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8·1
晚上,剛一下班,方宏宇就風風火火地趕回了家,他開門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走到廚房門口對正在做飯的母親說,:「媽,你出來,我有話問你。」說罷坐在了沙發上。
兒子的語氣有些不太尋常,方母趕緊洗了洗手,從廚房走了出來:「什麼事兒呀?」
方宏宇臉若冰霜,沒好氣地問:「媽,老家是不是有個侄孫?」
方母坐了下來,大惑不解地說:「是有一個,是你爸爸的堂兄的孫子,也是你唯一的侄子。怎麼啦?你怎麼突然……」
方宏宇一下子泄氣,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侄子存在,那麼舉報信上說的很可能就不是空穴來風,他還是忍著繼續向母親求證:「為了幫他上重點中學,是不是交了八萬元贊助費?」
方母是聽得一頭霧水:「贊助費?什麼贊助費?還八萬元?我哪有那麼多錢?」
方宏宇有些急了,聲音一下子就揚了起來:「媽,你甭跟我裝糊塗。」
方母沒想到兒子居然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不高興地說:「你怎麼說話呢?我裝啥糊塗?」
方宏宇這才氣呼呼地說:「人家都把我給告了。」
方母聽到這裡更加暈頭轉向了,但是本能地為兒子擔起心來:「把你給告啦?告你啥?我還真被你搞糊塗啦。」
原來母親真的是一點兒都不知情,方宏宇只好長話短說:「是人家趙欣給交的,可現在都算到了我頭上。」
兒子一提醒,方母突然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我當時和慧卿是說過這事,原來她讓小欣去給辦了?你慧卿姐可是給我說的是不交錢……」
方宏宇這才明白過來,鐵青著臉沖母親喊道:「不交錢?這天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媽,您,您這不是害我嗎?」
自己獨自撫養兒子長大成人,沒想到兒子今天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了,方母非常傷心:「你這是什麼話?當媽的會害自己的兒子嗎?不行,我得找慧卿說說清楚。」
母親邊說邊往外走,方宏宇上前一把拉住她:「媽,您現在找人家還能說什麼呢?」
方母想想也不妥,自己這樣子好像是去興師問罪的,的確是不太合適,她嘆著氣說:「不管怎麼說,宏宇,你慧卿姐和小欣可是好意……」
方宏宇冷笑道:「好意?讓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現在成了人家手中告我的把柄。」
方母立在那裡喃喃自語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方宏宇扶著母親回到沙發上坐下,不滿地批評起來:「您以為呢?媽,您說您糊塗不糊塗!」
方母越想越生氣,多年的委屈像決了堤的山洪一樣地爆發出來:「媽糊塗,媽存心害你!宏宇,你可別往壞處想人家慧卿。不就是八萬塊錢嗎?你放心,你老媽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幫你堵上窟窿。……唉!你爸死得早,你們老方家的事我要是不管,哪個管?老方家的人都以為你當了大官,有事沒事都想要找你,全給我擋了回去。你媽不糊塗,一點都不糊塗。為了你的前程,媽背著你心甘情願的當惡人,可你……」由於情緒太激動,方母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方宏宇趕緊為方母捶背,滿懷愧疚地叫了一聲「媽」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周司長正在住處打電話,童北海陰沉著臉連門也沒敲就推門走了進來,周司長趕緊掛斷電話迎了上來:「哎呀老童,你不是正在點上嗎?怎麼——」
童北海臉色發黑,語帶嘲諷地:「是啊,不僅在點上,而且還是在節骨眼上,你們添亂倒真會選時候,幫自己人的倒忙是一套一套。」
周司長一怔,獃獃地問:「老童,你這是什麼話?」
童北海說話的口氣還是那麼沖:「什麼話?那要看你們乾的什麼事?」
周司長賠著小心說:「老童,消消氣,有話慢慢說。」
童北海滔滔不絕地發泄起積在心頭的不滿來:「對不起,我還真沒工夫跟你們泡蘑菇。方宏宇到底有什麼問題,是招你們還是惹你們了,你們居然在背後放冷槍射冷箭,令親者痛仇者快——」
這頓毫不留情的指責讓周司長不知如何應答,苦笑著說:「老童,你這樣說可就沒法對話。」
童北海也不羅嗦,提腳就往外走:「那好,我到北京找審計長去說明事實真相。」
周司長連忙在背後大叫了一聲「老童」,童北海才停住腳步,不冷不熱地問道:「你還想說什麼?」
周司長動情地說:「審計長對你的病情很關心,要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童北海的臉色也稍稍柔和了些,回過頭來道了一聲謝,周司長又慢吞吞地補充道:「另外,他對你們審計高速集團的項目也很關心,批示要排除阻力,一查到底。還說,不管發生什麼樣的情況,他都相信你們,做你和方宏宇的後台。不管什麼人到署里告狀,他都一手遮天。這些都是原話,我一個字沒改。」
童北海愣了一下,衝動的上前抓住了周司長的手,後悔得直罵自己:「哎呀老周,這些你怎麼不早說!」
周司長連呼冤枉:「怎麼還怨我呢,你老童根本就不給我開口說話的機會嘛。」
和母親商量了一下,方宏宇還是決定去向趙欣問問清楚那八萬塊贊助費的事情,當他開口一提起,趙欣立馬就承認了:「……對,那八萬塊錢是我替你侄兒交的。」
