒迴音。
(他在幹什麼?)
映美從沙發上站起,走向卧室。
只是那裡沒有響的影子。再一看,床前方的藍色窗帘在搖晃。響好像是從陽台出去外面了。
一掀開窗帘,正如所料,前面的玻璃門開著。鋪著茶色磁磚的陽台就設在外頭。
映美穿著室內拖鞋,奔出外面。
從陽台四周矮欄杆的切口處,走到屋頂的水泥地上。往四周張望一下,終於在右手邊隆起的白色屋頂那邊看到響的背影。
「明日香井。」映美快步地走向他。
也不知道有無聽到映美的呼叫,和昨日同套西裝的響,身體靠著黑欄杆,也不回頭看。
「明日香井?」再一次叫喚,響好像才注意到映美似地。
「怎麼了?」他輕輕舉起手。
「你呀——叫你也不理人……」
「啊——對不起。」他答得心不在焉。心中很想哭的映美,怒目看著他。
「你怎麼了?這個表情!」
「——什麼也沒有。」
「喔——我讓你看樣好玩的東西。」說完,響將手伸入上衣口袋,然後拿出一個黑色皮夾。
「那個,又怎樣?」
「這不是我的。剛剛在卧室的床下發現的。」
「……」
「裡面有十幾萬的現金,信用卡和名片……」
映美直注視著厚厚的皮夾。
「這是貴傳名剛三的東西,這裡面,光是剛三的名片就有十張。這皮夾竟會掉在卧室內——你知道這個意思嗎?」
「……」
「我剛剛告訴過你了吧!我在想一件事,而這個東西證實了我的假設。也就是說,在兇手的設計下,警方和我們看到的,都是事件的反方向。」
「事件的反方向……?」
「沒錯。」將皮夾塞入口袋,響轉了個身,用手抓住從屋頂邊緣往外斜出的欄杆鐵管。
「這下子可抓住問題的中心了……」
感覺到不知該身置何處的映美,望著說這句話的響的背影。從這裡剛好可以看到隔岸的華夏K的屋頂。
面對著河面的這一邊壁面,一個窗也沒有。望著那座自己常常去的大樓外表,映美感覺的與平常不一樣的感覺。
「接下來呢,就是如何讓死者插翅飛掉……」
響又再自言自語時,烏雲密布的天空,雨水突然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明日香井葉的筆記】
主要問題點之整理:
一、兇手為什麼要將貴傳名剛三的屍體搬到華廈K的屋頂?
a為了要藏在水塔內。
b為了要嫁禍給貴傳名光彥。
二、兇手是如何將貴傳名剛三的屍體運到華廈K的?
a貴傳名光彥用自己的車運過去的。
b如果兇手不是光彥的話……
三、兇手為什麼要將貴傳名身上的衣服剝掉,又砍斷頭部與左手呢?
①
關於衣服
a為了延遲發現屍體的身分。
②
關於頭部
a為了延遲發現屍體的身分。
b因為要替貴傳名光子復仇。
c為什麼要將頭留在華廈K二樓的走廊?
③
關於左手
a為了延遲發現屍體的身分,即為了隱藏指紋。只是若是這樣的話,連右手也切掉不是更保險?
b因為要替貴傳名光子復仇。
c為什麼要把切下的手留在貴傳名光彥車中?
沒有頭部與左手的屍體,是否在「形」上有著特殊意義?又或者還有其他的意思?
若這三個問題,能找到正確的答案,事件應該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八月二十日晚間十一點半,明日香井響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