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第01章

藍江中大國際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周江濤於庭審前突然死亡。

兩個月後,陽江市公安局長葉輝接到省委組織部調令:調葉輝同志出任藍江市政法委副書記(主持政法委工作)。

看到這份由市委組織部轉過來的調令,葉輝茫然不知所措。一段時間裡陽江政法界一直盛傳葉輝要調到省公安廳任副廳長,卻沒有一絲消息透露他要去藍江。

省市兩級組織部在此之前連聲招呼也不打,無疑是不合情理。包書記可能放我嗎?這個想法在葉輝的腦子裡一晃而過,便被他否定了。調令發出之前,省委組織部不會不徵求市委書記的意見。葉輝又看了一遍市委書記包雲天在調令上的簽字,想從中找出點什麼,可上面是板上釘釘的口氣:已閱,請市委組織部於近期為葉輝同志辦理調轉事宜。

所有的推測只有一種:包雲天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絲毫的含糊,態度堅決!他真不知道包書記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替他擋擋駕,為什麼輕易地同意了省委的這個決定。

葉輝直接闖入包雲天的辦公室,掏出調令摔到包書記的面前:「包大人,這事你怕是早就知道了吧?」「包大人」是私下裡葉輝對包書記的稱呼。

包雲天對老部下的舉動並不反感,但他還是粗聲粗氣地吼道:「真他媽的沒禮貌,知道了又能怎樣,你敢吃了我?」

「我不想走!」葉輝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當他來到包雲天的面前時,悠然產生了依依不捨的心情,捨不得十五年裡與之朝夕相處的這位市委書記,這種感受也只有他與包書記最清楚。他相信包雲天也捨不得他,相信包雲天有能力讓省委組織部收回調令,只要他肯打個電話。

「葉輝呀,我想你會來的,說心裡話,在你臨走之前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可沒想到你先找上門了。藍江可是全國出了名的大都市,那麼好的地方,換了別人怕是要搶破了頭。誰願意守在陽江這個窮地方?真的不想走?我不信。」

「信不信由您,反正我是不想走,這個公安局長我還想幹下去,沒幹夠!再說,有您在我更不想走。」

「軍令如山!組織上決定了的事情你就得無條件服從。對於你的調動我也經過反覆斟酌,說實話我是不想放你,捨不得你走。」

「既然捨不得,您為什麼要放?我搞不明白!」

「以後你會明白的。」包雲天回答得很含蓄,臉上閃現出少有的凝重和複雜的表情。「另外,省委組織部已同省公安廳談妥了,仍然保留你的警籍。最後要向你說明的是,如果你幹得不順心,隨時都可以回來,陽江公安局長的位置再空一段,先留著。葉輝,不知你還有什麼要求?」

「看來我是非走不可了?」

「對!非走不可。」

葉輝離開了陽江,把十幾年的辛苦留在這裡。

到藍江的第二天,葉輝接到市公安局長史向東的電話,史向東談到要為他接風,葉輝沒有同意,對史向東講:接風就不必了,晚飯後你來接我,帶我看看藍江的夜景,順便去趟靈山。

「也好,是該去靈山看望看望兩位老人。」

畢竟在人生地不熟的藍江還有老同學史向東,一想起史向東他也就踏實了。

葉輝和史向東自1985年從公安大學畢業后同時去了公安機關,雖然一個在陽江一個在藍江,可始終沒斷了來往。十五年間,他們就像在田徑場上進行著一場馬拉松式的比賽,互相間在較著勁,最終誰也沒有被誰落下,都一步步地從普通民警干到刑警,接著干到了刑偵副支隊長、支隊長,隨後又雙雙走上了副局長、局長的崗位。

