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莫冰在一所老年大學做兼職教授,主講食品營養,每周二四六晚上去,講兩個小時,掙一百塊錢。將講義裝入手提袋,莫冰說,從現在開始我要存錢,工資只花一半,另一半和所有的外快都存起來,到時置辦傢具嫁妝,我把我嫁出去。

萬超陽的心哆嗦一下,將手中的報紙抖出了響聲。為了掩飾,萬超陽環顧四周。屋子空空蕩蕩,那些書和報都堆在窗台上。萬超陽將目光移向窗外。莫冰真的開始準備了,而他還從沒和妻子說過離婚。離婚對妻子來說是致命的,他不知她能不能承受這個打擊。莫冰來自山城小縣,兄弟姐妹不少,父母也在,經濟都有點困難,能省吃儉用供莫冰上十多年學很不容易,工作后莫冰常要寄些錢給家裡,現在又要自己存錢成家。萬超陽心裡一陣發熱。莫冰是真誠的,不管妻子如何哭鬧,必須下決心提出離婚。萬超陽扔下報紙來到莫冰面前,攬了她的肩使勁摟幾下,想說幾句溫暖而有力量的話,剛張嘴,響起了敲門聲。莫冰理理頭髮,整整衣服。萬超陽急忙躲入另一個房間。

來人竟是陳永豐。

陳永豐的到來讓莫冰深感意外。看著一臉疑惑的莫冰,陳永豐說,我是來登門求教的,因為事情重要,也比較急,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登門拜訪比較慎重,就冒昧地來了。

莫冰雖然熱情地客氣著,但表情還是不大自然。

陳永豐想開個玩笑輕鬆一下,可一時竟想不到得體的話,只好說,你是不是要去約會,我先送上門來了,也省得你再跑腿了。

只有兩把椅子,陳永豐先坐了,莫冰也只好坐下。

陳永豐說,獎勵我的研究經費已經撥下來了,錢分五年撥清,每年三十萬。我反覆想了,機會難得,要抓住這個機會搞出個像樣的研究,最好在科學史上留下一點痕迹。我想把這次的研究經費分作兩部分,一部分繼續搞保健飲料的開發研究,搞出一個市場前景好能賺錢的產品,把我們的經濟搞上去。另一部分搞理論,搞一本能作為食品科學典籍的論著。我考慮過了,目前還沒有一本詳細分析我國食品理化成份指標的書,我們就從這方面入手,不僅要詳細分析出各種食物的化學成份,還要分析互相混合蒸煮燒烤后成份的變化,產生的化學反應及對人體的作用。如果真把這些搞清了,不僅能在食品科學史上留下一份寶貴的財富,我們也不算白活一回。我想好了,你是這方面的權威,這個分析研究想請你來親自主持,如果你同意,咱們就商量一個具體的研究方案,然後儘快動手,爭取三四年完成任務。

這是陳永豐第一次公開承認她是這方面的權威,莫冰心裡並沒感到意外。陳永豐要搞這樣一個大研究,離開了她,還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勝任。出這樣一本書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好的選題是事業成功的前提,這樣一個研究搞成了,確實可以名垂青史。作為學者,搞一項宏偉的研究是她多年的心愿。機會難得,出個大成果,也給博士學位爭口氣。莫冰心裡一下有點緊張。不知陳永豐具體怎麼安排。按慣例,經費是人家搞來的,給人家干也只是科技打工,一切人家說了算,你只管按人家的想法幹活兒,最多掛個副主編。如果能註明由誰執筆也好。莫冰看著陳永豐說,你的想法很好,搞出來意義肯定巨大,從技術上說,搞這樣一本論著沒一點問題,不知你打算怎麼安排研究。

來時陳永豐怕莫冰假清高犯牛脾氣拒絕合作,現在看來莫冰是很感興趣的。畢竟是學者,當然會把研究看得很重,莫冰也不會例外免俗。陳永豐恢復了自信,將身體仰到椅背上,一副大度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整個研究就交給你,具體怎麼搞你來定,我只實行目標管理,只要你達到我的目標就行,至於書的署名,寫成兩人合著,如果需要助手,還可以搞幾個副主編,你看怎麼樣。

這確實夠大度的了。莫冰點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莫冰不抽煙,也不喝酒,莫冰這裡沒有這些東西,更糟的是連點飲料都沒有。只倒一杯茶確實有點清淡。莫冰紅了臉說,我這人有空就看書,生活上一塌糊塗,更沒有什麼嗜好,吃飽了喝一碗水就夠了,你坐著,我下去買點啤酒。

