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紀夏兇殺案
1
十五號颱風從紀伊半島兇猛地穿過之後,白浜的海岸頓時呈現出夏末的樣子來。
這時的海岸線上人影稀疏,也聽不到孩子們在戲水的歡鬧聲。當然這也是由於孩子們的暑假結束了的原因。
由於正午時分陽光照在海面上的強烈反射,與夕陽西下后氣溫頓時下降的反差,以及夜間從海面上吹來的冷風,使入更深切地感受到秋天漸近的氣息。
恢復了往日平靜的白浜。終於來了一些顯然不是夏季觀光的客人。
這是一些喜歡閑靜海灘、喜歡釣魚以及對大海有其他興趣的人,但其中一個男人全然是另有目的而來的。
九月十一日。
十一點四十分來自東京的YS航班到達了南紀白浜機常剛才說的那個人正是乘此航班來到南紀的。
他叫橋本豐,今年三十歲,原來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刑警,由於工作中的某次失誤退出了警界。現在在東京成立了僅有一名員工也就是他自已的私人偵探社。
昨天,一名二十七八歲的女士前來委託調查,她叫緒方美矢子。
她那獨身的公司職員妹妹,於九月五日向公司請假,要到南紀白浜渡過一個愉快的夏末。她應於八日返回東京,但一直沒有音信。尤其令人擔心的是十日耶天,十五號颱風襲擊了南紀。
新聞報道說此次颱風未有死者,但美矢子並沒有消除心中的焦慮。於是她希望橋本豐無論如何要調查一下。
她的妹妹叫井邊由美。她們姐倆兒的姓不一樣,這是因為姐姐美矢子已經結婚,隨了夫姓。
「我想自己去白浜找妹妹,但不巧我丈夫心臟病發作住進醫院,一時無法離開東京。」美矢子對橋本豐說道。
她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姐妹倆一直相依為命。
最近妹妹由美出了一本《寫真集》。大概因為是姐妹倆兒吧,她們的愛好非常相似。而妹妹由美顯得比姐姐漂亮一些。由美的髮式也更短一些,顯得青春動人。
「她住在白浜的什麼飯店?」橋本豐問道。
「是位於海水浴場附近的S飯店。但她已經不在那裡了。九月七日我打電話問過,總服務台說她已經結賬退房間了。」
「那我也只能先從那裡著手。」
橋本說完,便收拾了一下離開了東京。
飛機於南紀白浜機場的跑道很短。因此只能起降YS型飛機,從東京到這兒要兩個小時,但由於颱風剛過,飛機飛行的遞度還是比較緩慢、謹慎。
橋本一下飛機便在機場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裡問了一下路,然後直奔S飯店。
由於颱風的原因,這會兒的道路上還散在著許多粗大的樹榦和落葉。汽車駛在上面,使人感到夏日已一去不返。
他是第一次來白浜。但他去了好幾次湘南的大海和伊豆的大海,也都是在夏末時節。它們都會給人一種空曠寂寞的感覺。此時的白浜也讓人產生了同感。
汽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坡道來到了海邊,這一帶果然更加「荒涼」,海面上只能看到幾名划著小船的年輕人。
S飯店建在突出於海面的一塊陸地上。一周或兩周前還是十分擁雜的飯店大廳里,此時此刻閑靜得很。
橋本把井邊由美的照片讓總服務台的人員看了一下,並說出了她的名字。
年輕的服務員翻閱了一下住宿登記后說道:「她確實九月五號住在這裡的。退房的時間是七號上午十點。」
「是她一個人嗎?」
「是的,是一個人。」
「夏季一個人來旅遊的年輕姑娘很多嗎?」
橋本一問,這名服務員有些迷惑的樣子說道:「不,很少的。但到了九月份以後客人也漸漸地少了,那時單身的女性喜歡來。」
「她每天都幹什麼?」
「在飯店的游泳池裡游游泳,散散步什麼的。」
「她的樣子很高興嗎?」
橋本一問,這名服務員又有些為難的樣子說道。「有時她的表情是不太好,我們也有些擔心。這一帶有一處叫『三段壁』的地方,那裡常有人去自殺。但她七號退房后,我們還沒有聽說有年輕姑娘自殺的事情。」
「沒有問過她為什麼不高興嗎?」
「沒有。因為冒味地問是不禮貌的。」
「也許客房的服務員問過?」
「這個就不知道了。」
「我可不可以見一下客房的服務員?」
橋本說完,這名服務員就喊來了負責打掃井邊由美房間的一名客房女服務員。她有四十來歲,是白浜本地人。這個人很健談,對橋本的問題有問必答。
「當時她那個樣子我真的很擔心哪!我就問她為什麼。咱這人沒文化,但我看見過各種各樣的客人,聊聊天、解解悶兒還是可以的。」
「她說什麼了?」
「她在東京一家什麼大公司當職員。在迪斯科舞會上認識了一名同年齡的男士,可後來分手了。所以就來白浜什麼『傷……』?」
「『傷感之旅』?」
「啊!對!你看我都學不上來!」
「那你怎麼勸她的?」橋本問道。
「我說人這輩子失戀一兩次算不得什麼事兒!我和我丈夫還鬧過好幾次離婚呢!可現在過得不也好好的嗎?」
「她說什麼了?」
「她只是一個勁兒地謝我。我看她和一個她喜歡的男人分了手,一時還轉不過來呢。」
「到七號夜裡她一直住在這裡?」
「是呀!」
「沒說要馬上回東京?」
「說倒是說過,不過……」女服務員歪著頭想了想說道。
橋本順著她的話問下去:「『不過』什麼?」
「因為我擔心她這個樣子回去出什麼事兒,就對她說先別馬上回東京。她倒是同意了。後來她又嘆了一口氣。我尋思因為東京有分了手的戀人,她不想回去吧。怎麼,她真的沒有回去?」
這次是女服務員反問橋本。
「她大概七號退房后沒有馬上回東京,而是去了什麼地方。白浜一帶,有沒有年輕姑娘喜歡去的地方?」
「讓我想想。」她稍稍頓了頓后說道,「有的喜歡去奈良、京都;還有的喜歡去相反的方向,去伊勢、志摩呢!」
「噢。」
橋本連忙將這些地名記了下來。
「在白浜有什麼可去的地方?」
「有哇!海中瞭望塔、干席地、三段壁、本覺寺、金閣寺、元月島、冒險世界……」她說完又連忙解釋道,「不過那個客人五號住下七號離開,說不定都去過了呢!」
