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我的同學,也是初戀情人

第39節:我的同學,也是初戀情人

我對甄由美說單位有事不能陪她,實際上單位一點事也沒有,我就是不想見她。可是她托我的事我還得幫她辦,誰叫她是我的初戀情人呢。我給郝傑打電話,告訴他有人想賣批文,叫他去買,還叫他帶人去買。郝傑說,現在批文滿天飛,誰都有一大把,他手裡還有證想脫手呢。我說這是怎麼啦,怎麼一時大家都要買批文,一時大家都要賣批文。好像批文是工廠生產的,一時供不應求,一時供過於求。而且全靠市場調節。可我還是對郝傑說: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叫些人去看看吧,說不定人家價格便宜呢,或者人家的證是本地用戶呢。郝傑一聽有道理,就答應去看看。

我跟郝傑打完電話,就坐在辦公室里看報紙。為了消磨時間,我還泡了一壺靚茶,一邊看報一邊喝茶。我把當天的報紙全看完了,抬頭一看才十點鐘,我就想著出去散散心。若塵在家裡睡懶覺,我九點鐘給她打電話時她還在迷迷糊糊地昏睡。我問她幾點鐘起床,她說下午再說吧。這就是說,她把日子倒過來過,白天睡覺,晚上醒著。所以晚上她常常折磨我,一到十二點,我就開始打呵欠,她的精神卻很好,她睡不著,也不讓我睡,要我陪她玩。我當然不陪她,把頭靠在枕頭上就呼呼大睡。等我早上醒來,她就開始打呵欠,大家都上班了,她就開始蒙頭大睡。我跟若塵有很多地方合不來,可我們都願意跟對方在一起。這是什麼道理,我一直想不明白。

我離開辦公室,經過報關廳往外面走。大家見到我都對我打招呼,叫我主任。我有氣無力地應著。我的幹部對我很尊敬,碼頭的人對我很尊敬,貨主對我也很尊敬,可他們都知道我已經大權旁落,整天無所事事。早上來點個卯,就開車出去,下午來點外卯,又開車出去。在停車場碰上了禿頭,他大概也是要開車出去。禿頭說:孫主任,正想找你呢。幾時有空?咱們吃餐飯。這年頭除了吃飯,不知道還有什麼好乾。我知道他是客套,不會真的請我吃飯,就算是真的請,我也不會去。這年頭沒事出去吃飯,那叫有毛病。我說:行啦,聽老總安排。他自然不會安排,他要安排還不如安排我的副手呢,因為他辦得了事。我們差不多同時把車發動,但禿頭一直在那裡預熱他的寶貝車。他開的是一部加長賓士。我知道他是在磨時間,好讓我先走。我一踩油門,小車呼地飛了出去。

我把車停在酒城門口,進去找阿文。阿文剛搞酒城時,天天去我的辦公室坐,她把我的辦公室當成她的辦公室了。如今恰好反過來了,我天天去她辦公室里坐,我把她的辦公室當成我的辦公室了。若塵最反感我天天去找阿文。她對阿文沒有惡感,也無好感。她的認識是:無商不奸。阿文既為商人,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天天跟奸商打交道,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長此以往,總有一天變得面目可憎起來。所以她的任務就是救我於水火,解我於倒懸。可我總是辜負她的好意,還把她的好意當成牛屎干。

阿文的辦公室在三樓,我坐電梯上去。阿文的秘書見到我,把臉笑成了一朵花,柔聲叫我孫主任。這女人身材高挑,體態豐滿,一張臉長得就像水蜜桃。甚是惹人喜愛。我曾經勸阿文不要招些美女在身邊,把她自己比下去了。阿文說,來她這兒的不只我一個人,人家對她不感興趣,但對她的美女員工感興趣。她的意思是說,我對她感興趣,卻對她的美女員工不感興趣。其實,我對她的美女員工也感興趣,而且很想打她們的主意,可是她們都知道我跟她們的老總有一腿,無論我怎麼勾引,她們就是不上鉤。阿文經常在她的員工面前跟我玩一些恩愛的遊戲,譬如說拍拍我衣服上的灰塵,拉拉衣服的下擺,有時還挽著我的胳膊。凡此種種,實際就是斷我的後路。對此我毫無辦法,我在她的地頭上,她愛怎麼炮製我,我只能聽之任之。

