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49
他們考慮到正在談論的這隻禽獸,這個曾犯下多起強姦案和殺人案的冷血兇手可能就潛伏在她附近。凱茨還能清楚地思考,有條有理地侃侃而談,這不能不令人感到驚奇,以至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伯克有她的照片。是他自己照的?還是從當地的新聞界弄到的?或者是從像博克斯·布朗寧那類的競賽攝影弄到的呢?
伯克還有她的地址,是她在布賴頓的公寓的地址。看來至少他還沒有太接近凱茨,否則他就會知道凱茨已經搬到探長的公寓里了。
「這說明他像對付其他幾個女人一樣已經開始盯上我了,」凱茨說,「他是從競賽申請表上得知名字和地址的。可能是從圖頓十公里賽那兒得到的。」
「可能是這樣,」布萊克賽說,「很可能在那兩個婦女在沃信被襲擊后你就成為了他的下一個目標,是他幾周后的目標。」
「除非他是在那之後盯上我的,長官。在我成為調查小組成員之後。」
「那怎麼可能呢?」麥金尼斯說,「我們又沒在報紙上作廣告……」
「我只是大膽地猜測罷了,長官。」
布萊克賽又說:「這種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弗拉德。但我覺得他是在圖頓的那次比賽上開始盯上你的更有可能,之後與你參加同一場比賽的另兩名女子遭到了襲擊,而當時你正在住院。也許他記錄過你離家和回家的時間,一發現你沒有出現,他就到別的地方找去了。」
凱茨打了一個冷戰,看著探長。「你也這麼認為嗎?」
麥金尼斯說這是最符合邏輯的解釋。
「我猜也是,長官。」
「傻丫頭,要是現在你回去的話,他可能還會繼續觀察。他也許在等待機會。」
「這就是說,如果我回去的話,我們就能抓住他?最好我去當這個誘餌?」
「這只是個想法,凱茨。如果你……」
「我想我不能回到公寓去,湯姆。在……」
凱茨和探長不知不覺間已經互相稱呼對方的名字了,而總督察好像既沒注意也不在意。「沒有人命令你必須要搬回去,弗拉德。你如果不願意,沒人會命令你一定要這麼做。」
「但是如果伯克已經開始偵察我的公寓的話,他就會知道我並不在那兒。」
「正確。」麥金尼斯說。
「所以即使我搬回去,我們也得想點辦法讓他知道……」
「這可不太容易,」布萊克賽說,「我覺得我們辦不到。」
凱茨站了起來。「我也做不到,長官。但是我知道一個女人,她能……」
凱茨的方案確實不錯。第一步是先雇一批專業的家庭清潔工把公寓里的所有被損壞或弄髒的東西都搬出來清理,然後再按照公寓被竊前的樣子再原封不動擺回去。兩點鐘之前一切工作已經就緒。
方案的第二步就要牽扯到德比·斯諾和《太陽報》了。凱茨已經潛伏多日,準備重新出山,在馬自達MX5比賽中揚名奪桂。凱茨清楚地知道前番的清理公寓是十分必要的,肯定有人會把這事告訴當地的報紙。她還知道他們實質上不願意錢來回倒手,除非直接捐給慈善機構而不是落入一個警察的口袋中。
但是,公眾會對這次強暴事件抱以善意,她解釋道。畢竟,她是「拯救布賴頓城的女孩」。德比·斯諾肯定樂於給她寫文章。他們可以把她的照片貼在公寓外面,以便讓它登上南部的報紙,然後伯克就會知道。當他前來找她時,幾個警察老手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布萊克賽說資金方面不一定能完全獲准。
「為什麼不行,長官?」凱茨問,情緒有點激動,「不會傷害到任何人。被新聞界公開之前一切事情都已經定了。」
布萊克賽並沒有被說服。「我只能盡我所能。」
凱茨微笑道:「我們還能抓住伯克,長官。那不是很棒嗎?」
「我不知道……」布萊克賽重複道。
「你就做吧,長官,絕對值!誰會受損失?」
「伯克,我希望是伯克!」
「可是沒有人,沒有人被迫到這兒,長官。我要回我的公寓去,我們一定會抓住那個惡棍,那時我們豈不是皆大歡喜。」
「我認為我們的探長不會同意的。」
「我同意,長官。這值得一試。他只會說不。」
布萊克賽想笑一笑,他的臉部肌肉抽動了一下,但確切地說那不能算是笑。「好吧,」他說,「那麼,你可就一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你可得千萬小心,知道嗎?」
「當然,長官。況且我們已經知道伯克那兩下子了。他總是在門前台階處從人背後下手襲擊,我並不擔心。只要你高興,我就高興。」
「那麼今天下午你準備做什麼?」
「我需要一個小時屬於自己的時間,長官。然後我就回布賴頓去。」
「好吧。今天晚上你就住在湯姆那兒?」
「睡在他的沙發上,長官。」
「睡在他的沙發上,好。」
布萊克賽轉身沖麥金尼斯:「湯姆?」
探長站了起來。
倆人起身離開。總督察咕噥道:「拯救布賴頓城的女孩?上帝耶酥!」
凱茨望著他們的背影,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她往空氣里重重揮了一拳。她看了看錶,現在是兩點過十分。她得走了,離開前給莫伊拉留了個字條在前廳桌上,然後去找彼得·梅森。她要讓他和她都知道這件事。男人?可能不都壞。可是這一個——他就是一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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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茨已經給雪利的警署打了電話,當時只有一個人在,她就逮住了這個人問話。這個男探長告訴她梅森通常午飯吃得比較晚,而且吃過飯還要在一個叫Q廳的撞球廳里玩上一會兒。幾個小青年在那兒辦了這個娛樂廳,從赫爾斯路開巡邏車到那兒用不了兩分鐘。