杜慧卿在旁邊一臉驚訝地怪起女兒來:「小欣,這事你怎麼沒和我說過呀。」
趙欣委屈地為自己辯解起來:「我那時想,我給我小舅干點好事幹啥要嚷嚷著讓人們都知道呢。」說罷看著方宏宇:「你不用謝我,要謝你謝我媽,是我媽讓我去替她辦這事的,你是不是聽說了這事特別感動,後悔整我媽,後悔和我媽過不去了?」
杜慧卿連忙出聲制止她:「小欣,你怎麼說話呢?……」
趙欣昂著頭,一副居高臨下、公事公辦的口吻說說:「媽,你讓我把話說完。方宏宇,我當時給你幫這個忙是覺得你是一個好人,這事要是放在現在,我一分錢也不會幫你,我知道你一個月的工資也沒多少,這八萬塊錢,你沒必要馬上還我,慢慢的還吧,我這個人心善,不像你一樣地乾逼人太甚的事,有三年的時間你能還清吧?」
女兒的話怎麼聽起來像是上門討債的,杜慧卿趕緊替她向方宏宇道歉:「宏宇,你別聽她胡說八道。」
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小丫頭訓得臉紅耳赤,方宏宇一臉尷尬,還不得不好言好語地問:「小欣,這八萬塊錢我肯定會還你,我今天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是什麼人把這事捅到了我們北京的審計署,告我收了被審計單位八萬塊的賄賂。」
杜慧卿也疑惑地盯著女兒,擔心地問:「小欣,這事不是你乾的吧?」
趙欣擺擺手,指桑罵槐起來:「媽,你放心,你女兒一輩子都學不會告人刁狀的事。」說罷問方宏宇:「你不是懷疑這事是我乾的吧?」
方宏宇嘆了口氣:「我是懷疑有人利用了這件事來整我,你能猜到是誰嗎?」
趙欣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斜著眼睛說:「你得罪那麼多人,我怎麼知道是誰呢?你還是問問你自己吧。」
白昌明開著車在機場高速收費站交了錢后緩緩駛出,他沒注意到,後面有一輛車一直在跟著他。猶豫了一會兒,白昌明還是掏出手機撥通了一組號碼:「孫總,我考慮了一下,我是不是先到國外去避避風頭……,我的意思是我現在蒸發掉,這對你對高速集團都有好處……。」
遠處跟蹤的那輛車裡,黑衣人拿起遙控器對著前面白昌明的車冷冷一笑:「白總,不好意思,永別了。」說著按了一下遙控器上的按鈕。
白昌明的車突然爆炸起火,一團火卷著碎片衝天而起。
雖然趙欣的態度極不友善,但是礙於杜慧卿的面子,方宏宇無法對她發火:「……小欣,事情的真相我現在不便和你說,你現在對我的不理解是有意也罷無意也行,但我只想問問你,這幾年你在香港都幹了些什麼?你乾的是不是都是合法的生意?」
趙欣冷笑道:「對不起,你沒這個資格也沒這個權力問我。」
方宏宇心平氣和地勸解道:「我是沒權力問你,但你應該明白,我是愛護你,是不希望你干出什麼犯法的事。」
坐在一旁的杜慧卿一聽「犯法」兩個字就急了:「宏宇,你發現她幹什麼違法的事了?」
方宏宇指著趙欣說:「姐,你問她吧。」
杜慧卿著急地抓住女兒的手:「小欣,你和媽說,你是不是幹什麼違法的事了?」
趙欣狠狠瞪了方宏宇一眼,怒氣沖沖地說:「媽,你還真信他的話?在他眼裡,咱們娘倆就沒一個好人。」
方宏宇也火了:「小欣,你怎麼能這麼說,我……」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打開一聽臉色就變了:「什麼?白昌明死了?……好,我馬上趕到。」
杜慧卿聽到這個消息也傻了,愣愣地說:「白昌明死了?他……他是怎麼死的?誰害死了他?」
方宏宇苦笑著接過她的話:「是呀,誰想害死他呢?他死了誰高興呢?」
杜慧卿想到了什麼,她緊緊地拉著女兒的手,心慌意亂地說:「小欣,你可不能瞞我什麼。」
趙欣反過來安慰起母親來:「媽,你放心,我還是那句話,我從來不幹違法的事。媽,我倒是為你擔心,方宏宇老是這麼咬住你的高速集團不鬆口,他到底想幹什麼?」
一連串的突發事件讓杜慧卿心亂如麻,她茫然地自語道:「是呀,他到底要幹什麼呢?……白昌明怎麼好好的就死了呢?……。」
警方已經完全封閉了高速公路上的案發現場,一大堆警察正在不停地拍照和勘察現場,方宏宇和童北海被一個警察帶到了局長面前。
互相介紹完之後,方宏宇就迫不及待地問:「馬局長,是交通事故還是蓄意謀殺?」
馬局長指著一片狼籍的現場說:「肯定不是交通事故,車都炸成這樣了,我們只是從自殺和被殺這兩個點上去分析了,不過,我們在現場找到了一張機票,白昌明今晚要飛深圳,如果這張機票不是對方有意製造的假象,那肯定就是蓄意謀殺。」
童北海也在一旁悶悶不樂地補充道:「不可能是自殺,白昌明今天下午還說,明天一大早有重要情況要跟我們說……」直到方宏宇悄悄捅了他一下才住嘴。
馬局長聳聳肩:「方特派童特派放心,我們會查清楚的,有結果會隨時向你們通報。另外,如果我們有什麼事情不明白的話,也有可能找你們進一步了解情況。」
方宏宇看了一眼被炸得稀爛的車,不禁想起自己的三菱車來,他靈機一動,馬上提醒道:「馬局長,你們不妨把上次我的那輛車著火和這次的爆炸放在一起分析一下,我懷疑這兩個事件是一個人所為。」
馬局長接了幾通電話后,高興地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線索。」
18·2
坐在顧雪梅別墅泳池邊躺椅上的孫立新在用手機接電話:「……好,太好了,你等我消息吧。」
顧雪梅聞聲從泳池裡伸出頭來:「誰的電話?」
孫立新所答非所問地說:「梅,你最近沒有發現方宏宇他們在背後查你什麼吧?」
顧雪梅從泳池裡爬了起來,懶洋洋地說:「沒有,他們能管得著我嗎?我這兒可是私營企業。」
孫立新站了起來,皺著眉頭說:「你那兒越平靜,我心裡越不踏實,方宏宇不是傻子,他不會忽略了你和華耘公司的。」
顧雪梅只覺得孫立新是在杞人憂天,她撇撇嘴說道:「華耘從來不和你們高速集團有業務往來,他怎麼查?」
孫立新心裡顯然還是不踏實,他提醒道:「我們在全國各地設的那二十幾家公司可都是你的法人呀。」
