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捉迷藏
史佩特從古德曼住的那層樓乘電梯下來。他嘴唇乾得難受,臉色格外蒼白,直到他拿出手絹來擦臉時,才發現自己的手也在抖。
他隨後上他的一個朋友、一位著名的律師——錫德·懷斯那裡去。史佩特進去的時候,懷斯正咬著指甲,看著窗戶發愣。他放下手,把椅子轉過來對著史佩特說:「你好,拖把椅子過來。」
史佩特拖了把椅子在那張堆滿紙張的大書桌旁坐下。「阿切爾太方來過嗎?」他問道。
「來過了。」懷斯眼裡有一點亮光閃爍不定。
史佩特正在捲煙,他抬起眼來,說:「你說邁爾斯送命的那天晚上她上哪兒去了嗎?」
「跟蹤他。」
史佩特嚷道:「她瞧見什麼了?」
懷斯搖搖頭。「沒瞧見什麼。那天晚上他回去吃晚飯時告訴她,他在聖馬克旅館跟一個姑娘有個約會,並跟她開玩笑。」
那律師說,「因此,她就把他們的汽車從車庫裡開出來,一直開到聖馬克旅館,停在馬路對面,坐在車裡守著。她看見他從旅館出來,看見他盯著一男一女——她說她看見那女的昨晚還跟你在一起——那時她才知道原來他在工作,剛才是哄她的。她盯著邁爾斯,盯了好一段路。後來她拿準他是在跟蹤那一男一女,她就上你公寓去了,可你不在家。」
「因此她又把車開回鬧市區。到一家電影院去消磨時間,一直待到半夜。她想那時候她總可以找到你了。」
史佩特皺起眉頭:「她十點半還到電影院?」
「她是那麼說的——她到鮑威爾街的那家電影院去,那家影院要半夜一點鐘才關門。她說她不想回家,因為她不想在家裡等待邁爾斯回來。她說她那時決定不再到你這兒來了。她說她不知道那麼晚到你這兒來你是否樂意。所以她到泰記飯店——在艾麗絲街的那家——吃了點東西,就一個人回家去了。」懷斯說罷,仰身倒在椅子里,等史佩特說話。
「她回家時,她的丈夫還是沒回來。她剛開始脫衣服,你就派人捎去了邁爾斯的死訊。」
史佩特什麼也不說。直到他聚精會神地卷好又一支煙,這才說:「我覺得她說的很全面,還不錯,跟大部分已經掌握的事實吻合,應該相信。」
話說到這裡,史佩特告辭。他若有所思地返回事務所,推開門,埃菲·珀雷因正站在外面那間辦公室當中,史佩特進來了。她也心事重重。她那雙棕色睛眼望著他說:「出什麼事了?」
史佩特的臉板起來。「什麼意思?」
「她怎麼不來?」
史佩特兩步跨到她身邊,抓住她的雙肩,對著她那張驚恐不安的臉大聲說:「她沒上你那兒去?」
她拚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我等啊等的,她就是沒來,打電話給你,又打不通。我只好上這兒來了。」
史佩特猛地把手從她肩膀上縮回來,插進褲袋裡,發火地大聲說:「又是玩捉迷藏。」
史佩特喉嚨里刺耳地咕了一聲,就往走廊門邁去。「我現在出去一趟,哪怕她鑽到下水道里,我也要把她挖出來。」他說,「你就待在這兒等我回來,或者等我的消息。老天在上、讓我們做點正經事吧。」他出去了。
史佩特走到街角,站在人行道邊上,等那個金髮紅臉的司機把車停好走出來,這才走到他身邊說:「我今天中午和一位小姐坐過你的車。」
那紅臉漢子說:「對,我記得。」
「我叫你送她到第九街某號,可你沒把她送到那兒。你送她到哪兒了?」
那司機摸摸自己的臉,疑惑地瞅著史佩特。「這事我就不知道啦。」
「這沒什麼。」史佩特向他保證說,把自己的一張名片遞給他。「如果你怕擔風險,我們可以開到你們辦事處去,讓你們經理同意一下。」
司機想了一下說、「這麼回事:你下車以後,我在薩克拉門托路上又駛了一段,到波克街時,她敲敲車窗說她要買份報紙,我就停在路口,吹口哨叫一個報童,她就買了份報紙。」
「什麼報?」
「《呼聲報》,後來我在薩克拉門托路上又開了一段路,過了范奈斯,她又敲車窗,叫我送她到輪渡大樓。」
「她那時的神態是激動還是怎樣?」
「我可沒在意。」
「你送她到輪渡大樓之後呢?」
「她付了車錢就走啦。就是這麼回事。」
「有人在那兒等她嗎?」
「就是有,我也沒看見。」
「她拿著那份報紙嗎?」
「是啊,她付我車錢的時候,還挾著一卷報紙呢。」
「是粉紅的一面朝外呢,還是白的一面朝外?」
「哎喲,探長,這我就記不得了。」
史佩特謝過司機,給他一枚銀元。「給你買包煙吧。」
史佩特買了一份《呼聲報》,拿著報紙到一幢辦公大樓的門廳里背著鳳細看起來。看了半天,不知所云,他嘆了口氣,把報紙折好,塞進上衣口袋,卷了一支煙。
後來他走到皇冠公寓去,用布莉吉·奧肖內西給他的鑰匙開門,進了她的公寓。她昨晚穿過的藍袍子就掛在床腳上。她的藍絲襪、拖鞋都在卧室地板上。史佩特皺著眉頭看看它,舔舔嘴唇,在房間里轉了一圈,什麼也沒動,然後離開皇冠公寓,又到鬧市區去了。
在史佩特的辦公大樓門口,他劈面撞見古德曼家的那個小子。他擋住史佩特的路,堵住門口說:「來吧,他要見你。」
史佩特咧開嘴一笑,冷冷地說:「我沒想到你們會在五點二十分之前來。但願我沒讓你們久等吧。」
他們走到古德曼的門口,史佩特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