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第四天,史凱兵來到談話室,與羅國平開始聊天。
「羅局長,你大學畢業之後就在市委辦工作了吧?」
羅國平原以為史凱兵他們要麼不開口,一開口肯定就會問案子的中心問題,想不到史凱兵會問這個問題,心裡不由得一陣輕鬆,「對,農專畢業后,我就直接到市委辦工作了。」
「你在同學當中應當是佼佼者吧?據我們了解,你們這一屆畢業生當中能坐到你這個級別位子的並不多。」
「是啊,我的同學大部分都在鄉鎮,進市直單位的很少。現在擔任處級領導的也不是很多,就那麼兩三個吧。」回憶起過去,羅國平感到異常高興。
「你的進步真的是很快,我查了一下,你擔任副縣長的時候才32歲,是最年輕的副縣長。後來再做常務副縣長、副書記、縣長,最後擔任縣委書記。」
「是啊,當時下去,我也是真的打算做一番事業的。正當年輕,精力充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很快得到群眾的認可。位子也就不斷地變化著,後來做到了縣委書記。」想起這一段歷史,羅國平感到非常自豪。
「這幾天我到你原來擔任書記的地方查了一下,你擔任縣委書記的那幾年,你們縣紀委查處的腐敗案子在全市是最多的。當時,你的反腐力度很大,我查了一下你那幾年在紀委全會上的講話,句句都講得擲地有聲啊!你現在記得你在當時講的一句最有名的話是什麼嗎?」
羅國平搖搖頭,「不記得了。」
史凱兵笑了笑說:「你說的是,『誰要利用手中權力搞腐敗、撈好處,不僅是與縣委縣政府過不去,也是與我羅國平過不去。誰膽敢這樣,我們就查誰,就跟誰過不去!』羅局長,你還記得這句話嗎?」
羅國平慚愧地低下了頭。
第五天,史凱兵繼續跟羅國平聊天,這一次聊的是他擔任縣委書記、建設局長期間的政跡。羅國平聊得頭頭是道。
中午休息的時候,有人問史凱兵:「史主任,為什麼不在他進來時就開始問話啊?時間都過去五天了。要是那時候就問他,恐怕早就問出來了。」
史凱兵說:「這是一個策略問題,羅國平這個人性格比較張狂。剛剛進來的時候,他的抵觸情緒比較重。我們問他,肯定問不出什麼結果,或者全是謊話,或者他不說話。我們冷落他三天,讓他自己想想,除了實話,他自己肯定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讓我們信服的解釋的。他自己首先把自己的假話在心裡一一拆穿了。至於這兩天嘛,我先給他戴幾頂高帽子,讓他對過去有點成就感,也是讓他在問話中維護自己的形象,不至於太無賴了。」
「原來是這樣。」
「當然,一定要因人而異,選擇最佳的問話時機。根據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時機和切入點,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史凱兵他們對羅國平的正式問話是第六天開始的。
問話前,史凱兵他們先是在房間里反覆分析了羅國平包里發現的那些物品。金條、現金、存摺、偉哥、避孕套、假身份證、女性照片,這裡面基本上包含了一個腐敗分子所想要的全部東西。
史凱兵提出第一個問題:「偉哥、避孕套這些都好理解,大家想想,他身上怎麼帶那麼多現金?」
「史主任,這有兩個可能,一是他準備出門,所以拿了這麼多錢帶在身上;另一個可能是剛剛拿到人家的錢,沒有來得及存進銀行。」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這人喜歡帶這麼多錢在身上,錢是男人膽嘛。」
「那麼金條呢?金條怎麼解釋?」史凱兵拿起金條的照片向大家晃了晃。
「這兩根金條倒真不知道為什麼放在包里,從哪兒來的?是不是也是剛剛收來的?」
史凱兵搖搖頭,說:「應該不是,即使是剛剛收來的,也應該放在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妥善保管,怎麼會帶在身上呢?」
「是啊,這東西也挺沉的,他為什麼要帶在身上?」
「還有,羅國平把這些存摺也帶在身上,顯得有點古怪。一個大男人,放那麼多存摺在身上幹嗎?多麻煩呀。他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是啊,這些謎都有待羅國平為我們解開。」
羅國平又來到對面的105房間,整個房間空蕩蕩的,靠門的這一頭擺了一張桌子、三把椅子,桌子對面只擺了一把椅子。簡簡單單的幾樣東西,使整個房間的空間顯得更大,羅國平坐在那張椅子上,跟史凱兵他們面對著面。
史凱兵開了個頭:「羅國平同志,我們是市紀委工作人員。今天找你談話,調查核實有關你的問題,希望你積極配合,如實回答。」
「好的。」
「你的姓名?」
「羅國平。」
「年齡。」
「48歲。」
羅國平覺得這種問話方式,簡直就是在審問犯人。依照程序問完姓名、年齡、工作單位、聯繫方式和入黨時間等基本情況之後,史凱兵遞過一份那天填寫的公文包里的物品的清單複印件,單刀直入。
「羅國平同志,這是幾天前在你包里發現的一些東西,現在請你就這份清單上的東西一一作個說明。」
羅國平最怕的就是這個問題,想了幾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儘管早就知道他們要問,但頭上還是冒出了汗,他趕緊低下頭看著地上。
「我記不清了。」羅國平說。
「才短短几天的事情,就記不清了?」史凱兵反問了一句,臉上現出一絲譏笑,「羅局長的記性能這麼差?昨天我們聊到你的歷史,你還侃侃而談呢。相隔那麼久的歷史都記得這麼清楚,怎麼反而會把近來發生的事情忘了呢?這好像不符合自然規律吧?」