陳永豐連連擺手,然後笑眯眯地盯了莫冰說,我看你過得很浪漫,不受約束想幹啥就幹啥,走,咱們到酒吧坐坐,也浪漫一回。

莫冰明白,陳永豐說的浪漫是指她和萬超陽的事,這事在全校也是新聞。想想看,一個老姑娘和一個有婦之夫在一起,這不是浪漫還有什麼是浪漫。這樣的暗示嘲諷太多了,她早已不想計較。陳永豐已起身要走,莫冰無法駁他的面子,同時心裡也高興,覺得應該去慶賀慶賀,便什麼也沒說,收拾一下準備出門。

萬超陽一直在隔了門聽。他走出來喊一聲莫冰,然後說,別忘了你還要去上課。

倒把萬超陽忘了。為什麼要故意走出來。莫冰心裡不快。她將講義拿出來遞給萬超陽,說,我們有點事要商量,今天你去替我講一晚課。

三人一起出了門,陳永豐說,沒看到萬老兄是從哪個門進來的,我還一直以為這屋裡就我們兩個人。

莫冰大大方方說,他在那屋幫我看論文,我就沒叫他出來。

和萬超陽分開后,陳永豐便打了車來到一家很氣派的酒吧。

陳永豐說葡萄酒有營養,便要了一瓶法國產的葡萄酒。莫冰知道這酒的價格不低,她也不想喝什麼名酒,她覺得名酒劣酒一樣的難喝,但她明白,此時的陳永豐不同彼時,不說每年三十萬的科研費,單說每年給個人的五萬生活補貼,就足以享受這樣的生活。她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此時的他需要名貴,需要這種豪華來滿足功成名就的心理,滿足一個雄性的征服欲和虛榮心。莫冰面帶微笑,始終一言不發。對擺在面前的酒,只要他勸,她就喝一口。

對具體的研究,陳永豐確實沒有細作考慮,他提出每年給莫冰十萬研究經費,莫冰覺得不夠。莫冰提出每年最少得拿出十五萬,否則許多實驗根本沒法做。陳永豐連連搖頭,說我還有別的重要項目。然後細說他的想法。莫冰感覺出陳永豐已經讓勝利沖昏了腦子,雄心已成了貪心,什麼都想搞,妄想既出書名傳後世,又搞出一個賺錢的保健飲料,名利雙收。有必要給他潑點冷水,讓他正視一下客觀現實。莫冰說,出書的事我保證可以高質量地搞成,而賺錢的保健飲料你又有幾成把握。搞保健飲料的人多如牛毛,搞這一類東西不一定要靠專業知識,很大程度上需要在實踐中摸索,論實踐,你又能比人家強多少。這還不算,搞保健飲料還要講機遇和市場運作,這些你考慮過沒有,成功的概率又有多少。我認為,每年用那麼多錢作賭注冒險,怎麼說都不是科學的態度。

陳永豐考慮再三,還是覺得有能力搞出一個有市場的產品,但陳永豐還是作了點讓步,說研究計劃按十萬做,如果不夠到時再追加。莫冰覺得這樣也行,也只好這樣了。

雖然沒有一本系統全面分析食品化學成份的書,但零星的食品分析資料不少,陳永豐的想法是兩人儘快去一趟北京,大量查閱複印一批資料,有現成的數據就不再做實驗,這樣可以節約不少的費用和時間。莫冰也是這樣想的。兩個人去查也好,可以縮短查找時間,一切開支也不用她操心。關鍵是給鄉里建醋廠的事。已經和萬超陽說好了,近日就下去,兩人一起去搞一個總體設計,讓他們按設計建好廠房買來機器就指導生產。看來只能讓萬超陽一個人去設計了。陳永豐問莫冰近幾天就走怎麼樣,莫冰說一切你來安排。

釀醋並不複雜,所謂的設計也就是弄幾個發酵池、制曲間,然後買一台鍋爐,一台裝袋機。莫冰和陳永豐查資料走後,萬超陽便到了四坡鄉,只兩天時間,便按鄉里的實際情況作好了設計,然後返回了學校。

沒有莫冰,萬超陽才感到日子是多麼地難熬,更何況她是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不論從哪方面看,陳永豐帶莫冰去查資料都是別有用心。這樣的事完全可以讓莫冰一個人去。再說,編那樣一本書並不是非莫冰不可,他們教研室還有兩個年輕人也能勝任。按陳永豐的性格和慣例,一下就讓莫冰當並列主編,怎麼想都不正常,特別是急急忙忙帶莫冰去查資料,很明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昨天晚上給莫冰打電話,接電話的竟是陳永豐。莫冰明明告訴他這個電話是她房間的,這隻能說明陳永豐在她的房間。當時他認認真真再看了一次表,時間是晚上十點二十分。