顧雪梅絲毫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危險:「他們摸不到那兒去,就算摸到了咱們也不怕,他們在明裡都和白昌明聯繫,你裝傻不就行了,只要白昌明不出賣你,你怕什麼?」
這時孫立新的手機又響了,他打開一聽故作吃驚地說:「什麼?白昌明死了……,你代表單位出面去一下現場,另外……還是你出面去一趟白昌明家安頓一下後事,……老白是咱們單位的功臣,出手大方點……,好,再見。」
顧雪梅早已驚呆了:「什麼……白昌明死了?」
孫立新簡單地轉述了一下剛才電話的內容:「市公安局給單位打去了電話,辦公室李主任接的,說白昌明剛才在機場高速路上被人炸死在汽車裡。」
顧雪梅似有所悟,盯著孫立新說:「這下你心裡可是踏實了。」
孫立新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
顧雪梅凄然一笑,平靜地說:「我誰也不懷疑,不管是誰幹的,反正我們倆是安全多了。」
孫立新淡淡一笑,糾正起顧雪梅的話來了:「我們倆從來就沒有不安全過。」
白昌明遇害的消息始終讓顧雪梅情緒低落,她不再像剛才那樣有信心了:「吹牛,你就那麼自信?」
孫立新踱了幾步,突然衝動地向顧雪梅說:「離開信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到香港去,方宏宇不會放過你的,你走了,他這盤棋可就真成了死棋了。」
一貫對孫立新言聽計從的顧雪梅這次馬上搖頭拒絕了:「我不去,這麼大個攤子扔在這兒我捨不得。」
孫立新緊緊地抓著顧雪梅的雙肩吼道:「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再說了,我們大量的錢不都在香港存著嘛。你現在走還來得及,等他們查出了什麼事再走可就走不了了。」
一股絕望的情緒升起了,顧雪梅伸手緊緊摟住孫立新的腰,哭著說:「要走你和我一起走。」
孫立新也把顧雪梅擁住了,柔聲說:「還不到最後攤牌的時候我是不會走的,你先走,我在這兒守著,如果沒事了你再回來,如果……如果事弄大了,我肯定得走,而且要走得更遠,香港都不是我們藏身之處。」
得到這個承諾後顧雪梅心裡才好受了些,她擦了擦眼淚,順從地說:「好吧,我明天去公司料理一下,然後再走。」
孫立新想了一下,以不容反駁的口氣命令道:「不,你今晚就把該料理的事安排好,明天就飛香港,到了香港以後,千萬別我和聯繫,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記住了,千千萬萬別給我打電話,你要讓他們感覺像霧一樣的蒸發了。」
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顧雪梅幸福地點了點頭,又像以前那樣對孫立新百依百順了。
方宏宇接到省紀委庄書記的電話,通知他去紀委辦公室,就目前的情況碰一下頭。方宏宇只好又急匆匆地往省委趕,當他到達的時候,庄書記正在和兩位同志談話,見方宏宇到來,馬上向他介紹了省檢察院陳檢察和公安廳郭廳長認識。
郭廳長個頭不高,嗓門倒挺大:「方特派,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
方宏宇苦笑著發起了牢騷:「惡名罷了,也許幹完這次審計就該捲鋪蓋捲走人了。」
庄書記馬上對方宏宇的話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方特派,你這是什麼話!省里個別人的意見,不能代表我們省委的意見啊。剛才省委陳書記明確說了,方宏宇不能走,我們就需要這樣的審計幹部。方特派啊,你可別把我們信州看成洪洞縣,我們這裡還是好人多呀。」
郭廳長用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和錄像機,向方宏宇招了招手:「方特,你看看這些錄相。」
電視上出現了黑衣人往白昌明車上安炸彈的畫面,郭廳長按了一下暫停鍵,讓畫面定格在黑衣人臉上:「這個人鑽到了白昌明的車下面,炸彈就是這個時候安在了白昌明的車下。」
方宏宇吃驚地問:「這是從哪兒弄到的?」
郭廳長解釋道:「高速集團的大樓上有個攝像頭,是他們保衛處用來監看停車場安全的,沒想到給我們提供了重要證據。」
方宏宇盯著黑衣人的臉,仔細在記憶中搜索了一遍,卻對此人一點兒印象都沒有,疑惑地問:「畫面上那個人是誰?」
郭廳長答道:「光明影樓的老闆劉軍。」說完又按了一下遙控器,電視機上又出現了白昌明和劉軍的車通過機場高速收費口的錄像。
郭廳長接著介紹起情況來:「這是機場高速收費口的錄像,這個劉軍的車緊跟著白昌明的車上了機場高速,從時間上分析,他們的車過了收費口后兩分鐘,白昌明的車被引爆了。」
方宏宇不解地問:「這個劉軍是個什麼人,他為什麼要殺白昌明呢?」
郭廳長關了錄像機,明確地說:「這也是我們下一步要查的事。」
這時方宏宇的手機響了,他打開一看是范翔忠的電話只好接聽起來:「范省長您好,……。」
電話里范翔忠的聲音很大:「……怎麼宏宇,進了大樓居然不到我辦公室找我?是不是對我范翔忠有什麼意見啊?」
方宏宇趕緊解釋道:「范省長您誤會了,是庄書記找我談點別的……」
范翔忠似乎並不想給方宏宇說話的機會:「宏宇你放心,白昌明的案子我不僅要親自過問,而且要一管到底。他們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殺人。咱們信州還有沒有安全感了?老百姓會怎麼看我們這些當領導的?你跟庄書記好好談吧。」
方宏宇拿著掛掉的電話有些發愣,庄書記關切地:「范省長怎麼說?」
方宏宇苦笑著把手機放進口袋裡,裝著無所謂的模樣說:「他說他很關心這個案子,要親自過問一管到底。」
