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對朱勇平的不在場證明,諸葛警官相信不會有偽造的成分,因為一個警察如果要洗脫自己的嫌疑,不會在無謂的人證上面做太多的文章。

1.殘缺的家

施戈明將從圖書館資料中抄下的劫案遺失紙幣的號碼攤開在桌子上,取出《亂世佳人》電影海報後妻子藏匿的那張十元大鈔。

號碼完全吻合,這正是劫案中遺失的紙幣之一。

施戈明感到非常震驚,妻子怎麼會拿到這張紙幣的呢?難道這筆巨款並沒有遺失,而是落到了妻子的手中?妻子的匯款單、岳父的月餅盒,這些東西從施戈明的腦海深處涌了出來。如果說妻子和這起驚天大劫案沒有關係,施戈明都會覺得這是在欺騙自己。

仔細推敲琢磨那起劫案,當時所有人都蹲在大廳里,妻子居然能在歹徒嚴密的看守下按響報警器,這似乎有點不切實際。而妻子在劫案發生后不久就辭職了,為此還不惜和父親斷絕關係,是什麼原因促成她作出這樣果斷的決定?這猶如一道填空題擺在施戈明的面前,如果在「原因」一欄后的空格填上「金錢」,所有的事情看來就是那樣的順理成章。妻子與遺失的一百六十萬元脫不了干係了,可能的情況有兩種:一是妻子和搶劫犯是同夥,事成之後,她分到了贓款;二是妻子在混亂中偷偷藏匿了那筆錢,獨吞了一百六十萬元的巨款。

在證據還不充足的情況下,丈夫不會相信妻子的罪行,他寧願相信妻子是第二種情況。在施戈明的潛意識中,他強迫自己認為這不算什麼大罪,只是一時糊塗順手牽羊。

在妻子封閉的過去上,施戈明鑿出了一個大口子,這裡面究竟隱藏著一個怎樣的秘密?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妻子從來都是忠良賢淑的樣子,這使施戈明難以將銀行搶劫犯同柔弱的她聯繫在一起。

又是一個孤獨的夜晚,施戈明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牆上的日曆還停留在妻子出門的那個日期,它彷彿在提醒著男主人: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也許往後妻子再也不會回家了。

朦朧間,施戈明聽到了自己的呼嚕聲,好像也聽到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

是妻子回來了!

施戈明像一位百米運動員一樣,飛快地躍身而起,衝到了門口。

門口有一位柔弱的女孩,正脫去粉紅色的毛絨外套掛上衣架,她熟練地從鞋櫃中取出一雙拖鞋換上,頭也不抬地對施戈明說道:「爸,我回來了。」

是家裡另一個女人回來了。

看到回來的不是妻子,施戈明有些失望,但也略感欣慰,至少今晚他不會一個人對著牆壁說話了。

「媽媽上哪兒去了?」女兒看到妻子的鞋子沒在鞋櫃里,隨口問道。

施戈明無言以對。

女兒吃驚地看著亂作一團的房子,幾乎認不出自己的家了:滿地的DVD光碟,沙發的靠墊散落在旁,牆壁上歪斜的海報,煙頭溢出的煙灰缸,一派單身漢公寓的景象。

「怎麼回事?」女兒的第一反應是爸媽又吵架了,但她在屋子裡沒有找到媽媽的蹤影,「媽媽上哪兒去了啊?」

聽著女兒責備的語氣,施戈明解釋道:「你媽媽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了。」接著他把那天晚上之後的事情告訴了女兒,當然他省略了跟蹤妻子並發現屍體的那部分。

「你沒有去報警嗎?」

「現在連情況都沒弄明白,要我怎麼和警察說?」女兒當然不知道妻子與謀殺案有關,施戈明要快點打消女兒的這個念頭。或許報警是遲早的事,可目前還不是時候。

女兒跪在地上,收拾起凌亂的房間來,母親不在的時候,女人的天職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施戈明這才發覺自己置身於這個烏煙瘴氣的房間已經好幾天了,他連忙加入了大掃除的工作。父女倆就這樣安靜地共處一室,沒有任何交流,但這也讓施戈明感覺幸福縈繞。

「你難得回家,早點休息吧!」收拾停當后,施戈明關切地對女兒說。

父親的關懷是任何一個女兒都無法抗拒的,她順從地讓父親為她塞緊肩頭的被角。父親的眼窩深陷,在陰影和黑眼圈的重重包圍之下,已經看不清他的眼睛了。他呼出的氣息中的煙草味,比以往更加濃烈了。終於,父親起身準備關燈離開她的房間的時候,女兒撒著嬌請求道:「如果媽媽明天還不回來,我們就去報警吧!」