「那我也要去看看!」橋本說道。
2
失戀的年輕姑娘會有什麼樣子舉動,橋本不得而知。
他所知道的是由美還沒有回東京。由於她於九月七日已經退掉了白浜S飯店的房間,所以橋本必須到各處去尋找。
橋本決定先將白浜的這些旅遊點一一跑一遍。
他以地圖為索引,先從海中瞭望塔找起。這座塔原本是一家叫「西摩雅」的飯店所屬物,但後來不住這家飯店的遊客也慕名而來參觀了。
橋本朝距離海邊一百來米的瞭望塔走去。通向瞭望塔的是腳下的這座棧橋。盛夏時節肯定棧橋上也是人滿為患,而今天整個一條棧橋上只有橋本一個人。
他到達瞭望塔一看,一共有六十多級台階。先到達塔上的一對情侶遊客,正在透過塔上的圓形窗戶向下方海中的魚群眺望著。
橋本向值班的工作人員遞過去井邊由美的照片,問他記不記得來過這麼一個人。他本不指望工作人員能從眾多的遊客中記住這麼一個人,不料這名年輕的小夥子竟然很肯定地回答:「這個人我記得!」
橋本倒吃了一驚,「你為什麼會記得?」他驚訝地問道。
「這個人在我這兒突然不舒服,是我幫助她的。」
「不舒服?」
「對。她突然蹲了下來,一動都不能動,我有些害怕就喊了她好幾聲,還讓她坐在了我的椅子上,又從飯店裡要來葡萄酒讓她喝了。後來她好了一些,向我道謝后就回去了。」
「那是什麼時間?」
「是七號,七號中午吧!」
他清楚地答道。
「後來她又去哪兒了?」
「不知道。我想她又去看海了吧。」小夥子答道。
「為什麼你認為她去看海了?」
「她臨走時問我什麼地方看海最好。」小夥子笑嘻嘻地答道。
「那麼你說什麼地方?」
「我說站在山上看最好看,附近有『千席地』和『三段壁』。由於『三段壁』總有自殺的人,我還特意囑咐讓她多加小心呢!」
「她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說,我覺得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說到這裡,這個小夥子也有些含糊了,大概他也沒有多大自信了吧。
於是橋本連忙回到車上,朝「千席地」駛去。
他行駛在沿海公路上。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個大型停車常那裡只停了一輛四輪驅動型車。
眼前是一塊雪白、平坦的巨大岩石,並向海面伸展著。
它的前面就是蔚藍色的大海。
岩石的前方,坐著兩個釣魚的人。像是那輛汽車的車主。
橋本朝岩石上走過去。
從這裡望大海,給人一種壯麗而雄偉的感覺。海水浴場一派喧鬧過去的寂靜,展示著大自然的寧靜之美。
七號那天由美也來這裡了嗎?橋本心中暗想。
如果來過,她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觀海?
橋本返回停車場,向管理人員問道:「今天好清靜啊!七號那天怎麼樣?」
「七號?十五號颱風來之前?」小個子的管理員抬起他那張晒黑了的臉問道。
「對。」
「那次颱風過後客人一下子少了許多哪!七號……七號那天來了好幾輛車呢!」
「是不是乘車來的我不知道,那您七號那天看沒看見這個女遊客來?」
橋本說著把井邊由美的照片遞過去讓他看了看,並對他說了自己在S飯店打聽到她那天穿的衣服樣式。
「這個女人我沒有見過,但見過一個和她模樣差不多的女人。」管理員答道。
「真的?」
「啊,是在『千席地』一帶。」說著他朝一個方向指了指,「是個年輕姑娘,蹲在那裡,一直獃獃地看著什麼。那個樣子怪怪的,我走過去喊了她一聲。因為那裡離海太近,我有些擔心,怕她不小心掉下去。或是要從那跳下去也是不得了的呀!」
「是照片上的這個人嗎?」
「像。」管理員只說了這麼一個字。
「那她對您說什麼了沒有?」
「她說她一看見海心裡就難受。而且當時她的臉色蒼白。我說給你叫救護車吧,但她一聽慌忙逃走了。」
「就和她說了這些?」
「對。總之我覺得這個女人有些怪。」
「她去了什麼方向?」
「是不是去了『三段壁』呀!」管理員想了想后說道。
「那您為什麼不去追她?」
聽橋本這麼一問,這個管理員頓時火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從這裡不是也可以看見『三段壁』嗎?也就有七八百米吧?」
「實際上那個女人逃走時我也擔心來著,因為在這之前是有人在那裡自殺的,所以我對車老闆說要他注意點兒!」
「車老闆?」
「就是和我一塊兒管理停車場的同伴。」
「埃後來呢?」
「後來那個女人到了車站旁,正好有一輛車要到『三段壁』相反的白良浜方向去。車開走後那個女人也不見了。所以那個女人是上車去了白良浜,還是一轉眼被車擋著去了『三段壁』就不知道了。我不是不想去追她,但我的工作不能讓我離開,再說去『三段壁』的人不都是去自殺呀!」
管理員仍然不依不饒地說道。
「對不起了!」
橋車連忙問他道歉,然後離開了這裡。
身後那個管理員又大聲問了一句:「那個女人怎麼啦?」
「正在調查呢!」橋本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3
橋本決定還是去「三段璧」看看。
走了大約幾分鐘后,終於看到了「三段壁」的標誌牌。
橋本隨著它的指示,向右一拐,先看到一家土產店。店裡的沒有客人,可能店老闆在裡間屋裡吧,從外面看不見人。
「三段壁」是著名景點。但在下一個旅遊旺季來之前,客人不會多了。
橋本看了一眼這個店子后,便朝「三段壁」的斷崖走去。
這是一段很長的斷崖。
距大海有五六十米高。
這個高度足以令人頭暈目眩。
斷崖下方的大浪一個接一個地洶湧澎湃。
斷崖的止方被一圈鋼筋柵欄圍著,但今天門被鎖上了。在另一邊還建有一處觀音像,大概是用於超度那些跳海自盡的亡靈吧。
井邊由美來這裡了?橋本獃獃地盯著大海。心中暗想。
火紅的夕陽正在慢慢地沉入大海的海平面下方。
七月九日她要是來了這裡的話,是有什麼打算嗎?
難道是為了觀賞風景?還是尋找一個自殺的地點?