庄書記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慷慨激昂地明確表態:「我們省委的陳書記也說了,信州的經濟是要發展、高速公路也要加快建設,但這些都不能以犧牲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為代價,更不能以犧牲人民的根本利益為代價,只要是對信州反腐倡廉有好處,只要是對端正黨風、創造真正良好投資環境有好處,不管牽涉到誰,不管他的職位有多高、功勞有多大,我們都要一查到底,決不手軟、決不姑息,我們省委都會堅定不移地支持。今天,我把檢察長、公安廳長都請來了。
有了上級領導的支持,也許事情會好辦多了,方宏宇激動地說:「庄書記,有你們地方黨委的大力支持,這個仗我們一定能打贏。」
庄書記微笑著點點頭:「好,具體的實施方案,你和檢察長、郭廳長商量吧。」
郭廳長馬上接過了剛才的話題:「方特派,庄書記把你的基本設想都給我說了,我完全贊同。為了防止泄密的事再次發生,我準備調外地的警力來執行。」
這樣安排的確更保險,方宏宇立刻表示贊同:「那太好了。咱們的對手確實神通廣大,也只有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郭廳長繼續透露公安廳的具體安排:「那個兇手劉軍,不但沒跑,反而若無其事地住進了信州大酒店,我們分析他好像在等什麼人給他送錢,我們已經全天候地監控起來了,正等著他給我們釣他背後的魚呢。」
18·3
范翔忠頭靠在辦公室座椅後背上,眯著眼思考問題,戚鋒走了進來,在他耳邊輕聲報告:「范省長,孫立新的電話。」
范翔忠睜開眼,不耐煩地一擺手:「不接。」
范省長平日里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說過話,有時遇到不想接的電話總會找借口推掉,今天這是怎麼啦?戚鋒有些驚訝,但還是不死心地小心提醒:「孫總說,有要事向你彙報。」
范翔忠的怒氣猛地全爆發出來了,沖著戚鋒吼道:「我提醒你一句,以後你少和他來往。」
戚鋒一愣不敢再說話了,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默了半天,范翔忠突然一臉疲憊地對戚鋒說道:「你跟我這麼多年了,是不是也該換換地方了?你想去哪兒,好好考慮一下。」
戚鋒像個木頭人一樣愣在了那兒不會動了。
方宏宇在郭廳長的陪同下坐鎮公安廳指揮中心,從數個監視器的屏幕上,可以全方位的看到信州大酒店的大門、大廳、走廊等畫面。方宏宇旁邊的煙缸扔滿了煙頭,嘴巴上也起了泡,痛得直呲牙咧嘴。郭廳長又扔給方宏宇一支煙,方宏宇擺了擺手,指著自己的嘴角痛苦地說:「我不能再抽了,再抽就沒法吃飯了。」
兩天來,方宏宇一直沒有離開指揮中心半步,熬不住了就靠香煙提提神,人都瘦下去一圈,郭廳長安慰道:「方特派,你也不要太著急。我們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那個殺人犯劉軍插肢也飛不出信州大酒店。」
方宏宇對郭廳長的話根本沒聽進去,依舊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都兩天多了,大魚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他真見死不救?難道我的判斷有誤……按說不至於啊。」
幾輛偽裝好的監視車分散停在信州大酒店周邊的各個角落,董樂群、葉瑩也在其中一輛上,和幾個警察一起蹲坑。
葉瑩伸長脖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賓館大門進進出出的人員和車輛,一位高個警察開了兩聽可樂分別遞給董樂群和葉瑩,看到葉瑩專註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葉小姐,用不著那樣,那太累了。」
葉瑩這才縮回了腦袋,用手揉了揉脖子問道:「你們平時就是這樣蹲坑啊?」
高個警察忍不住得意地炫耀起過去的經歷來:「這算什麼呀!我們經常一蹲就是好幾天甚至十幾天。」
葉瑩誇張地大叫起來:「哇塞,我剛蹲了幾個小時就受不了了。我可能真的是警匪片看多了,以為警察多麼刺激瀟洒浪漫,哪想到……真是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原來……」
董樂群現在接葉瑩的話已經接成了習慣,不管任何時候只要葉瑩一開口,他總是條件反射似的接過來往下說:「可不是嗎?不過這話只有你自己說,要是我說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駛了過來,「你看,好像是他的車。」葉瑩順著董樂群的視線望過
去,果然看見了孫立新的大奔緩緩駛了過來,她興奮地大叫起來:「沒錯,是孫立新……」突然自己意識到不對趕緊捂住了嘴。
高個警察謹慎地向葉瑩確認:「葉小姐,是他嗎?可別搞錯……」
葉瑩拚命點頭,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錯不了,就是他的車。」
高個警察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然後拿起了對講機:「01,01,03報告,目標出現,請指示。」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回來:「注意觀察。沒有命令不準行動。」
高個警察雙眼緊盯著賓士,冷靜地回答:「03明白。」
葉瑩湊到董樂群耳邊小聲地說:「跟真的似的。」
公安廳指揮中心內,方宏宇和郭廳長也通過監視器看到了酒店門口發生的一切,郭廳長看著看著突然驚叫起來:「杜慧卿?……她怎麼來了?」