史向東駕車來到市委大院,一下車快步迎向葉輝:「老同學,你這一來可把藍江大大小小的人物給驚動了。」

「向東,這話我就不明白了,你在耍笑我吧!」葉輝有些驚訝,一隻腳剛踏上車又退了回來。

「上車再說,上車再說。」史向東把葉輝推上車,迅速駛出市委大院,一邊開著車一邊說,「你是真不清楚還是假裝糊塗?」

「我在你面前裝什麼糊塗?直說,到底是咋回事?」葉輝看著史向東那張如同抹了一層油的黑面孔,加重了語氣。

「據說你這次到藍江工作是準備接市委書記的班,在政法委只是站站腳,過渡一段時間。在你沒來之前,藍江這裡早就有這種說法。」

史向東的話大大地出乎葉輝的預料,但是他立刻意識到這絕不可能。如果真有其事包雲天難道會不知道?

他認為史向東也不會相信這種傳聞。也許是以這種形式向自己傳遞著某種信息。官場上的角色轉換是一個極其敏感的話題,更何況牽扯到一位大都市的市委書記,這種莫須有的說法一旦傳到了市委和省委,沒準會惹惱了哪位大人物。

這樣看,自己的到來讓藍江的某些人不快,覺得不舒服,看起來接替市委書記的說法是有人設置的謠言,試圖把我給趕出藍江。

還有一點,這兩天他一直在思考著:包雲天為什麼要放他,而且又這麼急著讓他走?憑著多年警察生涯練就的嗅覺,他已意識到調他來藍江並非偶然!

藍江離靈山縣有100多公里,前往靈山,先要經過森林公園,接著就是玉湖公園,過了玉湖公園便是藍靈高速公路。史向東車開得很快,沒多久便到了靈山縣城,開進一個部隊干休所的院子,停在一棟二層小樓前。院子不大但很清潔,一塵不染,到處都是樹木花草,排列整齊布局合理。四處散發著淡淡的軍營的氣息,時而有軍車出來進去,不時地有軍人在走動。

葉輝同史向東走進那棟小樓,見父親正在專心致志地練書法,對兩人的到來沒特別反應,擺了擺手讓他們坐下,又干起自己的事。母親站在葉輝面前,眼睛在兒子身上掃來掃去:「你這麼長時間沒回家,可把你爸想壞了。」

「我沒想,那是你想。」父親頭也沒抬。

「你就是嘴硬,昨天你還給包書記去電話了呢!」

父親放下筆,坐到史向東的對面:「向東,你說公安局長幹得好好的,哪能說免就免?包雲天是市委書記呀!我總得找他問個明白吧?」

葉輝沒料到調動的事父親這麼快就知道了,還與包書記通了話,看來他的到來在藍江地區的確產生了震動。

沒等史向東回話,母親插了一句:「你就知道較真,現在不清不渾的事多著哩!不讓你問你偏要問,怎麼樣?吃了一頓閉門羹,生了一天悶氣,這下老實了吧?」

「老實?沒那麼容易!我的兒子我清楚,他就是幹警察的料。別說是當個芝麻大的公安局長,就是當公安廳長、當公安部長也不在話下。」老爺子憤憤不平地說道。

「大伯,葉輝這次調動是提拔、重用,他管的可是藍江市的公檢法部門,我這個公安局長也在他的領導下。」史向東勸慰道。

「你別以為我老頭子什麼都不懂,我當過師政委,也管過萬八千號人。政法委算什麼?上有主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公檢法的事還用得著他來管?藍江政法委光副書記就有五六個,我看,政法委快成了收容所了。」

「包書記究竟和你怎麼說的?」葉輝急於想知道包書記的態度。

「他說這件事是省委組織部安排的,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你說他不清楚誰會清楚?要我看他這是打官腔!這事就是他一手搗鼓的,無非是想讓你把公安局長的位置倒出來,安排他的人。」老爺子嘆了口氣說,「這事都怪你父親沒本事,我要是軍區司令,諒他也不敢!」