橋本得不出結論,只好又返回了土產店。
他沖著店子裡面大聲喊了幾遍后,終於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露出了頭。
「要買什麼?」
橋本只好隨便拿了幾塊墨魚乾讓她稱一下包了起來。他付過錢后拿出井邊由美的照片問道:「九月七號,您看見過這個女人嗎?」
老太太湊在燈下仔細看了半天,又把裡屋的老伴喊了出來。
兩個人小聲地合計了一下后,老爺子說道:「好像是她。」
老太太也在一旁點了點頭,「對,是她!」
「能不能講一下她的事情?」橋本問道。
「準確地說是七號的事情。那天的天色有些暗了,我想沒有什麼客人了,就要收拾收拾關店了。但是我看到在那邊的岩石上還站著一個人。」
「可不是,我總擔心那個人要跳海,就連忙過去把她帶了回來。」老太太插了一句。
「後來呢?」橋本間道。
「我覺得她要投海可不得了,就把她勸到我家,用茶水和點心招待了馳,然後和她聊了半天。」
「都聊什麼了?」
「啊,好多呢!」老爺子大聲說道。
老太太又插了一句:「反正我們沒有問她是不是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就問她需要不需要幫助什麼的。開始她什麼都不講,後來她才一點點地對我們說起來。說她是從東京來的,是失戀了什麼的。」
「說她的名字了嗎?」
「沒有。但和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很像。」老爺子又看了一眼照片說道。
「後來她怎麼樣了?」橋本問道。
「我帶她去了公共汽車站,讓她上了開往白浜站的汽年。因為去東京的飛機已經沒有了,或許還能趕上回東京的火車吧。反正我想讓她早點兒回去。」
從白浜開往東京的火車有兩條線路:一條是經由名古屋;另一條是經由大陂,兩條線都可以到達東京。
從時間上來講,經由大陂的要快一些到達東京。
橋本回到了S飯店後進行了計算。
從「三段壁」乘公共汽車到達白浜車站需要二十五分鐘。
如果下午六點到達白浜車站,那麼就可以趕上十八點十分的特快列車「黑潮九十四號」。
這列火車於二十點十八分到達終點站天王寺;從天王寺到達新大陂車站需要三十至四十五分鐘。
然後從那裡再換乘開往東京的新幹線「光」號列車,它是二十一點整由新大陂站發出,時間正好。
於是橋本便給美矢子打了個電話。
他把今天調查的結果向美矢子進行了彙報。
「按『三段壁』那家土產店老闆的話說,你的妹妹應當於七號乘上了二十一點從新大陂開出的新幹線列車。」
「可我妹妹沒有回來呀!」美矢子說道。
「這麼說,她沒有聽那家店子老闆的勸告。」
「那樣會怎麼樣?」
「沒有回東京,可能去了別的地方或仍然留在了白浜。」
「可她應當和我聯繫一下呀!」
「我認為她處於無法聯繫的狀況。」
「我想不出她為什麼不能和我聯繫。難道她……」美矢子突然提高了嗓門。
橋本連忙勸道:「不要緊的。從七號到今天不也沒有發現您妹妹遺體的新聞嗎?」
「那她這會兒在什麼地方?」
「我認為她受失戀的打擊,還在『傷心之旅』中。您知道她的那個男友的名字嗎?」橋本問道。
「他只給我妹妹打過電話,當時我認為是她在迪斯科舞會上認識的人,也就沒有問過他的名字。」美矢子答道。
「是嗎?我明天再在白浜一帶查一查,然後再給您報告一下吧。」
「一會兒我必須去我丈夫住的醫院陪床。」美矢子說道。
「醫院在什麼地方?」
「西伊豆的戶田。」
「那麼遠呀!」
「嗨,我丈夫說那家醫院好,沒有辦法。那麼明天我給你打電話吧。」
美矢子說完掛斷了電話。
4
第二天是十二號,橋本吃過早飯後去了白浜警察署。
他在接待室說明了井邊由美的事情,並出示了那張照片。
「她於九月五日至七日住在了S飯店;七號上午十點左右退了房,但後來就下落不明了。」
橋本說完,一名叫原田的警官問道。「她會不會是自殺了?」
「她的家屬也擔心這一點。而且從目擊者來說,都有這佯的感覺。是不是可以了解一下從七號到今天白浜一帶有沒有發現死者?」橋本問道。
於是原田查閱了一下從七號到今天自殺和事故死亡人員的名單。
在白浜警察署的管轄內,六天以來共有五名死者。
這五人全都不是本地人,而是觀光客人。
有兩名東京來的男青年不聽警告,擅自在颱風來臨前的海里游泳,於十一日早被發現溺水而死的屍體。兩個人都是同一個公司里的同事。
另外三個人是三十左右歲的夫婦和五歲的孩子,是因交通事故死亡。他們於八號開車回大陂,和一輛卡車正面相撞,三個人全部死亡。卡車司機是一名二十歲的男青年,已被逮捕,但似乎該事故雙方都有責任。
「就這些。沒有叫井邊由美的人。」原田說道。
「能不能這樣認為。她在颱風來之前投海自殺,然後被颱風衝到了什麼地方?」
橋本問道。他並不希望這樣,但不能不考慮這一因素。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原田也點了點頭。
「白浜一帶沒有『傷心』的年輕姑娘隱匿的地方嗎?」
橋本一問,原田有些不解地問。「這話怎麼講?」
「比方說她們為了讓自己平靜一兩個星期,是不是會住在附近的寺院里?」橋本說道。
「是埃」原田想了想后說道,「修行的人常去高野山。我沒有修行過,但我要是有興趣的話,會矢爬一爬高野山的。」
「年輕姑娘有去的嗎?」
「高野山還有一家尼姑的慈尊院。過去高野山禁止女人去,但可以進那個慈尊院,當地人都叫『女人高野』,也是個風景很美的地方呢!」原田說道。
高野山是弘法大師開辦的,而那個慈尊院是大師母親的住處。
橋本關心的是在去高野山的中途,有一家叫龍神溫泉的地方。最近在城市壁的年輕姑娘中也盛行洗溫泉。
也許她去高野山時會住在那裡的。
於是橋本又直奔高野山。
5
同一時間,警視廳搜查一科接到報案,在東京的四谷三丁目四谷公寓五○二室,發現一具屍體。十津川警部已經趕去,正在調查。
這棟公寓建於四谷三丁目與信濃盯火車站之間的位置。
死者是一名二十五歲的年輕男子。
他叫五島啟介,是一名喜歡旅行的獨身公司職員。
他死在一居室的卧室里。這間卧室有六張草席大校五島身穿睡衣而死。他頭的後部受到了重物襲擊,後背也被匕首刺中。大概是他突然被兇手猛擊頭部,待其昏迷后兇手再刺其背部導致死亡。
擊打其頭部的兇器馬上就被找到了:一隻厚重的玻璃煙灰缸滾落在地上,上面沾滿了血跡。