凱茨到撞球廳的時候在門口被攔住了。她晃了晃自己的證件,綻出一絲笑容,然後徑直上了樓,穿過一道漆成栗色的雙層門進到撞球廳里。
裡面有六張檯子,都有人在玩,只是梅森沒在玩。香煙散發出來的藍色輕煙縈繞著屋頂上的燈,房間里顯得非常昏暗。有幾個人在一邊兒談論著女人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她沒有理他們,走到吧台要了一杯貝爾斯酒,不加糖的。
侍者把酒遞給了她。她一邊拿錢一邊說:「再來一份兒。」然後她就聽見了梅森的聲音,在吧台另一端的角落裡。她猛地端起第一杯酒,手緊緊地攥著玻璃杯。梅森大聲笑著。她恍忽聽到他說:「得分……」然後又聽到梅森的笑聲。接著她又恍忽聽到梅森說:「那小乖乖。」
她端起第二杯酒,放下錢,慢慢地在撞球廳裡面轉來轉去。梅森坐在一個高腳凳上,對面坐著一個傢伙,不像什麼好人。他們身後還有一處休息的地方,只有兩張桌子,陳設稍微講究一些。這回她聽清楚梅森的話了:「……聽懂我的意思了吧?」她走到他身後,腳就踏在他坐的高腳凳上,突然間他那帶著粉紅的禿頂的頭顯得十分醜陋。他和他的夥伴還在大聲笑著,接下來笑聲就嘎然而止了。
她動作快捷無比,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梅森的衣領,猛地一拽,向後一拉,只見梅森連人帶凳直向她摜過來。梅森倒下時,嘴裡大喊道:「他媽的是誰——?」可話音還未落地,人已經重重地摔在地上了。在他倒下的地方有很多煙頭。「他媽的,你這個說謊的畜牲!」在他倒地的一剎那凱茨喊道,接著她抬起頭來,看到梅森的朋友開始動了。
凱茨的右手邊有一個架子,上面放著撞球杆。還沒等梅森的朋友站起身來凱茨已經順手抄起一支球杆,嘎嘣一聲掰成兩截,斷開的木茬看起來十分危險。她用斷開的木茬頂在梅森的臉上離左眼不遠的地方,沖梅森的朋友喊道:「你他媽別動,動一動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她低頭看著梅森。他有點不知所措,但卻不害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一動不動。「梅森,你這個狗娘養的!」凱茨喊道,「你還敢腆著臉來這兒打撞球,大吹大擂和莫伊拉做愛。你這個狗屁東西!你那不是和莫伊拉做愛,你那是強姦她!狗屎!」
梅森的朋友站在一邊兒。他想冷靜地和凱茨談一談,沖凱茨揮舞著手臂:「嗨,嗨,好了嗎?」
她看了看他,她的臉通紅,因憤怒而扭曲變形。「你他媽的是誰?」
「我誰也不是,」他說道,「就是在這兒玩的一個人。」
「你要是這堆狗屎的夥伴兒的話,那你也是狗屎。」
「好吧好吧,我是狗屎。可你能不能把那東西放下?」
「你他媽給我滾開。」
「你一定是凱茨·弗拉德吧,」那個人說道,「凱茨,這又不是執行任務。」
「操,你倆狼狽為奸!」
「你是弗拉德,對不對?」
「你要是再不乖乖坐下,我就把他這張臉撕下來。」
「好好好。」他坐了回去。凱茨看了看地板上的這個人。
「我原以為你還是個不錯的人,彼得,沒想到你卻強姦了我的同伴兒。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來?下次再讓我碰到你想靠近莫伊拉或是我,或是想要幫我什麼忙,我就閹了你!」彼得的臉上已經滲出血來。凱茨突然發現自己由於憤怒已經流下了淚,而體內更強烈的憤怒馬上就要噴涌而出。她把斷桿收了回來,扔在地上轉身走了。梅森和他的朋友誰都沒有動。當她穿過那道門時,突然裡面的人像炸了窩一樣。她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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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伊拉和凱茨幾乎是一路默默無語地開車回布賴頓的。凱茨已經習慣了戴姆勒獨特的脾氣。現在,在這種情形下,它簡直就變成了一輛別的什麼車。灰黑色的高速公路在車輪下面飛快地滑過,很快又被汽車遠遠地拋在後面;車輪發出咚咚的擊鼓般的鳴叫;在她們右邊不遠處,灰白色的海浪掠過一道道海水沖積成的泥灘。眼下,凱茨的情緒已經低落至極。
她們回到約翰大街時已經是關門時間了,她們走進去,在記事簿上寫道:她們已從南安普敦回來,但準備馬上就再出門。凱茨收到一張字條,告訴她說清潔工們已經在清理打掃她的公寓,明天她就可以搬回去住,不過得等到上邊給她安排好保護措施之後。她感到心情沉重,卻又欲哭無淚。不過她又早已無所謂,隨它去吧。於是她丟下工作回家去了。
所謂的「家」其實就是麥金尼斯的那套稍顯沉悶的公寓。她進了屋,放下窗帘,抓過一瓶飲料,重重把自己摔倒在沙發里。兩個小時后,當探長回到家時,她正極不雅觀地趴在沙發上,身邊還躺著一隻空瓶子。她已經沉沉睡去了。麥金尼斯拿起一條旅行毯蓋在她腿上。
凱茨夢見了梅森,夢見了那根斷了的撞球杆像一支帶倒刺的魚叉深深刺進了他的臉。
麥金尼斯注意到她的不適,他看到她在他的沙發上翻來覆去。但是他無能為力。於是,他只好悄悄離開,去泡了個肥皂浴。
