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檢事霧島三郎

第六章 檢事霧島三郎

霧島三郎和恭子結婚後,住在澀谷常盤松的家。這所房子是他岳父留下的遺產。

作為年輕夫婦兩人的住居,它顯然過於寬敞了。但是為將來著想,他們還不打算賣掉它,而搬到別的地方去。

二月十六日早晨,三郎吃完了烤麵包和臘肉雞蛋這簡單的早餐之後,喝著咖啡,看著晨報。

報紙以社會版全版大篇幅,報道了一個驚人的事件:一個人提著來福槍在名古屋的街上亂射,並在東京的特快列車「霧島」上放置炸藥。

「真討厭,就好象在我們之間安上炸藥一樣!」

恭子也在旁邊,望著報紙輕聲地說。三郎不由得苦笑道:「可能是什麼意外事件的前兆。說不定,今天要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我要抱進一個炸彈來。」

說罷,將報紙遞給恭子。說:「你看看,這裡介紹的這個犯人,他的性格雖有些乖僻,但平常卻是個沉默老實的人。只是因為一個小小事端,他變成了發狂的暴徒。不僅此人這樣,初次犯罪的人中,有不少是屬於這種類型的。」

「真不知道,人的心靈里躲著什麼樣的可怕怪物。」

「是的。甚至他本人都可能意識不到。」

三郎說完這句話,電話鈴響了。

「哎,這麼早,是誰?」

恭子自言自語著走到電話機旁,可是當她接完電話回來時,霧島看到她顯出十分驚訝的神色。

「是誰?」三郎點上一根煙,問。

「是悅子打來的。」

「悅子?昨天剛舉行結婚儀式,怎麼今天這麼早就來電話,究競怎麼回事?」

「她……現在神經完全混亂了,我也弄不清確切情形,好象她丈夫去向不明!」

「怎麼?去向不明?等一下,等一下!」三郎將煙插進煙缸里,轉過身來。「你昨天不是說,他們兩人在什麼東京飯店住一夜,今早去京都新婚旅行嗎?……難道有在新婚之夜,將新娘扔在飯店,自己跑出去逛的怪新郎嗎?『去向不明』,什麼意思?」

「我猜不出來!總之,她要我趕快去東京飯店312號房間。她是不顧雙親的反對,硬和冢本結婚的,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好意思向娘家求助呢?」

三郎皺著眉頭,思索著。在這個階段,還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但是「去向不明」這句話,卻深深刺激著他的職業神經。

「那麼,悅子向警察報告了沒有?」

「聽她那話的意思,好象還沒有。」

「好,那你快去。看情況,給尾形夫婦去電話,讓他們通知警察為好。之後,再給我來電話,告訴那裡的情況。」

「那我就去!」

「稍等一會兒,恭子。」

三郎用手勢制止了正要站起來的她。

「要注意一件事:因為你已經是檢事的妻子了,再不能象婚前那樣輕易行事,這一點要切記。」

「知道了。」

恭子點了點頭,走出走廊。

三郎交叉著手臂,深思著。當然,對他來說,這個新郎失蹤事件如何展開,還完全不能預想;但是,象大學副教授這樣的人,按社會的標準應當是最為謹慎的人,新婚初夜從飯店逃出去,失蹤了,這樣的事是極為反常的。

尾形悅子——這位對三郎來說,現在並不想見面的婦女,決不是因為她做了對自己問心有愧的事。反之,她是自己的恩人。只是因為在他們之間,有一種令人發窘的東西,使得自己不想見到對方。如果萬一冢本義宏是被人暗殺了,而自己又被責成承擔這個案件呢……唉!