「我看包書記不是這種人。」

「我看他就是這種人!」

回來的路上,葉輝覺得腦袋很亂。幾天來調動的事他想了很多,關於他的傳聞又讓他煞費了一番腦筋,今天晚上父親的那頓脾氣好似雪上加霜。他一直以為父親雖然脾氣不好,但心胸卻很寬闊,也通情達理。不知為什麼在這件事情上非要爭個是非曲直,居然對包書記也有看法。

回到藍江已是大半夜,史向東同葉輝驅車去了位於西郊的江都大廈。說是大廈,實際上是由一座座建築組合起來的群體,其中各式建築無一雷同,風格各異且錯落有致。江都大廈三面環山,一面臨著一望無際的清水湖,建築群與自然景觀和諧有序地融為一體。兩人乘車圍著江都大廈轉了一圈,在主樓前下了車。葉輝點燃一支煙,邊走邊看,史向東從葉輝那裡要了一支,兩手分別拿著煙的兩端放在鼻子下聞來聞去。其實他並不吸煙,這是他的一種習慣,大多是在思考問題時才有這樣的舉動。葉輝把打火機伸了過去,史向東擋回沒讓點,依舊拿著煙在聞,目光在葉輝的臉上掃視著。

葉輝站在主樓前看了一會兒,便獨自朝清水湖走去,直到接近岸邊時才轉回身瀏覽起大廈的全貌。

在陽江時,葉輝曾聽說藍江人對江都大廈頗有非議,為此有人還寫了舉報信發往省委和中紀委。似乎大廈裡面藏著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葉輝站在那裡算了一筆賬:這樣一個工程起碼不下十幾個億,如果出現了通常所謂的「暗箱操作」,項目管理者拿到手的決不是個小數目,十幾萬是打不住的,按十幾億的比例記算,也許就是幾百萬甚至上千萬。

「哎!凈瞎操心,純粹是職業病。」葉輝暗暗自諷道。他感覺自己仍然沒能從公安局長的圈子裡跳出來,好像公安工作的慣性依舊在發揮著作用,隨著這個慣性他有必要再向前走一程。

離開江都大廈,史向東把葉輝送回住所,臨別時囑咐道:「接替市委書記的說法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是真是假遲早會有眉目。另外,我想提醒你的是,勸勸你的老父親,別讓他再給包書記打電話了。真要把老爺子惹翻了,他還真有可能到省里去找,說不定還要去北京呢!」

史向東走後,葉輝很快就睡下了,睡得很沉,沒多會兒,一陣急促的電話鈴把他驚醒。葉輝忙起身打開燈,伸手去抓電話:「喂!哪位?」

「葉書記,請原諒,深夜給你打電話讓你受驚了。」對方很有禮貌地說。

「請問,您是誰?」葉輝問道。

「你別問了,暫時不能告訴你我是誰。」

「好吧,有話請講。」葉輝意識到這是一個匿名電話。

「請問,你是來這裡調查周江濤案子的嗎?」

這個提問讓葉輝無法回答,但葉輝覺得有必要聽聽對方要說什麼。「有話請直說,你反映的情況我會重視的,請不必繞彎子。」

「聽說你是有來頭的,是專程來藍江了解周江濤的案子。我考慮,有必要搞清楚你的身份,才能向你反映情況。」對方的語氣咄咄逼人。

葉輝選擇了一個適當的方式做了回答:「你所說的來頭我不明白,所以我只能實事求是地告訴你,我沒有什麼來頭,到藍江是出任政法委副書記。我來藍江也不是專程調查周江濤的案子,不過,我既然負責政法委的工作,就有義務過問公檢法的事,你如果有情況向我反映,我會認真對待,包括你剛才提到周江濤案子的事。希望你相信我!」

「可藍江很多人說你是中紀委的特派員,專程來這裡複查周江濤的案子呀!」

「我是從陽江來的,不是從北京來的,更不是什麼特派員!我到這裡是擔任政法委副書記。請你別誤會,不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語。」葉輝再一次解釋。