明天早上,她會感覺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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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茨被烤肉的聲音和香味喚醒了,呻吟著睜開了雙眼。
廚房裡傳來湯姆·麥金尼斯的喊聲:「醒了嗎,凱茨?我在想你一定特別想要什麼東西。」
「現在幾點了?」她問。
「七點了。」
「我一定是睡過頭了。」
「現在是上午七點,凱茨!」
「你說什麼?噢,我的上帝!」
「你還活著,」他喊道,「我趁你翻身時在你頭下塞了個枕頭。昨天晚上十點新聞結束時你還什麼都沒蓋地躺著,後來我扔了條絨毛毯子蓋在你身上,然後就徑自上床睡覺了。」
她突然從廚房門口探進身子說道:「不用大聲嚷嚷,湯姆,我就在這兒。」
「而且已經穿好了衣服,」麥金尼斯說,「真夠神速的。」
「真逗,湯姆。我還來得及洗個澡嗎?」
「只有五分鐘。」
「足夠了。」
「帶上這個。」麥克說著遞給她一杯新榨的桔子汁。
「哈。」
「我覺得你看上去有些憔悴,凱茨。或許,你需要吃些維生素。」
「你說的不錯,老闆。」
「那好,快點洗你的澡去。你只剩下四分鐘了。」
「我這就去!我就這去!」凱茨嚷道。她轉過身離開了。麥金尼斯沖著她的背影喊:「噢,對了,諾曼·布萊克賽用CC來概括你的新聞報道。我本想昨晚就告訴你的,只是……」
凱茨哪裡還聽得到他說話,她已經關上浴室的門,放著洗澡水,脫衣服準備洗澡了。
「你也得攢點錢,弗拉德,你總得做點什麼正經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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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布萊克賽使踱進會議室,使凱茨感到有些不大適應。這些天她曾經因為在南安普敦而錯過了幾個這樣的電話,而這次的電話同以往相比毫無疑問顯得聲音模糊,聽不大清楚。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電話。這時,莫伊拉同比利一道走了進來,看上去他們還不錯。
總督察像通常一樣踱了進來,他邁大步來引起人們的注意,他的聲音仍然有力地鳴響著,但總讓人覺得與以往有些不同。而後,凱茨斷定這是因為他們已經成功了一半,但不能肯定他們做得好或不好。
「我們對這個系列強姦案的主謀已經十分確定了。他在出生卡上的名字是倫納德·科普森·伯克,直至今天,我們已有他的七個化名和九個不同的住址。」
「伯克化名為科普森在一家倉庫里做一名看守員,住在僱主家裡。這家倉庫離南安普敦的赫爾斯街警署只有一兩百碼。」
一陣急促、低沉的笑聲。
「弗倫西克斯還會在伯克的小賊窩裡呆上一段時間。他們今天會整日守在那兒。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弄到了幾張被強姦者的照片和一張簡·戴利的照片,伯克還在他的牆上貼了張我們自己人的照片……」
謠言是事實,大家都把目光轉向凱茨,她試圖想微笑一下,但看上去笑得有些憂鬱。
「伯克已經跑了,我們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突然決定要逃離他的巢穴,但他的確已經這麼做了。現在我們捉住他的最佳辦法就是把一隻羊拴在一片空地上,然後等待時機。」
幾張椅子移動了一下。
「那隻羊就是弗拉德警官,至於空地,我們選擇了她的公寓,我們將利用報紙引蛇出動。弗拉德將會一舉成為名人,而我們的目標一定會回來找她。還有問題嗎?」
賽思從後面喊著問道,他們是否知道伯克為什麼決定要逃跑。
「還不知道,」布萊克賽說,「但我們正在尋找原因。」
「整天守護著弗拉德警官,我們是不是得加班啊?」
「不,輪班制,時間一到就換班。」
沒有別的問題了。
「瑞德今天會給你們布置任務。我們會在門口處貼一張十分簡短的保護凱茨的人員的名單和時間安排表。所有人出去之前一定要看一看。」
總督察走了。他剛一離開那間屋子,小夥子們就圍著凱茨鬧開了。他們談論一部叫《監視》的電影以及其中理查德·德瑞弗斯和瑪德琳·斯竇的性愛鏡頭。志願作保鏢的人手一定少不了,凱茨看著周圍顯得有點畏畏縮編。這時湯姆·麥金尼斯探頭進來喊道:「弗拉德,你的電話!」這才幫她解了圍。她從混亂的人群中往外看時,與他的目光相遇。他沖她咧嘴一笑,對她的困境表示同情,並加了一句道:「是德比·斯諾打來的!」
她抓起了主控室的電話。德比聽起來十分興奮。「我已經和你們的總督察談過了,看來他同意你可以自由地同我們談話了。」
「不可思議,德比,這可真是個奇迹。他們對我好是因為我們需要從你那得到一點幫助。」
「什麼?」
「你什麼時候可以趕到這裡?」
「到哪兒?你別開玩笑了,我現在是在從大都會酒店給你打電話!」
「你沒在到處閑逛吧?」
「我告訴你,凱茨。你的故事將是一篇很好的新聞報道,只要我們稍微醞釀一下措辭,你的故事就能打動各家小報。但我們都是職業高手了,我們之間就不必再討價還價了。」
「那我得先和我們探長說一聲。我一小時後到那兒可以嗎?」
「你願意來這兒一塊兒吃早餐嗎?」
「那得看『大都會』那兒是否供應熏肉黃油麵包了,德比。」
「我會替你看一下的。」
