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謠言起(上)
暮春時節紫宸宮裡盛開的牡丹花艷麗絕倫、香氣襲人。[更新最快]。紅色、粉色、白色、紫色、黑色等各色牡丹爭奇鬥豔繁花滿枝雍容艷麗。好一派「嬌含嫩臉春妝薄,紅蘸香綃艷色輕。」的迤邐風光。
二皇子蕭湛搬去紫宸宮已有月余。原本的謹妃因牽涉定嬪之死被褫奪封號雖還位列妃位到底境況不如從前。太后感念定嬪養育二皇子多年准以九嬪之禮治葬。宮裡暫且恢復寧靜祥和。
蕭霽睿傍晚時分前去紫宸宮用膳卻沒有看到蕭湛不覺詫異的問起。於冰艷神色漠然的回答:「二皇子思念定嬪每到用餐的時候就會帶著乾糧前往定嬪去世的地方供奉半個時辰才會回來用膳。」
她語氣生疏無比抬頭看到蕭霽睿深思的眼眸忙換上笑臉對明霞道:「明霞你去讓二皇子早些回來告訴他父皇來看他不可失了禮數。」
蕭霽睿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道:「湛兒自來孝順你若真心待他他必定真心孝順於你。」
於冰艷笑容明燦。「臣妾照顧他為的是分皇上的憂湛兒孝順皇上與太后臣妾就心滿意足了其餘的臣妾可不奢求。」
蕭霽睿淡淡一笑道:「毓卿果真是有心之人。」
說話間蕭湛回來。過多的人生挫折在他尚嫌稚嫩的面孔上烙下倔強沉默的痕迹。面對蕭霽睿時神情也是淡漠多於欣喜。於冰艷吩咐下去:「明珠你讓小廚房把二皇子的午膳端去他的住處。」
蕭湛依禮道:兒臣謝母妃體恤。」
蕭霽睿眼神掃過那對疏遠地「母子」淡笑問道:「湛兒還是在為定嬪食素么?」
「回父皇兒臣身為龍子不敢輕待身體今日因是初一。所以才用素菜。母妃也很體諒兒臣。」蕭湛語氣平板的回道。
蕭霽睿不以為意的點頭道:「朕明日去考問你們地學業你先下去吧。」轉頭看到於冰艷無趣的神情。笑道:「毓卿是否累了?照顧孩子並非一件易事。」
於冰艷嫣然笑道:「湛兒初來乍到臣妾不敢輕慢。事事親歷親為。所以臣妾想這些日子皇上還是去別地姐妹那裡臣妾凡事要以湛兒為先難免會疏忽皇上。可不想被皇上治罪。」
「朕的毓卿越的寬厚持重讓朕刮目相看。」蕭霽睿微微牽出笑意。
於冰艷嬌嗔地道:「莫非皇上眼中臣妾一直都是不明事理的人?」
蕭霽睿朗聲大笑。連連頷道:「朕失言了讓毓卿笑話了朕改日再給毓卿賠罪。毓卿也早些休息保重身體。」
於冰艷滿面春風的把他送到門外轉身去了蕭湛處。蕭湛正在讀書於冰艷滿意地點頭道:「你今日的表現很好好好準備明日的問答你母親把你託付給本宮你要知道她的苦心。可不能讓你母親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蕭湛跪拜道:「兒臣明白兒臣不會讓母妃失望。」
於冰艷似笑非笑道:「本宮不需要你的感恩。記住你不是一個孩子。本宮需要的從來也不是一個孩子。你能給本宮多少驚喜本宮自然會給你多少回報。」
蕭湛始終沒有抬頭望她一眼。直到她離去的腳步越來越輕。他才緩緩的起身不曾理會早已麻木的雙膝。仇恨地目光一眨不眨的凝住她離去的方向。
她地母妃被貞妃陷害毓妃雖然派人治好了她卻只是想跟她達成交易讓他們母子變作於家的傀儡。母妃因為他地前程不惜自盡。這一切他都會從他們身上討回他要讓所有害死他母妃地人為她陪葬!
