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捕鯊行為” 捕獲“大鯊魚”
◎若安蒼生,先去蟊賊
●知情人密報忽至
南寧市某城區公安分局坐落在市中心的繁華地帶。每天清晨4時起,分局東側街道邊的菜市場就開業了。到6點時,菜市場已是人聲鼎沸。
分局刑警大隊年青的偵查員小武和戰友們連續三天三夜未合過眼。三天前的晚上七點,轄區內一家單位的幾間辦公室被人撬盜。丟失了一台「畫王」彩電和一台「松下」錄相機,還有幾副金銀首飾和幾千元現金。案發後,分局指派小武帶上見習民警小吳負責偵破此案。小武今年32歲,從警校畢業已幹了12年的刑警。在分局的刑警隊,他是一名骨幹力量。因此,遇有重特大案件,分局領導都不會忘記點將由小武參加。領導把重擔壓在小武的肩上,一是儘可能多地讓他能鍛煉成長,二是分局也是有意培養提拔使用他。小武剛參加工作時,跟隨分局現在的宋副局長辦案。當時宋副局長還是分局刑偵大隊的隊長。是分局乃至全市公安系統有名的破案高手。特別是疑難案件,經他之手很難會有積案留下。小武跟隨宋大隊長5年,學習到了許多破案的技巧,尤其磨鍊出了連續作戰的意志和不畏犧牲的品格。
小武自從接手這宗盜竊案后,帶著見習民警小吳夜以繼日地調查,尋訪。昨夜,小武通過一位「線人」的報告,在一建築工地的工棚里,發現了被盜竊的彩電和錄相機。小武和小吳立即趕赴那家建築工地。一群民工正圍坐在工棚里觀看錄相,而那台彩電和錄相機正是那家單位失竊的。小武當即詢問得知那彩電和錄相機是這群民工的包工頭買回的。包工頭叫李四亮,四川人。小吳將李四亮和彩電、錄相機一併帶回了分局。連夜審問,據李四亮交代:彩電和錄相機是從一座居民樓的住戶家中低價購回的。那家只有一名年青人,約25歲。年青人說他要去國外讀書,為了籌措路費,忍痛把準備結婚用的彩電和錄相機變賣掉。年青人開價600O元錢,李四亮覺得很便宜,就買下來了。既沒有發票也不問年青人的姓名,高興之時還把那年青人門牌號給忘了。李四亮把故事說得有聲有色,可就是把案件的關鍵地方給忘記了。小武帶李四亮坐上車,根據李的記憶在居民樓里轉了幾圈,就是沒有找到那幢年青人住的房子。主要的贓物已找到,還不能以此就斷定盜案是李四亮所為。小武在搜查工棚和李的住地時,都沒有發現首飾等物。此案確實費推斷。第一種推斷是此案系李四亮所為。在案發當晚,李四亮承認自己在街上瞎逛,很晚才回家。具體回工地的時間,誰也無法證實。李四亮說贓物是從一年青人手中購買,可又說不認識這位年青人,只是在街上閑逛時被年青人扯到家中的。這一點李很難自圓其說。第二種推斷是行竊者另有其人,李四亮只是貪圖便宜,收購了竊賊的贓物。假如是李和他人合夥行竊,諒也不敢把贓物帶回人多嘴雜的工棚里存放並使用。小武和小吳審問了李四亮一個通宵,李四亮的口供仍跟剛進來時一樣,案子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
早晨七點鐘時,小武和小吳來到街邊的一家小吃店吃早點。小武辦案可以幾天幾宿連軸轉,但決不能虧待肚子。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得慌。竊案沒有拿下來,小武感覺吃飯也不會太香。囫圇吞下4根油條和一碗稀飯,小武又想返回分局去繼續審問嫌疑人李四亮。這時,腰間的BP機急促地響了起來。
小武找到街邊的一家電話亭。
「喂,誰在呼6678。」
「是我,阿四。」
「有什麼急事?」
「來了一樁大買賣。」
「你現在哪裡?」
「我在街邊的電話亭。」
「好,你現在去回春樓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小武給小吳交代了幾句,自己跨上摩托車直奔回春樓去了。
回春樓離分局不遠,在一片居民樓中間,比較僻靜。當小武趕到時,阿四也趕到了。
兩個人在大廳的一個角落裡坐下來。回春樓經營早點,因此,早晨七八點時食客特別多。
「什麼大買賣?大清早的就呼我?」小武沖著阿四問道。
「嗯,嗯……」阿四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盯著他們,便湊近小武,小聲地說:「從福建來了一個老闆,身上帶了二十萬假鈔.正急著要脫手。」
「你怎麼知道的這個情報。」
「我剛才在西園飯店,遇見到一個福建來的打工仔聽他說。他們可能是一夥的。」
「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嗎?」
「不清楚。」
「你還能見到那個福建的打工仔嗎?」
「我們已約好下午一點在西園飯店見面。」
「那好,十二點半。你在西園飯店總服務台等候我的電話。」
小武對阿四交代了幾句,起身先走了。
阿四坐在原來的座位上沒有挪動一下找服務員點了一份早點:火腿三明治和一杯熱牛奶。阿四狼吞虎咽掃完面前盤子里的食物,也離開了回春樓。阿四約請小武通報情報的事情也不是第一遭了,對此也習以為常。
阿四已有23歲。沒有固定的職業。在他上初中時,父母離異,後來又都另組了新的家庭,而他卻成了誰也不要的包袱。法院將他判給母親。母親再嫁后,繼父不容他,常對他拳打腳踢。阿四幼小的心靈受到極大的摧殘。在一些「爛仔」的引誘下,阿四離開了家庭。這群患難的夥伴里,他排座次是第四位,於是外號叫阿四。15歲那年,阿四就學會了扒竊,16歲被公安局送進了少管所。兩年後,阿四走出少管所。這時,社會也沒了他的安身之所,他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一頭四處遊盪的野牛。阿四再次投靠到昔日那群共患難的「爛仔」。
兩年前,阿四團夥同他人盜竊某公司的財物,落在分局刑警小武的手裡。那次犯事,阿四隻是負責望風放哨,分局沒有把他送去進大牢,只治安拘留了15天。小武在辦案中了解到阿四的身世,寄予了深刻的同情。他主動向分局領導請求要把阿四列為自己幫教的對象。分局領導立刻批准了這一要求。小武親自到拘留所接出阿四,並幫助阿四辦了一個個體煙攤的營業執照。阿四擺上煙推后,也多少賺了一些錢,足可以養活自己的。小武每周要求他去分局當面彙報一次自己的活動情況,手上有了緊箍咒,阿四也變得規矩了。街頭的「爛仔」多次邀他去幹壞事,都被他拒絕了,不久,阿四都將這些情況報告給小武。久而久之,阿四不僅成了小武的幫教對象,還成了小武的情報員,即香港人常稱作的「線人」。阿四曾經也為自己的告「密」行為感到后怕,但他覺得有了小武這樣的警察撐腰也沒有什麼可伯。
