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可怕的真相
李斌良懷著忐忑不安又有些敬畏的心情,走進山陽縣紀檢委的小辦公樓。這是他參加工作以來……不,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走進這個部門。真的,儘管這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機關,可是,此前,他從沒邁進過一步。他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除了本機關的工作人員,出入這裡的只能有兩種人,一種是檢舉揭發腐敗問題的,另一種則是涉嫌腐敗等問題接受調查的。那麼,自己來這裡幹什麼?李斌良不由反省起自己,可是,他無論如何想不出自己有哪些問題需要紀檢部門過問的,何況,就是需要過問,也應該由江泉紀檢委出面,而不是山陽。那麼,他們到底為什麼找自己呢?何況,在這種特殊的時候,省紀檢委調查組在,據說,還有中央紀檢委的人……莫非……莫非是省紀檢委調查組找自己?那麼,他們又是因為什麼找自己呢?是了解什麼腐敗犯罪的線索嗎?對了,谷局長說,可以如實說出自己知道的一切,可是……也許是一種錯覺,李斌良進門后,感到裡邊的氣氛也和機關不一樣。樓里很樸素,也比較安靜,多數屋門都緊緊地關著,有的屋門內有說話聲隱隱傳出,這越發使李斌良感到一種緊張、壓抑和神秘。沒有人迎接他,看來,他們找自己不是因為什麼重要的事情。李斌良停下腳步,平靜一下心情,向「三二」門走去。可是,在他還沒走到屋門的時候,門一下被人推開了,一個人從裡邊走出來,熱情地叫著他的名字:「斌良,你來了,快進來……」於是,李斌良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五十齣頭的男子,身材結實,面龐稜角分明,目光銳利而熱情,一雙大手伸過來,馬上把自己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他是誰?沒見過呀,怎麼對自己一副非常熟悉的樣子?看上去,還這麼親近,這麼熱情,又這麼真誠……
「三二」辦公室很寬敞,看上去好像是會客室,而室內只有男子一個人,他牽著李斌良的手走進來,把他讓到一張沙發上坐下,然後熱情地沏茶,讓煙,非常高興的樣子。李斌良疑惑地:「您……」男子:「怎麼,不認識我嗎?對了,咱們沒見過面,只通過電話。」通過電話……什麼時候的事?男子:「想不起來了……三年前的事,這回想起來沒有?」三年前……和他通過電話……這……男子真誠而又調侃地看著李斌良笑著:「怎麼,還沒想起來?那是誰呀,給我打電話,說不想當副政委,只想當刑警……」天哪!李斌良猛地站起來,一把握住男子的手大叫起來:「趙書記……」男子也放聲大笑起來,握著他的手:「還行,沒有忘記我這個後台!」「怎麼能忘呢,趙書記,你怎麼來了,你現在在哪裡呀?」
三年前,李斌良曾經在困境中得到過這位當時的地委書記的關懷,可是,他們之間只用電話交流過,從未見過面,後來,問題解決了,李斌良也當上了副局長,這位地委書記也調走了,所以,他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可是,他永遠不會忘記他,正是從這個人的所作所為上,使他感到了一個正直的黨的領導幹部是一種什麼形象,並激勵著自己做一個正直的人,努力的工作,也是他,使自己在面對種種不如人意的現實時,心靈中保留著一線希望,因為,他知道,上邊還有趙書記這樣的領導幹部……可是,他一直沒有見過他,儘管他想見到他,當面致謝,可是,還是沒有見過他。因為,他一想到他是如此位高權重的領導幹部,頓時就望而卻步,另外,他也不願意給人以攀龍附鳳的感覺。後來,他就調走了,聽說去了省紀檢委,後來,又調往中央什麼機關……天哪,難道,他就是中央紀檢委派駐本省的那位官員?他原來是地委書記,正廳級,那麼,現在起碼是副省級了……不等他問,他已經做了自我介紹:「這兩年,一直在中央紀檢委工作,這次到山陽,聽說你帶著一個專案組在破案,就特別想見見你……怎麼樣,幹得還不錯吧,聽說,當上副局長了,什麼時候當局長啊?」趙書記是隨便說的,口氣中還有調侃的味道,但是,李斌良卻覺得難以回答。聽上去,他對自己的情況已經清楚,甚至連自己是局長的候選人都知道了。咳,想這個幹什麼,難道,你真的想走這條路往上爬?不,絕不!於是,他只能笑而不答,反問趙書記找自己來有什麼事。趙書記嗔怪地:「怎麼,我找你就一定有事?不能跟你敘敘舊?」李斌良又笑笑:「趙書記,我知道您來山陽,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辦,而且,您也一定很忙,所以,如果您有什麼要問的,就直說吧,我一定有啥說啥!」趙書記嘆口氣,點了點李斌良:「還真瞞不了你。好,說真的吧,找你來確實有事,但是,也確實想見見你,有敘舊的意思。可你這麼一說,敘舊只好放一放了,先說正事吧!」李斌良注意起來。趙書記停了片刻,眼睛盯著李斌良:「斌良,我想了解一下你們專案組的工作情況……對了,我知道你們公安機關有保密規定,我並沒有權力過問你們專案組的工作,可是,你們偵查的案件或許和我們調查組的工作有關,所以,我們必須知道這些情況,而且,已經和省公安廳打過招呼,對,市公安局谷局長也知道了……要不,讓他先跟你說一說?」李斌良急忙地:「不不,我已經接到谷局長的指示,您問吧。」