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苑戒毒所
夢見一個面目猙獰的歹徒正死死地掐著小種蝶的脖子,小種蝶一邊拚命掙扎,一邊不停地呼喚著:「媽媽,救救小種蝶!媽媽,救救小種蝶……」風瑤月慌忙起身,沖將過去,可當到得兩米距離的時候,就再也沖不過去了。眼看小種蝶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呼喚求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急得大哭,叫道:「住手,住手!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小種蝶,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小種蝶!我給你跪下了……」說著撲通跪下,苦苦地哀求歹徒。可歹徒毫不理會。小種蝶微微睜開眼睛,淚眼汪汪地看著風瑤月:「媽媽,你為什麼不來救小種蝶啊?是不是不要小種蝶了?媽媽,小種蝶很乖的,永遠都聽媽媽的話。媽媽,你救救小種蝶好嗎?小種蝶真的很乖很乖的……」風瑤月哭道:「小種蝶,你等著,媽媽馬上就來!」用盡全身力氣向前撲去,可落地一看,依然距離兩米之遠。小種蝶傷心地含著眼淚問:「媽媽,你為什麼不來救小種蝶啊?是不是小種蝶不乖惹媽媽生氣了?媽媽,小種蝶以後再也不敢了,一定乖乖地聽媽媽的話。媽媽,你快來救小種蝶好嗎?小種蝶以後再也不敢了……」風瑤月淚如泉湧,爬將起來,再次奮力向前撲去,可落地之後仍舊距離兩米遠,彷彿這兩米的距離便是永遠不可逾越的天塹。風瑤月不甘心,大哭著,一次又一次地使盡全身力氣向前撲去,可次次都是距離兩米遠,怎麼也靠不近小種蝶身邊。風瑤月絕望了,悲憤地號啕大哭起來。小種蝶幼小的身軀哪經得住歹徒兇殘的手?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終於,無奈地一閉合,永遠地睡著了……風瑤月眼睜睜地看著小種蝶走了,瘋狂地吼叫起來,飛灑的淚水如傾盆大雨,肆意飛瀉!這種生死離別的錐心的痛,讓她再也無法繼續夢境,霍地坐起身來,張著雙臂悲凄地呼喚道:「小種蝶,你別離開媽媽啊!小種蝶,你別離開媽媽啊!小種蝶……」凄厲的聲音在卧室里回蕩,尖銳刺耳,把自己給嚇了一跳,這才醒悟過來剛才只是一個噩夢!
「原來只是一個噩夢!」風瑤月喃喃自語,「小種蝶,你在天堂想念媽媽嗎?媽媽好想你啊!」忽覺得臉部冰涼,舉手摸了摸臉,居然全都是淚漬,心道:「難道夢中自己真的哭了?可自己發誓再也不哭的!」
幽幽嘆了口氣,翻身起床,去浴室洗了個澡。
回到卧室獃獃坐了會兒,挂念起到詩來,遂悄悄來到到詩的房間。
進門便聽見到詩連聲呼喚道:「月兒,月兒……」嚇了一跳,撫著胸口笑道:「詩哥,你真厲害,黑燈瞎火的還看得見月兒。」摸索著走到床邊,打開檯燈,嬌聲道:「詩哥,你睡不著是嗎?月兒也睡不著,不如你起來陪月兒說說話!」
可到詩卻像沒聽見似的,兀自搖擺著腦袋不停呼喚著:「月兒,月兒……」
風瑤月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趕忙探手摸了一下到詩的額頭,不由失聲驚呼,到詩的額頭燙如火燒!