阿四在外流浪,很看重義氣二字。他曾替朋友打架,也為朋友負過傷。當然,這些朋友只是一些酒肉朋友。在他關進少管所渴望朋友來看他時,卻誰也沒有來。阿四一直認為那次偷盜,別人都進了大牢,唯有他沒有進去,是小武幫了他一回。他出來后,小武又幫他辦了份營仆執照.更是感激不盡,發誓要報答小武的恩情。因此,阿四常常給小武傳遞一些情報。有幾次,阿四探聽到的情報幫助公安機關偵破了重特大案件。分局表彰阿四的貢獻,也不時地通過小武給阿四獎勵一些現金,以示鼓勵。
小武回到分局,連忙將阿四反映的線索向刑偵大隊的隊長作了口頭彙報。
刑偵大隊長也是一位老刑警,自然對阿四提供的情報特別的重視,立即用加密的對講機向正在現場工作的宋副局長作了彙報。
「這條線索非常重要,決不能放過。小武馬上帶小楊去一趟,儘快摸清底細。我馬上就回分局。」宋副局長聽完大隊長的彙報后,果斷地下達了指示。
●偵破聖手誰警界苦嘆多
時下,有人把公安工作比喻成「破不完的案,打不完的仗。」自1983年以來,每年出版的司法年鑒上,有兩條統計數據的粗線格外地醒目:一條表明了全國公安機關打擊刑事犯罪的破案數在逐年增多,另一條卻顯示出了全國的刑事案件數量在逐年遞增。另據一些部門的民意測驗,結果表明,我國的治安狀況依然惡化,百姓的安全感每況愈下。
這幾年,各地公安機關為了改變日益嚴峻的治安形勢,竭盡全力。「嚴打」整治的戰役一年接一個,專項鬥爭一場接一場,可仍然是按下胡蘆浮起瓢。犯罪案件就象山地里的野韭菜一樣,剛剛割下一茬,沒幾天,春風吹又生。重特大案件、惡性案件繼二連三地發生,觸目驚心,公安機關有限的警力每天只得象消防隊員一樣四處出動,應付各種案件。每年全國公安系統都會有二、三百幹警以身殉職,將寶貴的生命奉獻給了祖國的安寧。處於治安第一線的刑事警察更是罪犯的天敵。他們的工作最辛苦,最危險,最富有傳奇色彩。
宋副局長已幹了半輩子刑警,在他的工作日誌中沒有節假日,沒有星期天,破案成為他生活的全部。光眼下,暫且不說那筆多年留下來的十幾起積案不說(這筆帳一直壓得分局的刑警昂不起頭來),內部單位被盜的數萬元物品案還沒有水落石出,在江南礬石場發現的一具無頭男屍案須快偵快破,「線人」報告的二十萬元假幣線索應該立即調查。單這幾起案件就需大量的刑偵力量。分局刑偵大隊能夠辦案的民警只有十來人。棘手的案子卻一起接著一起,宋副局長感到應接不暇。
在現有的條件下,宋副局K對刑偵工作提出了「短、少、快」的策略思想。他要求刑偵大隊對發生的每一起刑案都要快速出擊,火速派人趕赴現場勘查,尋找對破案有用的物證,提出破案思路,儘可能以最少的警力和財力破案。在分局警力緊張和辦案經費不足的情況,一些久拖難決的案件極有可能成為積案。
分(縣)局是我國公安機關的基層作戰實體,也是公安機關對付犯罪的前沿陣地,而刑警就是這個陣地上的一把尖刀。限於警力和財力的困難,對分(縣)局的破案能力,我們應儘可能地給予理解,以往要求的1OO%的破案率是非常不切實際的,也是不可能達到的。警察畢竟是人,不是神。戰場上沒有常勝將軍,警界匕不會有無案不破的「聖手」。積案常會令刑警感到沮喪,但決不能因此而退怯。破案就如戰鬥,有勝利,也會有失敗。宋副局長提出的「短、少、快」的策略符合基層公安工作的實際,給分局的刑偵工作帶來了極大的推動力。
●以近待遠趨其不意
中午十二點三十分,阿四按時來到了西園飯店的總服務台旁。
電話鈴剛響,阿四伸手就把電話筒搶在自己的手中。電話是小武從分局辦公室打來的。
「是阿四嗎?」
「是我。」
「生意聯繫的怎麼樣?」
「搞定了,中午一點鐘,你來西園飯店等著。我已經跟他們說定了,說是有個湖南來的老闆想要這批貨,約定在西園飯店見面。」
「知道了。你在那兒等著。少說廢話。不要走開,我們馬上就到。」
阿四已是多次與小武合作,而且每次的合作都很成功。但是每次合作前小武都要提醒阿四一些注意事項,都要仔細設計好每一步行動方案,不單是自己的,還有搭檔和阿四的。特別是對阿四,他畢竟是一個有前科的人,利用這種人破案,很難完完全全地放心。對於阿四提供的情報不能不信,也不可全信。有時阿四為表現積極也會報來一些道聽途說、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結果讓小武和搭檔們白忙活一陣。現在,公安機關對付的罪犯大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身上大都暗藏有武器和兇器。小武心裡也明白通過阿四等人與犯罪分子打交道,必須處處小心在意,稍不在意,就有可能慘遭不測。干刑警工作需要的是膽大心細,智勇雙全。
中午十二點五十五分,身穿全毛西服的小武和一身牛仔裝的小楊走進了西園飯店的大門。小武用眼光示意站在大廳里的阿四一下,就徑直走進了酒吧間,選擇一張較大的吧桌坐下來。小楊從兜里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煙放在桌面上。小武給自己點著一根香煙,嘴裡慢條斯里地吐著煙圈,兩眼卻緊緊盯著十米開外的阿四。
阿四也是穿著一套西服。他在飯店大廳的門柱子旁,對著柱子上的裝飾鏡仔細地梳理著頭髮,眼睛不時地瞟著大門外。阿四看了看手錶,已是一點鐘,還沒有見到那位福建打工仔的影子。阿四不知道打工仔的名字,聽有人叫打工仔「阿蝦」。他也就跟著這樣叫。他們是在街邊打撞球時認識的,也是在打撞球時,阿蝦告訴了阿四買假幣的事情。
阿四走到大廳的長條沙發前坐下來,把人造革的手提包放在身旁,雙手合抱胸前,雙腳翹著二郎腿不停地搖晃,儼然一個進城尋求產品銷路的鄉鎮企業的推銷員。
下午一點二十分,一個頭戴鴨舌帽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匆匆走進了大廳。那男子立定門柱旁,兩眼向四周掃視,象是尋找人的樣子。