刺中後背的兇器卻未在現場找到。
由於室內空調已經關閉,大概是由於這幾天殘暑的炎熱吧,死屍已經開始腐爛。
「至少死了四天了。」扳口法醫對十津川說道。
「這麼說是九月八號被殺的了?」
「我想是的。要是一名老年人,這下報紙的記者可又有事兒幹了。『都市的孤獨』!」
「是埃鄰居和公寓管理員都沒有注意到這名住戶死亡的事情。如果公司的上司發現部下無故幾天不來上班,找到門上也不至於這麼多天呀!」十津川說道。
後來,死者的上司—管理股長新谷卓證實:死者五島啟介於九月六日至八日請假休息。
「後來到了日子也沒有來上班,我找不著人正生氣呢!誰知今天一來卻發現他被害了。」
「要是請假到八號的話,那麼九號就無故沒去上班?」
「是的。」
「幹嘛公司等到今天才來?」十津川問道。
新谷苦笑了一下,「他說他去旅行才請了假的。去了什麼地方我們不知道。只是知道十號有颱風。也許被困在了什麼地方。打電話也沒人接,所以才等到了今天。」
「真的不知道他去什麼地方了嗎?」龜井在一旁問道。
「是的。因為員工請假時我們一般都不詳細過問這些事情。」新谷股長答道。
「這個人怎麼樣?」十津川問道。
「一般的人。性格、工作都一般,但決定下的事情還是能幹好的。是一個現代風格、熱愛生活的人。他這個人就是喜歡旅行,常利用帶薪假期外出旅行。」
「有戀人嗎?」
「啊,這怎麼說呢?反正他喜歡一個人旅行,不會有特定的戀人吧?」新谷說道。
「有人恨他嗎?」
十津川一問,新谷馬上答道:「沒有!不會有這種事兒!」
「為什麼?」
「開公司的忘年會時,他常常充當召集人,可熱心哪!當然大家都樂意有人干這樣的事兒。」
「他喜歡幫助人?」
「是啊!也可以說好奇心特彆強吧。」
「太強了也會招人討厭吧?」龜井問了一句。
新谷歪著頭想了想,「也許吧,可也不至於把他殺了呀!」
大概是這佯的。有人不願意別人介入自己的事情。
哪怕是有了困難。可也不至於去殺了他吧。
十津川把司法解剖的事情交待后,便讓西本和日下丙人去了五島工作的K工業總社了。因為也許有些事情作為股長不知道,他的同事會知道不少呢。
西本和日下於三個小時后回來了。
「知道五島啟介九月六號至八號去了什麼地方了,是南紀。」西本向十津川報告道。
「南紀的什麼地方?」
「說是他要租車轉一轉白浜、串本、那智勝浦。他的同事是這樣說的。」
「是去了嗎?」
「是的。九月六號晚上他還從白浜打回了一個電話,肯定是去了白浜。」
「一個人去的?」
「好像是。」
「回來后被殺了?」
「我認為是這樣的。」
「關於五島的情況還有什麼?」十津川問道。
「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和他愛張羅事差不多,他者個人還愛調查事兒。」日下說道。
「和愛張羅事兒怎麼差不多?」龜井不解地問道。
「有人沒什麼可有人就反感呀!新到公司的人,特別是女員工新來公司,他就愛問這問那地刨根問底,然後好像還把了解到的情況在同事之間傳。那人家還不反感呀!」
「還有這事兒?」
「有時被『調查』者常會和他吵起來。」
「可這也不至於發展到殺人呀!」十律川想了想說道。
發現五島死屍時,他的門是鎖著的,看來兇手是殺死了五島又鎖上門後走了的。
要是偷東西就沒有鎖門的必要。看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要大。因為五島死時是身穿睡衣的。
「不過不能認為是公司的人乾的。」西本連忙說道。
「為什麼?」
「和剛才說的那樣,女員工中有討厭他的人,但還沒有討厭到非殺他不可地步。男員工中也有人對他挺反感的,但好像沒有金餞上的矛盾,所以也不會發展到殺人。」
「他在公司里有戀人嗎?」
「沒有。我們問了不少人,全都說沒聽說。和他逢揚作戲的人不算。」日下補充道。
司法解剖的結果出來了。
死亡的時間推斷為八日夜裡十點到十二點之間。系背部的五處刀傷導致大量失血而死。
作為兇器的匕首後來也在公寓的排水溝里找到了。
是一把十五英寸長的登山用匕首。從刀柄上沒有查出指紋。後來在五島的房間里又找出了另外兩把匕首,但看樣子是五島自己買的。
「也許九月六日至八日的旅行是導致他被殺的原因。」龜井分析道。
十津川把五島啟介的兩張照片送到了和歌山縣警,請他們調查一下五島於六日至八日是否到過南紀,如果去了,那麼導致他被害的線索有沒有。
6
龍神溫泉有幾個房間的旅飯,也有民間的家庭式宿舍。橋本一家一家地拿著井邊由美的照片打聽了,但誰都在九號以後沒有見到過這個人。
橋本無奈,便離開了龍神溫泉,來到了地處海拔一千米左右的高野龍神盤山公路。
他操作自如地開著汽車。
左右都是連綿的山脈,如果有雲的話,就如同行走在雲海之中一樣,由於總是出現彎路,所以他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這段長達四十二公里的收費道路到了頭時,就到達高野山了。
橋本把車停在了里院的停車場后,便又帶著井邊由美的照片來到了寺務所。
這兒的人看了照片,也聽了橋本的介紹,但也沒有人說見過這個女人。他又到總本山的金剛峰寺和慈尊院寺問了一下,結果還是一樣的。
看來井邊由美也沒有來過這裡。
橋本回到白浜的S飯店時,已經是夜裡了。
吃過飯後,他接到了美矢子打來的電話。
「我妹妹的事情又了解到什麼了嗎?」美矢子問道。
「我剛從高野山回來,可什麼消息也沒有。」
「高野山?」
「對。我想她會不會為了彌和失戀的痛苦去了那裡?」
「她去了嗎?」
「不,沒有去。」
橋本正說著,傳來了敲門聲。
他讓美矢子稍等一下,然後打開了門。一名服務員說浜田警署的原田讓他下一趟樓。
橋本連忙答應了后又對美知子說道:「可能有了什麼消息。我去一下再給你打電話!」
「我在醫院哪。我丈夫的病房裡沒有電話,我是在醫院外面的公用電話打的。」。
「那怎麼辦?」
「十五分鐘后我再打給你。」美矢子說道。
橋本放下電話后,迅速來到了一樓大廳,果然看到原田身穿便裝等在那裡。
「回家途中我想順便來你這兒看看,你不是正在找叫井邊由美的姑娘嗎?」
「有什麼消息嗎?」橋本問道。
「今天下午四點半左右,一條漁船的漁網拉上了一名年輕姑娘的屍體。」
「是井邊由美子嗎?」
「很像,但也定不下來,因為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了。」