父親還是堅持,輕輕地搖搖頭。

「那麼我找個人來幫我們找媽媽吧!他可是專職做這個的。」這是剛才整理房間時,女兒就想好了的對策。

「他是誰?」父親好奇地問。

「一個私家偵探。」

《尼羅河慘案》中那個留有小鬍子的胖子,在施戈明腦中閃過。

「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對女兒社交圈的意外,全寫在了施戈明疲憊的臉上。

「等他明天來了,你自己再問他吧!」女兒翻了個身,不讓父親有面對面回絕的機會。

施戈明退出了房間。打發了女兒后,他開始計劃明天的行程。記在手機中的那個美容院,他已在電話黃頁里搜尋到了它的地址。妻子或許就在那個地方,至少妻子那兩個朋友對妻子的去向會有所了解。這就是明天他需要做的。

家庭的溫情在缺少一位家庭成員的時候,像暖流般注入施戈明的心房,施戈明和女兒的感情絲毫不亞於《克萊默夫婦》中那個單親家庭的父子倆。

終於能踏實地躺在沒有妻子的床上了,閉眼前,施戈明在心中默默向女兒立下誓言:「燕子,我保證為你找回媽媽。」

2.燕子的求助

一大早,石磊接到了燕子的電話,燕子讓他把左庶請去她家裡。

「雙休日都不讓人睡個舒坦覺,真是的!」石磊掛掉電話后,愁眉苦臉地起了床。

學妹的請求他自然不忍心拒絕,況且學妹又長得那樣可愛動人,這才會讓石磊違背意願滿口答應,還誇下海口在一個小時內把人帶到。

室外凜冽的寒風讓石磊睡意全無,他這才想起自己連原因都沒問。

「真粗心。」石磊往自己腦門上就是一掌,隨即他大大的腦袋就拍出了對策。

「你說的是真的嗎?」左庶惺忪的雙眼前所未有地睜得老大。

「我騙你幹嗎?」石磊眼神遊離在調查事務所的天花板上,他沒有勇氣與那雙偵探的眼睛對峙。

「那我們快走,」左庶扣上絨線帽,抬腕看了看錶,「坐計程車的話,應該還趕得及。」

石磊強忍住竊喜,邁開輕鬆的步子,跳上了開往燕子家的計程車。

燕子給偵探社團學長石磊打完電話,正巧八點,生活一向自律的父親還是沒有起床。儘管今天是雙休日,但父親平時也會早起,今天有些反常。

燕子心想:父親為母親的事情操勞過度,讓他多睡一會兒吧!燕子開始為父親準備起早餐來——熱騰騰的油條、大餅加上入口即化的豆漿。三元錢都不到的早餐,卻不是每個當女兒的都會為父親準備的。燕子把這些食物端進廚房的時候,卻發現微波爐里滿滿當當的都是食物,一張如病歷般潦草的便簽紙貼在微波爐上:

我出去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來,這裡面有你喜歡吃的菜,足夠你吃一天了。

如果加上燕子自己手中的早餐,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今天的食物的確是足夠了。

悅耳的門鈴聲將燕子的失落感暫時驅散出心頭。左庶和石磊趕在九點鐘之前就踏進了燕子的家門。

「你沒事吧?」石磊出神地看著主婦打扮的燕子。

「他在電話中說了些什麼?」左庶顯得很焦急。

「什麼電話?」

「『死神的右手』不是給你……」燕子迷茫的神情,頓時讓左庶明白了怎麼一回事,看來自己受到了一個人的蒙蔽。

「其實,我想請你幫助我找到媽媽,她已經離開家好幾天了。」燕子央求道,生怕左庶不答應。

「你的媽媽?……」石磊剛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左庶在一旁瞪著,於是改口道,「你們慢慢談吧!燕子,你家廚房在哪裡?我幫你們倒水去。」

家裡那堆密密麻麻的電影光碟,是兩位客人目光停留得最久的東西。看見了牆上沒人更新的日曆,左庶推測那就是燕子的母親失蹤的日期。

「這是你的媽媽嗎?」左庶拿起電視柜上的相框,照片上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能看出她年輕時一定有眾多的追求者。

「這張照片是去年她生日時我為她拍的。」看得出燕子是個孝順的孩子。

「好漂亮啊!你和你媽媽長得真像。」石磊手中拿著大餅和油條,湊了過來,他還遞給左庶一張紙——那張施戈明留給女兒的便籤條。

「你的父親已經先行動了,如果你再不給我說說你媽媽的一些情況,我們可要趕不上你的爸爸了。」

左庶答應接下這單業務,這讓燕子歡呼雀躍。石磊也鬆了一口氣,生怕自己的謊言會讓大偵探不悅。

可這三個人又如何知道,燕子母親的失蹤竟會和「死神的右手」一案有所牽連呢!