趙書記:「好吧,首先,我想知道,你們偵查的進展情況,都掌握了什麼線索,你覺得能不能破案?」李斌良想了想,堅定地回答說:「能,我們一定能破案,也必須破案,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重要線索,如果得到上級領導支持的話,應該在短期內就能取得突破。」「嗯……那太好了,那麼,能把你們掌握的線索對我說說嗎?放心,到我為止,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我是不會向任何人說的。」李斌良毫無保留地把專案組目前掌握的情況向趙書記做了介紹,包括對趙漢雄的懷疑,還有李權、鄭楠等一些不正常的表現。他知道,這是一個關鍵的時候,面前這個人如果能助一臂之力的話,將會使今後的偵查順利得多,必須把一切都告訴他,取得他的支持。在李斌良講述的時候,趙書記注意地聽著,並不時地在小本上記上幾筆。在李斌良說完之後,他端詳他片刻,忽然又提出一個問題:「斌良,聽你這麼一說,受害人……我是說山陽縣委書記鄭楠也有嫌疑啊。你再說說,通過你們的偵查,鄭楠這個人怎麼樣?」這……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李斌良邊思考邊說:「這……我不好下斷言,不過,在調查中,群眾對他的反映很好,他也確實表現突出,可以說,是一個難得的好書記,可是……可是,目前看,他身上也有很多疑點難以解釋,所以,不好對他進行評價。」「噢……」趙書記思考著又問起新的問題,「那麼,你能不能說一說,他繼續擔任下屆縣委書記是否合適?」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可是,李斌良只能實話實說,把心裡想的說出來:「趙書記,我覺得,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山陽的百姓,聽聽他們怎麼說。當然了,目前,他身上也確實有些疑點,讓人有些不放心……不過,我個人覺得,他是一個難得的縣委書記,如果他長期擔任一個地方的領導,一定會做出突出的成績,老百姓也能從中受惠。」趙書記:「這麼說,你認為他是個優秀的幹部,應該繼續擔任現在的職務了?」這……問題仍然難以回答。李斌良苦笑一聲:「趙書記,您怎麼和我討論起這個問題了?那好,我就說說自己的看法吧,我個人非常同情他,也期望他能繼續擔任縣委書記,可是,我也覺得,如果他繼續一如既往地幹下去,恐怕也很艱難……」他被自己的話說動了,「他太另類了,儘管百姓支持他,可是,這對他的命運幾乎沒有任何意義……趙書記,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在思考,也搞不清楚,正好,我們嘮到了這個問題,您說,在我們國家,做一個好人、當一個好乾部為什麼這麼難?」李斌良還有很多話要問,可是,他還是停下來。趙書記聽后,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但是,臉上再也沒有了輕鬆愉快的表情,代之的是一種沉重和嚴峻。他慢慢地說著:「斌良,你提出了一個非常沉重的問題,也是很多真正關心我們國家的人都在考慮的問題,可是,非常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一個圓滿的答覆,有些問題的答案,是需要很多人去求索的,答案也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的。趙書記說完,眼睛看著李斌良。李斌良不想再加重他的沉重了,站起來:「趙書記,還有事嗎?」趙書記伸出手:「沒了,再見,希望能經常聽到你的消息,而且是好消息!」二人再次緊緊握手。〖BT22走出山陽紀檢委辦公樓,李斌良長長地吁了口氣。想不到,和趙書記初次見面,居然像老朋友似的談了那麼多心裡話,這讓他的沉重中也產生一種興奮。真是奇怪,有的領導,你和他一見面就感到親近,就信賴他,願意把心裡話對他說;而有的領導,無論和他處了多久,也總是難以心貼心,甚至距之千里之外。更奇怪的是,儘管和趙書記談了如此沉重的話題,可是,他卻沒有泄氣,反而覺得渾身增添了力量,他從他的身上吸取了力量。大概,這就是一個正直的領導幹部的作用吧。但願,趙書記這樣的領導幹部多一些,再多一些。思考中,李斌良走出縣委大院,忽然一聲喇叭響,一台4700迎面駛來,停到他的身邊,一個人從裡邊探出頭來:「李局長!」原來是孫鐵剛。孫鐵剛:「李局長,你來這裡幹什麼?」李斌良含糊地:「啊,有點事,你來這裡幹什麼?」孫鐵剛臉上現出焦灼和氣憤:「幹什麼?媽的,有人整我和鄭書記,肯定是趙漢雄那王八蛋乾的……」李斌良:「孫董,你到底來幹什麼……是找紀檢委?」孫鐵剛:「不是我找他們,是他們找我,說要跟我談話,肯定是對著鄭書記的,好,我正要找他們談呢,非好好談談不可!」孫鐵剛說著欲開車走,李斌良急忙攔住,低下頭小聲地:「孫董,這時候,你能不能對我說實話,據你所知,鄭書記有沒有什麼問題?」孫鐵剛卻不管不顧地大嚷起來:「有什麼問題,我敢拿我的命擔保,鄭書記在我這兒什麼事也沒有,跟你說實話吧,一開始,我給他送過錢,可是,他說啥也不收,還說,如果我不拿回去,他就交紀檢委。當時,我還以為他做戲,不收錢,會給我小鞋穿,誰知根本沒有那回事,他全力支持我。真的,我要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李斌良急忙制止:「孫董,你小聲點。」