「要不通知她家裡人來一下?」橋本說道。
徵得了原田的同意后,橋本馬上回到了房間,正好美矢子打來了電話。
橋本連忙告訴她警方發現了一具女屍。美矢子一下沉默了。
「明天我儘可能早一點趕到。你能去白浜警察署就好了。」
「對,我和你一塊兒去!」橋本說道。
第二天,橋本吃過早飯後馬上離開飯店,去了白浜警署。
白浜警署里的空氣並不緊張,也許因為不是一起殺人案吧。
橋本馬上被帶到了太平間,一具年輕女屍己經放在了棺材里。由於海水的長期浸泡,女屍已經高度腫脹。從照片上很難判斷死者是不是井邊由美。
快到中午時。美矢子也趕到了。
她在看到這具女屍時,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蒼白。也許她沒有料到這具屍體變得如此「殘酷」吧。
她死死地盯著這具女屍,仔細她檢查了衣服和雙腿后,突然大聲地哭了起來。
「是你妹妹嗎?」-名警察問道。
美矢子勉勉強強地抬起頭,一邊用手絹擦著眼淚一邊說道:「是。」
美矢子說她妹妹的左腿膝蓋下方有一處傷疤,那是由美上高校一年級時滑雪受傷后留下的傷疤。
警方又去核對她的指紋。由美的指紋是從她住的房間里採集的。
和從這具女屍上採集的指紋的對照結果在夜裡出來了。
結果證明這具女屍就是井邊由美。
美矢子決定當天夜裡住在S飯店,橋本對她說明,自己的工作結束了。
「這個結果是令人遺憾的。雖然你的妹妹還是找到了,但發現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不能收取報酬。」
橋本只是按規定收取了勞務費、交通費和住宿費。
然後美矢子說道:「由於我還要照料丈夫,因此想儘快火化我妹妹,然後返回東京。橋本先生,你呢?」
「反正我已來白浜丁,我想再呆上兩三天,忘記了這件事再回東京。」橋本答道。
第二天,美矢子為了火化妹妹的遺體,一大早就離開了飯店。
橋本在飯店裡借了漁桿,買了魚食后,去了白良浜。
過去他常常釣魚,但最近一直沒空兒,他非常想利用這個機會玩一玩。
他還帶了飯店事先做好的盒飯。
他來到水泥的堤壩上坐下來,然後開始釣魚。十五號颱風過去了三四天了,海面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浮標一動不動,但橋本並不是一定要釣到魚,而是從「釣」中尋樂。
天氣也不那麼熱,使人神清氣爽。
他悠閑地點著了一根煙,向大海的遠方望去。他漸漸地有點困了,於是掐滅了煙,躺在了堤壩上。
頭上萬里晴空,-條條的浮雲帶像一塊塊絲綢一樣,款款滑過。
看著看著,他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突然他感到了什麼動靜,於是猛然睜開了眼睛。
一個中年男子的容貌出現在他的眼帘中。
「嗬,果然是你啊!」這個男子笑呵呵地對橋本說道。
橋本連忙爬起來,又仔細看了一下這名男子。
「啊!這不是龜井嗎?!」
「是我,好久不見了!」龜井還是一臉笑容。
「龜井,你來白浜玩嗎?」
「你說什麼呀!是工作!找你!飯店的人說你去釣魚了,我就順著路找來了。」
龜井說著坐在了橋本身邊。
「找我幹嘛!有什麼事兒?」
「是殺人事件。」
「在白浜?」
「不,在東京的一家公寓里,發現了一名年輕男職員,是九月八號夜裡被殺的。」
「那來白浜幹嘛?」橋本問道。
「死者叫五島啟介,請了假從九月六號到七號來南紀旅行的。尤其是他於六號住在了白浜的S飯店。」
「他用真名住在飯店的?」
「對。五島從南紀旅行回來后被人殺了。所以我們要調查一下他的旅行事宜。我去S飯店時還知道,同一個時期,住在S飯店裡的一名女性被溺死了,而且……」「我正在調查那個女性呢!」
「是嗎?」
「是的。我受她姐姐的委託來白浜。要我找一下她下落不明的妹妹。結果妹妹的屍體被漁民打撈上來了。」
「好像她從九月五號到七號住在S飯店。」
「對。」
「她的情況怎麼樣?」龜井看著大海問道。
「據我的了解,她因為失戀來到了這裡,每天都在和自殺的誘惑抗爭著。在自殺者非常多的『三段壁』附近開店的一對夫婦還說看見她站在那裡要自殺的樣子,還讓她進到店子里招待了她,勸她儘快回東京。」
「但是井邊由美在『三段壁』自殺了?」
「在哪兒不清楚。但是她自殺后被十五號颱風衝到海上,後來被漁民打撈上來了。」橋本說道。
「原來這樣。她是為了求死而來白浜的呀!」
「從結果看是這樣的。」
「她多大了?」
「二十五歲。」
「還這麼『守舊』?」龜井十分驚訝,「僅僅因為失戀就自殺?」
「對。現在的姑娘,什麼失戀不失戀的,去夏威夷走走,在海邊遛遛,一下子就把以前的男友忘到腦後去了,哪兒有這麼痴情的?!」
「可畢竟還有『古板』的姑娘嘛!」
橋本說完又問了一句:「東京的殺人案和這個姑娘有什麼關係嗎?」
「還不清楚。如果東京的案子和他南紀之行有關,那麼他三天的旅行和住在同一個S飯店的井邊由美也就可能有什麼關係。因為五島啟介是在十五號颱風來之前回東京的嘛!」龜井說道。
「可我認為她和東京的那個事件沒有關係嘛,因為她九月八號就死了嘛!」
「可五島啟介也是同一天夜裡被殺的嘛!」
「會不會五島啟介就是井邊由美的戀人?」
「不是。我們調查了五島的事情,在他認識的人中沒有井邊由美的名字。而且要分了手的男女怎麼會住在同一個飯店?」龜井分析道。
「可你不是認為他們兩人一定有什麼關係嗎?」
「那是我的假定。」
「五島啟介於九月六號住在S飯店,何時退的房間?」
橋本問道。
「第二天的九月七號,但後來他的行蹤就沒人知道了。」
「這麼說,有一天他們兩個人是在同一個飯店裡?」
「對。」
「我也調查了井邊由美的行蹤,但在飯店裡沒有人看到她和男性說過話。」
「是的,我也問了飯店的工作人員,也沒有人看到他和年輕姑娘聊過天。」
「是礙…」
「可是,九月六號已經是夏末了,客人應當很少的。」
「對。」
「那井邊由美的出現不是很顯眼嗎?因為她還是很漂亮的嘛!」龜井說道。
「是的,她是很出眾。」
「五島啟介是個喜歡探秘的男人,特別是他對女性有特別的這種愛好。而且井邊由美在住宿登記表上使用了真實姓名和地址。也許五島回東京後會去調查那個姑娘的事情呢!」
「等一下。」
「怎麼啦?」!