聽了葉輝的話,對方很失望:「一個政法委副書記哪管用,周江濤的案情可沒這麼簡單!」說完電話就掛了。

幾天里,匿名電話一直纏繞著葉輝。憑著多年刑偵工作的經驗,他感覺這個電話來者不善。公安工作有句行話:沒幹過刑偵的就不算是真正的警察。葉輝干過刑警,當過刑偵支隊副隊長、隊長,當過主管刑偵業務的副局長,可稱之為名副其實的警察。因此,當他同這名深夜造訪者通話時,他很想說我是一名優秀的警察,你只管放心!但他沒說,因為人家要找的是中紀委的人,人家之所以找到他是把他當成了中紀委的特派員。

現在葉輝已領會出話中的含意,政法委副書記不管用,不是還有市委嗎?市委不管用還有省委。這個人如果掌握了周江濤的案子在某個環節上有問題,就該通過司法監督這個重要的渠道往上找。葉輝認為自己所想的這個人也一定想過,也許已經試過。究竟試得怎麼樣,葉輝也料到結果不會很理想。

藍江究竟隱藏著什麼?周江濤的案子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況?

時間一晃過去一個月。

星期三的早上,葉輝剛進辦公室,電話響了,他看了下表,差二十分鐘才到上班時間,估計這個電話是包雲天打來的。因為在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的經常是包雲天,只有他了解葉輝的生活習慣。多年來葉輝的辦公室總是放著兩件健身器械,一副啞鈴和一副拉力器,每天上班葉輝都要提前二十幾分鐘來到辦公室鍛煉體能,十幾年間一直堅持。

葉輝快步走向辦公桌抓起話筒,立時聽到包雲天粗聲粗氣的聲音:「葉輝嗎?」

「是我。」葉輝抑制住興奮的情緒,裝出一副平淡的口氣。

「這麼長時間連個電話也沒有,你小子把我忘了吧?我可是惦記著你哩!」

「惦記我?在您的眼裡我有這麼重要?早知道您對我這麼關心,我就不來這個鬼地方了。包大人,看來我真要好好感謝您。」

「那倒是,你想想,藍江那麼好的地方別人想得頭痛可就是去不了,而你葉輝沒費勁就去了,既沒跑關係又沒挖門子,這不挺好嗎?」

「我來這兒一個月了,政法系統的事情根本就插不上手,這倒好,每天除了看看文件,餘下的時間就是聽聽報告看看報紙。我現在真成了個大閑人,無聊啊,太無聊了。」葉輝埋怨道。

「葉輝呀,真想不到你會這麼不開竅,你不是沒事幹嗎?那你給我記住,我就是要你這個大閑人沒事時多聽、多看、多動動腦子。」

葉輝似乎領悟了,電話沒掛,兩人在沉默。過了一會兒包雲天問道:「這段時間有什麼風聲沒有?」

「我剛到藍江就接了一個奇怪的電話,這個人把我當成了中紀委的特派員,要同我反映一個情況,就是藍江中大國際公司總經理周江濤的案子。」

「這個人怎麼說的?」

「他沒說,電話就掛了。」

「他不是為周江濤的案子找你嗎?怎麼會不說呢?」

「他要找到中紀委的人才肯說,我告訴他我不是中紀委派來的,也不是專程調查周江濤的案子。」

「你真夠糊塗!多好的機會你竟然丟掉了。你就說你是中紀委派來的那又怎麼樣?你呀!真不知道你這個公安局長是咋乾的。」包雲天的聲音把葉輝的耳膜震得嗡嗡作響,葉輝不得不把聽筒從耳朵上拿開,隔著一段距離。「這下好了,送上門的線索讓你給丟了。我告訴你!周江濤的案子已經被人舉報到中紀委了,可藍江這邊卻捂得嚴嚴的。你想想看,如果周江濤的案子沒問題,他們會捂嗎?」