阿四已看見這個頭戴鴨舌帽的男子,就是阿蝦。他舉起右手示意阿蝦。阿蝦走過來挨著阿四坐下。
兩個人低頭小聲嘀咕了幾句后,同時站了起來。
阿四引著阿蝦走到小武的桌前。阿四指著阿蝦介紹說:「這是我的朋友,大家都叫他阿蝦。」然後,阿四又指著小武的小楊介紹說:「這兩位是從湖南來的武老闆和楊老闆。」
大家見過面后,小武先開了口:「怎麼不見你們老闆?」阿蝦是空著手一個人進的飯店。小武馬上就判定「阿蝦」只是一個跑腿的。
「原來老闆說是親自來的,剛出門時,臨時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能來了。我代表老闆先和各位見個面。老闆叫我和各位商量,不知二位啥時有空,老闆想登門拜訪。」阿蝦個頭不高,典型的福建男子的體形。說話口音很重,語調低沉。
小武和小楊抬頭對視了一下。目光在空中碰撞時已基本上達到了心理的交流。小武和小楊在一起工作了好幾年,大家都知根知底,工作時勿需多言,也能達成默契。
小武昂頭望著天花板,幾十秒鐘后,對阿蝦說:「晚上九點,在飯店的2O4號房間見面。」
「好,就這麼定了。」說完,阿蝦站起身來走出飯店的大門。小楊馬上也跟了出去。
小武沉思了一會兒,慎重地決定晚上九點鐘在賓館見面,這是很明智的。時間太早,小武可能來不及向分局領導報告,以便採取相應的對策,時間太晚,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至於.選擇賓館見面的地點,主要是從行動方便來考慮。
小武站起身,拍了拍阿四的肩膀:「幹得不錯,晚上的戲還得你配合。」
●精心拋誘餌意在大鯊魚
下午2點,分局刑偵大隊的會議室。
宋副局長、大隊長、小楊,還有幾位民警圍坐在會議室桌邊。首先由小武向在座者詳陳已知情況。爾後,是宋副局長的講話。沒有一句空話,沒有一句官腔。在座的民警都和宋副局長一起出過現場,一起辦過案件。因此,宋副局長的講話簡明扼要,直奔主題:「近幾年,偽鈔的案件在南寧市相繼出現,有許多已流入了金融市場和百姓的腰包里,引起了一些不小的恐慌。市政府和市公安局以及分局對打擊偽鈔犯罪都很重視。以前,分局和派出所在工作中也查獲過幾起偽鈔案,但那些案件涉及的偽鈔數量都很小,對於全市的打擊偽鈔犯罪沒有起到真正的震懾作用。剛才小武介紹的情況非常重要。經分局領導分析研究,推斷這條線索可能涉及一宗特大的偽鈔案。因此,經報請市公安局領導批准,分局決定將此線索立案偵查,深挖到底。為了工作需要,將此次行動命名代號『捕鯊行動』。在座的部是此次行動的成員。分局已命令要在一周內偵破此案,追繳假幣,時間緊迫,請各位根據小武提供的線索展開討論。」
宋副局長的這番講話已是十足的動員令。參加此案偵破的刑警都從中感覺到了責任的重大。宋副局長在講到下一步工作的部署時嘎然而止。關於下一步工作的部署沒有作「一言堂」的規定,而是留給大家去發揮。刑警們感覺和宋副局長辦案很累人,但心裡卻很輕鬆。宋副局長從不以領導的身份和老字輩的身份來壓制年青人的意見,從不搞家長式的指揮。凡事都和大家一起討論研究,確定案情的走向。一經確定方案,就得各負其責。如有誰不負責任,不盡其力而延誤戰機,輕則調出刑警大隊,重則處分。這次偽鈔案,宋副局長還是發揮了群策群力的作用。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也許是宋副局長的一種領導藝術,一種工作方法吧。
「現在露面的只有一個人。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有沒有攜帶武器,這些,我們還不清楚。」刑偵大隊長提醒手下人在考慮案情時應該考慮得嚴重些,有備才能無患。
「今天跟蹤阿蝦,到了西關路。阿蝦進了一間小木屋后再也沒有出來。這間小木屋可能是他們收藏假幣的地點。不如乾脆給它一鍋端了再說。」小楊一直跟蹤阿蝦到了那小木屋。開會時,一直都在琢磨著這個設想。
「這樣不妥。這麼早收網盲目性太大。萬一只同到一些蝦兵蟹將,反而會把鯊魚給嚇跑了。」一位刑警否定了小楊的設想。
「我看先不要急著收網,現在要把網撒得更開些,到時把鯊魚和蝦米一塊捕上來。」小武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大家各抒己見,爭論了近一個小時,還沒有理出一條清晰的思路來。這樣爭論下去也很難統一意見,白白地浪費時間。這時就最需要領導發表意見。宋副局長綜合了大家的意見后說:
「時間已很緊迫。不容許我們再爭論了。根據大家剛才的意見,我提出個人的看法。在沒有搞清楚對手的情況下,我們必須先靠近他們,摸清他們的底細。晚上的見面仍由小武和小楊來扮演。其他同志負責接應。要記住,不管情況發生了什麼變化,首先要穩住自己,不要讓對方抓住了把柄,另外,還要特別注意安全。在這段時間裡,各人手頭未辦完的案子都移交給別的同志去辦。大家要全力以赴投入此次破案行動中去。爭取速戰速決,避免久拖不決。有不同意見,大家現在可以提出來。如果沒有,就照此執行。」其實,這就是宋副局長下達的「捕鯊行動」命令。參戰的幹警自然不會有不同的意見。此時,破案成了大家共同的心愿。
晚九點,西園飯店2O4號房間。
「嘭,嘭,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小武和小楊正坐在房內的沙發上恭候客人光臨,聽到敲門聲,兩個人同時站起身來。小武趕忙應了一聲,「來啦」。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房門外站著三個人,一個是阿四,一個是阿蝦,另一個4O歲左右,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自然就是阿蝦所說的老闆了。
「請進,請進。」小武熱情地把阿蝦一行人迎進了房內。小武探出頭朝門外望了一眼,然後,關上了房門。這個動作並不是多餘的,一來是為了看清來人後面是否帶有尾巴,二來也是故作小心謹慎,為的是打消來人的戒備心理,三來是為了瞭望同伴的接應布置的情況。