在莫冰的屋子裡獨自踱一陣步,萬超陽來到窗前。屋外又有許多人家關了燈。萬超陽再看看錶,馬上午夜十二點了。他想好了十二點打電話,看看今晚莫冰屋裡有沒有陳永豐。還好,是莫冰接的電話,可以聽出她已經睡著了,說話都有點迷迷糊糊。他問幾句工作的情況,然後說,我睡不著,就想給你打個電話。莫冰動了感情,安慰說她儘快回。萬超陽說,我總覺得這裡面有點問題,他一下給你這麼多好處,又帶你出去,憑一個男人對男人的了解,我敢肯定他會對你提出非分要求,我的分析是有客觀根據的,因為現在他覺得他財大氣粗功成名就了,該享受享受玩玩女人了。

莫冰立即打斷了他的話生氣地說,你總不能讓我呆在家裡當家庭婦女吧,你信不過他我理解,但你信不過我讓人失望,這麼說,你是把我看成水性楊花的爛女人了,告訴你萬超陽,我還是個未婚姑娘吶。

萬超陽想解釋,莫冰已經生氣地掛了電話。

莫冰是可以信任的,但陳永豐的性格和討好女人的能力,怎麼想萬超陽都不放心。他和陳永豐不僅是同班同學,還在一個屋子裡住過一年多。那時他是班裡的團支部書記,陳永豐憑著自己的機靈和圓滑竟當上了學生會系分會的主席。系分會有間辦公室,是學生們常來活動的地方。陳永豐當了主席,便在裡面搭了一張床。時間不長,陳永豐便和系書法協會的一個女生好上了,不久就傳出兩人在辦公室同宿。那個女生很有才氣,寫得一手好字,但畢業時分回了縣裡,在縣農科所搞一些雜務。女生來找陳永豐時,陳永豐再不認賬。這事對那女生打擊很大,女生尋死覓活幾乎瘋了,拿了她做人流的化驗單見人就哭,為此系裡給了陳永豐一個警告處分,但陳永豐畢竟不同一般,自我感覺良好,特別是在女人面前,特有自信,見了有點臉面的女人總要拉扯幾句,因此身邊總有女人和他不清不楚。莫冰始終不吃陳永豐那一套,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莫冰能不能經得住誘惑已很難說。

系主任明年就退休,陳永豐自然會成為系主任,有錢有名再加上有權,怎麼比陳永豐都要高出一頭。

研究經費已經花完,研究還沒有一點影子。莫冰走時他和莫冰說過,莫冰說不用愁,陳永豐給我十萬經費,我利用出書化驗食品成分的機會,徇私把你的研究要做的化驗也做掉,這樣可以為你省不少錢。現在想來真是愚蠢,無欲則剛,讓莫冰偷偷摸摸干私活兒,只能使她理虧志短,直不起腰來,更加不清不白依附於陳永豐。

四坡鄉只付了一萬訂金,雖然這樣小打小鬧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這是個方向,可以走出去,和工廠合作,合作研究合作生產,搞出點名堂,才有實力和陳永豐一爭高下。

萬超陽一夜沒睡著,第二天一上班,他便給各乳品廠食品廠打電話,談合作的可能。很多廠家很不客氣,差不多把他當成了江湖佬。有個傢伙說,現在出一個專家比生一頭小牛都容易,嘴一張就是一個,如果真有本事就用財產擔保,失敗了賠償一切損失。萬超陽知道這個傢伙不懂科研,科學研究就是探索未知,誰也不能打什麼保證。終於有一家奶牛場感興趣,邀請萬超陽去面談。

奶牛場規模不大,場長原是草原的牧人,也算很有點頭腦,發了財便將奶牛拉到郊區辦了場,目前也有二百多頭牛。場長見萬超陽隻身一人騎了自行車來很是吃驚,也很不信任,問教授怎麼沒有秘書沒有專車。萬超陽知道遇上了更大的外行。憑經驗,這種徹底的外行要比那些半瓶醋好一些,往往這種一點都不懂的外行才看重知識,看重知識分子。萬超陽解釋說,教授就是做學問的,就像工廠的技術員高級工,也是教書幹活兒的,也靠工資吃飯。場長一下不好意思起來,撓了頭說教授他還沒見過,他覺得教授怎麼也比縣長稀罕,沒想到連鄉長的派頭都沒有。萬超陽沒法解釋,只能搖頭苦笑。

場長確實有意合作,也被固體奶廣闊美好的前景所誘惑。萬超陽請場長參觀了學校參觀了實驗室,場長終於下了投資的決心,但他每年只出五萬,兩年不見成果就再不投資。對一個大的研究來說,五萬就等於沒有,根本不能解決什麼問題。萬超陽反覆解釋,但場長比他更固執,咬定五萬不松半句口。