「這大概就是自己抱的炸彈吧?」

三郎注視了一下報紙,低聲自語。

霧島三郎被刑事部部長檢事真田煉次叫去,是在上午十時半的時候。

「霧島君,在世田谷區的喜多見町上,發現了一具屍體,此人叫冢本義宏,是千代田大學的副教授。警視廳決定設置搜查本部,剛才給這裡來了電話——」

真田部長用和往常一樣的事務性語調,平淡地說。一年到頭,他總是重複著類似的說詞。不驚奇,不興奮,是絲毫不足為怪的。但這於三郎,雖不能說是出乎意料,然而卻感到震驚。

「主任決定,這任務由警視廳一課的吉岡警部擔任,今晨他很早就往現場去了;現在好象已回本廳,指揮搜查,也請你接受這個事件的任務。」

「知道了。馬上就和警視廳聯繫。」

三郎輕輕地點了點頭,走出了部長辦公室,他突然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冒出冷汗。

當然,現在還不能立刻想出好辦法。他一路思索著回到房間,剛好事務官北原大八正接著恭子打來的電話,三郎接過電話:

「是你?」

「是我,你那邊怎麼樣了?」

「可了不得了,悅子處於神經完全錯亂之中,正叫醫生給注射鎮靜劑……冢本在昨晚九點半左右,說有急事出去就一直沒有回來!」

「那麼尾形夫婦呢?」

「已經來這裡。為慎重起見,現在他們正給許多地方打電話。說如果這樣還找不到,只好要求警視廳搜索了……」

「思……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已經讓我出面了!」

「是嗎?!」

恭子叫了一聲,緊接著是喘氣。三郎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拿著話筒呆愣著。電話里只聽到恭子急促的呼吸聲。

「這就是說已經完了,已經發現了冢本的屍體?」

「是的。那麼你現在在飯店的什麼地方?」

「出房間,一層走廊的地方。在電話里,我雖然這麼說,但在他們面前我不能……」

「是的,我知道了。詳細的情況,我也不了解。警察現在也許已在住宅還是大學正竭力調查了。冢本夫婦昨夜應該在飯店的事,調查中,會被告知的,所以,警察遲早一定要到飯店來。」

「這也就是說,從我的嘴裡……不要告訴他們這個殘酷的事實。」

「這個話不用你來告訴……說真的,剛才,我還不想說呢……」

三郎大聲嘆息著,吩咐道:

「既然悅子父母已經來了,你就在走廊或是快餐部呆一會兒為妙。我現在就跟警視廳聯繫,說不定過會兒也去飯店,好了,就這樣……」

打完電話后,三郎把事情簡單地向旁邊睜大著眼睛的北原大八說明。和自己配合了一年半之後,對三郎來說,現在這位紅臉的古狸似的檢察事務官,是不可缺少的存在、無所不談的助手了。

「尾形悅子,噢,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去年在神戶還見過面呢。」大八頻頻點著頭。

「是這樣嗎?要真是……唉,這位姑娘可太可憐了……」

說著,大八連著抽了兩三次鼻涕。

三郎吃了一驚,心想,這個大八是否看穿了悅子曾經鍾情過自己呢?

三郎略為休息了會兒,馬上給警視廳去電話,叫吉岡警部。警部簡單地問候之後,急促地說:

「有關事件的詳情以後再告訴你,不過,現在我們知道了意外的事。被害者昨日剛結婚,預定昨夜住赤坂的新東京飯店,今晨九時起乘超特快去京都新婚旅行。新娘現在飯店,處於精神半錯亂狀態,我想現在趕到那裡。」

「明白了。我也和你一同去。」

「嗯?檢事也去?」

警部一瞬間發出驚奇的聲音。在現場檢查還沒完畢時,檢事便親臨這樣的現場,雖不能責之為非法,但也是個異例。但是,警部好似馬上糾正自己的想法似地說:

「如果這樣,那也好。據說新娘的父親也曾經是檢察官,在聽取事情方面,比起我們,對方也許更願意把知道的事情更深入地告訴你……那末,現在我就去接你,事件大致的經過,我想或許能夠在車上說明清楚。」

說罷,警部放下了電話。

不一會兒,警部的車已經到了檢察廳。三郎和大八一起坐進車裡去,簡單地問候之後,便聚精會神地聽取警部的說明:

屍體是在喜多見町的六鄉水渠邊被發現的。第一個發現的,是一個叫野中和男的送牛奶的人。時間好象是清早七時之前一會兒。

死因是絞殺。死亡推測時間,據第一線刑事們的判斷,是昨晚十時至十二時之間。

犯行是在這個現場進行,或是還有別的第一現場,然後將屍體運來丟在這裡,還不清楚。現場附近的搜索和探問,目前正在進行……使人不假思索就能得知死者身份的,是屍體旁邊扔著的錢包,內裝身份證明書和名片,只是錢包內一元錢也沒有。