每一次與犯罪集團的核心靠近一步,都會增加一份破案的希望,也增加一份死亡的危險。在沒有弄清對手底細的時候,每一步謹小慎微都是必須的。微小的粗心,都有可能釀成流血和傷亡。對敵鬥爭的殘酷性,小武早已有了體會,在他參與破獲的重特大案件的案犯身上都搜出了武器和刀具。這些與社會不共戴天的犯罪分子,唯金錢是尊,無視法律,恨視法律。如果有人擋住他們的道,他們都敢使盡任何手段達到目的。在這些人的手裡罪案連連,血債累累。在公安機關的追捕下,他們已成了一群走獸。加之,前些年,大批的軍用槍支彈藥從越南通過邊境戰區流入中國境內。一時間,非法武器,在廣西泛濫成災。在黑市上5OO元可以購買一把左輪手槍,1OO無能夠買下一枚水果型手雷。公安機關對「非法武器」展開了多次大規模清繳,大部分的武器已被收繳入庫,但仍有一批數目不小的武器流落民間,大多數為不法分子所掌握。因此,在廣西辦案,公安機關所對付的每一個罪犯都有可能是一名武裝的歹徒。一起普通的罪案都有可能隱藏著瘋狂的殺機。小武在辦案時都學會了膽大心細。他並不是貪生怕死,他更明白刑警的意義不單是無畏犧牲的猛士,而是智擒罪犯的勇士。刑警的最高境界是智勇雙全。有勇無謀,有智無勇者是不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刑警。面對罪犯的生死瞬間,小武也曾毫不猶豫地撲向了懷揣手雷的竊賊,也曾雙手緊緊箍住罪犯伸向手槍的手腕。小武以自己英勇無畏的精神獲得過一枚三等功獎章,一枚二等功獎章。
阿蝦一行進房后,阿蝦指著同來的那位戴金絲眼鏡的中年人說;「這位是我們的老闆。」
「金絲眼鏡」朝小武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阿四也把小武和小楊介紹給了「金絲眼鏡」,阿四稱小武和小楊為「二哥」和「三哥」。這是他們事先約定好的,也是為了麻痹阿蝦等人。
「喝茶。」待阿蝦和他的老闆落座后,小楊給每人端上來一杯清茶。
阿蝦坐在沙發上,兩眼朝四周滴溜溜地亂轉。一眼就能看明白,阿蝦只是一個剛入道的嫩鴨子,而坐在阿蝦旁邊的「金絲眼鏡」穿著筆挺的西服,儼然一副老闆派頭。眼鏡片后的眼睛始終平視前方,透視出一種咄咄逼人的力量。小武在心裡估摸著眼前的這位「老闆」,這是一位老謀深算不好應付的傢伙。
「聽阿蝦說,老闆是福建人。」小武先投石問路。
「福建平潭縣。二哥也不是本地人。」「金絲眼鏡」的目光仍然沒有從小武的面前移開。他比小武的年齡要大,仍稱小武為「二哥」,顯然這是一位出道很深的老手。
「湖南人,到南寧來看看。」小武有意把話題引到正題上來。
「不知二哥在南寧對什麼買賣感興趣?」「金絲眼鏡」的反應也不慢。
「生意人嗎?什麼來錢,就做什麼買賣。怕不是老闆有生意要介紹給小弟吧。」小武說完覺得這些都是一些廢話。事先阿四和阿蝦在中間穿線搭橋,大家見面的目的是最明了不過了。儘管雙方都心理不宣,但誰也不願提起那碼事。
小武已不是第一次扮演現在這種角色。與「黑道」人物打交道也不是頭一兩回。同這些人打交道,小武自然是成竹在胸,運用自如。剛開始時的客套並不是多餘,這是一種試探,一種火力偵察。小武告誡自己必須沉住氣,切不可急躁。稍有不慎,就可能出問題,輕則打亂計劃,重則遭遇不測。這決不是兒戲的事情。
「不知二哥對玩錢感不感興趣?」「金絲眼鏡」終於熬不住,露出了真形。
「玩錢,老闆說的不會是做假鈔生意吧。」小武有意糊塗,為的是進一步證實情報。
「聰明。一聽就明白。」
「可到哪裡買這種貨呢?」小武在步步引「金絲眼鏡」上鉤。
「如果二哥真有興趣,本人願意幫這個忙。」
「不知老闆能聯繫多少貨?」
「二哥想要多少?」
「當然是越多越好。生意不怕做得大。」
「2O萬?」
「太少了。」小武沒有急於給予肯定的回答,這時候,他需要的是引蛇出洞。演戲,就不能怕場面大。小武試圖以此來摸清對手的實力。把胃口撐得越大越能迷惑對手,使之相信自己的經濟勢力,越能增強自己的商業信譽程度。
「手頭就只有2O萬。如果嫌少,我們可以再想辦法給二哥弄些來。」
「老闆真會開玩笑,這麼多的貨到哪裡去弄?」
「這是商業秘密,如果二哥真要,我們就能弄來。」
小武隱隱感覺到在「金絲眼鏡刃的背後一定還會有一團伙在支撐。20萬的數目,已不是小數。小武通過阿四了解到這夥人手中確實只有20萬的貨。小武推說太少,只是想以此來摸清「金絲眼鏡」的來路及其同夥。小武特別想深挖出這股偽鈔的源頭及其隱藏的同夥。但是時間不允許他這樣做,行動前,宋副局長一再叮囑要速戰速決,切不可戀戰,以免露出破綻。小武沉默了一會,臉部露出了遺憾的神色。「真可惜,時間不允許我們等得太久。我們已購買了後天去長沙的機票。看來只有先買下老闆手頭的20萬元再說了。」
2O萬元的假鈔帶在身邊總是一份危險。假鈔不能快脫手,每天就如麥芒刺背坐立不安。而且多留一天就多一天被暴露的危險。「金絲眼鏡」在黑道上闖蕩已不是一二天時間,他深諳只有冒險才是干這行唯一走向成功的捷徑。冒險只需瞬間的付出,而瞬間之後所能獲得的卻會有不盡的快活。冒險已是他生活的全部意義。初入「黑道」,他已將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全都壓在了冒險上。他誠信如今的社會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他的每一次冒險,都把性命當成賭注押了上去。他攜帶20萬偽鈔來到南寧,通過一個家鄉來的打工仔聯繫買家。不能不說這險冒得夠在的了。而他自己卻相信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冒險,成功的係數會更大些。做偽鈔生意已有幾年,可他從不在家鄉的
門口做,那裡熟面孔多,人多嘴雜容易走漏風聲,於是他都是到遠離家鄉的地方推銷偽鈔。
到南寧后,他通過阿蝦和阿四認識了二哥。這是第一位和他接洽生意的客戶。也許到南寧來后等待的時間太長,他非常迫切將貨全部脫手,因此在遇到二哥這樣的大老闆時候,他不由地把賭注全部押上去了。「看來二哥非常想要這筆貨。那我就作主將它讓給二哥了。」
「聽語氣,這筆生意,老闆不能最後拍板,想必後面還有更大的老闆吧。」小武反映非常敏銳,從「金絲眼鏡」的漏洞里終於發覺在他的背後還隱藏著一個神秘的人物。那麼,他會是誰呢?