有五萬總比沒五萬強,萬超陽還是和場長簽了合作協議。

陳永豐一個人提前回來了,萬超陽算算,陳永豐連去帶回只有一周。這麼快回來萬超陽沒有料到,他分析陳永豐提前回來的原因可能有兩種,一是莫冰把握住了自己,並沒給陳永豐希望,二是學生要畢業了,系裡的事多不得不回。不管是那種情況,陳永豐回來就好。萬超陽終於把心放回了肚裡。

突然學校就下發了文件,成立一個食品研究開發公司,陳永豐任總經理,莫冰任副總經理。

萬超陽是在系辦公室看到文件的,他當時愣了半天。他昨天還給莫冰打了電話,莫冰從沒提到辦什麼公司當什麼經理。

辦公司選副手肯定都是陳永豐向學校提議的,如果這樣的大事陳永豐不經莫冰同意就代她決定,兩人的關係肯定不是一般。萬超陽急忙回家給莫冰打電話,莫冰還沒有回到宿舍。每隔一陣就打一次,終於打通了。莫冰聽了很平淡,好像已經知道學校發了文。當然是陳永豐告訴了她。萬超陽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沉默一陣說,我覺得你不應該當這副總經理。

為什麼?莫冰的口氣很是吃驚。

畢竟是第一次當領導。萬超陽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說了只能引起她的不愉快。萬超陽默默地掛了電話。

很快系裡就有風涼話傳出,說陳永豐被狐狸精迷住了,特別是陳永豐的助手白珂,故意在萬超陽面前亂罵,說幹得好不如長得好,長得好不如賣得好,早知世道如此,剛一改革開放就做變性手術。然後就訴苦,說陳永豐沒良心,他十幾年來如何死心塌地給陳永豐打下手搞研究,這個副總經理怎麼說都應該是他的,結果是白苦一場。說到傷心處,魁梧高大的白珂竟泣不成聲。

萬超陽的心情並不比白珂的好受。陳永豐接二連三抬舉莫冰,給莫冰好處,很明顯是一步步向莫冰逼進。萬超陽不由得從心裡冷笑,他覺得陳永豐很愚蠢,很狂妄自大,自以為有了錢有了勢就可以得到一切。萬超陽心裡恨恨地想,想得到莫冰,痴心妄想。臨走時,莫冰有讓他快點辦離婚的意思,看來得抓緊辦了。他決定今天就向妻提出離婚,爭取在莫冰回來時給她一個驚喜。

進門,妻盤腿坐在床上,又抱了一本《聖經簡讀》。萬超陽不禁怒從心起,將手中的包使勁摔到地上罵,你他媽的天天拜佛求神,也沒見你有一點長進,反而不人不鬼,有本事你讓神靈給你點鈔票,給你點智慧,也正正經經做幾天人。

妻在胸前划幾個十字,然後一臉平靜說,主無處不在,對那些說謊話做壞事的人,主會懲罰他們的。我不人不鬼,是誰讓我變成了鬼。你娶我時,花言巧語說要愛我一輩子,把我騙到手,幾年你就變了心,嫌我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已經把我害慘了,你還想怎麼樣。

揭他婚前的老底是她的拿手好戲,揭多了萬超陽的心裡也就不再慚愧。萬超陽覺得她已經開始恨他,也許在她心裡,已經把我看成了惡魔。這也好,彼此之間沒有了情,正好攤牌散夥。萬超陽撿起地上的包說,我們也用不著吵了,問題的關鍵是我們的性格不合,沒有愛情。與其爭爭吵吵,不如我們分開各過各的。你放心,離婚後女兒歸我養活,我一次再付你五萬塊錢,如果你遇到什麼困難,在經濟上我還可以再幫助你。

妻子還是吃驚地看著萬超陽。接著哭了。她說,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做,我早想好了,我也不要你的錢,我也不再嫁人,我到寺廟裡去,遠離塵世,再也不受這個苦了。

妻的想法出乎他的意料,萬超陽愣在了那裡。

如果她哭她鬧她提條件,他的心裡倒會好受,這說明她對生活沒有失去信心,她還打算離開他活下去,活得更好,而這種徹底放棄,徹底失去信心和勇氣,讓萬超陽不能接受,讓萬超陽心裡發疼。如果她真走那一步,他的良心會一輩子受到譴責,一輩子不得安寧。這無異於用軟刀子割他的肉,割他的心。萬超陽心煩意亂,不知該怎麼辦好,只好恨恨地跺一下腳,推門進了另一間屋。

女兒放學回來,妻不做飯,也不再哭,就那麼獃獃地坐著。萬超陽只好起身去做飯。女兒主動幫著淘米。女兒突然說,爸,如果你們離婚,如果我媽去當尼姑,我決不跟你,我就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死去,再不看你們一眼,也再不看這個骯髒的世界一眼。

萬超陽的心一下縮成了一團,然後軟成一灘爛泥,手抖得拿不住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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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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