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第二章、音樂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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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一日,星期日。
悲鳴響起時,水穗還在夢周公。沒多久,終於從迷迷糊糊中驚醒過來。
看看時鐘,才七點多。水穗迅速穿好衣服,快跑出去。剛好在走廊看到佳織推著輪椅前行,便由後跟她打聲招呼。
「剛剛的聲音是?」
水穗問道。
「大概是鈴枝吧。」佳織帶點不安地答道。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
「總之去看看吧。」
水穗和佳織共乘電梯,客廳里幾乎全員到齊了。清江、靜香、永島連近藤夫婦也在。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向一點。扇形中心的鈴枝。她似乎剛從地下室的樓梯上來的樣子。黃臘般蒼白的臉色,像被附身似地身體僵硬。
「主人他」
發顫的唇際,流出她那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
「主人他死了!」
一瞬間,時間彷佛停止了,大家都毫無任何反應僵住不動。
最先有動作的是勝之,推著鈴枝,以無法與他那巨體聯想在一起的飛快速度衝下樓梯,永島和清江繼之,接著水穗也下去了。
那時,由背後傳來「騙人的吧」
可以聽到佳織嘴裡發出含淚欲哭的聲音。
樓梯下,視聽室的房門半開著,繼勝之後,水穗等人也進去了。
水穗環視現場,忍不住以手掩口。永島等也是一副口不能言的樣子。
「怎麼回事?這到底」
勝之勉強由喉部擠出聲音喃喃說道,其他的人什麼也沒說。不久和花子等人也來了。和花子一看到現場馬上尖叫個不停。
宗彥倒在牆角的整理櫃前,臉朝下,身體捲曲,腰部以下扭轉而向著旁邊。大衣右邊小腹的部份血染一片,而且,就像是刻意裝飾般的,身體上和四周散滿了拼圖碎片。大概是由柜子上掉落的吧。一個像是裝這些拼圖碎片的箱子也掉落一旁,盒蓋則停留在卡帶那層,再仔細點看,發現擺在那邊正是那個小丑木偶,而盒蓋就是被琉璃盒勾住一角才會掛在那裡。盒蓋上印有『威猛的雄獅』這樣的標題。
宗彥的屍體帶來強大的衝擊,而眾人的驚訝尚不只於此,因為在宗彥的屍體旁,還躺著另一具屍體。那個屍體像在床上睡著一般,靜靜躺在宗彥身邊,而胸口插著一柄小刀。
「怎麼回事?」
勝之重複了同樣的話語,又接著說。
「為什麼三田理惠子會在這種地方死了?」
搜查員在地下室調查期間,水穗等人全待在接待室。勝之和花和子並坐在沙發上,對面坐的是水穗、清江和永島。佳織的輪椅緊靠水穗。佳織之前那蒼白中帶點青的臉色,如今雙頰處恢復了些許紅潤。
松崎稍微離開眾人,站在窗邊。那裡有宗彥還未完成的『馬莎·庫斯』拼圖,他低著頭,將未完成的部份一片片嵌入。
一時間沒有任何人開口,想說的話有一大堆,卻不知道從何問起——因此沉默了。
水穗想起了昨天在這個房間里遇見的人偶師。他曾說過的『悲劇的小丑』的傳說浮現腦海。
拼圖蓋子掛在那個人偶上,水穗並沒有去動他就這樣走出房間。因為內心實在不想再見到那令人害怕的表情。
說到這,今天那個人偶師不是要來嗎,但可能拿不到人偶了。
如果悟凈知道了這件事,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呢?水穗為這不合時宜的想像想得出神了。
「真久啊。」
這一次最先打破沉默的也是勝之。等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身上后,
「在聽取案發經過吧。」說明道。
「需要這麼久啊。」
現在是最先發現的靜香和鈴枝被叫去個別詢問。
「因為被害者是個大人物吧。」
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清江得意地說道。