鑽進車裡,坐到孫鐵剛身後,「孫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小聲回答。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懷疑是趙漢雄害的鄭書記妻子和女兒,這些話,你跟鄭書記說過沒有?」孫鐵剛搖上窗子:「說過呀,可是,鄭書記不信……他這人哪,哪兒都好,就是防人的心眼少,老是把人往好了想,那趙漢雄是個什麼東西,我是知道的,他哪能想象得到哇?媽的,他不是人,沒有人心,是人渣,我算看透他了,對付他,不能按常理出牌,他不是玩邪的嗎?你對付他,也只能玩邪的……」這……李斌良的心再次被觸動:對付他,不能按常理出牌,只能玩邪的……他打斷孫鐵剛的話:「孫董,我再問你一句話,你跟趙漢雄玩過邪的嗎?」孫鐵剛一愣,住了口,接著急忙支吾起來:「沒……沒有,我是說說,哪能來真的呢……哎,李局長,你還有事嗎,我得去紀檢委了!」李斌良推開車門:「沒事了,你快去吧!」李斌良走出車外,孫鐵剛按了一聲喇叭,4700向大院內駛去。李斌良注視著孫鐵剛的車影消失,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向街道上走去。他心中生出一種感覺:孫鐵剛確實有事瞞著自己,他可能在背後玩什麼邪的,可是,到底他在玩什麼,一時還不清楚。
快走到專案組辦公室門口時,李斌良放慢了腳步。他忽然想到,林局長知道自己去了紀檢委,必然要問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自己離開時,卻忘記詢問趙書記,和他的談話能不能對專案組內的人說……可是,他一推開門就放心了,因為,林局長和秦志劍、邱曉明正在全神貫注地分析案情,根本沒注意他。秦志劍和邱曉明顯然已經從林局長口中知道了在白山市委大樓里的情況,也知道了曹秘書、明主任及山陽縣委辦的秘書和文書的話,因為,他們都是震驚而沉重的表情。秦志劍正在用思考的口氣說著:「我早就說過,鄭楠有點不正常,現在,我的感覺驗證了。」邱曉明:「這……怎麼會這樣,鄭書記他……不可能吧……林局長,李局長,我們這可都是分析推理呀!」林蔭:「可是,我們的推理是合乎邏輯的,也是有根據的,如果我們按著這個方向追查下去,一定能找到證據……對了,我們去白山這段時間裡,你們有什麼新發現沒有?」邱曉明搖頭:「沒有。我們詢問了鄭書記的司機小丁,可他還是那套話,沒有過硬的證據根本拿不下他的口供。再說,問了不一會兒,鄭書記就打來電話,說要下鄉,需要司機開車,只好放人了。」李斌良:「事故現場勘查結果出來沒有,怎麼個情況?」秦志劍:「因為油箱里有大半下子油,所以,火著得很大,車的各個部件也燒得厲害,看不出原形,所以,鑒定結論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李斌良:「那他們下鄉坐的什麼車?還要小丁開車幹什麼?」邱曉明:「聽說,鄭書記從哪個單位又借了台『桑塔納』。」李斌良:「對了,鄭書記不是進醫院了嗎?」邱曉明:「啊,由於他們跳車及時,所以,除了幾處磕碰,身上沒受什麼傷。」林蔭:「那麼,你們分析過沒有,這起車禍是怎麼回事?」邱曉明看了秦志劍一眼。秦志劍:「看我幹啥,又是讓我說?說就說,我認為,這是一場戲。」林蔭:「戲?」秦志劍:「對,他們感覺到,我們的偵查目標已經對準了他們,感到了危機,所以,就製造這樣一起車禍,轉移我們的視線!」林蔭和李斌良對視一眼,二人沒有說話,但是,心裡都贊同秦志劍的分析。李斌良進一步提出問題:「馬上就要開黨代會了,省紀檢委調查組也來了,他還下鄉,可真是……他沒說去了哪裡嗎?」邱曉明:「沒有,這話咱們不好問。」李斌良擔心起來:「林局長,鄭楠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李斌良不是多慮,此時,鄭楠真的出了點事,不過,這件事是他自己挑起的。此時,他和小丁在一條僻靜的鄉間公路上,在一台「桑塔納」車內。當然,這已經不是原來那台「桑塔納」了。小丁在駕駛,鄭楠坐在副駕位置上。二人都沉默著。突然,鄭楠叫了聲:「停。」小丁把車停下來,不解地看著鄭楠。鄭楠:「你給我開車多長時間了?快三年了吧,真辛苦你了。來,咱倆換換,我給你當一會兒司機。」小丁猶豫了一下,只好下車,和鄭楠交換了位置。鄭楠駕車向前駛去。他是後學的開車,技術不太熟練,小丁擔心地坐在旁邊緊盯著:「鄭書記,小心……慢一點!」鄭楠駕車駛上另外一條路。小丁不安地:「鄭書記,你這是……」鄭楠:「咱們去昨天出事的現場看一看。」小丁向倒視鏡中看了一眼,恰好發現鄭楠的眼睛也向裡邊瞥了一眼,二人的目光對到一起,小丁嚇了一跳,急忙把目光移開,望向車窗外。車窗外邊,是一道連綿起伏的綠色山嶺。鄭楠:「小丁,你看,這裡的景色怎麼樣?」小丁:「挺好的,瞧,全是綠色,多美呀!」鄭楠:「人死後,如果能埋在這裡,應該是不錯的選擇,你說是不是?」小丁:「鄭書記,你……」鄭楠:「沒什麼,我是隨便說說。不過,山綠了確實是好事,過幾年,樹再高點,草再多點,咱們山陽的小氣候就會發生良性的變化,這會直接影響到農業生產!」小丁:「是啊,不過,這座山是您來以後綠起來的。那些年,濫砍盜伐,把好好一座山砍光了,變成了禿嶺,您來之後,決定退耕還林,而且,不盲目栽樹,而是向林業專家請教,採取養護的辦法,讓山嶺自然恢復,瞧,才三年,就綠了。