早上十點,烏萌浩特地去了天苑戒毒所。
因為穆葩是重犯要犯,因此每天特別安排了幹警值班監護。
今天當值的是派出所幹警皮映茹,見是烏萌浩來了,微笑道:「烏隊長,您有什麼指示請儘管吩咐。」
烏萌浩道:「指示倒沒有,就是要見一下穆葩。」
皮映茹道:「您是不是來調查小種蝶的事?這幾天我一直注意穆葩,希望她會主動提起小種蝶,可到目前為止,她都隻字不提……」烏萌浩無心聽皮映茹說什麼,心急地道:「我想馬上見穆葩!」
「好的。」皮映茹道,「不過,烏隊長,狄隊特別交代了,關於小種蝶死亡的事暫時不許告訴她,免得她接受不了,以至發生變故,請您千萬要幫忙保密!」烏萌浩有些訝異地問:「怎麼,穆葩還不知道?」
皮映茹說:「是的。」烏萌浩心知一定是狄路垂怕激怒穆葩,說出什麼對他們不利的事情來,所以才這麼處心積慮地安排,卻也不想揭破他們的陰謀詭計,畢竟,穆葩已經夠可憐的了,何必讓她增加一份心痛,一份負罪感呢?遂道:「知道了!」揮手示意皮映茹快點把穆葩帶過來,自己走進會見室等著。
兩分鐘后,皮映茹帶著穆葩來了,走到會見室門口,輕輕地推了一下穆葩的肩膀,柔聲道:「進去吧,烏隊長要見你!」穆葩卻沒注意到腳下凸出的門檻,被拌得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烏萌浩誤以為是皮映茹搞的鬼,大怒,皺了皺眉頭,終於沒有發作出來。皮映茹沖烏萌浩笑了笑,後退兩步,拉上門,自動迴避了。烏萌浩反鎖了門,回身親切地打量著穆葩。這一打量,不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這個人哪像是穆葩,僅僅十來天工夫,居然完全變了一個人,瘦得跟猩猩似的,乾巴巴,黑乎乎,沒有半點人氣。頓起同情之意,關切地道:「你還好嗎?戒毒辛苦嗎?千萬不要多想,什麼事都等戒了毒再說!」話一出口,便覺得自己說話太過虛偽,有誰被強制關在戒毒所里還會好呢?又有哪個戒毒不辛苦的?在這樣的場所里誰還能夠安心平和?簡直廢話!
還好穆葩聽而不聞,看了烏萌浩一眼便深深地埋下了頭,咬緊了牙關不說話。
烏萌浩覺得沒什麼話好說的了,乾脆開門見山地道:「穆葩,你願不願意見見到詩和風瑤月?願意的話我幫你排……」
哪知穆葩一聽風瑤月和到詩的名字,立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尖叫道:「不要,不要,不要!」那模樣,彷彿比聽見了惡魔的名字還恐懼萬分。烏萌浩嚇了一跳,不解地問:「為什麼?風瑤月和到詩可一直都很關心你的呀,現在他們想來看看你,你難道不想見見他們嗎?」
穆葩痛苦地埋下了頭,沒有回答,接著抽抽噎噎哭了起來。烏萌浩見狀慌忙說:「你不見就算了,我絕對沒有逼迫你的意思。」穆葩搖了搖頭,忽然撲通跪下,抓著烏萌浩的手乞求道:「烏隊長,我想見杜受,想見小種蝶,可他們就是不許!你能幫幫我嗎?求求你幫幫我好嗎?求求你幫幫我好嗎?我只想跟杜受說一會兒話,跟小種蝶說一會兒話,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德,行嗎?行嗎?」
烏萌浩微微一怔,用力把她扶起,柔聲道:「對不起,穆葩,不是我不幫你,杜總他有自己的主見,見與不見,不是我所能決定的,我最多只能幫你傳個話。」
穆葩可憐兮兮地問:「那,那小種蝶呢?讓我見見小種蝶總可以吧?我很想很想她……」見烏萌浩面有為難之色,又撲通跪下,哀求道,「求求你,就讓我見見小種蝶好嗎?我只要再看她一眼,一眼就夠了……」
烏萌浩心中一片凄然,心說:「穆葩啊,不是我不幫你,小種蝶她已經走了,我實在是無能為力。」默默把她扶起,勸慰道:「你放心,風瑤月會好好照顧小種蝶的。我想你也知道,她愛小種蝶勝過愛她自己的生命。再說,這時候如果讓小種蝶看見你,恐怕會嚇壞她的。你願意讓小種蝶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嗎?願意因此破壞自己在小種蝶心目中的形象嗎?」眼見穆葩失望痛苦的表情,心有不忍,轉口道,「這樣吧,我答應你,等你成功戒了毒,恢復以前光彩的那一天,我一定帶你去見小種蝶,好不好?我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生怕穆葩糾纏其他的問題自己無言以對,只好硬著心腸開門吩咐皮映茹把她帶走。
眼看著她漸行漸遠的佝僂凄涼的背影,心情不由鬱悶起來,掏出一支煙點上,吸了兩口,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天空。也許是身處戒毒所的原因,平時看來毫不入眼的灰濛濛的天空,此時竟覺得是那麼的生動美麗,讓人油然生起親近的渴望。
默默看著天空一直抽了兩支煙,這才離開戒毒所。
不想回刑警大隊,遂開著吉普車到郊外兜了一圈,直到快十二點的時候才返回局裡。