貞妃有孕毓妃忙於照顧二皇子皇帝一連幾日留宿凈荷宮。宮裡的氣氛漸漸不平起來有傳言說皇帝常去凈荷宮是為了親近恪純公主要立她為妃。慕從容不過是掩護而已。婉辭以從容地位分長久佔據一宮其實就是在為公主的晉封做鋪墊云云。
恪純眉飛色舞的向婉辭描述她聽來的謠言不見慍怒反似有趣。
婉辭柳眉細擰霜娥禁不住好奇的問:「你怎麼都不生氣?」
恪純不以為忤展眉笑答:「為何生氣?捕風捉影的事他們也敢傳也不怕皇叔將他們一一治罪。」婉辭卻沒有她那麼樂觀。「當初皇上封你為公主便是為了堵住攸攸之口。此刻流言遍布後宮卻不會是表面這般簡單的事。」
恪純抬高了興緻坐在她身旁問道:「你可有什麼想法?」
「朕也想聽一聽你的想法。」清冷的聲音響起漠然中是隱藏的擔憂。
婉辭正對上他冷峻的面容若有所思的研判意味。她微一搖頭蕭霽睿會意地讓霜娥與恪純離開恪純起初不肯卻拗不過霜娥的生拉硬拽。
「你有何顧慮?」蕭霽睿接過她手中的茶盞劍眉微擰淡問道。
日光晴朗微風送來庭院里新植來的海棠花香糾纏於鼻尖輕綻醉人氣息。婉辭略略失神半晌回道:「雖是捕風捉影然我總覺得背後另有玄機。」
「你擔心背後另有殺著?」蕭霽睿輕抿口茶。
她瞳眸黯淡下去。「他們必然不希望弄假成真。」
蕭霽睿閉目沉凝眉心淡鎖。再睜眼時似墨的瞳仁如同靜海深湖偏看不到一星半點的情緒。「朕已有了決斷。」
婉辭心中一動莞爾道:「是溫大人?」他與她想到了一處都明白她不適宜久留宮裡並非為了漫天流言只為她身上灼灼光芒不該被皇宮掩蓋。
蕭霽睿對她的敏銳抱以讚賞。「寧遠當是最適宜的人選。」
婉辭抿嘴輕笑。「怕只有溫大人與她旗鼓相當。的確是良配。」
蕭霽睿沉沉望她輕輕漾開淺笑握住她並涼的指尖。「朕慶幸。他們想錯了。也慶幸那都不是你。」
婉辭微笑不語。江棟樑卻在外焦急地喚道:「皇上慈聖宮宮女過來稟告貞妃娘娘不小心滑倒動了胎氣。」
蕭霽睿聳然而立婉辭適時的接過他的茶盞。他神色複雜地凝注她無波無緒的臉上。幾不可察地嘆口氣走出門外。聽到消息地恪純趕著來安慰她卻看到她平靜的練字一筆一劃皆十分有力。恪純不禁氣餒道:「你為何都不吃醋?」
婉辭翦水明眸暗涌淡淡微笑。「並非每個人都有吃醋的權利。」
貞妃驚魂未定的撫著肚子心有餘悸。她方才從慈聖宮裡回來太后聽到碧雲的稟報十分地震怒竟沒有顧及到她在場當場勃然大怒要求將傳言者杖斃。一直以來太后都甚少准她出門。流言自然從未到了她的耳朵里。乍然聽見這番謠傳卻與連日的心事相吻合由不得她不去深想。倘若皇上將計就計。那麼她情何以堪?
回碧璽宮的路上神情恍惚的她並未看到腳下的青苔。一個不察。直挺挺的摔倒若非碧雲眼明手快。她腹中的孩子怕是要不保。那時他的失望、太后地責罰她可還有力量身受?
纖纖素手撫在胸口心頭卻盼望他及時到來好讓她覺得她不是一個人面對未知的將來好讓她安心他心裡自始至終惟有她一人。當蕭霽睿焦急的身影出現時她緊緊攥住他地手一絲一毫不願鬆開。
她一直都認為她是配不上他的。
初初相見他靜默高華即使身受重傷卻絲毫不能折損他地容光。他是那般清冷傲然卻不曾給鄉野凡俗地她任何難堪。然而她心裡始終抱有誠惶誠恐的心只因他是她地天她終其一生的牽念。
蕭霽睿寬慰的一笑試圖緩解她的緊張。「怎麼學起孩子來?這般黏人。」貞妃泣然道:「臣妾差一點就失去我們的孩子!」
蕭霽睿將她擁入自己懷中撫慰道:「現下不是沒事了么?上天會保佑我們的孩子你自己定要放寬心才可以。」
她只覺肩膊乏力深感勞累好想就此在他懷裡永遠不必醒來面對她所害怕的一切。「皇上臣妾想回去了。」她終究開了口她不願總是順從忍耐把自己置於無從把握的境地。
蕭霽睿撫著她絲的手一滯淡笑:「等過了這段日子朕就把你接回去。眼下還有旁的事別讓母后傷神。」
旁的事?是恪純的事么?貞妃忽然很想開口質問終究咽了下去。此時碧雲在外通傳:「回皇上皇後娘娘與慕從容來看望貞妃娘娘正在殿外候旨。蕭霽睿略略沉吟道:「貞妃要休息她們的心意朕明白了讓她們別等了去慈聖宮與母后說說話寬一寬母后的心。」
碧雲復又道:「方才三公主與恪純公主也一同過來如今正在太後殿給太後娘娘請安稍後會過來奴婢是否也要攔下二位公主?」
蕭霽睿寵溺的笑道:「兩丫頭你怕是攔不住的等會她們來了讓她們留下一同用膳吧。」
貞妃鬆開手懇切道:「臣妾只願與皇上單獨一起。」
蕭霽睿笑道:「不過是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有她們在或可讓你開懷大笑何須在意呢?」
貞妃略帶沙啞的聲音凄然問道:「皇上您真當恪純是孩子么?」
蕭霽睿擰眉不語。
她卻把他的沉默當作默認心頭凄楚難忍。「皇上臣妾是您最親近的人啊您竟連臣妾也要瞞著么?」
「貞妃!」蕭霽睿長身而立眼底掠過一絲慍怒片刻恢復寧靜「你才受了驚嚇好好歇息不該想的不要自尋煩惱朕明日再來看你。」
「皇上!」貞妃自悔失言急急喚道。
蕭霽睿終是不忍回過頭去嘆道:「朕允過你的並沒有忘記。」他說的很輕似冷冽的清泉叫人不可再生質疑。
貞妃閉眼兩行清淚滑落臉頰順勢潛入嘴角苦中帶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