「沒有的事。這2O萬就給二哥啦。」「金絲眼鏡」自覺說漏了嘴,顯得有些緊張起來。他趕忙糾正,但只會是欲蓋彌彰。
「二哥,你看什麼時候驗貨?」「金絲眼鏡」決不甘心放棄眼前談定的這筆買賣,成交的心情越來越迫切。
「我們大哥現在泡妞去了。具體交貨時間,還是由老闆來走吧。到時,我們大哥會親自去辦。」小武這時突然拋出了「大哥」的王牌,主要想藉此穩住老闆慌亂的心情,擔心「金絲眼鏡」回去向老闆彙報后突然變卦,豈不是到手的鴨子給飛了。
「明天早上。」「金絲眼鏡」說出自己的時間表。
「早上,可能找不到大哥。這樣吧,明天下午。」小武堅持把時間推延往後幾個小時,主要是希望利用這段時間摸清老闆後面暗藏的神秘人物。
「兩點吧。還是在這間房子里。」
「好,就這麼說定了。老三,下去叫輛車送送老闆。」小武顯得很大方的凈態。
「不用,我們自己有車。」
老闆帶著阿四和阿蝦離開了飯店。在他們踏出飯店的第一步起,所有的行動都納入了警察的視線。
第二天早晨8點,一位男青年走到西園飯店總服務台登記住宿。
服務員小秦接待了這位男青年。他的身份證上寫著,謝華俊,男,33歲,家庭住址:廣東梅縣。
辦完手續,謝華俊點名要住2O4號房。小秦告訴他204號房已住進了客人。
「那就2O2號或2O6號房。」
「對不起,2O2號和2O6號房都已經住上了客人。二樓就只剩下212號房。」謝華使無可奈何,只得住進了212號房。
西園飯店是一座比較現代化的飯店,因工作需要,小武常常到西園飯店來執行任務,一來二去,小秦和小武彼此混得很熟悉。這次行動前,小武曾關照過小秦,如有打聽2O4號房的人,立即報告。小秦在飯店做前廳工作較長,對公安工作也有所了解,保密關係,小秦從不去主動打聽小武他們每次執行任務的具體內容。這回小武布置任務,小秦仔細留意。當謝華俊剛上樓,小秦就已把剛才發生的情況向一直呆在2O4號房的小武作了彙報。這一情報立即傳回到分局宋副局長的手中。宋副局長決定馬上召回小武,在刑偵大隊的會議室召開參戰幹警的碰頭會。
小武詳細地彙報了昨晚與「金絲眼鏡」交鋒的情況以及今天早上服務員小秦反映的情況。小武也提出了自己對謝華俊行為的懷疑。謝華俊在住進飯店時,點名要204號房或與之相鄰的202號和2O6號房。從其行為特徵推斷,謝可能與「金絲眼鏡」是一夥的。他探聽2O4號房的目的是探聽我們的底細和監視我們的行動。
小武的懷疑和宋副局長的推斷不謀而合。宋副局長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從目前各方面的情況來分析,一是對方急於把偽鈔脫手,二是對手對我們處處戒備,害怕失手。三是『金絲眼鏡』所提到的老闆可能就是謝華俊或者別的人,『金絲眼鏡』不會是真正的老闆,最多只是個二老板。最大老闆隱藏很深也許還沒有露面。根據現有的情報,『鯊魚』已誘入到我們的網中,該是收網的時候了。大家馬上各就各位,行動就要開始。」
謝華使打開212號房間后,習慣性地把門后、陽台、衛生間巡視了一遍,才把房門關上。
謝華俊本名叫黃軍,也不是廣東梅縣人。那張假居民身份證,完全是出自他的「傑作」。黃軍從不用合法的身份證,他也沒有。離開家鄉外出流浪已有近十個年頭。每到一地,黃軍都是使用不同的身份證。他也不知道為自己和為同夥偽造過多少張假身份證。黃軍住進西園飯店也不是一個普通的房客,他就是「金絲眼鏡」所提到的老闆。「金絲眼鏡」只是他的替身。黃軍利用假身份證作掩護,專做各種「黑道」生意,販槍、販毒、拐賣人口、販偽鈔,幾乎是無惡不作。因他每次都是使用假身份證,公安機關很難摸清他的真實身份,也難收集到他的確鑿證據。黃軍一直逍遙法外,危害社會。
去年夏天,黃軍和「金絲眼鏡」第一次聯手從廣東購進1O萬元假鈔運到海南島,不出一個月,黃軍便賺進了一萬多元。於是,黃軍認準販運假鈔來錢快,這條路子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賺了不少錢,也積累了不少經驗。這次黃軍和「金絲眼鏡」再次聯手,攜帶20萬假鈔來到南寧尋找發財夢。黃軍從不拋頭露面去直接與買家接觸,他在暗地裡操縱,公開的活動都是由「金絲眼鏡」一人承擔。黃軍原本住在一家招待所,而「金絲眼鏡」住在另一家招待所。他搬進西園飯店的主要意圖是為了摸清對手的底細。不料想自以為聰明的舉動卻最後把自己葬送掉了。黃軍不僅沒有摸到住在2O4號房對手的任何蛛絲馬跡,自己反而暴露無遺。
●審勢以求圍剿
下午2時,阿四和阿蝦,還有「金絲眼鏡」,正點敲開了2O4號房門。一直在張網守候的小武和小楊把他們迎進房間。
「老闆真準時呀。」這算是小武和老闆打上了招呼。
「做生意嗎,守時間是很重要的。」「金絲眼鏡」頗為得意。昨晚離開西園飯店后,「金絲眼鏡」獨自一人找到了守在招待所里的黃軍,詳細講述了和二哥談判的每一上細節。黃軍對他大加誇獎,他心裡甜滋滋的。
「金絲眼鏡」原也是一名打工仔,在廣東時認識了黃軍,以後就一直跟著黃軍到處遊盪。他身無分文,黃軍給他吃,給他住,還給他錢花。因此,每一次買賣都是由黃軍掏的本錢,他分文不出,還充當老闆,先由他聯繫客戶,黃軍守著「貨」躲在招待所。每一次生意成交后,扣除成本盈利部分,兩個人按四六分成。這次來南寧,兩個人仍是按以前的老慣例分工行事。黃軍對他聯繫的二哥這樣的客戶很滿意,要求儘快成交,將貨脫手。在見到小武時,就急沖沖地嚷著要先見大哥。