您要多干幾年,咱們山陽變化就更大了!」鄭楠笑了一聲:「看你平常不聲不響的,其實,心裡還是挺有數的。」小丁:「鄭書記,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早看出來了,您是個好書記,我願意給您開車!」鄭楠:「是嗎,那麼,你覺得我這個縣委書記還應該繼續當下去嗎?」小丁急忙地:「應該,鄭書記,您怎麼說這話,您一定要當下去,您是山陽老百姓的福分哪!」「這是你的真話嗎?」小丁:「當然是真話,鄭書記……」鄭楠打斷小丁的話:「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害我?」「啊……」小丁嚇了一跳,渾身顫抖起來:「鄭書記,你……」鄭楠:「是他們讓你乾的吧!」小丁:「鄭書記,你說什麼呀……」鄭楠平靜地:「我想,你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一定是他們讓你乾的。」小丁:「鄭書記,我……我不明白……」「不,你明白,你什麼都明白!」鄭楠突然怒吼起來,手使勁一拍方向盤,「桑塔納」的喇叭發出兩聲怪異的叫聲。鄭楠:「除了你,沒人敢、也沒人能破壞我的車。在出事前,我曾親眼看到你收拾車,我問你在幹什麼,你說隨便看看……快說實話,是不是他們讓你乾的?」「鄭書記,我……你……」「桑塔納」駛上一道高崗,前面是一道長長的彎曲的陡坡。這就是十里灣。鄭楠:「小丁,你應該了解我的脾氣,也知道我的處境。我的親人已經全被他們殺了,我的老母親也因此離開了這個世界,現在,生活對我已經毫無意義,生命對我也已經毫無意義,我隨時隨地都可以滿不在乎地死去,包括現在。你知道,我開車的技術不高,如果你不說實話,它就會像昨天那樣,栽進山溝,不過,我是不會給你跳車機會的!」鄭楠突然加速,「桑塔納」飛速向坡下駛去。「不要……」小丁驚呼起來,「鄭書記,我說,我都說……」鄭楠車速不減:「快說。」小丁:「您說得對,是他讓我乾的?」鄭楠:「說出他的名字,他是誰?」「趙漢雄,您知道……」鄭楠:「你為什麼聽他的?」小丁:「我……當年,您還沒來山陽的時候,我沒有工作,跟著他混,後來,是他把我安排在縣委小車隊。」鄭楠:「然後,你就把我的一舉一動隨時向他報告,對嗎?」小丁:「對,可是,我不是情願的……鄭書記,我跟您說實話,昨天的事,趙漢雄說了,最好不讓您死,又說,就是死了也沒關係……鄭書記,我真的不願意這麼干哪!說真的,您來之後,對我不是太有利,因為,給您開車不像跟別的領導,可以鑽空子,或者借領導的光,通過修車什麼的撈點錢,所以,我開始對您挺有意見,可是,我後來看出來了,您是好人,您真為老百姓辦實事,其實,我也是老百姓家的孩子,當年,就是因為沒有出路才跟著趙漢雄混的,我有些親屬也是普通百姓,他們都說您好話,我爸還以我給您開車為光榮,還告訴我一定保護好您的安全,不能讓您出事,所以,趙漢雄讓我干這事的時候,我也不想干,可我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我就……您知道,我提前叫您跳了車,如果再晚幾分鐘,那就……其實,我當時完全可以自己跳車,不管您,可是……鄭書記……我都說了,我對不起您……鄭書記,您快減速,我死了不要緊,您不能死,山陽的老百姓需要您呀……」小丁嗚嗚哭了起來。鄭楠的車速慢了,最終停下來:「別哭了,還是你來開車吧!」小丁和鄭楠換了座位,還在抽泣著。鄭楠:「開車吧,不過,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小丁:「這……我平時和他直接接觸不多,可是,我知道,趙漢雄和市委秘書李權挺好,我聽他們背後議論過您,說您太壞,對他們不夠意思,還說不能讓您干長……對了,專案組來山陽以後,有一回,我聽李權對趙漢雄說了一句:『現在要加強團結,一致對外,絕不能讓專案組順順噹噹查下去,要讓他們摸不清頭腦』……鄭書記,我就知道這些,這裡邊到底有些什麼內情,您知道嗎?您愛人和孩子是不是他們害的呀……還有,前些時候,趙漢雄在江泉差點讓人砍了,您知道怎麼回事嗎?」鄭楠冷笑一聲:「我當然知道,我一切都知道,知道得清清楚楚。」不但鄭楠知道,此時,專案組也完全清楚了。破案就這樣簡單,當你沒有線索的時候,就像在黑暗中打轉,眼前一片漆黑,可是,一旦取得突破,各種線索就紛至沓來,曙光在前了。就在李斌良和林蔭、秦志劍、邱曉明破解著眼前的謎團的時候,胡學正一個電話打到林蔭的手機上。「林局長,頭盔里的毛髮檢驗結果已經出來了,你猜是誰的?」大概是因為興奮或者驚訝,胡學正的聲音很大,李斌良坐在林蔭旁邊,也聽得清清楚楚,耳朵立刻豎起來。林蔭:「你是說,在水中發現的摩托車和那個頭盔嗎?」胡學正:「對,我們不是分析過,那可能是襲擊趙漢雄的兇手騎過的摩托嗎?你猜,頭盔里的毛髮是誰的?」林蔭:「誰的?」胡學正:「高大昆!」林蔭:「誰?高大昆,他不是綁架李斌良女兒,後來被殺了那個罪犯嗎?」胡學正:「對,省廳的DNA檢驗后認定,頭盔中的毛髮和南平市公安局送檢的高大昆的樣材是同一個人,這就是說,南平發生的殺人案,襲擊趙漢雄案件,還有綁架李局長女兒的案件,都是一個人乾的,是高大昆乾的。林局長,我們江泉的這個案子可以結了!」這……聽完林蔭的複述之後,李斌良、秦志劍和邱曉明都驚訝不已!秦志劍:「這不對頭啊。我們已經基本確定,是趙漢雄雇傭高大昆殺害了鄭書記的家人,也就是說,高大昆是趙漢雄手上的武器,他怎麼會襲擊趙漢雄呢?」是啊,這不好解釋。