只見孫立新的大奔在酒店門口停下來后,孫立新首先下了車,然後很紳士地走到另一邊拉開車門,杜慧卿滿面春風地鑽了出來,還習慣性地伸手理了理頭髮
方宏宇鐵青著臉沒吭氣,郭廳長看了一眼方宏宇后馬上掩飾道:「但願她是讓孫立新拉來當幌子的。」
小小的熒屏上,杜慧卿和孫立新有說有笑地朝信州大酒店走過去,孫立新的笑容格外燦爛:「……杜廳,詹姆斯先生經過全面考察和測算后,覺得投資我們高速有利可圖,準備追加投資。」
杜慧卿就是奔著這個好消息來的,她讚賞地看著孫立新說:「好。立新,再加把勁,爭取再拿下十個億。」
孫立新笑著探問道:「人民幣?」
杜慧卿雄心勃勃地說:「不,美元。」
孫立新誇張地瞪大眼:「杜姐,你胃口是越來越大,我都快跟不上你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跟他的副手勾兌好了,就等他拍板簽字。」
杜慧卿感慨道:「范省長說得對,只要你有政績,別人就奈何不了你。」
通過監視器屏幕,方宏宇和郭廳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杜慧卿和孫立新的一舉一動,直到兩人進了旋轉門,郭廳長才忍不住問道:「方特派,你對杜慧卿這個人怎麼看?」
方宏宇沉吟片刻后,肯定地說:「不管她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堅信她不會捲入這個殺人案中來。」
詹姆斯先生住在信州大酒店總統套間里,通報過之後,他的副手領著杜慧卿和孫立新進了房間,詹姆斯熱情地站起來歡迎杜慧卿和孫立新。
杜慧卿出人意料的與詹姆斯先生來了個西方似的擁抱禮節,把詹姆斯樂得合不攏嘴,杜慧卿用流利的英語說:「詹姆斯先生,我說過,你對我們中國人有偏見。你總說中國人說話有水分。請問,我杜慧卿說話有水分嗎?」
詹姆斯驚訝地看著杜慧卿:「杜,你,你會說英語?」
杜慧卿矜持地點點頭,謙遜地說:「不多,一點點。」
詹姆斯誇張地說道:「你這一點點英語,可比我的一點點漢語強多了。」
杜慧卿應答如流:「所以我們應該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實現『雙贏』。」
詹姆斯佩服地直豎大拇指:「對,對,應該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實現『雙贏』。請坐,請坐,不然杜又要說我對中國人有偏見了。」
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孫立新笑罷示意了一下進了衛生間,他關上門后馬上從口袋拿出一個手機卡換下了自己手機上的卡,快速編了一個簡訊息:「你被包圍了。」確認了一下后發了出去,然後又從手機上取出那個卡扔到馬桶里用水沖走了。
郭廳長和方宏宇等人焦急地盯著監視器等待著,對講機里傳來了各點的報告聲:
「01,01,04報告,目標進了總統套后一直沒有出來,請指示。」
郭廳長沉聲答道:「04,我是01,繼續監視。」
「01,01,06報告,兇手房內傳來狂笑聲,還喊著什麼來世報恩的話,好像要出事。」
郭廳長大驚,他對方宏宇說:「方特,不能再等了,否則魚餌也沒了。」
方宏宇無奈地點點頭:「好狡猾的狐狸呀。」
郭廳長馬上下達了命令:「各小組注意,抓捕行動開始。」
信州大酒店一間豪華套房裡,劉軍看完了手機上的信息后狂笑起來,笑罷他站到鏡前很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把桌上剩下的半瓶洋酒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認真地系起領帶來,突然他聽見了門被撞開的聲音,他平靜地一笑,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深吸一口氣后縱身跳了下去,這時門開了,幾個便衣沖了進來……
信州大酒店總統套房內,詹姆斯說完后隨行翻譯馬上譯出來:「他問你們,說下次再來信州,杜廳長是不是就成了副省長,孫總是不是就當廳長了。」
孫立新沉吟片刻后說:「如果不出意外,應該說是這樣吧,杜廳長,你說呢?」
最近發生的事情讓杜慧卿心力交瘁,她苦笑著看著孫立新問道:「你就那麼有把握?」
孫立新自信地點點頭,然後對翻譯說:「你告訴詹姆斯先生,他不是剛才說要雙贏嗎?我們肯定能贏,他也肯定能贏。」
公安廳指揮中心內,方宏宇和郭廳長都皺著眉頭,焦急地等待信州大酒店那邊的消息,突然,郭廳長的步話機傳來報告聲,他們才得到兇手劉軍跳樓身亡的消息。方宏宇目光茫然地愣在那兒一直沒緩過勁來,郭廳長沒去打擾他,把一個人悄悄叫到一旁暗中吩咐道:「從今天起,你把孫立新暗中給我監控起來。」
信州大酒店外,劉軍的屍體被抬上了擔架,一張白布單蓋住了他,幹警們抬著擔架離開了圍觀的人群向救護車走去,正好此時杜慧卿和孫立新談完公事離開,擔架從他倆身邊劃過時,孫立新的眼中湧出了淚。
杜慧卿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了?難得見你流一次淚。」
孫立新抹著淚答非所問地掩飾道:「我……我感到了悲壯二字的份量。」
18·4
特派辦會議室里,唐小建、董樂群和葉瑩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童北海緩緩掃了他們一眼,為了調節氣氛故意激道:「怎麼,遇到一點挫折就受不了啦?」
葉瑩撅著嘴嚷道:「還一點挫折?童特,我看,乾脆請省紀檢委對孫立新採取組織措施
童北海沉下臉來:「動不動就請這個求哪個,那還要我們審計幹什麼?」
葉瑩不服氣地抱怨道:「本來嘛,誰叫我們審計一點強制性手段都沒有。抓孫立新,絕對出不了冤假錯案……」