凱茨剛準備說「不用麻煩了」,但那位太陽報社的女記者已然掛斷了電話,她急忙四處尋找麥金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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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茨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走進去見湯姆·麥金尼斯,那笑容只持續了一秒半鍾。她看到探長正站在自己的桌子後面,與此同時,總督察布萊克賽和督察梅森也都站在那兒。麥金尼斯問凱茨她想先知道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有好消息嗎,長官?」
麥金尼斯讓布萊克賽先說。「好消息嘛,弗拉德,就是過去的二十四小時內沒做過任何可以向你提出例行指控的事情,你最近的所作所為中沒有什麼可以讓你失去工作的。」
「那麼壞消息呢,長官?」
「你將同梅森督察共事一段時期,直到伯克的案子結束。」
「但是,長官!」
「弗拉德!」布萊克賽往前靠了靠,把臉湊近凱茨。她可以嗅到他的呼吸,那是一種陰鬱的男子氣息,帶著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還有股淡淡的大蒜味。
「注意聽我說話,弗拉德。你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將同彼得·梅森督察一起工作,直到伯克的案子結束,確切地說是直到我認為時機成熟為止。你能聽懂我的話嗎,弗拉德?」
「我現在明白了,長官。」
「那麼去向梅森督察——你的新上司問聲好。」
凱茨瞪了梅森一眼,但這怒氣僅僅表現在她的眼神里。
梅森覺察出來了。
「督察?」她說,「我計劃在『大都會與太陽報社的記者德比·斯諾見面,我們已經約好了,你要一起來嗎?」
布萊克賽又向前探了探身。凱茨並不喜歡他,只是在同他接近時,她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男性吸引力。他笑了笑:「非常好,弗拉德,現在給我滾出去,出發吧。」
「遵命,長官!」凱茨順從地大聲說道。她看著梅森,「督察,那你呢?」
「我們一起去,弗拉德。」
「是的,長官。」她轉過身,鞋跟叭嗒叭嗒地響著離開了。彼得·梅森同布萊克賽和探長握了握手,跟著凱茨一起出來。
下樓時凱茨身體僵直地走在前面。她能感覺到梅森的目光灼進了她的背脊。她想喊。她轉過身,準備出擊,然而她卻用了她的舌頭。
「你究竟怎麼做到的,彼得?你們這群可笑的握手言歡派!你,梅森!梅森!」
「我的上邊堅持這樣做。」
「你的上邊?!」
「是的,弗拉德。就是昨天那個被你稱作狗屎的傢伙。他本可以割下你的腦袋,但他沒有。他還可以在半天之內讓你離職。」
他們在樓道裡面對面地站著。「嘿,你是個強姦犯,」
「我的探長又不是聾子,弗拉德。如果你堅持下去,我會奉陪到底,而且莫伊拉也不會從中乾乾淨淨地脫身出來。」
「別想恐嚇莫伊拉。」
「我沒有。她在什麼地方?」
「我想她正在對著一大堆電腦做工作,今天早上我沒見過她。」凱茨——突然神色沮喪,「媽的,我可不想讓她碰見你。」
「我們要去哪兒?」
「從後面的樓梯下去,」凱茨說,「去車庫。」
「開車去?」
「我得去見德比·斯諾。」
「正好我們倆也得談談。」
「走這邊,警官。」
他們開著梅森的卡瓦利爾離開了,凱茨帶路。當他們朝著老施泰因街疾馳的時候,彼得嘆了口氣。還沒等他開口,凱茨就搶先對他說:
「讓我猜猜看,你想說是莫伊拉想跟你睡覺,對嗎?是她自願的,對你而言,那僅僅是普普通通的逢場做戲。現在你想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強迫過她。」
「我從來沒有強迫過莫伊拉,凱茨,我從未強姦過任何人。」
「去你媽的,警官,早上我跟莫伊拉見過面了。」
「警官,莫伊拉是和我出去了,我們是一起出去喝酒的。我們跳了一會兒舞,之後接了吻。我們四處鬧盪了一陣就回博克斯的備用公寓去了。」
「然後你強姦了她。」
「然後我們發生了性關係。」
「你強迫她和你發生關係。」
「胡說,弗拉德!」
「你強姦了莫伊拉。」
「我們是做愛,她的問題發生在第二天早上。」
「她說你強姦了她。」
「那是她說。」
她們來到濱海區。從有小圓石的沙灘眺望過去,海峽顯得有些波濤洶湧,白色的波浪翻騰跳躍著。他們把車停在德比·斯諾住的旅館的對面,凱茨有些緊張,但她必須進去。
「我不知道會在裡面呆多久,彼得。」
「沒關係。」
「可能得好幾個小時。」
「我會等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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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茨走進大都會酒店用玻璃裝飾的接待室,她剛想尋問德比·斯諾住在何處,就見她從一張椅子里站了起來。在她面前的咖啡桌上堆著至少半打報紙,凱茨看到一些像《鏡報》和《太陽報》之類的有分量的報紙。
「凱茨!」德比叫道,她臉上堆著誇張的笑容,「見到你太高興了!」
凱茨問了問報紙的事。報紙是什麼?眾所周知報紙應該為大眾而寫,而實際上讀那些破爛……?