「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沒有晚報,但明天的早報肯定是以頭條新聞來報導的。受到世人所矚目,警方更是希望儘早偵破案件,所以一開始就徹底的調查。這類事件首次調查是最重要的,即使是聽取案發經過,當然會連最細微處也會追問到底。」
「問些什麼呢?」
放下專註玩著拼圖的雙手,松崎臉色不安地打火點煙。在這些人中吸菸的只有他和勝之。但就因為兩人呼出的煙,將房間的空氣弄得灰濛濛的。
「人際關係和大叔最近的言行吧。」
還是清江回話。
「若是松崎的話,可能會問公司的事吧,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啦等等,此外還有昨天的行蹤。」
「昨天的行蹤?」
松崎一臉不解地回問道,「是指社長的行蹤嗎?還是」
「當然各自的行蹤啦,這種事能不確定嗎?由個別談話中,細細推敲是否有任何矛盾的地方,一發現有不自然的舉動,馬上追查到底,這就是他們辦案的方法。不管怎樣,只要照實說就可以了,當然,心中有鬼的就另當別論了。」
清江望著眾人。
「聽你這樣說,好像是我們之中的人殺了這兩人似的。」
勝之臉部肌肉扭曲,目不轉睛地正面看著清江。
「我可沒這樣說。我只是說警方會考慮各種的可能性。」
「你也看過視聽室現場了應該知道吧?事實十分明顯,社長被三田理惠子殺了,然後那女人再自殺。也就是強迫殉情。」
深思后再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深信不疑,而連連點頭。
「強迫殉情?真是老一輩的觀念。有什麼根據嗎?」
清江的語氣似有所憑恃。勝之心頭火起。
「看不就知道了?社長被刺中腹部,而三田小姐手持兇器刺了自己的胸部。」
接著清江像是不同意地搖搖頭。
「那種程度的偽裝是很簡單的。即使一般的電視劇也用得快爛掉了。再說也沒有動機吧?」
「不能說沒有動機。因為那兩人之間聽說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
可能是意識到佳織在場,勝之說到曖昧處突然咳嗽一聲。
「但也沒有確實的證據呀!」
「雖然是這樣,但可能性很高啊。」
「沒有什麼東西丟了吧?」
永島有點拘謹地說道。水穗覺得他與其說是在述說自己的想法,倒不如說是在為兩人的對話降溫。
勝之等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永島用舌頭潤嘴唇。
「也就是說,有沒有可能是強盜所為」
「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因為還沒有人去巡視過門窗是否有全關起來。」
清江附和永島的話。勝之只是不高興似的猛抽著煙。
「即使如此,」
松崎戰戰兢兢地開口。「為什麼三田小姐會在這種地方呢?她昨天傍晚明明回去了呀?」
「一定是宗彥叫她來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和花子,以平淡的口吻說道。她並沒有稱宗彥為姊夫。
「社長?在半夜裡?」
勝之又問了一次,她低著頭很明確地額首。
「那個人的公寓,離這裡並不遠,而且,宗彥以前就常叫她出來。」
「叫出來是來這個家嗎?」
「就是啊,叫三田小姐由後門進入,在這視聽室碰面。有時還待到清晨」
說話的和花子像是要壓抑激昂的情緒,而了口說。
「雖然曾聽鈴枝提到,一大清早那個人的車子似乎停在停車場,但因昨天是七七忌日,我想應該會稍微自制一下才對。」
「現在不要講這種事。」
勝之目光一閃地說道。他的視線,投向位於角落處的佳織。佳織雙手糾結放於膝上,一動也不動。
宗彥的放浪,水穗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由母親琴繪的話,可看出幸一郎死後已有那個徵兆,而賴子不在後更是肆無忌憚。
不久,靜香回來了。一個肥胖的漢子隨同而來。靜香默默地坐到位子上,閉起眼睛,就那樣像尊石像般一動也不動,水穗覺得她似乎有意拒絕和任何人的交談。
和她一同進入的男子,環顧室內一周后視線停留在近藤夫妻身上。
「想請教點事,可以嗎?」
勝之和和花子對看一眼,再轉向刑事。
「兩人一起可以嗎?」
刑事考慮一下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