正在這時方宏宇推門走了進來:「怎麼,一個個都像霜打的茄子。氣不可泄啊同志們,今天我給大家帶強心劑來了。」邊說邊向旁邊讓了一步,羅曉慧抱著一大摞材料從他身後走了進來,童北海帶頭鼓起掌來。
羅曉慧把材料堆到桌子上,不好意思地說:「大家先別鼓掌,我這個人就怕鼓掌。」
葉瑩反應特別快,脫口而出:「方特上任就職演說也是這樣說的。」
方宏宇狠狠地瞪了葉瑩一眼,沖羅曉慧示意可以開始了,葉瑩伸手脖子看了看那一大摞材料,感嘆道:「光材料就那麼多,費了多大勁啊。」
羅曉慧把材料打開,伸腕看了一眼手錶:「我長話短說,把這段時間獲取的有關證據材料給大家通報一下。」
葉瑩馬上打開一瓶礦泉水遞給過去,討好地說:「曉慧姐,先喝口水。」
羅曉慧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顧雪梅旗下的企業根本就不止華耘公司一家,法人代表均為顧雪梅的關聯企業不僅在信州,而且還分佈在廣東、廣西、上海等地,總共有二十六家,全是干高速工程的。這些關聯企業都是顧雪梅在運作。我懷疑,高速集團每次招標,這二十多家關聯企業都會參加競標,表面上看熱鬧非凡,其實每個公司都事先預定好了,你幹什麼,我幹什麼,完全形成了徹頭徹尾的『圍標』,其它企業只能望標興嘆。從表面上看,高速集團的招標都是公開的,他們還標榜什麼公平、公正,但那完全是假象,是地地道道的公開騙局。」
葉瑩驚嘆起來:「原來是這樣!」
羅曉慧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說:「可能大家聽到這裡都會產生疑問:顧雪梅有那麼大的能耐嗎?這也是我和方特派一開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說到這裡大家也不難猜到,所有與華耘公司有關的這二十多家關聯企業,表面上看是顧雪梅在運作控制,但真正的後台老板都是孫立新。」
董樂群頻頻點頭,低聲對葉瑩說:「這就對了。我也這樣想過,但……」
葉瑩白了他一眼:「早想過怎麼不早說?馬後炮。」
羅曉慧還在繼續分析情況:「說穿了,孫立新等於是自己在和自己做生意,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可以說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當初何子揚就是他們丟卒保帥的棋子。這次又想丟白昌明,哪想到白昌明很快就死於非命,也使得我們調查的線索又一次被卡斷。」
童北海冷哼一聲:「所有的手段都使出來了,真是狗急跳牆。」
羅曉慧又喝了口水,嘆息著說:「雖然所有問題都牽扯到了孫立新,但是我們沒有直接證據;我們雖然知道他和顧雪梅是情人關係,但僅憑這一點是不能制服他的。況且,孫立新背後還有……」說到這裡羅曉慧自己就停住了,看了方宏宇一眼,眾人也都把目光聚焦在了方宏宇身上。
方宏宇正聽到關鍵處,見羅曉慧停了下來忍不住催促道:「羅處長,你接著往下說。」
羅曉慧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方宏宇,繼續介紹起來:「最重要的是,信州高速上市后不久,作為信州高速主要優質資產的兩條高速公路三十年的經營權就被香港的港同源公司和顧雪梅暗中操作的天緣公司購得,占信州高速49%的股權。如果把顧雪梅旗下的關聯公司所持有的信州高速的股份加在一起,已經高達58%。而這家港同源的大陸地區總代理正是杜慧卿的女兒趙欣。一個新的問題就是,孫立新與趙欣是否結成同盟?如果趙欣是這個鏈條上的重要一環,那麼有了她以後,孫立新就很容易建立起了一條從侵吞國債資金-洗錢-資金轉移境外的一條龍式管道,就像插進人體的一根輸血管。具體的說,先將國有資產轉移到國外或香港,在國外或香港註冊成立新的公司,然後再以國外企業的名義與國內合作,從而把他們非法攫取的國有資產披上合法的外資的身份,實際上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個人資產、私有財產。我初步算了一下,從每年的工程圍標和股權轉讓等一系列的交易中,孫立新已經獲得高達七、八個億的所謂的『合法收入』。」這樣驚人的數目把所有人都驚呆了,會議室里頓時陷入了沉默,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
良久,唐小建才出言打破了沉默,小心地問道:「方特,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方宏宇看著羅曉慧問道:「羅處長,你的話都說完了?」
羅曉慧點點頭說:「差不多了。」
方宏宇沒有接話,突然問道:「你剛才說到了孫立新背後的什麼人後又不說了,你最好把掌握的情況都亮出來。」
羅曉慧為難地說:「我下來單獨和你說吧。」
童北海笑眯眯問:「我們這兒有需要迴避的人嗎?」
方宏宇一下子就猜到了羅曉慧到底在顧慮什麼,他直截了當地問:「羅處長,你是不是摸到了杜慧卿的什麼事?」
羅曉慧點頭稱是,方宏宇看了看童北海說:「你還是當面說吧,你不說,老童又懷疑我了。」
童北海哈哈一笑,毫不掩飾自己對此事的關註:「羅處長,你要不說就是人為地給我和方特製造矛盾,說吧。」
羅曉慧這才介紹起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我們……我們在查到顧雪梅設在南京一個分公司情況時,發現這個多年來都中標高速集團工程的公司,有一筆三千萬的巨款匯到了我省的龍山縣交通局。」
方宏宇真的是大吃一驚:「匯到了龍山縣?」
童北海不解地問:「方特,這裡面有文章嗎?」
方宏宇皺著眉頭解釋起來,原來這龍山縣正是杜慧卿的老家,杜慧卿把這三千萬匯到那兒幹什麼去了?