「可憐的、醒悟了的傻瓜。」德比說。
「我看你那兒有《衛報》和《泰晤士報》。」
「我在研究,我整天都在讀它們。」
凱茨簡直不敢相信,「但你實際上並沒看《太陽報》,是嗎?」
「我當然看了,」斯諾生氣地說,「而且我喜歡它!」她招了招手,一個年輕的涉世未深的招待立即走了過來,「兩杯咖啡,謝謝!」她轉向了她的客人。「當我還是十六歲時見到過這樣的一場比賽,打入決賽的人將有機會成為一名記者,你所要做的就是用不到七百五十個字概括你一生的經歷。我去試了試,我用了八百個字,寫到了我的五歲生日。」
「你在說些什麼?」
「當記者需要真本事,一行精闢的一句話新聞絕不會遜色於《泰晤士報》上的一篇社論,甚至更勝一籌。我們要同電視競爭,上帝啊,我們只有五秒鐘時間去製造一條新聞,我們的世界是個高速運轉的世界。」
「是的,但是《太陽報》……?」
「一些重大的頭版新聞報道甚至創造了歷史,例如一兩個首都警察倒下……我們仍然活著。第三版有女人的乳頭,那又怎麼樣?英國有六千萬女人的乳頭,我們只不過每次展示一對罷了,並不是因為公眾想看它們,當然……」德比嘆了口氣,「去吃早餐吧?」
當她們一走進餐廳,服務小姐馬上來到德比的身旁,她要了個靠窗的座坐下。從那兒,她們可以掠過王室遊行廣場一直看到那污穢的大海。凱茨看見了在陽光下的彼得·梅森的卡瓦利爾車,彼得的臉變得模糊不清。她把目光移向別處,她們邊喝邊談。
一位招待走過來,德比迅速和他低語了幾句,凱茨向外望去。「再來點咖啡嗎,凱茨!」德比問,接著就把話題轉到了凱茨的父親。
招待回來時,兩隻手各端著個托盤。其中的一個裡面放著精美的瓷碟,裡面盛著塊狀麥片——這是給德比的。另外一個閃閃發光的盤子裡面放著塊精心切好的新鮮三明治,白色的麵包和黃油,用動物油煎過的脆生生的豬肉切片,還有蕃茄醬。盤子里還有西芹和土豆。只是這肉……
凱茨驚叫道:「熏肉黃油麵包!」
「對啊,你剛才說要吃這個。」
「可我那時是在開玩笑。我已經吃過早餐了,我會長胖的。」
「別擔心,」德比說,「你會把脂肪消耗光的。」
於是凱茨咧嘴一笑,細細咀嚼起來。
「你剛才說,」德比又一次說道,「你父親是被槍打死的?」
採訪結束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左右了。在下午兩點半,她們會再次見面,然後一起去特雷斯因克曼。德比解釋說那位攝影家在午餐時間一定會在布賴頓。攝影師不是報社裡的,德比說。報社的攝影全委託給了一家代理處——這是他們的一個規矩。她們分手時,德比在凱茨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只要凱茨願意,她們一定會拍出很多照片:正式的,光彩奪目的,穿制服的,還有一些穿著比賽服的。是的,也許會有點兒冷,但在濱海區拍上幾張會相當不錯的。凱茨說透過那件比賽服沒準能看見她的乳頭。斯諾說,那太好了,她會變得性感而神秘,那樣不行嗎?就為了一輛馬自達MX5?凱茨想。就為了馬自達MX5,裸露一點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笑了笑說道:「好吧,如果你認為非得那樣……」
凱茨出來見著梅森,驅車返回警局。梅森說不管她願意與否,在有些事情上她必須得聽聽他的意見。要不他就會把她綁起來,塞住她的嘴,好讓她沒法不聽他說了。車內的寒氣令他怒氣沖沖。「天哪,弗拉德!為什麼女人總是既想要熊掌,又不願意放棄魚呢?」
「你強姦了莫伊拉,」凱茨只是平靜地說,「當你試圖澄清事實時,你卻讓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會洗耳恭聽,但那無濟於事。」他換了個擋併發出一陣咒罵,她冷笑道:「你是個強姦犯,警官。」
他們在約翰大街停了車,凱茨說她得上樓去見探長,梅森跟她一起上去。
他們從後面樓梯上去,凱茨心裡捉摸著還有多久他們會碰見莫伊拉,她不清楚莫伊拉是否已經和比利說起那天晚上她們出去的事,甚至以後更糟的事。她心驚肉跳,神經高度緊張地緩緩挪動著步子,現在她想要逃跑或者找個人打一架。
「你喜歡這樣,不是嗎?」她對彼得說,上樓這一路上她喋喋不休地嘮叨個沒完。
「別他媽的犯傻了!」梅森說。
他們進屋去見探長麥金尼斯。麥金尼斯抬頭看了看他倆,問他們是否一切順利。凱茨一句話沒說,梅森則說他們已經去找過德比了。「很好!」探長迅速地說,「好吧,現在我告訴你們,你們的住處已經收拾得非常乾淨,只是還有些淡淡的油漆味。你不會想到我們已經去過那兒了。隔壁特雷·弗瓊斯的房間里已有兩個警察了。而現在,瑞德正在你的廚房裡喝咖啡呢。」
「謝謝長官!」
「噢,我把你的床墊和枕頭也換了新的,對你來說就是張新床。」然後他把手伸到桌子底下,「還有,這也是給你的。」只見他略帶尷尬地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大的、粉紅色的柔軟玩具,是一隻小豬。
「是小豬文森特!」凱茨說。
「呃,實際上我想它只是文森特的表兄弟,但至少你有東西可以……」
