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隨著被子不斷被向下掀開,施戈明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低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居然又是一具斷掌的男屍!
1.誤入洋房
擁堵的交通讓街道變成了停車場,心急的人們死命地按著喇叭,恨不能像《虎膽龍威》中約翰探員一樣開著車在街上橫衝直撞。
施戈明找到店員所給的地址時已將近黃昏。妻子的好友庄政所住的這個地方與都市公寓相比較,奢華了許多。那是一座擁有獨立花園的小洋房,房子的外牆由紅磚堆砌而成,細心雕琢的鏤空木窗將房子裝飾得古色古香。
報紙已經填滿了整個信箱,看樣子房子有段時間沒人住了。
既然來了,施戈明也不想白跑一趟,他穿過花園的石板路,嘗試著敲了一下門,無人應答。他下意識地轉了轉門把,都市公寓看見屍體的那一幕又浮現在他腦海中,不過這次門是鎖著的。
施戈明倒退著走出小洋房的花園,仰望這幢漂亮的獨立建築。他的腳不小心颳倒了石板路旁的一盆小草,在那下面,居然藏著一把閃爍的鑰匙,從它沒有粘帶一丁點兒泥土來看,最近還有人使用過它。
施戈明警覺地看了看身後,發現沒有路人注意到他是在別人的家裡。施戈明決心冒一次險,為了妻子,沒有什麼是他豁不出去的。這小洋房裡,說不定就有能找到妻子的線索。每個深處絕望中的人,總是會對任何無關的事物產生美好的聯想。
鑰匙無疑是屬於這座小洋房的,施戈明聽到鎖舌發出的「喀嚓」聲,門打開了。
老房子獨有的木頭氣味獨特而又芬芳,屋內部的格局和布置讓施戈明感覺猶如置身於《鬼哭神嚎》的凶宅之中,再加之又是獨自一人闖入陌生的大房子,恐怖的氣氛愈發濃烈,施戈明的雞皮疙瘩隨著腳下木地板的「吱呀」聲冒出皮膚。
雖然知道房子里沒人,但他還是做賊心虛地壓低腳步聲,生怕被他臆想中的人聽見。
從房子內部的裝潢看,房主是精心設計安排過的,裝飾畫及裝飾擺件的位置都恰到好處,所有的傢具成色都很新。施戈明像在欣賞房產開發商提供的樣板房一樣走上了二樓。
沒有窗戶的過道幽暗幽暗的,過道地上鋪著一層深色的地毯,鬆軟的地毯讓腳很舒服。過道的盡頭和右側各有一扇房門,施戈明扶著木製的護牆板,在黑暗中向盡頭的那扇門走去。
冰涼的金屬把手被擰開了,裡面是一間卧室。房間的窗帘擋住了黃昏的落日,透過窗帘鑽進來的光線,使得房間溫暖而柔和,同《驚情四百年》中吸血鬼的居所如出一轍。
施戈明不敢拉開窗帘,也不敢開燈,怕引來附近鄰居的注意。等他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后,房間里的傢具便依稀可見。在床頭柜上,一個杯子下壓了一張紙片,移開玻璃杯拿起紙片,施戈明幾乎是貼著鼻子才看清這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看著照片上的女人,施戈明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的體態和形象彷彿是妻子孫曼麗。在這光線如此貧瘠的房間里,施戈明實在難以辨認,於是他把照片塞入了褲子的后袋中。
身旁床上的被褥凌亂地鋪開著,勾勒出一個人形。床頭頂上一盞吊燈垂得很低,一幅抽象畫斜掛在潔白的牆上。
難道床上有人?施戈明不禁一驚。然而好奇心還是讓他化身為《午夜凶鈴》中的女主角,大膽地伸手去掀那床被子。
一股說不清的氣味從被褥下撲鼻而來,身為醫生的施戈明知道,這是死人的味道。
它一動不動,胸脯沒有活人呼吸時的起伏,鼻孔也沒有擴張活動。在這個房間里,竟然躺著個死人!