新婚旅行用的壽周遊卷和火車票仍夾在錢包內。去宿舍樓調查的刑事從管理人那裡得知,被害人預定出去新婚旅行。但不知道新娘的娘家在哪裡。雖然經管理人同意,大致檢查了一遍住房,但仍搞不清楚尾形家的名字。

結果,向大學方面發電話聯繫,總算找到昨晚擔任媒儀人的桑島清之助教授,確認了新娘夫婦昨夜要在新東京飯店住一宵的事實。

了解到這個程度,花了大約三個鐘頭。花了這麼多的上班時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吉岡警部為了初步聽取悅子和參加昨晚結婚儀式的所有人的證言,把現場的搜查委託給部下們,然後折回交通方便的警視廳。

說到這兒,車子已經停在新東京飯店的大門口了。

三郎他們走進飯店的走廊時,一位約莫三十歲,好象是刑事的人,和尾形卓藏從對面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三郎在公判部時,由於在法庭上與尾形律師對證過,當然互相認識。可是眼前的卓藏好象變成了七十多歲的老人,三郎差一點認不出來了。

「這位是……霧島檢事?」

卓藏失去血色的臉一下子顯得更加陰沉,他為女兒的不幸,被內心的痛苦折磨著。

「辛苦了……事情剛才聽這裡的刑事先生談了。」

「這次發生的事,真不知道用什麼話表達我的哀悼之情!」

三郎也是這樣恭恭敬敬地問候,從自己立場上,只能如此不斷地說些安慰的話。

「尾形先生,這位是警視廳的吉岡警部。」

「實在麻煩您了,我是悅子的父親尾形卓藏。」

吉岡警部還了禮,道完哀悼的話之後,降低聲調問:

「小姐呢?」

「讓她在屋裡睡著,妻子正陪著她。由於醫生給她注射了鎮靜劑,好象安靜了些。」

「小姐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嗎?」

「我和妻子還沒有勇氣告訴她。刑事先生來的時候,她好象留神覺察出來了。」尾形卓藏以沉痛的表情低聲道:「這是很遺憾的事!其實,我一直堅決反對他們結婚……」

話說到半截停住了。但是吉岡警部並沒有漏過他的每一句話。他抬起頭,凝視著對方,沒有問下去。

「我很體諒您的心情。但是,為了寫調查書,有必要問你一件事。昨日大概還沒有將結婚登記書交到區役所去吧?如果這樣,先生知道,法律上,小姐還是未婚者,仍舊用舊姓……」

「嗨,要是那樣,那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遺憾的是結婚登記書已經交上去了,實際是由於採取無宗教的新形式的結婚才……」

「是嗎?」

被人認為是職業油子的吉岡警部也說不下去了。悅子是不是處女當然無從知道,但一想到剛當了幾個鐘頭正式妻子就成了寡婦的姑娘的悲傷,自己的心情也沉重起來了。

三郎也十分同情,他的同情比警部更為強烈。悅子本來希望得到新的幸福,使自己從心靈的創傷之中振作起來,然而這一切都付諸東流了。他的心也被感傷的氣氛籠罩了。

這時候,三郎忽然想起了民法第七三三條。這個條文規定,女方因死去丈夫或離婚等原因,而解除前婚的情況下,六個月內不能再婚。這個條文是為了防止生了孩子,不知道父親是誰的事態發生,而悅子即使是處女也不得不受這個條文的約束啊……

「小姐是戀愛結婚的嗎?」

吉岡警部打破了沉默,尾形卓藏默默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後面許多事情還要了解,能不能先帶我們見見小姐?」

「無奈她受打擊太大,這一點,還要請多多關照。」

卓藏這話不僅向警部、也是向三郎說的。他將視線投向二郎,然後向電梯方向走去。

悅子在母親的照顧下,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她蒼白的臉象面具似的毫無表情,好象對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無動於衷了。

可是當她看到三郎時,她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紅紅的眼睛,微微哆嗦著嘴唇,而後又咬緊了牙關,轉開視線。在這種情形下的重逢,誰能料到呢!