凱茨抱著玩具豬仔,溫柔地說:「謝謝你,湯姆。」
「啊,好的……」麥金尼斯說,他咳嗽了一下。「對了!布萊克賽想一點鐘見到你們。那時我們就已經將你的安全問題搞定了。你們倆先去吃點東西,一點鐘準時回來。」
凱茨猶豫了一下,「我想知道,長官……」
「是關於迪本女警官?」
「呃,是的,先生。」
「有事出去了,去了布朗秀爾。她明天也會去那兒。」
「謝謝你,長官。」
「你們倆去吧,去喝點什麼,呢?」
「是,長官!」
他們徑直來到格雷普斯酒吧。彼得要了威士忌,而凱茨堅持要自己付錢。他又點了份咖喱飯。凱茨什麼都不想吃。他倆在門廳的吧台前坐了下來。
「你能給我個機會說說話嗎?」彼得輕輕地說。
「你愛說什麼就說吧。」
「你會聽我說嗎?」
「你那套我以前都聽過了,彼得。」
「上帝!」
她看上去冷冰冰的。「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彼得。我也抓過強姦犯,我也曾經在審訊室里開著錄音機給他們錄口供,聽他們用躺在墳墓里的母親的名義發誓說,是女方願意的。哪怕那個女人的陰門被弄得青一塊紫一塊,哪怕她的陰道被撕裂——甚至她的臉上被劃了一刀,一隻眼被打得紅腫。他們都會這麼說:『是她喜歡我粗魯一些的。』」
「凱茨,莫伊拉·迪本沒有受傷,身上也沒有什麼腫塊,我們發生了性關係,但並不十分愉快。我們喝得爛醉如泥,她不應該那樣,我也不應該。事情就是這樣,兩個警察爛醉如泥。」
「是你逼她的。」
「那究竟是他媽的什麼意思?」
「你強迫了她。」
「我沒有。」
「莫伊拉試圖阻止過你嗎?」
「是的。」
「你停下來了嗎?」
「沒有。」
「所以你強姦了她。」
「不,我堅持著,我試了幾次,她是沒說行但也沒有爬起來就走。」
「她說了她不能嗎?」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是的。」
「她有男朋友。」
「我還結婚了呢!」
「咖喱雞?」一位二十來歲的吧台服務員一臉傻笑地站在那兒。「您要的是咖喱雞吧?」
「是的,」梅森說,「把它放下!」他朝桌子指了指。吧台服務員咧嘴笑了一下,但梅森依舊一臉嚴肅,「是什麼讓你覺得這麼他媽的好笑?」
吧台服務員趕緊躲閃開並舉起了手。「沒什麼,先生。十分抱歉,行嗎?我生就這樣一副面孔。」
「那麼快滾開!」梅森吐出一句話。他轉向了凱茨,「在你看來,弗拉德,我就是個強姦犯。如果這樣,那麼我後半輩子就永遠會是個強姦犯了。」
「是的。」
「那麼為什麼你不願意給我五分鐘,就五分鐘,讓我陳述一下事實,為什麼你不願聽?你如此確信嗎?或者你是擔心自己也許是弄錯了。難道你和所有那些狗娘養的女人都認為性愛總是一成不變的?」
「是的。」
「你說什麼?」
「性愛,一成不變。『不』永遠就是『不』。」
「如果你那麼認為,那你和我可不是一類人,弗拉德。」
「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
梅森盯著他的咖喱雞,冰涼的外緣已經開始凝結變硬。「我只需要五分鐘,就五分鐘。」他說。
凱茨說請便,但她所有的結論已經無法變更了。
他把那份咖哩雞拉到面前,那動作看起來就像他不得不出於某種禮節性原則把幾叉子食物硬塞進肚子里去似的,儘管他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他把頭抬了起來,但兩人誰都不想讓自己的目光和對方接觸。
「我算是結過婚的,弗拉德,我有一個女兒,七歲了,很快她就會開始談論男孩子,然後是來月經,再后就會晚歸,她將成為所有的喜歡胡說八道的壞小子的目標。」
他快速地扒了兩大口咖喱米飯,然後用手抹了抹嘴。「我知道她將面對什麼樣的生活,我會努力讓她懂得男人是什麼樣的,他們的真面目是什麼樣的,我會告訴她的。因為我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德性。
「但她會去參加各種聚會,她最終將學會跳舞、喝酒,她會去試著抽煙,她會慢慢忘記我和她媽媽對她的警告。即使我們會告訴她要當心,別到處亂搞,別讓自己陷入難以自拔的境地。當然如果她能夠理智一點,那最好不過——當她第一次愛上某個年輕小伙,而又無法抑制自己的荷爾蒙分泌時——但為什麼她們不能?她是個人,而不是什麼道德、原則。」
凱茨瞪大了眼睛,一顆沾了咖哩的米粒粘在梅森的唇上。
「所以,你們這種人說,『我們知道我們想要什麼,我們知道怎麼面對它。如果我需要男人,如果我們想做愛,我們會直接告訴對方。不就是不,因為是就是是。』我今年三十六歲了,凱茨。那種至今仍令人記憶猶新的情形只碰到兩次,一次是同一個警官,她告訴我在她做決定時不喜歡被人撫攬;另一次是同我妻子,當我向她求婚時我還是個處男,她說好吧,然後她帶我上樓,在她父親的床上和我做了愛。」
凱茨冷冷地聽著,「我在聽著呢,彼得,然後呢?」