「大哥就住在隔壁,他已等你多時了。」說完,小武帶著「金絲眼鏡」等人來到了隔壁206號房間。
206號是一間套房,共有兩間。外頭是會客室,裡面是卧室,擺有兩張床。大哥和他的女秘書就住在206號房。
聽到門鈴聲,女秘書走過去開了房門。她沖小武獻了一個媚笑:「是你啊,進來吧,大哥還在午睡哩。」
女秘書走進裡間,搖了搖睡在裡面床上的人,嗲聲嗲氣地說:「哎啊,快起來吧,二哥他們來啦。」
大哥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昨晚出去玩了一通宵的牌。」
雙方相互又介紹了一番。女秘書給客人倒了一杯茶水。大家圍坐在沙發上。
「見到大哥真高興。我們不想繞彎子,還是開門見山吧。」「金絲眼鏡」先開了口。
「好,我就喜歡這種辦事作風。乾脆。」大哥隨聲附和表示同意。
「那咱們就先驗驗貨吧。」小武在一旁提議。
「這個你放心,貨絕對是上品。」「金絲眼鏡」朝阿蝦使了一個眼色。阿蝦從褲袋裡摸出兩張假鈔交給了大哥。
這是兩張面值1OO元和5O元的假鈔。大哥拿在手中反覆地觀看,心裡不禁暗暗地佩服造偽者高超的製作工藝來。這是他見過的印刷質量最高、最逼真的假鈔。在以往破案中繳獲的假鈔大都是出自當地民間作坊,作工粗糙,色彩模糊,技藝低劣。那些假鈔只要稍加留意就很容易發覺。
小武接過一張50元的假鈔與一張真鈔作了一通比較后說:「這貨色真不錯,不會是自己做的吧。」
「那當然,這是台灣進口的。」
「想不到,老闆還和台灣那邊有業務聯繫?」
「咱哪有這種本事,都是幾倒手的貨了。」「金絲眼鏡」口風把得很緊,就是不露底。
「老闆準備開什麼價?」
「1比5怎麼樣。」
「太高了。1比1O吧。」
「進貨價都是1比7。」
「那就1比8好了。」
「1比8就1比8。成交。」
「老闆,是不是現在就交貨啊。」小武有點急不可耐。在「金絲眼鏡」進房時,手裡拎著一個密碼箱,2O萬元假鈔會不會就藏在裡面呢?小武感到比較難判斷。在罪犯沒有露出物證的時候決不能動手,剛才拿出的兩張假錢是從阿蝦身上拿出來的。小武望了一眼大哥,見大哥毫無反映,兩眼只是緊盯著「金絲眼鏡」的手。恰在此時,忽然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宋局長,宋局長。」這一突發的事故,使房間里的空氣陡然緊張起來。大哥盯著小武四目對視。「金絲眼鏡」和阿蝦如驚弓之鳥,右手迅速插進胸前的衣服里。坐在裡間床上的女秘書把手也不由地伸到了枕頭底下。
「哪個王八蛋在外面亂吼。」大哥沖門外扯了一嗓子。小武打開門對敲門人呵斥道:「走開,吵什麼啦,這裡沒有宋局長。」
這時,只聽見203號房有人出來說話:「宋局長在這裡。」
「沒事,一個傢伙喝醉酒走錯了門。」小武重又關上了房門。
驚恐未定,阿蝦喘了一口長氣,右手從上衣里抽了出來。「金絲眼鏡」的右手仍舊插在衣兜里。「我們的貨,你們看過了,也該讓我們看看你們的貨。」
「當然,要先看清楚貨。」大哥話音剛落,小武打開密碼箱,拿出厚厚地一迭鈔票放在「金絲眼鏡」的面前。他用左手拿起鈔票翻了翻,「不錯。」右手還是插在口袋裡。
「現在,我們就成交吧。」小武又一次催促起「金絲眼鏡」來。
「不要慌,貨都已驗過了。交貨的時間、地點,我看還是另約吧。」「金絲眼鏡」不同意馬上成交。小武猜測不會是剛才的驚嚇把他給嚇破了膽吧,但轉念一想,也不至於。為何他又要推遲成交呢?這真有點費解。
「時間、地點就由你定吧。不過,我們明天上午1O點多鐘的班機。所以交貨時間要儘可能早些,地點也最好選在城裡。」大哥發了話。
「那就定在明天早晨七點半,在飯店的大廳門口,一手交錢,一手貨,怎麼樣?」
「就這麼定了。」
和大哥禮節性地握了握手,「金絲眼鏡」帶上阿蝦和阿四迅速離開了飯店。
等「金絲眼鏡」三個人剛離去。206號房裡的人不約而同地長舒了一口氣。這口氣既是對剛才突發事件平息后的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又有對明天成交的擔憂。他們還會來吧?
第二天早晨七點正,一輛豐田出租汽車準時停靠大西園飯店的大門口。黃軍拎著一隻密碼箱來到前台結算了房錢,隨後跨進了停在門口的那輛豪華計程車。
豐田出租汽車離開飯店后,徑直朝火車站開去。同時,另一輛夏利出租汽車緊隨其後,到了火車站。
在黃軍剛結完帳離開櫃檯時,服務員小秦趕緊給204號房打電話。「喂……他已經走了。」
小武和小楊飛奔下樓,這時離交貨時間只有半個小時了。此時,212號房間的客人離去使小武感到不解。「難道我們有什麼破綻給他們發現了不成?」轉念又一想:「不會,要是看出什麼破綻,他們肯定在昨晚就溜了,決不會等到今天早上。」「難道是以為大功告成,主帥先撤?這很有可能。」小武不斷反覆地自問,又不斷地否認。他最終推斷對手是在作有計劃的撤退。「決不能讓入網的鯊魚從網口溜掉。」
「追上去。」小武沒有再猶豫,帶著小楊攔了一輛計程車趕
到火車站。黃軍早已離開了那輛計程車,後面的夏利車也是人
去車空。火車站人海茫茫.到哪裡去尋找呢?