「井邊由美可沒有回東京呀!她是死在這裡的,就算五島回到東京后調查了關於她的事情,他們也不會在東京見面呀!所以因為這個原因他被殺是不是說不通的呢?」橋本說道。
「你還真動腦子了呀!」龜井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了。」
「不必客氣,你說的也有道理。」
「五島被殺,會不會還有南紀旅行之外的理由?」
「反正現在還沒有發現。這個人除了愛打探事情外是個沒有特徵的公司員工,又不嗜酒,也沒有向誰借過錢什麼的。什麼賭博和彈子房他也幾乎沒幹過。可他偏偏一回來就被殺了!」
正當龜井說的時候,飯店的一名工作人員來到堤壩上對他講東京來電話找他。
「一塊兒回去吧。」龜井勸橋本。
於是兩個人回到了飯店。
這是十津川打來的電話。
「我們查到一件事兒:五島在他住的公寓附近的一家沖擴連鎖店裡沖了一卷膠捲。北條早苗取回來了。」
「是這次南紀旅行的照片嗎?」
「是的。」
「什麼樣子?」
「二十四張幾乎都是風景照,其中有三張是女人的照片。」
「女人?」
「兩張是在白浜拍的,是同一個女人。」
「是井邊由美嗎?」
「我想是她。北條已經拿著照片去你那裡了。最好還要讓飯店的人員確認一下。」
「好吧。我在這兒見到橋本君了。他正在調查井邊由美的事情,是她姐姐委託的。」龜井說道。
7
下午北條早苗就把照片帶來了。
有兩張很明顯是在S飯店拍的,而且好像是用變焦鏡頭在一個遠的地方拍下的。
他們把這兩張照片讓飯店的一些人員看了,這些人都異口同聲地說是住過的井邊由美。
「所以,看來五島是對井邊由美感興趣了。」龜井滿意地說道。
「是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呢?」橋本說道。
「另一張是什麼樣的?」龜井問早苗。
「是這張,但不太清楚。」
說著早苗把另一張照片遞給了龜井。
這一張不是在白浜,雖然拍得不清楚,但可以看出似乎是在東京。由於是夜裡,所以那個女人的臉部不清楚。
「不像是井邊由美。這個人的長發很明顯。而井由美是短式髮型,和這個人的不一樣。」橋本盯著照片說道。
「果然是這佯的。可他為什麼這麼拍呢?」龜井喃喃說道。
橋本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早苗在一旁說道:「是不是他拿著相機邊走邊拍的?」
「為什麼?」龜井盯著早苗問道。
「他旅行回來拿著照相機呢。」
「對,五島九月七號回的東京,那時他帶著相機,是在回家的路上拍的吧?」
「對。」
「這張照片是第幾張?」
「是二十四張一卷的第二十三張。」
「是最後的了。」
「他要拍一個夜景,但正好一個女人走了進來,所以拍上了。」早苗判斷道。
「你說呢?」龜井又看了一眼橋本。
「我想多半是他又對這個女人感興趣了吧。而且他又要拍第二張時這個女入離開了他的視線。」
「還可能他怕被這個女人知道就慌忙逃走了呢,或是別的什麼原因。」
龜井一說,早苗笑了笑,「還有的婦人是看要拍她,自已先逃走呢。」
「這兒是什麼地方?」橋本盯著照片問道。
「背景好像是輛出租汽車。」龜井說道。
「西本刑警說不是東京站。」早苗說道。
「不是東京站的出租汽車站?」
「對。」
「可是五島的公寓在四谷三丁目呀!不坐出租汽車,坐地鐵可不快。」龜井說道。
「這樣一來不就有意思了嗎?」橋本說道。
「為什麼?」
「因為他對這個女人產生了興趣,於是他沒有下火車后直接走地鐵或中央線,而是一直走到了出租汽車站。」
橋本說道。
「問題是五島為什麼對這個女人產生了興趣?」龜井面帶難色地問道。
「我有這麼個假設。」北條早苗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說說嘛!」龜井催促道。
「這個女人是不是在白浜見到的井邊由美,或是說是在白浜見到的同一個女人……」「可髮型不一樣嘛。」橋本說道。
早苗笑了笑解釋道:「我就有假髮嘛!上班時就要短髮,休息時我想改變一下心情就戴長發的假髮。那時和朋友一見面,他們都會很驚奇的呢。所以我認為她會不會是改變了髮型。而且也許還會化一下裝呢!」
「原來這樣。你不講我們男人哪裡知道呀!」
龜井點了點頭又突然看了一眼橋本問道:「你怎麼啦?」
因為橋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蒼白。
他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張照片放在了龜井和早苗的面前。
「請看一下這張照片。」
「這是井邊由美的照片吧?」
龜井莫名其妙的樣子,他不知道橋本是什麼意思。
「對,這是她姐姐要我找她妹妹時給我的。」
「你的意思?」
「她和她妹妹長得很像,就像剛才北條早苗說得那樣,她換上一副長發,再化一下裝,就和她妹妹一個樣子了。」橋本表情僵硬地說道。
「你是說她們姐妹倆很像?」
「對。」
「反正我覺得這張照片好像是考試的淮考證上用的。」橋本說道。
龜井也看出來了,「是啊,是不是在商場的自拍部拍的?如果是對方拍,被拍的人表情都是很自然的;但要自拍,表情多少看上去不大自然。」
「可不是嘛!」
「也就是說,姐姐美矢子成了妹妹由美。是不是她把一張自拍的照片交給你讓你去找她的妹妹?」
「對!」
「可飯店方面說是井邊由美從九月五號就住在那兒了呀!」
「是不是為了讓橋本先生認為她妹妹因失戀自殺的?」早苗插了一句。
「而且她的妹妹和她預想的…樣被發現了溺水而死的屍體——」龜井說了一句后突然說道:「馬上和十津川警部聯繫一下!」
8
「太有意思了!」
打完電話后,十津川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於是他馬上命令西本和日下去調查美矢子夫婦。
美矢子的丈夫緒方博史,退職后干成了自己的事業。
「他在崎玉縣的浦和市郊區有一處住宅。他退職后經商,在市內開了一家吃茶店。但因為他有病住了院,美矢子也要陪床,因此店子停業了。」西本報告道。
「不在東京?」十津川有些意外。
由於美矢子來到位於新宿附近的事務所委託橋本調查她妹妹一事,於是便主觀上認為她應住在東京。
「他們夫婦倆常在店裡幹活,而且她的妹妹在休息時也常來幫忙。由於姐妹倆很像,所以那一帶的人常說『一對姐妹花』。」
「美矢子的丈夫住在哪家醫院了?」
「西伊豆的富士療養所。」
日下讓十津川看了一下他的筆i己本。
十津川又感到可疑:幹嘛要去那麼遠的西伊豆?