「或許我沒理解其中的奧妙,但我碰到過的女人並不總是願意讓你弄明白。我是個有些好色的傢伙,她們都知道這點,但她們仍願意和我玩。有時我想『我深陷其中了』,但是我錯了;但絕大多數時候我是對的。也許她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來答應你,也許她不是。但毫無疑問,直截了當地說同意的情況太少了,這一點勿庸置疑。和我約會的女人總讓人進退兩難,弗拉德,那就是遊戲的一部分。」
「這與你和莫伊拉的事有什麼聯繫嗎?」
「當然有聯繫!莫伊拉的所作所為和大多數曾與我上過床的女人或少女差不多。我的婚姻只是名義上的,每個同我一起出入的人都知道。我在四處尋找對象,所以莫伊拉一直在試著讓我平靜下來?她們都這麼做了。如果當我第一次試圖幹些什麼時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那我定會大吃一驚。你想要的是包括抗拒,那是性愛的一部分,這是做愛的常規。」
「但莫伊拉抵抗了,最後是你強迫她的。」
「不,我沒有強迫她。我戰勝了她,她投降了。我從未威脅過她,從未把她的手按在地上,從未把她灌得酩酊大醉以至於她對她所做的事一無所知,她是掙扎了幾下,但那是象徵性的掙扎,她所做的只是說『不』。」
「她確實說了『不』!」
「當你對一種過分舉動說『不』,而那傢伙並不認為你說的是真心話,那你會怎麼辦?」
「我會再次說『不』,直到我確信他明白我的意思了。」
「但如果莫伊拉沒有這麼做呢?」
「她一直在說『不』。」
「沒有,她沒有,我聽到過真正的『不』,真正的拒絕,它們會突然讓你停止。女人們會變臉,她們會走開,厲聲喝斥你,把你推開。對每一個稍有經驗的男人而言,這種『不』再清楚不過了。當情形十分確定時,你得讓你的『不』聽起來十分清楚,明確。莫伊拉渴望得到情愛。她只是不敢肯定她在布賴頓的男朋友是否真愛她。她明確地說過我強姦了她嗎?她說了我虐待她,強迫她了嗎?」
「是你讓她做的,你強迫了她,你無視她的拒絕。你強姦了她。」
「她是那樣跟你說的嗎?她真地叫醒你,然後對你說我把她給強姦了嗎?」
他把我那個了,凱茨。
莫伊拉,彼得強姦了你,你是想這麼說嗎?
是嗎,凱茨?
是的!
真的嗎?
是的!
噢,凱茨,我怎麼跟比利說呀?
凱茨抬起了頭。如果說她看到了什麼的話,那就是彼得眼裡乞求的目光。她大約猶豫了有一秒鐘,然後就開始下結論了。「我不記得確切的字眼了,彼得,但我看見了她的臉,她的眼淚,我認為你強姦了莫伊拉。你可以一直說下去,但那將無濟於事,莫伊拉將永遠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也許比利也是。她不準備將它公諸於眾,因為她不能。但她認為你強姦了她,我也認為她被強姦了。你在場,你是個強姦犯,你是頭豬。」
彼得看上去心灰意冷,他的眼睛黯淡無光,眼神鬆散,就彷彿剛才他在乞求她賜予他生命而被拒絕。一種絕望的神情從他的眼睛里透出來,一股憐憫之情使凱茨的決心稍稍有些動搖。她迅速地站起來,說她去要些飲料。她低頭看了看他的碟子,「慢慢吃你的咖喱飯,彼得。你好自為之,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嗎?」
她走向吧台,她知道彼得正注視著她,當她回來時,他已經很平靜了。
56
他們回到約翰大街,布萊克賽正與麥金尼斯、賽恩、格里夫斯以及喬治·林賽爾在辦公室里,牆上掛著一張凱茨住宅的平面圖,住宅樓四周是環繞著的街道,裡邊是她的公寓。凱茨不禁打了個冷顫。
當他們進去時,正在說話的布萊克賽停頓了一下,沖他們點點頭,然後繼續說:「通往凱茨公寓的路線將穿過經由約翰斯公寓和卡索姆·德瑞斯公寓的防火安全通道,並穿過這座花園,然後從這個樓梯上去。我們已同住在二十八號房的夫婦作了詳細安排,二十四號是套空房子。如果伯克的神經系統沒有什麼問題的話,他應該會使用這套房子。所以我們必須伏低身子,因為他有可能走進圈套。
「如果伯克按我們的設想行事,那麼弗拉德開門時將會冒很大風險,最理想的是,我們能在樓道里捉住此人,但如此一來,我們就無法避免打草驚蛇。除了在弗拉德的房間里埋伏一個人以及在約翰斯的公寓內布置下其他人以外,我們還會有一隊人馬從外面趕過來,三十六號房對門也會安排一個應急分隊。」
凱茨說:「那些傢伙集合到我門口需要多長時間?」
「我們估記,從樓上下來,出去,穿過大街至少需要二十五秒鐘。」
「時間太長了,長官。伯克可能早就把我打昏並把我弄進去了。」
「是的,弗拉德。我們還在考慮這個問題。但別忘了我們還在屋裡埋伏了一個人呢。」
布萊克賽得又開始跟那些人說話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看起來伯克很會對付盯梢,他似乎對街道的情況摸得很熟而且總選在夜深人靜時下手。即使我們安排一個啞巴工人在街上幹活也難保不把他給嚇跑,我們最主要的武器只能是弗拉德自己以及埋伏在屋裡的那個人。」
凱茨再次打斷他的話:「我們能躲多久,長官?如果伯克不出現,我們該怎麼辦?他也許比我們想像的要聰明一點,也許他正等待著這麼一天,你們撤除對我的人身保護的那一天。」
「你今天的新聞報道上有照片,是嗎?」