邱曉明慢慢地:「這……高大昆能不能是兩面殺手,我是說,不管是誰,只要給他錢,讓他殺誰他就殺誰,鄭書記知道了趙漢雄殺了自己的親人,就再指使高大昆襲擊趙漢雄……不,不可能,這麼解釋太勉強了。」林蔭:「對,這種可能性很小,如果鄭楠知道是趙漢雄利用高大昆殺了自己的親人,一定對他恨之入骨,殺了他還來不及,怎麼會用他去殺趙漢雄呢?再說,鄭楠這樣的人,怎麼能和高大昆這樣的人結識呢?」李斌良突然地:「我明白了,林局長,你分析得對,是鄭楠殺了他,殺了高大昆。」什麼……幾人目光都望向李斌良。李斌良:「是這樣,苗苗被綁架后,我曾經接到過鄭書記一個電話,他聽了情況后非常氣憤,還罵了句什麼,然後安慰我放心,說不會出什麼事的。當時,我以為他的女兒也是被人害的,是跟我同病相憐,可是,後來,我女兒非常奇怪地被罪犯放了,還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具體地點,讓我去接,再後來,就發現了高大昆的屍體……所以,我認為,極有可能是他殺了高大昆,救了苗苗。」說到這裡,李斌良心中生出一種安慰和感激之情:如果真是鄭書記救了自己的女兒,就說明,他畢竟不是趙漢雄那樣十惡不赦的壞人,或者說,他還是個好人……可是,好人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呢?好人怎麼能和黑社會勾結,怎麼明明知道親人被誰害了而不報案,不復仇,反而阻止案件偵破呢?好人怎麼能去殺人呢……他的心裡,又生出深深的遺憾,他真的遺憾,甚至也很痛苦,為鄭楠而遺憾和痛苦,而且又懷疑起來,這些事真的是他乾的嗎?邱曉明:「這……不能吧,再怎麼說,鄭書記也不能去殺人哪,再說了,那天晚上,他就在山陽,怎麼能去江泉殺人呢?」秦志劍:「他當然不會自己動手,一定有人替他干。」邱曉明:「那會是誰?小丁……不可能,那個司機還有謀害鄭書記的嫌疑呢,怎麼會替鄭書記去殺人,再說了,就他那個小體格吧,也不像殺人的角色呀!」秦志劍:「我沒說是他,肯定還有別人,另外的人。」可是,那會是誰呢?在鄭楠的身邊,沒發現這樣的人哪……林蔭打斷了秦志劍和邱曉明的爭論:「算了,先不要爭了,目前,我們所說的一切還都是推理,現在,我們迫切需要的是事實,是證據,我想,這個案件內幕一定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大家研究一下,怎麼能揭開這些秘密,讓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暴露在陽光之下!」秦志劍:「是啊,下步怎麼辦呢?趙漢雄、李權、鄭楠他們三個人之間肯定有什麼秘密勾當。可是,怎麼接近他們,摸清情況呢……」邱曉明突然地:「哎,我倒想出一個途徑。」秦志劍:「什麼,快說?」邱曉明四下看了一眼:「哎,苗雨哪兒去了,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秦志劍:「你裝什麼糊塗,她不是請假了嗎,說有事出去一趟。」邱曉明:「對,她是先打了個電話之後走的,好像去見誰了!」秦志劍:「別繞了,你不就是想說,利用苗雨和李權的關係摸一摸情況,對不對?」邱曉明:「可是,她的可信度如何,我可不敢亂說。」林蔭:「可是我敢說,苗雨絕對可靠……」
林蔭說得不錯,此時,苗雨正在跟蹤李權。其實,他們倆剛剛分開。當時,是她給他打的電話,先問他在哪裡,他說在白山,可是,當她說有重要情況,必須向他當面彙報時,他馬上改口說自己就在山陽,然後就約她見面,於是,她就上了他的車。苗雨一上車,李權就焦急地問有什麼事。苗雨不答反問:「你為什麼對我說假話?」李權一驚:「苗雨,我……」苗雨:「你既然來了山陽,為什麼偏說在白山,來山陽為什麼不找我?」李權暗暗鬆了口氣:「這……我不是有急事嗎,沒時間見你,就……」苗雨:「有什麼急事?」李權:「這……你真能刨根問底呀。這不是,明天山陽就要開黨代會嗎?我是市委派來的觀察員,有些事得幫他們準備一下,所以很忙!」苗雨:「那麼,為什麼我一說有急事要彙報,你就馬上有時間了?」李權:「你看……苗雨,這你還不理解嗎?我是專案組的聯絡員,再急也不能不管專案組的事。快告訴我,到底有什麼急事?」苗雨:「我們專案組已經達成一致意見,下一步要把鄭楠作為重點對象進行偵查。」李權:「這……他們怎麼能這樣做,何書記不是指示了嗎……對了,他們這麼做,抓到鄭楠什麼證據了嗎?」苗雨:「當然,他們在對趙漢雄盯梢的時候,發現鄭楠和他暗中會面。」李權大吃一驚:「啊……真的……他們還發現什麼沒有?」苗雨不出聲了。李權著急地:「苗雨,你怎麼不說話了,快說,他們還發現別的……別的什麼沒有?」苗雨仍然不語,李權更為著急:「哎呀苗雨,你急死我了,快說呀,他們還發現別的什麼沒有?我是說,他們在監視的時候,除了發現鄭楠和趙漢雄見面,還發現別的什麼人沒有?」苗雨終於慢慢開口:「恐怕,是發現了!」這回,輪到李權不開口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問:「這……他們發現了誰?」苗雨:「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李權:「苗雨,你是說……」苗雨把眼睛望向車外:「你應該知道那個人是誰。」李權怯生生地:「我……我怎麼知道?」苗雨慢慢把眼睛掉過來,盯住李權端正的面孔:「那個人就是你。」「這……我……苗雨……」李權的話再也不能連貫了。苗雨盯著李權:「看來,這是真的了?