「包大人,我敢肯定這個人還會找上門。」

「根據什麼?」包雲天疑惑不解地問道。

「根據這個人對周江濤案子的重視程度,還有,就是我這個假特派員的身份,現在這裡到處在傳藍江新來的政法委副書記是上面派下來的,是有來頭的。您想想,就憑這也足以形成一種震懾力!我判斷近期這個人還會同我聯繫。」葉輝胸有成竹。

包雲天來電話之後,葉輝一直在等那個匿名電話。第十三天晚上十點,葉輝住所的電話響了,他斷定這不是他要等的,他等的電話不會在這個時間打來。

來電話的是藍江公安局看守所教導員靳小朋。

靳小朋是葉輝父母的乾兒子。八十年代初,葉輝的父親在部隊任師政委,靳小朋是這個部隊的機要參謀,由於工作關係與葉輝的父親有了許多來往。葉輝上大學后,靳小朋就成了葉家的常客,經常替葉輝照顧父母。靳小朋小時父母雙亡,臨轉業前葉政委認下了這個乾兒子。1986年靳小朋轉業來到了藍江公安局,分配在派出所任副指導員。三年後調到市局看守所出任教導員,一干就是十來年。

此時此刻,葉輝絕沒意識到,正是靳小朋這個電話把他捲入了一場錯綜複雜的政治鬥爭中,捲入了一件生死攸關的案子里。

葉輝拿起電話,立刻覺察出對方的焦慮不安。

「葉輝,你身邊有人嗎?」

「沒人呀!」

「怎麼有嘈雜聲?」靳小朋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電視的聲音。」葉輝忙把電視機關了。

「我想儘快見到你,有件很要緊的事,很要緊!」

葉輝感覺對方既緊張又慌恐,忙說:「我這就過去。」

「別過來!我這裡不方便,不是說話的地方。」

「那你就到我這裡來。」

「不行!這個時候我過不去。」

「小朋,到底出了什麼事?能不能在電話里說?」

「不行!只能見面說。」

兩個「不行」使葉輝警覺起來:「好吧,你看什麼時間?」

「越快越好!明天下午兩點,我到你那裡,你看怎麼樣?」

第二天下午,靳小朋準時來到葉輝的住所。葉輝發現他消瘦了許多,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葉輝把沏好的茶放到靳小朋面前,又遞過煙幫他點著,靳小朋接過煙只顧一個勁兒地吸,表情有些呆板。

「聽父母說你前幾天去了一趟靈山?」葉輝問道。

「是去了。乾媽來電話告訴我說,你這次調動惹乾爹生了一肚子氣,我不得過去勸勸嗎?葉輝,你來之前為什麼不同我說一聲?事先我一點也不知道,像你這種人在藍江這個鬼地方是很難呆得住的。」

葉輝從靳小朋的語氣中體會出,他對藍江沒有什麼好感,對他的生存環境很失望。但他是一名警察呀!鬼地方這樣的話他能說出口,看來他不止是在宣洩,怕是遇到了什麼事。

「小朋,你在這裡一待就是十多年,我怎麼就呆不住?」

「你和我一樣嗎?我只是公安局基層的管理人員,一個看守所的教導員,怎麼能同你一個政法系統的領導幹部相比?藍江市政法系統這潭子水渾著呢!你管得了嗎?別人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你能行?」靳小朋的神情中流露出深深的擔心和憂慮。

「小朋,你找我不是要勸我返回陽江吧?」

「那倒不是。」

「那好,咱們倆是兄弟,我葉輝的為人你不會不清楚,我不貪不沾,你說,就憑這我怕什麼?就算是藍江的水再渾,還會把我給攪進去不成?小朋,你放心,只要我葉輝敢來我就不怕!直說吧,找我到底為什麼事?」