施戈明倒不驚慌,死者的表情安詳,憑著經驗,他估計死者死亡時間超過了二十四個小時。作為外科醫生的他,對於正常死亡的人沒有恐懼感。
隨著被子不斷被向下掀開,施戈明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低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居然又是一具斷掌的男屍!屍體的雙手平放在身體的兩側,可右手明顯比左手短了一截,處於半凝固半黏稠狀的液汁扯起一塊,噁心程度簡直不亞於《困惑的浪漫》中的腐屍。
施戈明甩開手中的被子,沒命地跑了起來。他幾乎是從樓梯上滑了下去的,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雕花的大門。
太陽已經落山,外面的路燈都亮了起來,一位正努力將《新民晚報》塞進小洋房信箱的郵差驚訝地看到,從花園裡衝出一個褲子上有血跡的男人,發瘋似地跑進一輛黑色馬自達,車子一溜煙消失在了街角。
郵差望著小洋房敞開的大門,納悶地掃了眼汽車拐過的街角。突如其來的事件發展得太過迅速,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襲來,才發覺剛才不是幻覺,他真真切切看到了那個男人褲子上的暗紅血跡,以及他的車牌。
郵差丟下報紙,在手機的鍵盤上按下了兩個「1」和一個「0」。
2.永漁角
從王傑鏡片中反射出一串串十六進位的代碼,計算機系的他想通過聊天工具追查「永遠是索取」,也就是「死神的右手」的IP地址,進而能夠知道他上網的地點。
「死神的右手」最近一次登錄是在東區的一家網吧里,但日期卻是很久以前的,最近幾次和燕子聊天的時間,都查不到對方的登錄地址。
其餘所有的登錄地址都來源於同一個地方。由於IP地址被設置了反追蹤系統,無法得知詳細住址,王傑只能查出其大概區域,那是上海東區的某處。看樣子那裡就是連環殺手的藏匿之處了,這個情況需要向警方通告一番,但在這之前,王傑還是先給朱虹掛去了電話。
「以往『死神的右手』作案地點全部在東區,再加上你查出的IP地址,我想那裡就是他的老窩了。」朱虹同意王傑的觀點。
「我看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警方吧!」
「也好,再調查下去我怕會有危險發生。」朱虹知道這個案子對任何推理愛好者來說都是一次挑戰,輕易終止自己的調查成果並非易事。
「對了,那些類似詩歌的文字你想到它的含義了嗎?」
「還沒有,完全領悟不出。也許和電影有關吧,那上面提到了《辛德勒的名單》,我看過。」
「那我再查一查。」即使不能親手抓住「死神的右手」,王傑認為只要自己出了一份力,一樣是英雄。
網頁停留在中國最大的搜索網站的首頁。讀了一遍那首由兇手編製的詩歌,王傑決定一句一句來查詢,他在空欄上輸入了「*」三個字。
「*」是個外國人的姓,王傑要找的肯定不是美國NBA中的籃球明星「大笨鐘」本·*。
網頁顯示搜索結果共有247000條,這樣查下去,工作量太可怕了。剛才電話中朱虹推斷這張紙和電影或許有關係,於是王傑在搜索欄「*」的後面又加上了「電影」兩個字。
跳出一頁寫滿「威廉·*」的網頁,這個*帶領蘇格蘭人民與入侵的英格蘭軍隊浴血奮戰,最終,他們贏得了勝利。*是蘇格蘭的民族英雄,而他最終死在了敵人的斷頭台上,至今蘇格蘭很多地方能看到他的紀念碑。
而美國好萊塢則把他的事迹改編成了一部經典的電影——《勇敢的心》。
王傑記下電影的名字,繼續查詢第二句。
當把每個句子中的電影歸納出來的時候,他對其中的含義仍百思不得其解。謎般的詩詞中總共隱藏著八部電影,依次是《勇敢的心》、《辛德勒的名單》、《雨人》、《角鬥士》、《肖申克的救贖》、《鋼琴課》、《泰坦尼克號》以及《七宗罪》。
這些電影的共同點就是,它們都是經典的好萊塢大片。
王傑嘗試著用這些電影的名字排列,甚至用他們的起首字進行組合,可結果卻是出現了更加難以理解的句子。
「勇辛雨角肖鋼泰七。」王傑反覆琢磨這幾個字,認為其中一定還有差錯。
《肖申克的救贖》和《泰坦尼克號》這兩部電影還有其他的稱呼,王傑又試了一試用《刺激1995》和《鐵達尼號》取代之前的名字。
王傑輕聲念出了新的結果:「勇辛雨角刺鋼鐵七。」似乎有了點感覺,他翻到第二句話——「眾人遍尋不著辛德勒的名單。」
也許《辛德勒的名單》不需要夾在其中,把「辛」字剔除,句子成為了七個字,「勇雨角刺鋼鐵七」,彷彿在哪裡聽到過。王傑閉上眼睛,先忽視這些字,只是根據讀音來回想,或許這些只是出謎者給出的同音字。
最終,王傑在電腦上打出了心中的答案:「永漁角」和「刺鋼鐵騎」。
雖然還不知道「刺鋼鐵騎」的具體意思,但「永漁角」這個地方王傑有所耳聞,那裡又名西羽島。
「死神的右手」是在暗示著什麼呢?是他在那裡藏了什麼東西要解開謎底的人去取?還是留下陷阱等待自作聰明的解謎者自投羅網?