羅曉慧目前也只了解了這麼多:「目前還不知道,這個事必須到龍山縣去查一下才能清楚。」
方宏宇還立在那裡不敢相信,自言自語道:「三千萬……好大的一筆巨款呀……她有那麼大的膽嗎……。」
一聽到新情況,童北海就兩眼放光,他興奮打斷了方宏宇的沉思:「方特,你排兵布陣吧。」
方宏宇趕緊回了神來,消除了一下自己腦海里的雜念,有條不紊地安排起工作部署來:「這麼多情況攤在我們面前,咱們還真是要排排兵布布陣,我談一下我的想法,大家一起議一議,下一步的工作我們是不是可以兵分三路?第一,由唐小建帶人延伸審計顧雪梅的華耘公司和屬下的二十多家關聯企業。第二,由我帶隊再進高速集團,摸清他們每次工程招標的黑幕,從這兩個渠道去翻開他們『圍標』的真相,以此來斷定孫立新是不是顧雪梅及其關聯公司的後台老板。第三,南京那家公司匯到龍山縣的三千萬是幹什麼用的?三千萬中有沒有錢裝進了杜慧卿的腰包。另外在我們兵分三路同時展開的時候,羅處長看來得去一趟香港,查一下趙欣港同源公司的老底,查清這個港同源到底是不是孫立新向外轉移資金的一個基地。」
童北海馬上主動請戰:「好,龍山縣那三千萬的事由我帶隊去查。」
方宏宇有些猶豫地說:「你去最合適,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童北海嘿嘿一笑,挺直了身板說:「關鍵時候你可不能炒我魷魚讓我當觀眾呀。」
方宏宇一看也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來帶隊了,只好同意了童北海的請求:「那就有勞你了。羅處長,我們會通知深圳特派辦和香港有關部門協助你工作的。」
羅曉慧二話不說地就答應下來了:「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后儘快動身。」
18·5
趙欣獨自駕車來到信州郊外一塊荒蕪了很久的空地上,下車后,她一個人在荒地上茫然地踱著步,似乎在等著什麼人。不一會兒,孫立新的車從遠處卷著塵土飛馳而來,車停穩后,孫立新也下車向趙欣走過去。
孫立新迎著趙欣走到她身邊,四周環顧了一圈問道:「你匆匆忙忙的把我約到這野地里幹什麼來了?」
趙欣低聲感嘆道:「孫總,方宏宇這個人看來不是個善茬呀。」
孫立新含笑看著她:「他怎麼個不善了?」
趙欣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半晌才開口:「孫總,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和我媽出什麼事了,可為什麼咬住你和我媽不放的人偏偏是我叫了幾十年小舅的方宏宇呢?」
孫立新有些感動,安慰道:「你放心,我和你媽都沒事。」
趙欣倔犟地說:「可我感覺到方宏宇咬住了你和我媽。」
孫立新只好告訴趙欣,方宏宇從來信州上任就和高速集團和自己和杜慧卿過不去,不知這次他又找她說什麼了嗎?趙欣恨恨地告訴孫立新,方宏宇開始注意他和自己之間的關係了。
孫立新和藹地安慰起趙欣來:「不要緊,你只要記住一條,不管他問你什麼,你就給他來個不理不睬,他能把你怎麼樣呢?我當時讓你去香港把港同源公司註銷掉,就是不想讓你攪到這個事情中來。」
趙欣真誠地說:「孫總,你不要為我擔心,他確實不能把我怎麼樣,可你和我媽就不同了,你們身為國家幹部,方宏宇要是死咬住你們不放,我真的擔心會出什麼亂子,你說咱們怎麼才能讓他住手呢?」
孫立新伸手拍了拍趙欣的肩膀,像一個父親一樣慈祥:「信州這地界上沒人能阻止了他想要乾的事,好在我和你媽不怕他查。小欣,你媽應該為你感到高興呀,我要是也能像她一樣有你這麼一個姑娘就好了,處處為人著想,為人操心,你……你挺讓我們感動的。」
趙欣緊緊捏起拳頭,咬牙切齒地說:「方宏宇要是真的不放過你和我媽,我絕饒不了他,孫總,你們一定要對他有所防範,千萬不要讓他表面的善良給矇騙了,他小時候就是這樣,當他對你笑臉相對的時候,心裡還不知在想著什麼呢。」
趙欣對方宏宇的敵意越深、恨意越濃,孫立新就越高興,他呵呵笑了起來:「我和你媽也不是傻子,笑裡藏刀的戲誰也會唱。方宏宇這一關肯定能過去,資本的原始積累總得有一個
打破常規的過程,好在這個過程已經完成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趙欣這才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你這麼說我就踏實了。」
孫立新狂傲地說:「我就從來沒有不踏實過。」
趙欣瞪了他一眼,關切地囑咐道:「你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孫立新接住了她的話:「我會保護好自己,不讓你為我和你媽擔心,還有什麼吩咐呢?」
趙欣想了想,才搖頭說:「沒了。」
一陣涼風刮來,孫立新誇張地縮了縮脖子:「那……咱們能走了嗎?」
18·6
唐小建和董樂群按照部署到華耘公司去進行延伸審計,找了半天都沒見到顧雪梅本人,問到哪裡去了也是一問三不知,最後才有一個小職員領著他倆來到一個副總的辦公室里。