會上,研究到這個問題時,秦志劍無意間把你的名字漏出來,立刻被林局長和李斌良制止了,我就覺得這裡邊有問題。後來散會了,我離開后,他們幾個仍留在辦公室里,我就隔著門聽了聽,他們幾次提到你的名字,好像說你曾經和趙漢雄秘密見面……我以為聽錯了,還不相信,現在看來,我錯了,你騙了我?」苗雨盯著李權的眼睛,李權忽然鎮靜下來,說話也不結巴了,迎著苗雨的目光:「這就是你給我打電話,要彙報的急事嗎?」苗雨:「對。」李權冷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對,確實有這事,你怎麼看這件事?就是我和趙漢雄見面的事?」苗雨:「我想聽你的解釋。」李權冷笑著:「我的解釋很簡單:我確實和趙漢雄見過面,我是為了摸他的底細。因為,最近一個時期,關於鄭楠親人被害的有關議論傳到市委領導耳中,認為他有重大嫌疑,所以,我奉領導之命,和他見面,澄清一些問題……這就是我的解釋,也是我和趙漢雄見面的原因。」苗雨把臉轉向他:「這……真的?你沒騙我?」李權的冷笑變成了真摯的笑容:「苗雨,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其實,這件事是保密的,本不該讓你知道,可是,我不想讓你懷疑我,所以,不得不對你說了實話,希望你不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苗雨盯著李權片刻,眼睛垂下來:「現在,我也無法辨別真假,可是,我寧願希望這個解釋是真的,我不希望你捲入到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中去。」想了想,「不過,我也不隱瞞,最近,我也聽到些議論,說你和趙漢雄關係非同尋常。」李權:「是嗎?這個問題我就不解釋了。不過,請你放心,無論我和他有什麼關係,也絕不會捲入到他那些違法犯罪活動中去,他是他,我是我,明白嗎?」改變成氣憤的語氣,「想不到,專案組成立這麼長時間,破案沒什麼進展,卻監視到鄭書記身上,監視到我這個聯絡員身上了,我要向市委領導反映他們的問題,他們這是居心叵測,他們要搞亂白山……對了,苗雨,你還有別的事嗎?」苗雨搖搖頭:「沒有了,就這些。」李權:「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感謝你向我提供了這些情況,今後,你要繼續注意他們,有什麼新動向隨時通報給我……這……我還有別的事,你出來這麼長時間,別引起他們懷疑,先回去吧,咱們換個時間再見面,好嗎?」苗雨:「你不送我回去?」李權:「這……讓他們看見不好,你自己回去吧!」苗雨慢慢下車,李權看著她上了一台計程車,這才調頭向另一個方向駛去。可是,他沒有看到,他剛剛離開,苗雨就從計程車上跳下來,攔住另一輛迎面駛來的計程車,對司機說:「快,跟住前面那輛車!」在苗雨的指揮下,計程車不遠不近地跟在李權轎車的後邊。她的心情緊張而激動,同時,也充滿了仇恨。其實,在她和他第二次見面后,林蔭就找她談了話,指出李權的可疑。當時,她受情緒支配,還以為林蔭是為了撮合她同李斌良發展關係而這樣做,甚至還和他吵了起來。可是,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在情緒過去后,她很快就明白林蔭說得有道理:是啊,專案組的情況外人是怎麼知道的,罪犯為什麼總是搶在專案組的前面?肯定有人泄密,而自己確實對他說過一些情況……看來,他騙了自己,他在利用自己。一想到這一點,她就怒火噴涌,剛才,要不是林局長事前反覆囑託: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能暴露,恐怕她早就爆發了。如果說,她最初是受他利用的話,那麼,按照林局長的安排,她很快就開始利用他了。上次,她就有意向他泄露說,專案組懷疑鄭楠和趙漢雄有問題,逼他們行動,結果,發生了李斌良女兒被綁架的事……對,那件事一定與此有關。現在,她又按林局長的指示,故意把他和趙漢雄、鄭楠之間的關係點給他,也是為了逼他們做出反應。他果然有了反應。他這是去哪裡呢?很快,車駛到了城郊,前面,出現一個處所:這是一個大院,一圈高高的圍牆將其圈起,院內,有一幢四層樓房,樓房上方有六個金屬大字:〖HTK漢雄集團公司〖HT對,這就是漢雄集團公司的總部。趙漢雄已經把總部移往白山,山陽的總部就冷落在這裡。苗雨在計程車里看到,大門有人把守,李權的車駛到大門外,大門緩緩打開,他的車迅速駛入,鐵門又緩緩地關上。苗雨對司機:「開過去!」計程車從漢雄集團總部大門外駛出一百多米,苗雨要司機停車,交了車錢跳下去。計程車司機不解地看了看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不明白她為什麼在這裡下車。可是,他沒有問。這年頭,少管閑事為好。他一聲不吭地駕車向遠處駛去。苗雨借著路旁青紗帳的掩護,繞向大院的後邊。她早就做好了準備,穿著一身休閑裝,腳下是一雙合腳的平底運動鞋。她一點一點、悄無聲息地接近了大牆。大牆足有一米八十,超過了她的身高。她看了看:應該能爬上去。還好,這裡沒有人影,她四下看了看,咬著嘴唇,後退了幾步,猛然向上一躥,用手扒住牆頭,慢慢把身子攀了上去。院內很荒涼,看上去,好久沒人收拾了,靠牆處,長著高高的蒿草,正好隱蔽起她的身子。她躲在蒿草中向前觀察著。院子很靜,看不到一個人影,眼前是樓的後身,更顯得荒涼。苗雨悄悄向樓房靠近。來到樓房的外牆,仍然沒有什麼動靜。苗雨大著膽子伸出手,動了動一扇窗子,發現它居然沒有在裡邊插上。冒險慾望油然生出,她打開窗子,小心地跳進樓去。