美女秘書說:文姐不在,她讓你在辦公室休息,她一會兒就回來。我說:不在正好,咱們有機會了。說著就做擁抱狀。美女說:我才不怕呢,文姐炒了我的魷魚,我就賴你,讓你一輩子不得安生。

我在辦公室里坐了十來分鐘,阿文回來了。她挨著我坐下,先看看我的臉色,發現我滿面紅光,再摸摸我的手,發現我氣勻脈順。她就把一顆心放下來,嘆著氣說:真討厭,你那個女朋友阿容,帶了一幫商檢的來喝早茶,從七點鐘喝到現在,還非讓我下去陪。真是奇怪,他們不用上班嗎?我給阿文倒了杯茶,對她說:還有什麼苦?儘管倒出來,立誠哥沒別的優點,就喜歡聽你傾訴。阿文說:你也討厭,不跟你說了。

我正跟阿文聊天,郝傑打電話來了。他先問我在哪兒。我說在酒城,跟阿文在一起。郝傑說:他媽的,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那條女呀,你幹嗎不早說?我說:是誰不都一個樣,不就是買批文嗎?郝傑說:也得看從誰手裡買呀,這年頭,連親爹都可以假,何況是批文。我聽了有點緊張,難道甄由美在賣假證?我說:喂,你可看清楚一點,別瞎說,那可是要拉人的。郝傑說:還用得著看嗎?你的初戀情人是什麼背景,她哪來那麼多證?我一想也有道理,甄由美不過就一個臨時記者,要錢沒錢,要色沒色,她憑什麼?我對郝傑說:喂,咱可不能看著她知法犯法呀,咱得幫幫她。郝傑說:我當然想幫她呀,可也得人家讓我幫呀。聽他這口氣,敢情他已經勸過甄由美,要她改邪歸正,可甄由美不領情?

阿文問我出了什麼事。我說沒事,然後看著她,突然發現她可以幫我解決問題。我說:阿文,讓你客串一回女朋友行不?阿文說:我本來就是你的女朋友,還用得著客串嗎?我說:不是這個意思,咱們演一場戲給人家看。阿文說:那你得給我講講原因,咱可不能稀里糊塗就幫你蒙人呀。我只好把甄由美的事講了,當然隱瞞了上床的細節。阿文坐在沙發里,雙手捧著自己的下巴。我講的時候,她一雙眼睛骨碌碌地在我臉上轉,似乎在猜測我講的話有多少水分。我講完了,她看著我,默然無語。我說:咱可是把隱私都掏出來了,你總得表個態吧?阿文說:行,咱沒人愛,那就讓人恨吧。

我給甄由美打電話。先問她在幹什麼,她說:正在跟客戶談生意。這就是說她還在犯罪。我說: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在酒城訂了房。甄由美說:好呀,我談完生意就過來,可能要遲一點,你耐心等等。

我跟阿文先進了房。我估計甄由美沒那麼快來,跟阿文在房間里繼續喝茶。喝到一點鐘,甄由美由咨客小姐領著進來了。她以為我單獨宴請她,邊吃飯邊做傾心之談。所以一臉的笑容。進了門,看到我正跟一位美女做傾心之談。她眼前的美女不光人長得好,氣質也好,更主要的是年青。年青的女人怎麼看都是迷人的,何況阿文本來就有傾國傾城之貌。甄由美一直把自己當做人中鳳凰,如今跟眼前的鳳凰一比,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只醜小鴨。她的良好感覺消失了,倒有了種給我欺騙的感覺。於是臉上的笑容掛不住,像竹籃裝水,一泄而空。

我把兩個女人做了介紹。先介紹甄由美,我說:這是甄由美,我的同學,也是初戀情人。接著介紹阿文,我說:這是阿文,我女朋友。聽了這句話,甄由美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她急著趕過來見我,大概在路上緊趕慢趕,把一張臉跑得通紅,這會兒突然變白,反差十分明顯。接著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好在她反應還算快,一把扶住了椅背。阿文後來對我說,這時她真有點於心不忍。她還說,看得出來,甄由美真的很愛我,那是一種不可割捨的愛。我的回答是:別逗了。