於是他又向西本他們下達進一步詳細調查美矢子情況的命令。而他自己決定去西伊豆看一看。
為了節約時間,他在三島下了新幹線火車后,立即乘上一輛出租汽車趕赴西伊豆。
與其說是醫院,不如說是一處療養所更為準確。十津川來到了位於三津浜附近的這棟建筑後首先是這麼一個感覺。從這裡還可以清楚地看到富士山。
十津川見到了名叫淺井的所長。
「您這裡有一位叫緒方的人嗎?」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啊,有的。他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但記憶力還恢復不了,真麻煩呀!」淺井答道。
「記憶力?他得的是什麼病?不是心臟病嗎?」
「不,是意外的事故。」
「事故?」
「他在自己家裡的車庫修理汽車時吸入了過量的汽車廢氣昏迷了。雖然身體恢復了正常,但由於大腦缺氧,造成的記憶力減退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恢復。為了康復才來到我這裡的。」淺井解釋道。
「i己憶力可以恢復嗎?」
「噢,這一點他的夫人非常清楚。他只是對事故前後的事情i己不起來了,而且最近的事情也沒有了記憶,也就是醫學上講的。近期記憶力喪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
這是怎麼回事兒?十津川心存疑惑。
他朝病房裡看了一眼,緒方坐在輪椅上,他的妻子美矢子像對待孩子似地溫柔地對他說著什麼。
「你在這裡住了一個星期了。你看這裡看到的富士山多漂亮呀!」
美矢子一邊說著一邊把緒方推到了走廊上。
十津川利用這個機會,向負責治療緒方康復的醫生。
詢問了美矢子的事情。
年輕的栗木醫生對他講道:「她常來看她丈夫。她對她丈夫真是全身心地服侍呢!」
「那你知道汽車廢氣中毒的事情?」
「當然了。」
「她有一個叫井邊由美的妹妹來看過他嗎?」十津川又問道。
「不,除了他夫人,沒有第二個女人來看過他。」
為了慎重起見,十津川又在護士站問了一下其他護士,但回答也是一樣的。她們都非常佩服他妻子為他做出的犧牲,同時也說再沒有見到其他女人來看過她。
由美失戀后,幹嘛連她姐夫也不來看一下呢?
可是……
十津川心中又畫了一個問號。
和戀人分手后又選擇死亡的由美,不是在公司休息日時還常去姐姐的店裡幫忙嗎?
雖然自己失戀了,但姐夫出了意外事故住了院,不和姐姐一塊兒來看姐夫恐怕說不過去吧?
這些疑點漸漸地集中到了美矢子的身上。十津川決定馬上返回東京。因為他認為美矢子早已準備好了說辭:妹妹失戀了,沒有心情來看姐夫等等。
如果美矢子這樣說,十津川沒有任何反駁的理由。
因為他對於美矢子的丈夫和死去的妹妹由美一點線索還沒有掌握。
一回到東京,西本他們又向他彙報了新的情況。
「井邊由美是九月五日向公司請假去白浜的吧?」西本問道。
「對呀!」
「可公司方面說不是這樣的。」
「沒有請假嗎?」
「說是從八月二十五日就沒去上班,後來寫信說因為自己身體不舒服請求休息幾天。因為字體不一樣,公司認為可能是她的姐姐寫的。」
「十天前就沒去上班?」
「淮確地說是十一天之前。」西本說道。
日下又接著補充說:「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美矢子的丈夫是八月二十四日夜裡十一點半左右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而她的妹妹從第二天就沒有去公司上班。」
「這可有意思了!」
「美矢子說她丈夫是在修理汽車時因吸入廢氣中毒的。後來經過搶救,命是保住了,可雙腿麻痹了,記憶力也不行了,經過介紹,這才住進了西伊豆的療養所。」
「說修理汽車時廢氣中毒有證據嗎?」十津川問道。
「本人對中毒前後的事情全i己不清了,是他妻子美矢子證明的。」日下答道。
「八月二十四日夜裡出的事兒,可從二十五號到九月五號井邊由美在什麼地方、幹什麼呢?」十津川問道。
「由美的公寓在目白。清水和田中兩個人正在調查。」西本答道。
不一會兒,清水和田中兩個人回來了。
「從八月二十五號,井邊由美就一直不在她的公寓里。」清水報告道。
「怎麼知道的?」
「公寓的管理人員講,她的報箱里塞滿了報紙,而且丕說郵寄的東西也因她不在都退回去了。是不是從二十五號開始不在還不敢斷定,但由美的鄰居也是說從那幾天才注意到她沒有回來。」
「那她這段時間去了哪兒了?」
「會不會八月二十五日她已經在白浜投海自殺了呢?」田中說道。
「不可能。屍檢證明她的死亡時間是九月八號。」
「那屍體會不會是另外一個人的?凡溺死者都因水的浸泡而腫脹,會分辨不清的吧?」
「不,核對了死者的指紋,是由美本人。」
「要不就是在她去白浜之前,一個人先去別的地方進行了傷心之旅,?比方說北海道啦、九州啦。」
「可這麼長時間的旅行,不是有點費解嗎?」
「要是說奇怪的話,有一點可疑,也許是碰巧了:八月二十四日夜裡美矢子的丈夫中毒送進了醫院,而第二天井邊由美就沒去公司上班,後來又死在丁白浜。也許是偶然,不過也太巧了吧。」十津川說道。
9
十津川決定再去一次西伊豆。這次不是去見大夫,而是要見一下美矢子。
美矢子住在附近的一家宿舍。
十津川到達后,約美矢子出來散步。他們一邊走在通向大海的N河的岸邊一邊聊著。
「我想打聽一下井邊由美小姐的事情。」
「我妹妹已經死了,我希望不要再打攪她的在天之靈了。」美矢子反感地說道。
「這個我懂,但不調查一下,有許多事情無法弄明白。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配合。」十津川不軟不硬地說道。
美矢子非常防備地看了十淖川一眼,然後停下了腳步。
「坦率地說,我對死去了的妹妹也並不十分了解,因為她有她的人生觀!」
「我明白。可你講過,她在公司休息日時不是常去你在浦和市的店裡幫忙嗎?」十津川問道。
「是這樣的。」
「我們打聽了一下,你妹妹從八月二十五號就沒去公司上班,到她去白浜的九月五號,這段時間裡她在哪兒,在幹什麼?」
「在她家裡。」美矢子厭煩地說道。
「不,管理員的證詞說她根本不在。」
「要不就去什麼地方旅行去了。」美矢子答道。
「知道去哪兒了嗎?」
「不。不過這算什麼問題?我妹妹是九月八號死的!和以前的事情沒有關係!」