「悅子,這是地檢的霧島三郎檢事和警視廳的吉岡警部。」

悅子獃獃地點了點頭。三郎向警部遞了一個眼色。在搜查的第一階段,一切托給警察方面辦,是正常的途徑。說實在的,在這種場合下,三郎等待著還好過些。

「小姐……」

當警部無意識地這樣稱呼時,一種劇烈變化的感情,開始在悅子獃滯的臉孔上表現出來。

「我是冢本義宏的妻子!」

警部被悅子這麼一說,喉嚨象哽塞了似地咳嗽了一聲。

「失禮了!那麼讓我稱您為太太吧……您可能知道了,今天早上,發現了您丈夫的屍體……」

悅子沒有反應,眼睛怔怔地睜著。

「太太的悲痛心情我們理解。但是在這種時候,為了您丈夫的冥福,希望您一定協助我們偵破這個案件。」

警部例行公事似地講了這些客套話之後,悅子默然地點了點頭。

「那麼,為了以後搜查的需要,您能夠先告訴我們您丈夫的親屬、社會關係和親友嗎?」

「丈夫的親屬,只有在東邦化成研究所工作的名叫信正的哥哥一人。昨天的儀式……」

悅子說不下去了,她儘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待到悲痛稍稍平靜些時,她用淡淡的語調往下說。

「親戚中,只來了三個人。好象平常和他並不怎麼來往的,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

「那麼,他哥哥住在什麼地方?」

「杉並區下高井戶四——一零一七號。頭線的浜田山火車站附近……哥哥一月末因交通事故負了傷,加上感冒,現在大概在他自己家療養……」

「他沒有參加昨天的婚禮嗎?」

「是的……」

「那麼,親友方面——」

悅子說了小池祥一和川路達夫的名字。而別的和義宏特別親近的人,悅子實在毫無印象。吉岡將這些寫進筆記本后,轉向卓藏道:

「你通知義宏的哥哥和朋友們這個不幸事件了嗎?」

「不,還沒有……我被女兒叫來時,為慎重起見,給這三處去了電話,只問他們,從女兒夫婦那裡有沒來電話什麼的。大概他們以為,好操心的父親挂念昨夜新婚兒女,才打來電話詢問呢。」

「好了。」

警部又轉向悅子問道:

「您能否將昨夜你丈夫出走時的情況詳細地告訴我們?」

在這樣的時候,大部分的婦女,思維一定十分混亂。向這樣的婦人了解情況,如果不拉長耳朵反覆聽幾遍或提問幾次,勢必無法將談話繼續下去。然而悅子的談吐卻十分清楚,她不帶任何感情,木然地以極平淡的語調說著。這反而更說明了她的不可言狀的悲痛。三郎想著。然而,警部卻對悅子有條不紊的談話,表現出略微的驚訝。

「那麼,那個電話打來時,你不在你丈夫旁邊嗎?」

「是的。」

「你丈夫只說大學有事,而沒說打電話者的名字嗎?」

「沒有說。」

「他還說一個小時以後回來嗎?」

「是的。」

吉岡向旁邊的一個刑事使了個眼色。對方馬上走出房間。當然,刑事肯定是向大學方面去核對剛才所談的事實了。

「出去時,你丈夫帶走什麼東西?」

「沒帶什麼。」

「錢包里大概放多少錢?」

「嗯……我想,旅行所需的錢,當然放在裡面。」

雖然是妻子,但剛舉行結婚儀式,不知道丈夫的錢包中裝多少錢,這是常有的事。

「出去時,你丈夫的表情有何異樣的地方?」

「他象是不知為什麼顯出擔心的樣子。」

「當時你認為他擔心什麼呢?」

「那……我只想,他擔心大學方面的什麼事。」

「另外,太大,你通過婚前的交往,是否感到,你丈夫有何煩惱或者有何仇人?」

悅子稍一遲疑,馬上開口,以比較強烈的語氣道:

「我一點也沒注意。」

「關於這個事件的兇手或者動機,你如果有線索,請一定告訴我們。」

「沒有……」

「檢事,你還有什麼要問?」

「現在沒有。」

三郎回答。這時,悅子搖晃著站起來,眼睛里閃出異常的光——使人感到發瘋之前的病人眼睛里的光。三郎敏感地覺得,她是否要說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

「警部……」

她用似乎想不通的語調問:

「那個人……丈夫的屍體什麼時候運回來呢?」

這一問,吉岡那黝黑的臉象褪了色似地一下子泛白了,三郎也覺得胸部象被什麼撞了一下,他看著悅子。

「預定今天解剖完畢……」

「我作為他的妻子,當然要負責埋葬他……」

悅子嘟嘟嚷嚷地說,兩手的指頭在抽搐。

「知道了。總之,要通知你的,另外,我們想正式調查一下,你丈夫的用品和世田谷的住宅。所以還要請你諒解。我們想從中是否能找到什麼線索……那麼,今天失禮了……」

警部說著,象是要逃跑似地急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悅子輕輕地低下頭,望了三郎一眼,隨即掉開頭,象癱了似地坐在椅子上。三郎微微點了點頭,追上警部,走出房子。

「尾形先生——」

向著走到走廊送客的卓藏,吉岡警部以鄭重而又尖銳的語調問道:

「這實在是不禮貌的提問,可是,因為是這樣的時候,還要請您原諒。您覺得小姐有沒有別的情人這樣的人?或者有沒有,小姐雖對他毫不在意,而他卻單方面迷戀小姐這樣的人?」

「我女兒不算漂亮,再說,她從哪一方面講,都是一個消極的不活潑的姑娘,幾乎和異性沒有來往。只是……不,反正你們一了解也會馬上知道,我也無須隱瞞,其實,我希望和我女兒結婚的人不是義宏。」

「果然……那麼先生滿意的人是誰呢?」

「叫通口哲也的年輕律師。」

三人來到了電梯面前,卓藏好象想送到一樓走廊,也走進了電梯。

「那麼,小姐也和那位青年有過一定程度的來往了?」

警部一分鐘也不放過,緊緊追問。

「是的。當然,通口君是個正直的人,我敢斷言,以前的事和這個事件絕無關係。」

「通口先生那當然是愛小姐了?」

「這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總之,我如何苦口婆心也無法改變女兒要和義宏結婚的矢志。最後,我沒有辦法,只好取得通口君的諒解,他也果斷地退出來了。」

電梯到了一樓。警部還不願停止提問,他請卓藏坐到走廊邊的沙發上。

「先生之所以不怎麼贊成這次結婚的理由是什麼?」

「是……這麼說,這件事還是說清楚好。」

於是卓藏談了冢本義宏的父親和弟弟的情況。有關忠昭的事,卓藏似乎自那一次以後,知道了詳細的實情,他所談的和義宏告訴悅子的內容大概相同。

「這只是結婚的不利的條件。不過我想,兩個人都已離開人世,和這次事件,沒有什麼關係……」

「是嗎?不,很能作參考……」

吉岡沉思了一會兒,說:

「葬禮,打算怎麼辦?小姐剛才說了……」

「那……因為女兒是喪主,所以,還要和信正商量,將力所能及的事情辦好。」

卓藏也許想到,剛穿了白色結婚禮服沒幾天,又馬上穿起黑色喪服的女兒的心境,所以,他眨巴著老眼這樣答道。

「那麼,以後我們再通知您家了。好,失禮了……」

警部站起來,低下頭告別,等卓藏走進電梯以後,才對三郎說:

「檢事,我必須和各個地方聯繫。我想現在馬上回警視廳去。我早晚要去檢察廳,許多事還要和你商量。」

「好,情況大體弄清楚后再通知我,現在我這裡還沒什麼特別要求。」

「那麼,我送你回檢察廳。」

「不必了,我還有別的事……」

三郎說畢,剛才一句話也沒說的大八開口了:

「檢事,我想回辦公室去。把文件整理好。有關方面可能有關於這個事件的聯繫……警部,請你把我一個人送回檢察廳好嗎?」

「當然可以,請上車吧!檢事,我們先走了。」

警部一腳踏上車后,又急忙回過頭說道:

「是一個討厭的事件。我也有一個十九歲的女兒,所以總有一種觸景生情之慨!」

警部走後,三郎在飯店一樓咖啡廳找到了恭子。

「恭子,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話當作夫妻之間的談話。而要作為檢事的非正式的詢問。你好象在去年年底說過,你遇到了悅子,她和你商量過她個人的問題。當時有一個事件弄得我頭昏腦脹,她的事並沒有聽進去。現在,請你詳細談談。」

「也就是你這個檢事命令我說嗎?」

「是的。本想回家以後問你,不過,反正你也在這裡,事件可能進展很快,所以應該獲得第一手材料為好。」

「明白了……事實上,悅子正式訂婚以後,我只見過她一次。那次談話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聽她說了。她為了和義宏結婚,甚至扯了那麼大的謊……」

恭子將悅子告訴她的所有情形,都詳細地說了出來。

「是這樣嗎?」三郎不由得嘆了口氣。「那麼,悅子真的還……」

「即使是昨夜,也不可能有那樣的時間。悅子真可憐……」

恭子取出手帕,擦著眼睛。

「總之,悅子對他的疑惑,在當時已經解開了……這一點,我現在聽了你的話,也能理解。我稍有懷疑的是,那個叫渡邊博的人,剛才警部提問時,關於他的事可一句也沒涉及……」

「悅子也可能認為,他已經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了,大概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嗯……不過在這個時候,悅子可能還是因為心煩意亂,沒把渡邊博的事作為實際問題提出來。」

「那麼,我要不要叫悅子把這個人的事報告給警察?」

「嗯……即使不告訴,警部那樣的人,也一定能偵察出渡邊博的存在……要不要勸告悅子,我不能說,由你自己判斷去。」

「明白了,我再考慮一下。」

「我還要問一個事。早上你跑到飯店時,悅子對昨晚的事,說了什麼?」

「她說,電話打來時,她正在浴室。」

恭子的話與悅子剛才親口講的相同。

「當時,悅子處於什麼狀態?」

「處於神經非常混亂的狀態……我問到那個程度是相當費勁的,就象剛才電話所講的,注射了鎮靜劑后,她才冷靜一點。」恭子回答著,疑惑地望著三郎:「你和警部難道沒問悅子這些事嗎?」

「警部已經問了。」

「那你為什麼還問我呢?」

「我想再核對一下事實……因為事情非常的奇怪。說大學方面有急事,首先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撒謊。警察現在正在調查中,大概不存在這樣的事實。」

「撒謊?難道這是兇手把義宏騙出來的詭計嗎?」

「什麼地方有謊話?在理論上可以設想三種情況:一種情況,是你現在所說的那樣;第二種情況是,被害者出自什麼難言的苦衷,對悅子撒了謊;第三種情況是,悅子對我們撒了謊。」

「難道悅子……」

「恭子!」三郎以沉痛的語調告誡妻子說:「我作為檢事,對尾形悅子,不,冢本悅子,不懷有任何成見,必須把她作為今日才第一次見面的人。你和她是密友,在某種意義上說,她救了你,我也感到她是我一輩子不能忘懷的恩人。但是,我必須把所有這一切放置起來。這雖然象是冷酷無情的事,但這是檢事所應遵循的守則。對於現在的我,她只是被害者的妻子和事件的重要參考人罷了。」

「知道了。」

恭子小聲地回答。三郎慢條斯理地點上煙。

「不過,首先幾乎不存在悅子撒謊的可能性。你聽她講話時,能夠設想她能編造出那樣巧妙的謊言嗎?哪怕名演員,在那種心境下,也是不可能的。只是……」

三郎說著,又停住了口。關於這個事件,他的心中已經翻騰著幾個疑題。現在,又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而這個疑問是不應該告訴妻子的。

他對恭子點了點頭。

「檢事的非正式詢問現在結束。時間很長,你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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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的蜜月(陰謀發生在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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