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笑到最後,笑得最美
「韓元帥請看。」走到韓信面前,二話不說,先拿出竹筒遞上去。
「哦?」沖我微微一笑,韓信揭開封印,從裡面倒出一個布捲來。
伸長脖子湊上去——
「嗯哼。」韓信輕咳一聲,我只好悻悻然又縮了回來。好歹東西也是我千里迢迢送過來的,看一眼都不行,至於這麼小氣嗎?
只見韓信慢條斯理的將布卷抖開,卻是一根衣帶。上面斑斑駁駁,滿是血紅的字跡。我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血書?難道滎陽的情況已經危急到這種情況了,讓劉邦不得不用血書來催促韓信出兵?當然,打死我也不信,那是劉邦的血。
看著韓信眉頭越皺越緊,我的心也越提越高,伸手指指韓信手中的衣帶:「韓元帥,這上面寫的是……」
「哼!」韓信身邊一人鼻子出聲,表達對我的不滿。那人長眉細目、三捋須髯,長得倒是一副斯文樣。只是神態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從我進來到現在,就見他抿著嘴,逮誰瞪誰,完全一副找人掐架的鬥雞表情。
嚇我一跳,拍著顫巍巍的小心肝兒,對鬥雞先生甩去一對眼鏢——瞪什麼瞪?你自己還不是伸長了脖子偷看,我問一句得罪你了?
「哼!」
還哼?挑挑眉頭瞪回去——跟我比瞪眼?小心把眼珠子掉地上。
「二位——」韓信無力的抽抽嘴角,轉頭對鬥雞先生開口,「蒯先生,如今漢王被圍於滎陽,你看該如何是好?」
這還有什麼可問的?當然是立刻出兵救援。正要開口,忽然覺得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角。轉過頭去,只見到老爺子正抬頭望著房梁,彷彿三清祖師正在上面對他招手。
啥意思?難道這裡面有問題?仔細看看,果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兒。通常國家領導人被困,做將軍的,早都心急火燎的殺過去了。可是現在,看韓信的樣子,非但不急,似乎還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感覺。
鬥雞先生乾咳一聲:「此事須當從長計議。」
「唔,不錯。」韓信扭回頭來微微一笑,「二位遠道而來,想必也餓了,先下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說著很隱蔽的對我擠擠眼。
嗯?啥意思?
正在琢磨韓信的意圖,身邊的老爺子彷彿神遊歸來,突然哈哈大笑:「聽韓元帥一說,老夫到還真是餓了。那就叨擾韓元帥啦,老夫可是很久沒吃葷腥了,哦呵呵呵呵——」
對面倆人一臉黑線,面目極度猙獰。我抽著嘴角一下跳出老遠——我不認識這老饞嘴,不認識——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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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兒還不走呀?」老爺子目光灼灼的盯著面前的一碟肉脯,說話間划拉掉半盤子,全塞嘴裡。
「我、我這就去。呃,您慢點兒,沒人跟您搶。」趕緊回頭看看——還好,門是關著的。
「哦——唔——嗯嗯——」鼓著腮幫子吭哧半天,老爺子終於放棄用語言跟我交流。舉起筷子對我揮揮,然後又向另一個盤子衝殺而去。
把門打開一條小縫兒,倆眼皮狂跳著向外逃去。
元帥府中守衛森嚴,偏偏韓信門外空無一人。難道他早知道我要來?站在門外,猶豫著是該敲門,還是直接推門進去。
「進來吧。」門從裡面打開,韓信沖我呵呵一笑。「沒吃東西吧,來,別客氣。」
几案上擺著四色小菜,跟老爺子那裡的一模一樣。當然不跟你客氣。在几案前面坐下,先夾一塊長得酷似老爺子的肉乾,放嘴裡使勁兒咬兩下——要是上天再給我一次從來的機會,打死誰,我也不帶那老神棍來丟人。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兵?」嚼著食物,我儘力保持一臉嚴肅的看著韓信問道。
「嗯,來,喝口酒。聽說這種酒軟綿爽口,最適合女子飲用。」
接過酒杯放邊上:「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兵?」跟我玩兒顧左右而言他?你還嫩點兒。
韓信扯了扯嘴角:「現在時機還未到。」
「那時機什麼時候到?」我拿眼盯著韓信,「別跟我說什麼『時機到的時候,自然就到了』這種廢話。」
韓信面部肌肉有點失調,乾巴巴的對我一笑:「你倒是知道我想說什麼。」
廢話,在項羽那裡時,我看你裝蒜的次數還少嗎?「那你到底什麼時候出兵?給我個准日子。」
「大膽!」
房門「哐」一聲飛開,很意外的看到鬥雞先生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走到我面前,下巴揚起,鼻子出聲:「哼!無知婦人,竟敢妄議軍事。簡直不知所謂!」
我哩!我是無知婦人?我跟韓信並肩殺敵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貓著呢!很有修養的對他露倆門牙:「以先生之見,女子不應議政咯?」
「當然。」鬥雞先生連眼角也不掃我一下,扭身對韓信抱拳,「夏有妹喜而亡;商因妲己覆滅;周幽王為搏褒姒一笑,而烽火戲諸侯……」鬥雞先生越說眼睛越亮,口水漫天亂噴。最後的結論就是「紅顏禍水,取妻當如鍾無鹽。越丑越好。」
韓信連連點頭,趕緊倒杯酒遞過去:「韓信敬先生一杯。」語氣很正常,只是臉紅得好似熟過了的西紅柿。
鬥雞先生接過酒杯,「哐」一聲灌下去,然後撇著嘴對我露出勝利的笑容。
我微微淺笑:「先生言道『女子不可言政』。可是我怎麼記得,鍾無鹽是因勸誡齊宣王才被封為後呢?難道是史書寫錯了?」
「哼。無言女世所僅見。豈是等閑愚婦所能比的?」鬥雞先生白眼一翻,下巴直向房頂杵去。
「只是我這樣的『愚婦』也曾助漢王自雍齒手中奪回沛縣;也曾助太子殿下守住滎陽;也曾在滎陽城頭,一箭將龍且射成重傷。不知先生這等『聖賢』,曾砍下項羽幾隻胳膊、幾條腿呢?」陰森森的撇著嘴——就你那風吹就倒的身子骨,還沒等碰著項羽一個手指頭,只怕胳膊、腿就全沒了。
「你——我——他——」把三種人稱說了個遍,鬥雞先生翻起白眼看我,「我等謀士,一個計策便可反覆江山。豈是粗魯武夫所能及的!」
「哦——」很陰險的拖著長音看看韓信,「原來戰場殺敵,是粗魯武夫所為,算不得功勞呀。」
「你、你——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令堂也是女人!」
鬥雞先生哆嗦著手指頭沖我喘氣。我仰頭,抬著下巴對他冷笑。來到古代這麼久,我最不耐煩聽見的,就是這句話。
「嗯哼。」看夠了戲的韓元帥終於出聲了,「只顧得說話,忘了請蒯先生坐下。先生請上座。秋姑娘也坐,都坐。」
真是沒有營養的話。我端起酒杯,很有修養的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對鬥雞先生點點頭——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笑到最後,笑得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