「可有十一天她沒去上班,也下落不明呀!你為什麼沒有找過?這一點不可思議。」
「因為那時我滿腦子都是我丈夫的事情。」
「可你托私人偵探橋本豐找你妹妹的下落時,你丈夫不也在西伊豆嗎?」
「對呀!」
「那不一樣嗎?」
「我的心情多少平靜了之後又擔心起我妹妹了,所以才委託橋本豐先生找的。不可以嗎?」
美矢子明顯地生起氣來。但十津川依然不慌不忙地問道:「為什麼找橋本豐先生?浦和市內也有私人偵探所嘛|」「我妹妹住在東京,公司也在東京,所以我找東京的私人偵探,我是查的東京的電話找的。」
美矢子說完又反問了一句:「這樣做不合法嗎?」
十津川苦笑了一下,「八月二十四日夜裡你丈夫因中毒住進了醫院,而第二天二十五號你妹妹就沒有去公司上班,而且到九月四號這段時間下落不明,這怎麼解釋?」
「你問我,我也沒法解釋。」美矢子說道。
「那麼,請你聽一聽我的推理吧!」
十津川像下了決心似地說了起來。
10
「你的妹妹和你一樣是個漂亮的姑娘,經常去浦和的店子幫你們家的忙。你們姐妹倆也很要好,你也很感謝你妹妹這樣做。但在你沒注意的情況下,你妹妹和你丈夫好上了,於是你開始恨他們兩個人。你打算在八月二十四號夜裡讓兩個人死於車內的廢氣中毒。你認為一定要讓他們嘗一嘗背叛你的苦果。但當你發現他們兩個人沒有死時心中拇然了,是不是你又良心發現,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又恨又悲。於是你慌稱你丈夫在修車時廢氣中毒,把他送進了醫院。命是保住了,可雙腿麻痹了,記憶力也喪失了。為了康復,你把他送進了西伊豆療養所。在這期間,不知道你妹妹在什麼地方?」
十津川說到這兒一下子停住了並看了看矢子。美矢子瞪大了眼睛聽著,沒有回答。
於是他又繼續說下去:「大概由美小姐已經死了吧?但是由於證明了她是九月八日在白浜的海水裡淹死的,所以八月二十四日夜裡她應當是活著的,然而卻沒有人目擊到在那個時間中的她。所以我是這樣認為的。她肯定和你丈夫一樣失去了記憶力,雙腿麻痹了。那時你一定將你妹妹囚禁在了浦和市的家裡。而且你一定還想過,下一步該怎麼辦?你丈夫和你的妹妹通姦一事你是絕對不能容忍的,這在人世間並不少見。所以你便制定了一個計劃,製造了你妹妹因失戀而投海自盡的情節。九月五號,你化妝成你妹妹的模樣去了白浜。你剪短了頭髮,化了裝,在S飯店、『三段壁』、『千席地』等處出現,扮演了一名失戀而欲投海自殺少女形象。然後你於九月七號馬上返回東京,殺死了由美,再把她扔進了白浜的大海里。」
「然而,在返回東京的新幹線里,你無意中碰上了那名公司職員五島啟介。五島只是偶爾於九月六號住在了白浜的S飯店裡。他被當時你的美而打動,為你拍了照片。當然你很樂意有人證明『由美』在那個時間在白浜。所以儘管當時你知道他在拍你,你也沒有反對。但是你在立即返回東京的火車上又偶爾與五島同車。但你在沒有發現他的情況下又改回了你原來的模樣。因為你要是以由美的樣子出現在東京,這個計劃便全完了。你重新換上自己的衣服,改變了妝束,又戴上了長發。而這一切都被五島注意到了。他是個普通的公司職員,但看到漂亮女人就愛窮追不捨,尤其對你的做法產生了好奇心。他在東京站的出租汽車站拍了你的照片,這便成了你的不幸。於是你去了在飯店時問到的他在四谷三丁目的地址,殺死了他。」
「一方面,你必須在九月八日淹死由美小姐。我認為你是在浴室里進行的吧。然後再把她的屍體運到白浜,扔進了大海里。因為十五號颱風臨近了,沒有人會懷疑到你的這個計劃。」
「……」
「然後,你又找到了私人偵探橋本豐,請他尋找下落不明的妹妹。於是橋本便去了白浜,沿著。由美,的足跡去找。他去了S飯店,去了『三段壁』,去了『千席地』,於是他得到了『由美小姐自殺』的印象,達到了你的目的。而且在白浜的海里,漁船又打撈上來了你妹妹的屍體,再次實現了你的計劃。」
「縣警方的確不認為這是一起殺人案。當然了,又有橋本豐和S飯店的證言,而且她又是死在了海里。警方的解剖也證實了由美小姐是溺水而亡,因此也就沒有繼續調查下去。如果懷疑是他殺,我認為肯定要調查由美小姐肺內的是不是海水。因為她的屍體已經火化了,所以也無法再進行這方面的調查化驗了。但是,我認為肯定是你殺死了由美小姐!」
11
「有證據嗎?」美矢子問道。
「目前還沒有。但你也無法反駁我的推理。肯定是你殺死了五島啟介。在這個殺人計劃中你露出了破綻。」
十津川自信地說道。
井邊由美從在白浜的九月五日至九月七日的這段時間裡,姐姐美矢子也下落不明了。她不在浦和的家裡,也不在西伊豆的療養所。因為她化裝成妹妹的樣子,因此這是當然的了。這就意味著她沒有「不在現場證明」。
而卻有人在四谷三丁目五島啟介的公寓附近,看到了一名很像美矢子的人。
八月二十四日夜裡,趕到出事地點的救護人員也證明當時美矢子的樣子有些可疑。
意識喪失的丈夫送進醫院后,美矢子突然說擔心家裡,便馬上上了一輛出租汽車回家去了。這一點大夫和護士都感到十分奇怪。一般說來,在這種情況下她應當擔心的是丈夫而不是家裡。
這證明了美矢子是擔心還在家裡昏迷著的由美。
由於這幾點的夾擊,美矢子無法自圓其說,最終全部坦白了。
她的坦白和十津川的推理一致,只是她講述了當時下手殺死她妹妹時的心境。
「八月二十四日,我去大學時代的一個朋友家,回來晚了。但我一看到我丈夫和由美倒在車庫裡的汽車做愛,火就不打一處來。但他們緊閉車門,導致一氧化碳中毒,當時我是又氣又悲,腦子裡一片混亂。馬上就打了『119』,叫來了救護車。在救護車到來之前,我把妹妹拖進屋裡,藏了起來。但那時並沒有想殺死妹妹。」
「那為什麼又起了殺意?」十津川問道。
「妹妹的意識恢復后,我不由得大聲罵她,並且要趕她出家門。但我看她體力不支,身體麻痹,又喪失了記憶力,想到今後要照顧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心中就又升起一股股的怒火。她給了我這麼重的創傷,可她一點兒也不知道了,照料她哪兒是個頭兒?!於是我又火了起來。光照料我丈夫就讓我心煩了,照料這兩個禽獸不如的人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我才下決心殺掉她。」
美矢子緩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