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百零四章 忘川
「你怎麼了……」
他一時驚駭心痛得皺起眉頭「你不吃不喝到底是為什麼?!」
晨露微微抬頭黑眸中仍是一片茫然。
「我只是倦了……」
她低低開口道聲音微弱完全不似平時。
皇帝也不再多說細心為她裹上毯子將她打橫抱起也不理那零落的通天鮫紗帷帳徑直出了寢殿。
秋日的中夜沁涼入骨深露浸濕了人的鞋襪皇帝抱著她一躍上了屋檐。
琉璃瓦在夜色中散著淡淡幽光皇帝將衾毯抱緊卻毫無褻瀆的念頭只覺得伊人這一刻脆弱至極需人憐惜。
「還記得這裡嗎?」
他輕聲問道。
「那時梅嬪出事我一時心灰沮喪是你在此吹笛讓我豁然開朗……」
溫熱的肌膚相觸錦衾重疊間他彷彿能嗅到她間的清雅幽香那並非是宮中女子常用的熏香而是白梅一般冷潔自然。
「看這夜空……」
他指了指繁星閃爍的蒼穹「千萬年一如此景一旦仰望便覺自身渺小什麼憂愁煩惱在它面前不過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人的性命著實短暫萬事的緣由可以不提但是人與人的爭鬥和仇恨卻是至死不休的。」
晨露低喃道。
「若是有一日你輾轉反惻一心一意到取仇人的性命到頭來他卻先一步步入黃泉。那你這亘長的仇恨又要如何派遣呢?」
她彷彿是在問元祈又彷彿只是自語。[更新最快]。
「你的仇人……?」
元祈細細咀嚼著她地話意。想起之前的忽律又想起昨天一幕---
「王沛之也是你的仇人之
晨露不答。黑眸中卻因那個名字而燃起火焰。
「他倒是死得其所……!!」
元祈想起被那夜過後眾人轉述太后地曖昧行止心中一陣厭憎。
「想不到母后與他……!」
他實在不願再談起此人可這樣一個骯髒的名字。卻讓晨露如此喪魂失魄。
元祈心中一陣隱痛近乎同仇敵愾地他用力抱緊衾毯默默無言地給以安慰。
浩朗星空下這高聳的飛檐之上坐著這一對緊密相擁的男女夜風拂過衣袂宛如金童玉女一般。
「睡著了嗎……元祈忍住手臂的酸麻低聲問道。
均勻的呼吸。彷彿告知了主人地沉靜。
元祈眼中閃著溫存熾熱的愛意俯身看向懷中摯愛的女子。
那嫣紅欲滴的朱唇因著面龐的蒼白而越幽麗。他低下頭一分一寸的。逐漸貼近----
這一吻封緘。只是輕輕貼近隨即分開。
元祈神思悠然。仍在回味著這一吻卻是起身躍下抱著懷中沉睡的女子向著雲慶宮而回。
他沒有看到懷中人眼睫微閃在面龐上投下了濃黑的陰影。
晨露露出一道微笑凄婉然而寧靜隨即睜開眼。
下一瞬那微笑因眸中的冰冷犀利而轉為詭譎-對不起……她埋在元祈懷裡對著這寬廣胸膛中那一顆心默默說道。
夜色如瞑居然下起了大雨幽黑至藍地蒼穹中無數水流從天階落下遮住了一切的聲響也遮蓋了人間繁華若夢。
慈寧宮門緊閉寢殿中滿是熏香的紫煙迷離氤氳中彷彿有無窮地夢魘藏身。
太后跪坐榻上努力搗住胸口的絞痛以咬牙地痛楚來抵禦眼前不斷出現地鬼魅身影。
「所有被你害死的人都一一見過了吧……」
清渺地低語伴隨著熏香的微微稀散太后清醒了些抬頭看向宛然洞開的殿門。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如今外間都在傳說太后與王大將軍曖昧有私他為了救你而死你卻只是被終身幽禁實在是天壤之別啊……」
近乎惡毒的諷刺從逐漸出現的清雅身影口中吐出在寢殿中形成重重回音。
太后費力看去卻見來人只著一襲白衣雪一般的面容幾乎要溶入熒熒燭光之中雙眸卻是幽黑空寂瞳仁中那深不見底的一點竟讓她生出無邊的悚然。
「你來做什麼……」
太后微微喘息著卻不願示弱口中只是冷笑道:「我那不孝之子遣你來的么?」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來看你最後的下場。」
宛如冰玉落地森寒中帶著無邊的怨毒太后不禁一驚愕然抬頭----
「香熏的氣味如何?是不是讓你見到了許多故人……」
太后聞言急急起身踉蹌著行到香爐旁以袖拂倒了爐身紫煙卻仍是渺然不散。
「徒勞無功……你真的已經老了!」
低沉的冷笑聲在殿中響起彷彿岩漿都在這一瞬冷卻凝固「當初你與他苟且私通以一杯牽機陷我於死地的勇氣到哪裡去了?!」
虛空中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掐住了太后的喉嚨。
她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近乎茫然的緩緩抬頭--「你說什麼……」
「你怕我化作厲鬼來向你索命在宸宮之中貼上密密符咒這二十六年來你以為可以高枕無憂----可惜哪……人算不如天算。」
低低的聲音在殿中迴響太后在這一刻眼前一暗彷彿有無數枝蔓從黃泉中攀附伸來將自己竭力拖下----
「不可能的!你已經死了死在先帝的牽機之下……」
她近乎狂亂地拿起燈燭明滅閃爍的火焰將對面的人影照亮。
那一雙清冽出塵的黑眸穿過記憶輪迴穿過那黃泉忘川停駐在眼前。
大雨傾瀉如注碩大的雨點敲打琉璃明瓦飛檐下鐵馬在叮噹急響奔騰轟鳴好不熱鬧。
太后聽到自己輕輕笑了笑聲在寢殿中顯得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