辦公桌後面,那位陳副總正在翻看著《審計法》,一見他倆忙放下書站了起來:「蘇秘書,給二位審計特派辦的同志泡茶,沏那個盒裡的好茶。」
那個職員答應著去沏茶,唐小建和董樂群坐在了沙發上,陳副總沖他倆揚揚手中的書說:「我正在學習你們的審計法呢,在現今這個法制社會不懂法可不行喲,一切都要依法行事,不然會栽大跟頭的。」
唐小建客氣地答道:「難得你這麼想,陳總,你們顧雪梅總經理呢?」
陳副總其實也不知道顧雪梅到底去哪裡,他只接到一通女老闆的電話,說自己想休假,讓他管理一下公司的日常工作,只好信口說:「累了,到國外休假去了。」
又跑了?這是唐小建和董樂群兩人聽到消息后的腦海里的第一反應,兩人抬頭對視了一眼,董樂群先沉不住氣了:「早不走晚不走,我們一來她就走,她慌什麼?」
蘇秘書把茶放在兩人跟前後知趣地退了出去,陳副總等蘇秘書走後才笑著裝起了糊塗:「你說我們顧總慌什麼,她慌什麼呢?」
董樂群馬上反唇相譏:「她不慌她為什麼要躲我們呢?」
陳副總陰陰一笑,把那個審計通知書放到了兩人面前:「她不是躲你們,她是累了。不是我不接待你們,拒絕你們的這次審計,老闆不在,這麼大的事我豈能做主。不好意思,喝茶。」
唐小建強打起精神,和顏悅色地對陳副總說:「我們是依法對你們進行延伸審計,顧總糊塗那是她不懂審計法,你既然看了審計法,想必你應該知道配合我們審計是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陳副總拿起《審計法》翻了幾頁,指著其中一行字說:「我看了,我們是民營企業,你們沒有權力審計我們,我們配合不配合也就是個義務,不配合也不犯法,而且你們也不能強迫我配合你們,法制社會嘛,咱們還是依法辦事吧。二位,我是給人打工替人辦事,老闆不在的時候我配合你們查她的公司,那我還吃不吃這碗飯了?只要顧總有話,我肯定全力配合你們……。」
麵包車在前往龍山縣的城郊公路上急駛著,童北海、葉瑩帶著審計組的另外兩個人坐在車廂里。
童北海看了一看望著窗外的葉瑩笑著問道:「葉瑩,原來數你話多,今天怎麼啞巴了?」
葉瑩笑嘻嘻地說:「想心事呢。」
童北海馬上澄清道:「我可聲明,把你和董大博士分到兩個組裡可不是我乾的。」
其他兩人都會意地笑了,葉瑩的臉卻一下全紅了,她故意大聲地說:「誰想他了?我是主動要求與你同行的,方特說了,這次龍山之行要我好好照顧你,我是在想,怎麼樣才能照顧好你呢?我爸說你這個人太拗,該吃藥時不吃,該睡覺時不睡。我爸讓我霸道一點,說你要不聽我的話就和你犯急,當然了,我是指生活上的事。」
原來這個小丫頭是奉命來監督他的呀,童北海立刻舉手投降:「好好好,你也別和我犯急,到了龍山縣后,生活上的事我歸你領導。」
羅曉慧換了登機卡後向安檢處走去,走到半路上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打開手機聽了起來:「……什麼?顧雪梅失蹤了,她去哪兒了?」
電話里傳來方宏宇關切的聲音:「公安部門已經從機場查出了結果,顧雪梅三天前飛香港了,曉慧,你這次去香港一定要小心行事呀。」
方宏宇的關心讓羅曉慧心裡甜絲絲的,嘴上卻還是客客氣氣:「方特你放心,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和你聯繫的。」
杜慧卿一上班就接到了一個從龍山縣打來的電話,得知童北海帶人去查那三千萬的事情了,她竟然莫名有些輕鬆:「……王縣長,特派辦的審計組去你們龍山是遲早的事,紙是包不住火的,不管怎麼說我挪用三千萬國債專項資金給你們修路是違規甚至是違法的,你告訴你們縣委文書記,童北海這個人原則性極強,他不會給誰開什麼綠燈的,與其抗不住,不如配合他們審查吧,……什麼?文書記帶他們到大山裡轉去了?……也好,讓他們看看咱們龍山老區的交通現狀也能明白我這麼乾的良苦用心了,……再見。」
杜慧卿放下電話后愣了半天又撥通了孫立新的電話:「我是杜慧卿,立新,童北海帶著審計組今天到了龍山縣,我挪用三千萬的事被他們發現了……。」
唐小建和董樂群從華耘集團碰了釘子空手而回,方宏宇聽完他倆的彙報,沉吟片刻后也苦笑道:「沒辦法,這就是我們的無奈之處,人家不配合,我們就沒法查,人家明著要躲開我們,我們還就得眼睜睜地看著人家消失。」
唐小建惴惴不安地說:「方特,白昌明死了,顧雪梅不會也一去不回來了吧?」
董樂群也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性:「顧雪梅要是永遠不回來了,那他孫立新可真是平安無事了。」
方宏宇嘆了口氣,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羅曉慧那邊了:「要想拿下孫立新,只有抓住顧雪梅和趙欣的犯罪證據,沒有證據,我們就不能求得警方的協助……,趙欣那兒就看羅曉慧的香港之行了。小建,你以特派辦的名義和顧雪梅那二十六家公司所在省的特派辦聯繫,讓他們協助我們查查這些公司有什麼違法的事。樂群,你帶幾個人和我去高速集團,咱們去會會孫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