「你盯著,我到前面去打聽打聽。」小武叮囑小楊幾句,快步來到問訊室。
「七點四十五分,有一趟北上的旅客列車。」小武馬上斷定:「鯊魚就要從網裡溜掉了。」小武立即找到一僻靜處,從腰間扯下對講機,用暗語向宋副局長呼叫。「03,我是51,請回答。」
小武的對講機里馬上就有了宋副局長的聲音。「03已聽到。」
「51報告,鯊魚馬上就要游出我們的網口,緊急請示,是否馬上收網,指示。」
「鯊魚的行蹤一直被我們監視著。在鯊魚的附近都已布置了我們的人,暫時不要驚動它,一切等取到貨后再說。你們立即回到原來的位置,取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請03放心,51保證完成任務。」
「51注意,據可靠情報,在阿蝦的身上可能藏有武器,行動時務必小心,確保安全。」
「51明白,多謝領導關心。」
在決戰的關鍵時刻,參戰者的機智果斷非常重要,它往往為勝利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小武和小楊迅速返回西園飯店,離七點三十分只差2分鐘。小武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腳邊放著一隻密碼箱。看看四周,在飯店大門進進出出的面孔,他大都熟悉,他們都是小武朝夕相處的戰友。宋副局長就坐在酒吧間里,座位正對著大門。看到在周圍暗中保護自己,配合自己行動的戰友和領導,小武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暖流。他知道這是領導的刻意安排。對付武裝的歹徒,只能採取武裝的辦法。為防萬一,宋副局長曾指示小武接貨時在襯衣里罩上防彈背心。小武斷然謝絕了。防彈背心較厚,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很容易暴露身份。小武相信自己的機智和勇氣,他鼓舞自己決不能因個人的安危而破壞了眼看就要打響的「捕鯊」行動。
七點三十分,一輛紅色的夏利計程車停靠在西園飯店的大門口。小武揣測這可能就是來送貨的車了。小武拎著密碼箱,走近計程車朝里打量。車內除了司機,只有阿蝦一人。
阿蝦沒有下車,坐在後座上將一隻密碼箱遞給了小武。小武接過箱子,翻了翻裡面的鈔票,嚴肅地朝阿蝦點了點頭。看到小武點頭的信號,埋伏在四周的偵察員慢慢朝計程車圍過去。阿蝦的全部注意都集中在貨上,根本就來不及感覺身邊的危險。
小武接過阿蝦的密碼箱,放在腳邊,然後把自己的密碼箱遞了過去。阿蝦伸手接過箱子。就在他打開箱子伸手去拿箱子裡面的鈔票的霎那間,小武閃電般地出擊,雙手用力合上密碼箱。
阿蝦專心注意箱子里的鈔票對突然的進攻毫無戒備。只聽得「哎喲」一扭,阿蝦的右手五指被箱子緊緊地夾住。十指連心,阿蝦大叫一聲。
不容他作出反應,小武猛撲過去,雙手鐵箍般死死地抓住阿蝦的雙手。小楊衝上前去迅速扯開阿蝦的外衣,從他的腰上掏出一把左輪手槍。好玄啊,手槍的彈匣里已壓滿了子彈,槍機已經張開。此時此刻的行動,如果出現了一厘一毫的差錯,所造成的後果實在難以估量。小楊掏出手銬,套在阿蝦的雙手上。阿蝦象死豬一樣被拖下了計程車。
事先,阿蝦也曾有過充分的思想準備。老闆曾許願在生意做成后,2O%的貨款問阿蝦所有的。就在那1600O元貨款裡面有3200元錢是屬於他阿蝦所有。光這筆錢就已相當於他阿蝦打大半年工的工錢。當「金絲眼鏡」找到這位同鄉讓他幫助聯繫
買主的時候,阿蝦確實特別的賣力。每一次接頭,談判,阿蝦
都是車前馬後,處處奉承老闆,討他歡心。他極希望買賣早日成交,他就可以早日拿到那筆辛苦費了。
在昨晚離開西園飯店后不久,老闆提出今早的交貨由阿蝦一人去干時,阿蝦也沒有覺得害怕。他根本就沒有用心去觀察自己的買主。他一門心思盼著的是早點做成這筆生意。他反而覺得像大哥、二哥這樣的人都是做大買賣的人,對他們不會欺負的。於是他欣然同意自己一人去交接貨。
在今天早晨6點45分的時候,阿蝦找到「金絲眼鏡」來提貨。「金絲眼鏡」交給阿蝦一隻做工非常劣質的皮箱。「金絲眼鏡」低聲地問阿蝦:「如果大哥他們交貨時耍花招,該怎麼辦?」
阿蝦揮了揮瘦弱的臂膀,「我與他們拚了。」
「你能打贏他們嗎?」
「這個……」阿蝦終於覺得自己的海口誇大了,已不能自圓其說,心中開始覺得有些害怕起來。「那還是你和我一起去吧。」阿蝦轉而央求起「金絲眼鏡」來。
「到時,我一定和你一塊去。只是由你一個人出面與大哥交接貨,我就在飯店附近暗中保護你。事成后,你和我就在火車站大門口會面。」「金絲眼鏡」為了穩住阿蝦,故意給他壯膽。
以前,「金絲眼鏡」和黃軍每一筆生意,成交時,都是由當地的一名找工仔去交換貨物。他們則在車站附近等著打工仔送來貨款。這樣做主要是從安全考慮。他們給打工仔一點錢,如果生意做砸了,栽進去的也只是打工仔和自己損失的幾張假幣。這顯然是一招丟車保帥的高招。那些象阿蝦這樣的打工仔在金錢的利誘下,甘願充當馬前卒,充當替死鬼。黃軍在做黑道買賣時都是採用這種招術。往往屢試不爽,成功率在10O%。黃軍為自己的命運安上了雙保險。而他自己付出的只是很小一筆金錢,象這次買賣,由阿蝦充當前衛打頭陣,趟雷開路,由「金絲眼鏡」充任老闆,施放煙幕,自己則隱藏極嚴密從不拋頭露面,在安全的地方通過電話實施遙控。由於有了雙保險,黃軍的每一筆買賣部平平安安。
阿蝦聽了「金絲眼鏡」的安排,仍覺得有些提心弔膽。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買賣。從來也沒有趟過這樣的水,自然不知深淺。起初覺得很平常的事,現在聽了「金絲眼鏡」的一番開導,反而神秘起來。他首先意識到自己將去面對的是另一夥「黑幫」人物,可能自己會被他們欺侮,貨會被他們奪走。這樣的場面,阿蝦在港台錄像片中多次見過。不想自己也要身臨其境了。阿蝦每次看完錄像都覺得那樣的場面很刺激,很新奇。他想自己也去嘗試一下。交了貨,他可得到2O%的貨款,貨被搶了,他自認倒霉,想法躲開「金絲眼鏡」糾纏就行了。想到這裡,阿蝦對自己充滿了信心。「那好,我一定把貨款給取回來。」
「金絲眼鏡」從衣袋裡拿出一支左輪手槍交給阿蝦。「有了這東西護身,就不要害怕他們了。如果他們敢欺侮你,你就用這東西嚇唬他們。他們就會乖乖地把款子交給你。」昨晚在飯店2O6號房與大哥談判時,阿蝦就帶著這支槍。