樓內也很靜,一個個房間的門都鎖著,看得出,這裡確實已經荒廢了。苗雨小心地一點點向前移動,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響。終於,在她無聲地來到樓梯下的時候,聽到了一點聲音,是男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在二樓。她想了想,咬著嘴唇,一點一點向二樓移去。上了二樓,聲音更清楚了,就在旁邊不遠的房間。苗雨一點一點湊過去,抑制著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貼在門旁。裡邊的聲音傳出來:「如果我當不上縣委書記,你們應該知道我會怎麼辦!」是鄭楠。「哎,姓鄭的,咱們可有約在先,要服從選舉結果,選上你,你就繼續當你的書記,選不上那就怪不著我們了!」是趙漢雄。鄭楠憤怒地:「放屁,有約在先?你們遵守約定了嗎?你們說過,要支持我的工作,絕不給我搗亂,可是,你們卻製造車禍,想幹掉我滅口,你們承認不承認?」趙漢雄:「這……姓鄭的,你別胡說八道,這是為了迷惑專案組的,我要真想殺你,你早完了!」鄭楠:「可是,那是誰說的,我死了也沒關係!」趙漢雄:「這……我……」鄭楠:「怎麼,不承認?是不是讓小丁來跟你對質啊?」趙漢雄:「小丁都跟你說了,媽的,這小子,我饒不了他!」鄭楠:「我警告你,小丁要是有三長兩短,我就找你們算賬,你們也知道,我現在是一無所有,什麼也不在乎了,什麼都做得出來!」趙漢雄:「你……你……」又一個聲音響起:「哎,鄭書記,趙大哥,別扯遠了,還是說這次換屆的事吧。鄭書記,咱們當初確實有約定,要服從選舉結果。」正是李權的聲音。鄭楠:「可是,你們在影響選舉,破壞選舉,如果正常選舉,我有把握選上,可是,你們這些日子一個勁兒地跟我搗亂,先製造沙場的事故,給我抹黑,想把我弄下去,現在,又在背後收買、威脅代表,不讓他們給我投票,還寫誣告信,搬來省紀檢委查我,這樣,我當然選不上!」趙漢雄冷笑著:「這就只能怪你自己了!別忘了,你是現任縣委書記,而且,已經幹了三年,如果你真的交下了代表們,我一個黑社會怎麼能把他們買動?還不是你不會做人,得罪了他們?」鄭楠:「我為了干好工作,當然要得罪人……」趙漢雄:「哎,這就對了。你既然明白,還裝什麼清官?你嘴上掛著的老百姓能給你投票嗎?給你投票的是你使用的幹部,是我這樣的人……可你卻不識時務,和我這樣的人對著干,我們能選你嗎?實話跟你說吧,你的官運就掌握在我的手中!」鄭楠:「你……」趙漢雄:「我怎麼的?我說的是實話。你的命運就掌握在我和李兄弟的手中。我們可以讓你上去,也可以讓你下來。你要想穩穩噹噹地坐住寶座,就得聽我們的,這樣,你才能幹長。你不信?假使白山沒有我和李兄弟,你這樣幹下去,也肯定干不長。告訴你吧,這次換屆,你肯定得下去,而李兄弟則前程遠大,我呢,官是不想當了,可是我要發財,發大財,錢多了,說話也照樣好使。別說你,誰也別想阻擋我!」靜默片刻,鄭楠冷冷地:「你們是在逼我破釜沉舟!」趙漢雄冷笑一聲:「破釜沉舟又能怎麼樣,不就是把我的事抖落出去嗎?不就是告我殺了你的老婆閨女嗎?可是,你有證據嗎?」「你……我跟你拼了!」鄭楠撲向趙漢雄,李權慌忙將他拚命拉住:「鄭書記,別這樣……趙哥,你把嘴閉上吧!」趙漢雄哼了聲鼻子,不再開口。鄭楠:「趙漢雄,你別太狂了,你還沒有把天全遮住。別忘了,我是縣委書記,我的妻子和女兒被殺,已經引起上級足夠的重視,專案組那幾個人你也看出來了,林蔭,李斌良,秦志劍,都不是好惹的。〖JP3你不是說我沒證據嗎?那好,我現在就去找專案組,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們!」〖JP2鄭楠腳步咚咚地向門口走去,李權急忙阻攔:「哎,鄭書記,你消消氣,別聽他胡說,你……」鄭楠理也不理,一把拉開門,向外走去,李權緊跟在後。鄭楠走出門,停下腳步,回頭對李權仇恨地:「你也不是好東西!」李權不得不把聲音放大:「鄭楠,你可別胡來,這樣,首先完蛋的是你,你會身敗名裂,會進監獄,你聽見了嗎?」鄭楠的腳步變得猶豫起來。他當然聽見了。可是,他仍然沒有回頭,繼續向樓下走去。李權也沒有再追,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鄭楠不會向專案組說的,如果他真這樣做,那麼,首先完蛋的是他。別說當縣委書記,恐怕,連個普通人也當不成。他忽然聽到背後有聲音,急忙回過頭,不由嚇了一跳。他看到了苗雨的臉龐。可是,苗雨只能看著他,卻無法說話。因為,她的嘴被不幹膠封住了,兩隻手臂也被人扭到背後並被捆綁起來。扭著她手臂的是大剛子和馮健男。大剛子舞弄著從苗雨身上繳獲的手槍:「她在偷聽!」馮健男:「是我發現的!」馮健男說著,向李權炫耀了一下苗雨身上翻出的手機:「帶錄音的……現在歸我了。」馮健男關掉苗雨的手機,揣入自己懷中。李權:「這……快,把她推進去!」苗雨被馮健男推進屋子,也就是鄭楠剛剛離開的屋子。李權拉住大剛子:「你們搜過沒有,還有沒有別人?」大剛子:「沒有,我在大牆外轉了兩圈,沒有一個人影,就她自己。」苗雨的心雖然狂跳不止,可是,並不十分害怕,因為李權就在跟前,他不會讓他們把她怎麼樣的,她倒要看看他們怎麼表演,看看他們都是什麼貨色。正像她判斷的那樣,趙漢雄繞著她轉了兩圈,什麼也沒說,對李權擺擺手,意思是由他發落。