3.洗脫罪嫌

當朱勇平走進東區警局諸葛警官的辦公室時,他已經想到找出那名橫屍街頭的斷掌女屍真實身份的辦法了。

「那名女死者身上不是有根白金項鏈嗎?可以通過它來追查死者的身份。」

的確,一般情況下可通過白金項鏈的款式、重量甚至經銷商刻在項鏈上的標誌來追查到銷售的商家,或許死者會在商家那裡登記自己的個人信息,如此一來,就能知道死者是誰了。

儘管想出了一個鼓舞人心的辦法,但諸葛警官只是輕描淡寫地示意林琦警官去查辦。

朱勇平猜想一定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於是便問:「諸葛警官,有什麼問題嗎?」

諸葛警官嘆了口氣,臉頰上的肉都鼓了起來:「在都市公寓中的那具男屍身份已經確認,他叫於輝。你熟悉這個名字嗎?」

「於輝?」朱勇平稍作考慮,「我有個手下也叫於輝,難道就是他?」

「我想沒錯。」諸葛警官把驗屍報告丟給了朱勇平,觀察著他的神態,想從中找到點什麼。

和林琦進行討論后,諸葛警官認為目前朱勇平無疑是殺害於輝的頭號嫌疑人。第一,疑犯放火焚化屍體為的就是隱藏死者的身份,誤導警方的偵查方向,而起火的定時設置無疑是兇手為了製造不在場的證明。綜上所述,兇手應該是個和死者熟識的人,朱勇平符合第一個條件。第二,「死神的右手」強烈要求朱勇平加入他的遊戲之中,其目的到現在雖然不得而知,但他否認都市公寓兇案是他所為,提醒警方兇手另有其人,原因何在呢?難道他是在對朱勇平暗示些什麼嗎?在第二條上,朱勇平又有很大的疑點,諸葛警官不得不對這位前西羽島警局的警員留個心眼。

「在西羽島警局我們曾是同事,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後來我們一起調到了上海浦東分局。」朱勇平神情開始顯得沮喪。

諸葛警官用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拍了拍朱勇平:「作為一名警察,為受害者找到兇手永遠是對死者最好的祭奠。」

「我們一定會找到殺害他的兇手,將他繩之以法!」

「那當然,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例行公事,詢問你在於輝被害當天的去向,因為兇手就在於輝熟悉的人之中。」諸葛警官對待工作上的事,永遠是一絲不苟的。

朱勇平思索片刻,想起了自己當天的行蹤:「那天晚上我正在家裡聽著音樂,鄰居還因為我的音響太大聲而敲過門。」

對朱勇平的不在場證明,諸葛警官相信不會有偽造的成分,因為一個警察如果要洗脫自己的嫌疑,不會在無謂的人證上面做太多的文章。

每個人在沒有被定罪之前,諸葛警官保證自己永遠都會用公正的眼光去看待他,所以他還是對朱勇平詳細說明了一下於輝的屍檢報告。這些數據其實也無關緊要了,因為他們現在把偵查的重點放在了兇手的身份上,而那個高跟鞋腳印令諸葛警官內心更偏向於認為兇手是女性。

「對了,我讓你回家休息的,你怎麼又回來了?」諸葛警官突然想起自己上午放了朱勇平的假,他怎麼又回來了?

「我是來告訴你怎樣確認女死者身份的事情。」朱勇平想了想,沒有把「死神的右手」留紙條的事告訴諸葛警官。

「卡農」再度響起,是林琦打來的電話,她報告說,這款白金項鏈屬於珍藏系列,所以商家在鏈墜上刻下了代表限量的編號,根據編號林琦查到了銷售這款項鏈的特約商家。而不出朱勇平所料,這款白金項鏈的購買者都在購買的貨櫃處填寫了個人信息,因為商家為了促進消費,會在第二年向購買此款白金項鏈的顧客回饋禮品。

「我們趕緊出發吧!林琦已經在趕往死者家的路上了。」諸葛警官捋平了制服上的褶皺,整裝出發。

對於未知的真相,朱勇平顧慮重重,這將會是案件的突破,還是跌入「死神的右手」的陷阱中?「死神的右手」給他那張謎語般的紙條,到底用意何在呢?

諸葛警官在不遠處催促道:「快走吧,於輝的事你節哀吧!」

將「死神的右手」拋之腦後,或許才能專註於案件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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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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