阿蝦接過槍,用槍套把它挎在自己的身上。提了皮箱,攔了一輛計程車就朝飯店奔來。「金絲眼鏡」坐上一輛夏利計程車尾隨其後。阿蝦看還沒有到交貨時間,就讓出租司機找了一個小吃店,進去飽吃了一餐。七點鐘,「金絲眼鏡」在飯店門口見黃軍上了計程車,就一直跟到火車站。他們約定在火車站大門口等阿蝦。
阿蝦見到二哥時,精神高度緊張。他先讓二哥驗貨,主要是便於提防他耍花招。後來他見到二哥遞上來的裝錢皮箱時,有些得意忘形,放鬆了警惕。在小武突然發起進攻時,感到驚慌失措,只得束手就擒。直到被拖到大哥面前時,阿蝦才對眼前所發生一切有所清醒。他終於明白「金絲眼鏡」預料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此時他又藏在何處呢?為何不來救我。
見到大哥,阿蝦還想解釋幾句,好拖延時間,讓「金絲眼鏡」來救他。「大哥,誤會了。」
大哥望了阿蝦一眼,向小武一揮手,「帶走」。
阿蝦才如夢初醒。他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黑吃黑」,而是落到了警察的手裡。「金絲眼鏡」也救不了他了。
阿蝦懵懵然然,問小武:二哥,你不是說你們是湖南來的老闆嗎?怎麼會是警察。
對這種幼稚的提問,小武瞟了阿蝦一眼,懶得去搭理他。因為貪財,阿蝦暈暈乎乎上了賊船,為此,他得在大牢里呆上好幾年的時間。
阿蝦所見到的大哥就是宋副局長。這是小武為了使戲演得更加逼真,更能打消「金絲眼鏡」的疑心和引出幕後的老闆,不得已才臨時增加的一個角色。那位女秘書也是小武的戰友,叫吳茵。在挑選女秘書這一角色時,吳茵強烈要求擔任這一角色。不單是吳茵本人也參加了這次行動組,更主要的是戰鬥的「舞台」就搭在西園飯店的2O6室。它勾起了吳菌對一位已經以身殉職的戰友的深切懷念。
三年前,也是在這家飯店的206室。分局偵查員小龍隻身打入一夥販槍「黑幫」裡頭。就在「黑幫」交接貨——埋伏的警察嚴陣以待的時候,小龍的真實身份被暴露。就在那間房間里,「黑幫」分子搶先向小龍開了槍。聽到槍聲,全副武裝的警察包圍了房間,「黑幫」負隅頑抗,當場擊斃了二名罪犯,擊傷三名。當警察衝進房間時,小龍已壯烈犧牲。頭部和胸部各中一彈。事後,這伙匪徒都受到了法律的嚴厲制裁。
小龍不僅是吳茵的戰友、搭檔,還是她初戀的情人。她倆的戀情成為刑偵大隊公開的秘密。那次行動,吳茵也參加了。離別戰友的時候,小龍開玩笑似地說:「這回,我准要弄個英模噹噹不行。」誰想這玩笑真的變成了觀實。當吳茵看到小龍倒在地上,全身流滿了鮮血,她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起小龍嚎啕大哭。年青的偵察員卻再也聽不到戰友們的呼喚了,再也不能看見自己初戀的情人。
吳茵自從見到自己的心愛的人慘死在歹徒的槍口下,精神大受刺激。對小龍地思念之情常使她不能自控地放聲慟哭。單位在安排她休息了一個月,心情才逐漸平息下來。從此後,吳茵對刑偵大隊的每一次大案要案都要求參加,越是危險的案子,她要求越迫切。她恨不能剷除天底下的惡人,喚回她心愛的人。這次「捕鯊」行動,她又一次主動請戰。經過幾年的摔打,吳茵成長為一朵不可多得的警花。
每次有女警配合的行動,宋副局長都首先考慮的人選就是吳茵。他非常了解這位部下,有勇有謀,敢想敢幹,又有一副漂亮的臉蛋和身段。象這樣的女將在警察隊伍里已屬「鳳毛鱗角」。宋副局長很爽快地批准了吳茵要求參加「捕鯊」行動的請求。她和裝扮大哥的宋副局長住進了2O6號房。她沒有參加談判,卻是坐在床邊,臨視著阿蝦和「金絲眼鏡」的一舉一動。當門外有人大叫「宋局長」的時候,房內的空氣立馬緊張起來。阿蝦和「金絲眼鏡」都不約而同把手放在武器上。那次,「金絲眼鏡」身上藏著的是一枚菠蘿型手雷。這種手雷體積小,但殺傷力不小。這種在中越戰爭時,雙方士兵都喜歡使用的一種武器。吳茵聽到敲門聲,右手也慢慢地摸進了枕頭底下,那裡有一把她每天使用的六四式手槍,子彈已經上膛,槍機正張開著。
那次在門外大叫「宋局長」的人,是郊區公安分局的一位局長。這位局長找宋副局長有緊急案情協商,刑偵大隊的內勤以為這位局長也是來參加行動組的,就告訴了他來西園飯店2O6號房找。幸虧埋伏在203號房的民警出面支走了這位局長才避名了一場惡戰的發生。也因此增加了「金絲眼鏡」的疑心所以在第二天交貨時,他指使阿蝦一人來,自己卻藏在火車站買好車票準備開溜。
七點四十分,離列車離站只有5分鐘時間了,車站裡響起了播音員的聲音:「……列車馬上就要離開南寧站了,還沒有上車的旅客請趕快上車。」
「金絲眼鏡」和黃軍站在站台上徘徊。按照事先的計算,從飯店交貨到車站只需5分鐘。如果沒有意外,阿蝦應在7點35分將貨款送到車站大門口或站台上。現在都過去10分鐘了還不見阿蝦的影子。
「阿蝦會不會攜款逃跑?」黃軍的心裡總是不踏實,他對「金絲眼鏡」將交貨的時間定在早上7點鐘。而「金絲眼鏡」卻指著胸脯保證到7點半交貨都來得及。
「將風險降到最低係數」一直是黃軍辦事的原則,這回他採納了「金絲眼鏡」的意見。馬上就要開車了還不見貨款送到,心中不免著急,不單是擔心貨款被捲走,主要是擔心阿蝦落入警察之手,自己也難脫干係。「金絲眼鏡」比黃軍還焦急,一會兒看看手錶,一會兒望著進站口。
左等右等不見阿蝦的影子,卻等來了大哥和他的女秘書。今天大哥西裝革履,打份得倒象一個機關幹部。身邊的女秘書打扮成了一個時髦女郎。一身高檔時裝,披一肩秀髮,頭戴墨鏡。大哥和女秘書徑直朝「金絲眼鏡」走來。
「金絲眼鏡」在站台上猛然見到大哥,很覺奇怪。
「你們不是坐飛機嗎,怎麼也坐火車了?」
「今天的航班取消了。」
「怎麼,老闆今天也離開南寧?」
「是啊,是啊。」
「快上車,車要開啦。」
「還要等一個人。」
「是等阿蝦吧。」
「你怎麼知道。」
「是阿蝦叫我來找你的。」
「他在看守所里,他叫你和你的老闆一塊去跟他作伴。」
「你到底是誰?」
「我是大哥。」
宋副局長一揮手,四周圍過來5名警察。
黃軍轉身就朝車站外跑。吳茵一直就盯著他,這時怎能讓他給跑了。吳茵一個疾步,追上了五米遠的黃軍.一個掃蕩腿,把黃軍打翻在地。沒等他翻身,吳茵的雙膝已結結實實按在他的後背上,迅速給他戴上背扣。「金絲眼鏡」束手就擒。搜查兩個人的隨身物品,繳獲五四手槍一支,手雷兩枚,假幣1萬元,現金2萬元。
這時,火車已經徐徐地離開了南寧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