「我真的是記不清了,腦子裡亂得很。」
「是全都記不清還是一部分記不清?」史凱兵又問。
「好像這些東西都記不清了。」
史凱兵知道,羅國平現在還有一種頑抗的心理在作怪,要使問話順利進行下去,得先把他的這種心理防線攻破。現在突破他的心理防線,得從他的生活作風開始。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文化造就了這樣的一種心理,人們對男女之事常常避而不談,諱莫如深,一旦暴露,往往會激發一個人心底的榮辱感。
「都記不清了?那好,我們慢慢進行回憶,先從簡單的說起。」史凱兵拿過一張照片遞給他,這個人是誰?照片後面的編號『3』是什麼意思?請你說說。」
羅國平的臉紅了,半天不說話。史凱兵再問道:「記得這個是誰嗎?」
羅國平小聲說:「一個親戚。」
「既然是親戚,請問你這個親戚姓什麼?叫什麼名字?住在什麼地方?做什麼工作?聯繫方式是什麼?」
「我記不清了,真的記不清了。」羅國平又耍賴了。
史凱兵放下女人的照片,拿起偉哥的照片,「那麼這些偉哥你總記得吧?」
「這個記得,是我平時生活中用的,我年紀大了,功能不行。」
史凱兵問話不緊不慢,「在家裡用的這些東西也帶在公文包里嗎?」
「頭天剛買的,晚上忘記放在家裡了,所以你們檢查的時候,還在包里。」
「記不記得在哪家藥店買的?手頭有沒有發票?」
「好像是開心大藥房,沒有發票。」
一般的藥店都會在銷售的藥品包裝上貼上標籤,史凱兵看看盒子上的標籤,果然貼了開心大藥房的標記。
調查人員馬上到開心大藥房核實,果真是羅國平自己買的,只是時間上有點不對,那是兩個星期之前的事。
藥房工作人員說:「在我們這裡,偉哥這東西平時買的人不多,一般都是那種浪蕩的年輕小夥子買,年紀大一點的人用這種東西的很少。所以,這個人那天來買這東西時,我的印象就特別深刻。心裡覺得有點奇怪,所以就留心了一下,而且他是付現金,並沒有用醫保卡。從他的樣子看,這人是個機關工作人員,應該是有公費醫療的。」
藥房的工作人員提供了當時的監控錄像,從錄像中看,當時羅國平還有點不自在,左瞧瞧右看看,一副怕碰到熟人的樣子。
「羅國平同志,我們希望你向組織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實可信的。據我們調查,你包里的偉哥是兩星期之前買的,並不是你所說是頭天買的忘記放在家裡了。」
「史主任,你們弄錯了,真的是那天買的,晚上忘了放在家裡了。」
「要不要我們把藥房的監控錄像拿來放給你看呀?」史凱兵又問了一句。
「不用了,不用了。」羅國平的臉霎時紅了起來,「可能是我記錯了。」
「又記錯了。那麼,你包里怎麼會隨時備著偉哥呢?」
「我說過,我的功能不行,為了過性生活用的。」
「那麼這些避孕套呢?也是隨身帶嗎?」
「是啊,蘇丹丹說她還年輕,還不想要孩子,於是就備了這些東西。」
「蘇丹丹遠在深圳,你用得著隨身攜帶這些東西嗎?」
「本來是沒必要的,可是隨身帶著方便些,有時會臨時有事突然到深圳出差什麼的。」羅國平的眼神有點恍惚。
「我希望你能提供真實可靠的東西,你說的每一句話我們都會進行核實。如果你說謊,最多只是增加我們的調查難度、延長我們的調查時間,這樣也會使你的雙規時間延長。但這並不表示查不清楚,我們仍然會通過相關手段依法調查清楚的。」
「這我相信,你們肯定有辦法的。」
「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記不記得這個相片上的人是誰?為什麼寫個『3』呢?」
「我真記不清了,好像是一個親戚。」
羅國平只承認是個親戚,對於具體的名字、住址、聯繫方式概不提供。
史凱兵讓辦案人員把照片翻拍了幾張,工作人員拿著照片進行調查走訪。工作人員走遍了海陽所有的賓館飯店,大家都說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
「趙書記,羅國平現在對包里的物品全部推說記不清了。問話根本問不出什麼實際內容。」
趙明傑好像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感,並不覺得奇怪,「凱兵,這很正常,有哪一次我們的談話是一開始就很順利的?幾乎沒有,大一點的案子都是要經歷很多曲折的。你們跟崔立他們一樣,都是開始碰了個軟釘子。」
「啊,崔立他們也碰了軟釘子了。」
「那肯定,要是沒碰軟釘子,情況早匯到你這兒了。我看,只要找准一個突破口,就行了。你們這邊,先從女人的照片查起。儘快找到那些女人,由不得他不開口。我看,對這些照片中的女人的調查,先由奮起他們負責。既然在海陽沒有發現,那麼就擴大調查範圍,在我們周圍的河陽等地進行調查。」
「趙書記,羅國平在我們海陽當地沒有玩女人的名聲,我估計他可能是在離我們海陽不遠的地方有女人。從他包里的東西看,是隨時準備『作戰』的。只是我們過去沒有發現罷了。」
「所以說,讓奮起他們在河陽等地去查找,一定要找到那些人,找到一兩個,就全部都來了。」
「趙書記,還是你高明啊!」史凱兵說。
「凱兵,你呀,就會給我戴高帽子,是不是想要我將來犯主觀主義錯誤啊?」
「哪裡,怎麼是高帽子?趙書記,你真的是高明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部隊當的是偵察兵呢。」
「瞧你,剛剛說你,又一頂高帽子來了。因為要到外地搞外調,而且可能到社會上找人確認,我看請公安局派兩名幹警過來,工作上會方便些。」
市公安局從刑警支隊派了杜江濤、章水根兩名幹警參與到專案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