阿文說:歡迎。跟甄由美拉了拉手,還幫她拉開椅子,照顧她坐下。這件工作本來是我做的,可我坐著沒動。甄由美坐下,把手袋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然後偷偷瞥了我一眼。我看不清她眼裡的內容,我不知道她是在恨我還是在怨我。阿文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故意往我身邊靠了靠,說:老公,咱們上菜了吧?我說:行,甄由美大概也餓了,叫服務員快點。

菜是我點的,都是海鮮,甄由美喜歡吃,咱擺的是鴻門宴。得讓人家吃好點。好在阿文也喜歡吃海鮮,就我不喜歡吃,這也算對我的一個小小的懲罰吧。先上了湯,阿文叫的雞煲翅。是專門為我叫的。服務員舀了湯。我幫阿文上了湯,正想幫甄由美上,服務員已經替她上了。阿文對甄由美說:請喝湯。說完用自己的勺子幫我舀紅醋。接著替自己碗里舀。甄由美不知是看不慣阿文的作派還是不願意吃紅醋,沒往湯里放醋。

喝完了湯,阿文把酒杯舉起來,對甄由美說:聽立誠講,你以前對他很關照,我敬你一杯,多謝了。阿文這是先聲奪人,先把甄由美排擠出局。甄由美臉色有點紅,她舉起酒杯,跟阿文碰了一下,說:立誠是個好人,咱沒福氣跟他在一起。現在有你照顧他,我就放心了。阿文說:立誠的事你以後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在呢,決不會讓立誠餓著凍著。阿文還說:咱們都喜歡一個男人,說明我們倆姐妹也有些緣份,以後多聯繫。甄由美說:多聯繫。

兩個女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我一句話也不說,就顧著吃菜、喝茶、喝酒,然後不斷地上廁所。甄由美大概心情不太好,沒怎麼吃菜。阿文明知道怎麼回事,卻總是故意問她:是不是菜不好吃?是不是吃不慣?要不要叫點別的?甄由美搖著頭,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她總是下意識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才發覺是酒,卻不能吐出來。結果她面前的酒杯很快就空了,服務員看見酒杯空了,替她滿上。沒過幾分鐘,酒杯又空了。阿文怕她是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灌醉,暗示服務員不要給她加酒。甄由美髮現酒杯空了,就說:加酒,加酒。還要分別敬我和阿文。我怕再喝下去,甄由美會醉,一會兒她還要開車,就叫阿文撤菜,上水果。吃完了水果,阿文故意叫我去她房間休息。又問甄由美要不要開間房休息一下。甄由美說不用,她下午約了個客戶。阿文說:那我就不送你了。說完挽起我的胳膊,一齊送甄由美出酒店。她還對甄由美說:沒飯吃就過來,小妹的店裡沒什麼好東西,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甄由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後來連頭都沒回,發動汽車就跑得無影無蹤。

甄由美一走,阿文就把我的胳膊摔下來,還罵了我一頓。她說我欠下風流債,卻要她來還,真是不像話。討厭的甄由美,搞得我裡外不是人。好在客串演戲不是若塵,不然的話,她一定把我撕成兩半。

甄由美走後,我跟阿文分了手。她的床我不能再睡,不然又是一筆風流債,就算阿文不喜歡追債,我也不好意思。我去單位里點了個卯。這年頭可以不幹活,但不可以不上班。可要我整天坐在辦公室里,像有些同志那樣無所事事,我又做不到。我假假的還是一個單位的領導,如果坐在辦公室里,卻不幹活,大家就會依樣學樣。遲早會把單位的風氣帶壞。相反,我去單位點個卯,然後開車出去,大家不知道我去幹什麼,以為我這個領導,開會呀,調研呀,忙得很,也是不容易。大家就會兢兢業業,把單位的事做好。

我開車去找若塵。這丫頭睡了大半天,這會兒還躺在被窩裡不願意起來。她說,除非我去拉她起床,否則她就一直睡下去。睡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這就是說,我還負有拯救她生命的重任,如果我不去把她叫起來,她就一直睡下去,這樣結局就只有一個。這個結局不是我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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