李權走近苗雨,現出痛苦的神情:「苗雨,你在跟蹤我?」苗雨沒有說話,因為她不能說話,只能憤怒地嗚嚕著。李權這才想起扯下她嘴上的不幹膠。趙漢雄對苗雨提示著:「你放明白點啊,我這個院子,方圓二里之內沒有人家,大門外的公路離這裡還有一百多米,所以,你願意喊就喊,可是,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聽見的!」苗雨沒有喊。李權重新發問:「苗雨,你在跟蹤我?」苗雨:「對。」李權:「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苗雨:「今天。」李權:「今天?」苗雨:「對,今天,你一反常態,向我要完情況,就急著離開,我讓你送我你還不送,所以,我……我懷疑……」李權:「你懷疑什麼?」苗雨:「我懷疑你去見另一個女人。」「你……」李權一下愣住,趙漢雄卻在旁哈哈笑起來:「李老弟,你行啊,搞的女人腦瓜兒可真夠快的,撒謊連稿都不用打!」苗雨:「我沒有撒謊,我說的是真話,我懷疑你有別的女人。李權,你不要聽他的!」趙漢雄:「對,李老弟,你不用聽我的,這事由你做主,你願意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對了,你怎麼說來著,愛情,她是你的愛情,是吧,我得出去,不能影響你們談情說愛!」趙漢雄說著沖大剛子和馮健男一揮手:「都跟我出去!」室內只剩下苗雨和李權。苗雨看著李權:「你還看什麼,還不快放開我!」李權痛苦地看著苗雨:「苗雨,你都聽到什麼了?」苗雨:「我……我什麼也沒聽到。」李權:「到這種時候了,你還不說實話?」苗雨……李權仍然痛苦地盯著苗雨:「苗雨,你為什麼要這麼干,為什麼要跟蹤我,你這是逼我……苗雨,你別怪我,我真的不想……可是,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對不起了!」李權說完,最後看苗雨一眼,痛苦地一跺腳,向屋外走去。苗雨愣了一下:「李權,你幹什麼去……」她拔腿向外追出,可是,兩個人從外邊衝進來,一把揪住她,猛地關上門。還是大剛子和馮健男。
苗雨看著二人:「你們要幹什麼,我是警察!」二人望著苗雨不說話,片刻,大剛子冷冷地:「你別怪我們,是趙董要我們這麼做的。」恐懼的感覺突然從天而降,苗雨感到了自己面臨的巨大危險,突然開口大叫起來:「李權,李權,你快來……」
李權和趙漢雄已經走到樓下,正在往樓外走去,這時,苗雨的喊聲傳出來,李權不由停下腳步,轉過身。苗雨的喊聲:「李權,你快來救我……」李權望向趙漢雄:「趙大哥……」趙漢雄:「怎麼,你想放了她?你說話,要是想放,我馬上就放。」李權向樓上望了望,嘆息一聲:「算了,我聽大哥的!」趙漢雄:「這就對了。聽大哥的沒錯,什麼愛情,都是騙人的,憑李老弟你的人才,將來當上大官,什麼女人找不到?」是啊,男子漢大丈夫,最重要的是政治前程,愛情雖然美好,可比較起來,它終究是次要的,只能這樣了!李權這麼想著,隨著趙漢雄拔腿向外走去,這時,他懷中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急忙拿出來看了看,疑惑地:「誰呢?」趙漢雄:「我猜猜……一〖JP3定是專案組。接,該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李權想了想,把手機放到耳邊,語調平靜地:「喂……」是李斌良的聲音:「是李權同志嗎,我是專案組的李斌良,請問,苗雨和你在一起吧!」李權:「沒有啊?我們分手好一會兒了,她打計程車回去了,怎麼,她出什麼事了嗎?」李斌良:「不知道,她出去見你之後,一直沒回來,剛才給她打電話,她又關機了……」李權:「怎麼會這樣?她會不會出事啊,你們一定要找到她,有什麼情況隨時告訴我……啊,我還有別的事,再見!」李權放下手機,擔心地看著趙漢雄:「他們知道她來見我了。」趙漢雄:「那又能怎麼樣?證據呢?咱們走!」李權走了一步,又停下來,向樓上示意了一下:「趙大哥,你打算怎麼對待她……」趙漢雄:「這你就不用管了,由他們倆處理吧,反正不能留活口。走吧,別想她了,就當你從來不知道她這個人!」李權嘆息一聲,隨趙漢雄向外走去。這時,樓上已經沒有了她的聲息。
樓上的房間內,苗雨已經重新被堵上了嘴巴。大剛子對馮健男:「大哥讓咱們倆照量著辦,你說,該怎麼處理她?現在就動手?」馮健男:「不行,哪能在這裡動手,那不是找麻煩嗎?我看,等天黑了,把她弄到野外沒人的地方去,她就歸咱們了!」大剛子:「〖JP3小馮子,你什麼意思?想樂和樂和……哎,平時你他媽的挺規矩的呀,那回,我出錢,帶你去逍遙宮打小姐你都不去,今兒個怎麼了?」〖JP2馮健男:「小姐們能和她比嗎,她不但長得漂亮,還是警察,比那種女人強多了!」大剛子:「你小子,還挺挑揀的呢……不過,這種事得先可大哥來對不對?」馮健男:「那是當然,不過,大白天的,不方便,咱們先把她押到地下室去,等天黑了,隨大哥的便!」大剛子:「好,就聽你的!」馮健男猛地一推苗雨:「走!」苗雨沒有防備,臉猛地撞到牆上,流出鼻血來。她現在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絕境,不由渾身發起抖來。可是,她只能用心靈來呼救,令她奇怪的是,她首先想到的呼救對象居然是李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