那麼複雜的謎題應該不會只是為了這麼簡單的目的,況且王傑並沒有完全解開整個答案,對「刺鋼鐵騎」以及最後一句「幽藍色的天堂就在眼前」的意思仍舊一頭霧水。
或許去一次西羽島看一看,目前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這樣的探險不叫上朱虹,這位推理社團的美女偵探一定會大發雷霆的。於是王傑按下了手機的重撥鍵。
3.女兒的抉擇
偵查技術人員浩浩蕩蕩開進了燕子的家裡,他們提取的不只是燕子母親孫曼麗的生理證物以便同屍體進行比對,而且他們還搜查了整個房間,因為都市公寓看門人在傳達室里撿到的可疑水果刀上刻著的「」,與燕子父親的名字「施戈明」的拼音首字母完全匹配。
諸葛警官曾經苦苦思索,都市公寓的縱火焚屍案,兇手到底是屋主劉韋、「死神的右手」、現場留下腳印的人,還是另有其人?「死神的右手」已經告訴他們自己不是兇手,那麼理論上那個殘缺的女式高跟鞋印的主人嫌疑最大,公寓主人劉韋的嫌疑也不小,但此時施戈明的名字已經超越了兩者,被寫在了卷宗嫌疑人欄的最上面。
醒來的燕子眼眶周圍淚痕未乾,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沾在了一起。她蜷縮在床上,孱弱的樣子令人憐愛。
林琦警官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保持住一名警察在查案時的口吻:「燕子,現在我必須要你看一件東西,你要老實說出這件東西是誰的。」說完,她舉起了裝在透明塑膠袋裡的那把水果刀。
燕子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送給父親的生日禮物,上面有她親手刻的「HappyBirthday」以及父親名字的字母縮寫。
當母親的屍體被確認之後,警察拿來一把屬於父親的水果刀要女兒指認,這喻示著什麼,連推理社團中頭腦最不靈光的石磊都能明白。
「我沒見過這把刀。」燕子很肯定地回答了一句謊言。
在親情面前,正義只能靠邊站,並不是所有高舉「大義」兩個字的人真的就能「滅親」的。
「我必須鄭重地警告你,如果你所說的經查實是在說謊,那麼你就構成了偽證罪。」林琦提醒著這個還不算懂事的孩子。
燕子賭氣地不再作聲。
面對一個正承受痛苦的小女孩,林琦的大嗓門也叫不響亮了。
門口響起了左庶的咳嗽聲,林琦無可奈何地開門走了出去,擦身而過時將水果刀塞進了左庶的懷裡,鬱悶地輕嘆一聲,將錄口供的重擔託付給了左庶。
左庶遞給了石磊一個「出去」的眼色,他在推理社團對舊案進行過一番「演講」之後,石磊就再也沒有做過違背他的事情了。
「如果你不想再失去父親的話,就必須說實話。」左庶從根源上解除了燕子的防線。
「我父親有危險?」燕子咬著乾澀的嘴唇問。
「全上海的警方現在都把他當一個殺人犯來抓捕,而他又在追查一個連環殺手,你必須幫助警方了解真相,而不是去隱瞞些什麼。我相信你的母親希望你做個誠實正直的人。」
「我能問你件事嗎?」
「願意效勞。」
燕子正視著左庶的眼睛,問:「你認為我父親是兇手嗎?」
「不是。」左庶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他的眼睛能給人勇氣,也能令罪犯膽寒。
不一會兒,左庶走出了女孩的房間,燕子承認了那把刀是自己送給父親的生日禮物。她之所以會對左庶坦白,因為名偵探左庶給了她對父親清白的無比信心。
而左庶的堅定回答,並非是為了騙取女孩子的口供。按他的性格,他只會在有了把握的情況下才會給出他的觀點和答案。
一個如此深愛自己妻子和女兒的男人,會在殺了一個警察之後,起早貪黑地尋找失蹤的妻子,從犯罪心理學上講,簡直是匪夷所思。
況且接二連三的案件發生至今,某一個人的舉動太過於反常了。
當所有偵查人員都在忙碌的時候,朱勇平卻在房主珍藏的DVD櫃中翻尋起來,他挑出了八部電影。
親愛的讀者,您如果沒有忘記剛才王傑的查詢結果,那您應該還能說得出那八部電影的名字。
諸葛警官小心地站在角落裡,督促著手下的工作,希望能在月上枝頭前收隊返回。他的手機又在口袋裡不安分地響了起來。
聽到電話中對方說出的內容,諸葛警官的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麻花。在結束通話按下紅色按鈕的時候,諸葛警官對左庶和林琦警官說:「在市中心的一棟洋房裡,又發現了一具斷掌男屍,這次我們有目擊者看到了兇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