「是的,長官。」
「他們會將它發表在今天的報紙上嗎?」
「布賴頓,也許會,長官。但也可能不會,明天發表的可能性大些。」
「那麼全國性報紙呢?」
「只有《太陽報》,長官。他們可以把我的事放在明天早上的頭版頭條。他們將在這件即將發生的事件報道方面獨領風騷。『拯救布賴頓的女孩』以及所有……我們已經答應他們,伯克的擒獲經過將讓他們來獨家報道。」
「噢,是嗎,我們已經答應了他們了嗎?」
「這是唯一能調動他們熱情的方法,長官。」
「熱心公益的精神究竟都跑到哪去了?」布萊克賽說,「它已同社區警方一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們沒在那兒呆多久,他們給凱茨看了看花名冊,告訴她誰什麼時間會在哪兒。麥金尼斯給了凱茨一件防彈背心,讓她穿在她的無袖套頭罩衫的裡面,凱茨說她從不穿這種罩衫,麥金尼斯咆哮著說,那她現在必須得穿了。
但她仍然得同梅森警官共事,他會在中午午飯時和下午五點半讓她下車,他們要演一場他離開她的戲給人看,然後他開車去前面,停好車在那等著。
「瑞德警官白天保護你,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七點。梅森警官將做你的守夜人。他送你下車二十分鐘後會穿過後面花園到你那兒,他會守在你的前廳里,如果你們要說話,就把電視聲音開大些,因為伯克可能會偷聽。」
凱茨問,他們仍在四處尋找伯克呢還是就指望這次行動呢?布萊克賽告訴她,現在有一個軍的人在找他,而且每輛經過漢普塞爾的埃斯哥特貨車都被攔住接受查看。不久就會民怨四起,他說完就咧嘴一笑。「但我們要的就是這個,不是嗎——抱怨?」
57
德比·斯諾此刻一定在等著他們,穿著她的高跟鞋咔噠咔噠地在「大都會」的入口處踱來踱去。凱茨告訴梅森她得去見她。「我開車送你去。」他說。
她暗示說沒有那個必要,她和他一樣,也有選擇的權力,她不需要他的陪伴,這難道不是與他共同的感覺嗎?他指責她不忠於職業,哪怕是暫時性的,他仍然是她的保護人,如果她出了什麼事,那麼他們第一個找的就是他。
梅森對她說:「我現在只是在工作,弗拉德。」
他們再次坐上了他的卡瓦利爾。他靜靜地開著車,一言不發。當他們到達「大都會」時,梅森陪著她一起下了車。德比·斯諾穿著一件長得一直到腳踝的開士米大衣走了出來。那件衣服看上去起碼值一千英鎊。門衛走上前來剛準備說車停得不是地方,梅森趕緊大聲說:「警察!」德比·斯諾伸出了手,梅森握了握,接著他們一同上了車。
天氣並不怎麼好,可以感覺得到寒風像刀割一般凜冽,大海看上去仍那麼恐怖,橋墩底部的周圍激蕩飄落著白色的浪花。當梅森將車開出汽車泊位時,他極迅速地來了個急轉彎,把車開上了馬路,然後又擠進了兩輛挨得很近的汽車之間的狹窄通道,其中一輛嘟嘟地按著喇叭,而梅森卻跟沒聽見似地繼續開他的車。
「你總這麼開車嗎?」德比·斯諾問。
「我是個職業司機。」梅森說,「會很安全的。」
他們駛進了因克曼排屋。凱茨覺得這裡看起來冷清得有點奇怪。她的公寓外停著幾輛車,於是他們把車停在對面。凱茨看見那幅鑲花邊的窗帘急促地拉動了一下,她同梅森和德比·斯諾迅速地低語了幾句,說她只是想問個好。
「那是我隔壁鄰居,」她解釋說,「她是個和藹可親的好老太太,她一直很關心我,我只想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我們還有時間,」德比說道,「攝影師還沒來。」
當凱茨從車裡出來之後,她才第一次真正地意識到這風有多麼厲害。有時當歐洲氣溫驟降時,英國似乎就變成了那股來自俄國的惡劣寒流長驅直下的一條通道。她一邊躲閃著來往車輛橫過馬路,一邊向躲在窗帘后的勒蒂斯夫人招了招手。
「勒蒂斯夫人!你好啊!你知道嗎,我馬上就要搬回來住了!我只想向你問聲好,看看你怎麼樣了。」
「我很好,謝謝!」
「那次被盜后,我把我的房子重新裝修了一下。」
「我在報紙上看見你了。」
「是嗎?」
「他們說你會獲得一枚勳章。你還要離開一段時間嗎?」
「裝修!勒蒂斯夫人,你知道……」
「我想你會再回來借牛奶的,是嗎?」
「很可能,夫人。」
凱茨溜走了,她真希望能給勒蒂斯夫人一個擁抱,但她們之間存在太大的代溝,她們很少同警察話別。當凱茨走到台階底部時,勒蒂斯夫人已經輕輕地關上了她的前窗。凱茨抬起頭時,看見一輛大型白色篷車開了進來,勒蒂斯夫人也看見了,並像往常一樣作了記錄。凱茨沒有看見她,只看見了那幅泛白的鑲邊窗帘動了動,還有她那在前廳幽暗背景映襯下的棕褐色身影。德比和彼得同時從車上跳了下來。
大篷車停了下來,被噴得五顏六色的黑色反光擋風玻璃後面有兩張看不太清楚的臉。當車門打開時,凱茨把身子低下來以便看清楚他們的臉,她首先注意到一件T恤衫——紅色的眼睛,中間是個鏡頭,一條長長的磨破了膝蓋的牛仔褲——是蒂姆。
加雷斯·博克斯從駕駛座上跳下來,他臉上光彩異常,他斜著眼向大家問好。「看起來,」他說,「我們註定了要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