「這樣一來怕是要給你添亂了,有可能還會連累你,我是擔心你呀!這件事叫誰沾上都夠受,可我實在沒別的辦法,所以,你一到藍江我就想到你,但我又一直下不了決心,我是怕把你往火坑裡推。」直到這時靳小朋還在猶豫,手中的茶杯端起又放下,放下再端起來。

「小朋,你既然想到了我,也下決心找我,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呢?其實,有些事不一定這麼可怕,也許是你考慮得過於複雜了吧?」

靳小朋抬起頭看著葉輝,「你聽說過周江濤的事嗎?」

「這件事我知道。」為緩和靳小朋的心理壓力,葉輝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聽說周江濤在抓江都大廈工程時犯了貪污罪,批捕后沒等到開庭就死了,據說是突發性心機梗塞。」

「周江濤決不是因病死亡!他是讓人害死的。什麼突發性心機梗塞,那是專案組下的結論,這裡面有陰謀。周江濤的案子背後有很大的背景,我發覺有人在他的身上做了手腳。」

葉輝震驚了!自從接到那個匿名電話,他也曾想到這會不會是一起連鎖案,也曾懷疑過司法審理過程中有違法操作的行為,甚至還把審理案件的相關人員過了一遍,而惟獨沒懷疑到周江濤的死因。

葉輝問道:「小朋,你有什麼證據?只要你能拿出證據我就敢動手,如果拿不出來……」

沒等葉輝說下去,靳小朋道:「周江濤被害,我就是人證。周江濤被押到市局看守所一直由我負責看管,我從來就沒發覺他有什麼病,更沒有什麼心臟病史。周江濤死亡的那天夜裡我一直在場,當時的情況我都清楚,我懷疑有人殺害了他是有十分把握的。另外,周江濤死的前幾天留下一封信,還放在我這裡。」

「信帶來了嗎?」靳小朋提到的這封信引起了葉輝極大的興趣。

「沒帶,這沒關係,你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交給你。這封信是周江濤準備發給中紀委的,我沒敢拆也沒看過,不過,裡面的大體內容周江濤全都和我談過。其實周江濤的貪污情況我也清楚,最多就判個十年八年。當然,他本人更清楚,可是他萬沒想到他會被判死刑。當周江濤得知他可能被判處死刑時,就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是代人受過替人頂罪。這樣他就偷著寫下了這封信,託付我轉交給中紀委,在他寫信那幾天我給他提供了很多方便。可是我還沒來得及發出去,距開庭前一周,周江濤就死了,這封信也就押在我手裡……」

靳小朋正要往下談時,葉輝的手機響了。

「您好,啊!姚書記,請講。」

電話是市委主管政法、宣傳工作的副書記姚德林打來的。「葉輝,我有個事要和你談,很急,你馬上到我這裡來一下,我等你。」

葉輝接完電話對靳小朋說,「小朋,今天咱們先談到這裡,改時間再詳細談。現在我向你交待幾個問題,你一定要記好!第一,你以上所談的決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在這以前你有沒有向誰談過?」

靳小朋想了想說道:「記得在周江濤死亡的那天夜裡,看守所喬所長也在場,當時我們倆議論過。我同他談了周江濤死亡的疑點,談得很簡單,以後我們之間再也沒談論過這方面的事情。」

「那好,到此為止,以後和他也不能再提了。第二,周江濤寫給中紀委的那封信你一定要保存好,你要清楚這封信的分量,它是周江濤被害的重要證據!至於什麼時候拿給我,我再通知你。」

「放心,信放在家裡,很安全。」

「第三,從明天開始你就著手做好舉證準備,有關周江濤被害的情況,和周江濤與你談的有關藍江的問題,你要認真回憶。」葉輝看了看錶,站起身把手伸向小朋。「小朋,你我要有思想準備,既然下決心要干,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也不能怕!下次談話的時間咱倆再約,我看地點就在你家,正好我也想看看玉蘭嫂和麗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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