剛剛走進辦公室,刑警隊員黃渾仔便湊上來說:「隊長、隊長,局長再次下了死命令,要求我們七天之內抓獲殘害小女孩的兇手……」
烏萌浩淡淡地道:「知道了。」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發了一會兒呆,想起應該給到詩回個話,遂抓起電話一下一下撥了到詩的手機號碼,可響了半天也沒人接,放下電話,過了十幾分鐘,又拿起電話,嗒嗒嗒快速撥了到詩的手機號碼,仍舊沒有人接,疑惑地想:「奇怪,怎麼不接電話呢,難不成又出了什麼事?不會吧?」不由緊張起來,想了想,轉而撥了風瑤月的手機號碼。正擔心又沒人接之際,手機接通了,傳來風瑤月悅耳平和的聲音:「喂,是烏隊長嗎?」
「是啊,是我!」烏萌浩道,「我打了好幾次手機給到詩,老是沒人接。你們還好吧?」
風瑤月沉默了片刻,輕聲道:「詩哥昨晚得了重病,凌晨才搶救過來,現在正住院觀察……」
烏萌浩大驚失色:「什麼?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忽地轉口,「你們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去!」
風瑤月道:「同心醫院高級病房203室。」
烏萌浩啪地放下電話,風一般地衝出辦公室,直躥下樓,三步並作一步,箭步如飛出了門廳,往左一拐,衝進停車場,開了吉普車便走。一路警笛長鳴,只花了十五分鐘,便趕到了203病房門前。挺直身子喘了口氣,輕輕推開房門,心驚膽戰地探頭查看,但見風瑤月靜靜坐在一張雪白的病床床邊,沒有絲毫傷心的跡象。頓時噓了口氣,知道事情還好,放心地走到風瑤月身邊,看著床上到詩蒼白憔悴的臉,輕聲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昨晚還在一起喝酒聊天的……」
風瑤月心如止水,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語氣淡然地道:「醫生說,詩哥是心理壓力過重、憂鬱成疾。本來這也沒什麼,偏偏不合時機地感染了風寒、又喝了酒,導致了肺炎,若不是搶救及時,恐怕就被高燒活活燒死了。現在雖然搶救了過來,可還沒度過危險期,必須時刻注意觀察他的癥狀,如果沒有其他併發症,那就沒什麼危險,要不然……」低頭深情地凝視著到詩,緩緩道,「你放心,詩哥一定會好的!」彷彿她已經看到了未來,語氣充滿著不容懷疑的必然信念!
烏萌浩又一次為風瑤月的修養功夫所折服,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居然還可以如此平靜,心想:「既然如此,也就不需要說什麼安慰的話了。」遂小聲地把穆葩的事跟風瑤月說了。
風瑤月自責地道:「我真自私,都這麼久了也沒有去看她,或許她在怪我了。」
烏萌浩道:「應該不是,我隱隱覺得她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們,要不然不會不見你和到詩,反而要見什麼杜總,實在太違背常理了!」
風瑤月伸手撫摸了一下到詩的臉,轉頭看著烏萌浩,輕聲道:「你不知道,穆葩她很愛很愛杜總的。如果可以的話,就請你幫忙轉告杜總,就說我和到詩都請求杜總再去看看穆葩,不要讓她帶著遺憾……」說到這裡,不忍說將下去。
烏萌浩雖然早就聽說過穆葩跟杜受之間感情糾葛的事,但一直以為只是好事之徒杜撰出來的謠言,此時聽得風瑤月的話,還真有些吃驚,問:「你是說,穆葩真的是杜總的情人?」
風瑤月微微搖了搖頭:「不是情人,是穆葩單戀杜總。當初她就是因為杜總不接受她的感情,因愛成恨,這才夥同殷士賦畢劍他們陷害杜總。她天真地想,等杜總眾叛親離的時候再去關心他,為他平冤,那時候即便她自己坐了牢,杜總也明白了她對他的愛是真心的,就會接受她,可是事實上杜總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她的感情。她在心情鬱悶之下,懵懵懂懂的被人設計吸了毒……」幽幽嘆了口氣,「其實,穆葩真是一個痴情的女孩,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幫幫她!」
這些情況烏萌浩還是第一次聽到,沉思了會兒,提出了一連串問題:「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是穆葩親口告訴你的嗎?你跟穆葩是怎麼認識的,認識多久了?為什麼要小種蝶認她做乾媽,出於信任還是出於同情?你真確定她是被人設計吸了毒?知道是誰設計的嗎……」
不知不覺,提高了聲調,一副逼問口供的樣子。
床上的到詩被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迷迷濛蒙地看著風瑤月,微弱地道:「月兒,我好像聽到了萌浩的聲音,是他來了嗎?見穆葩的事約好了嗎?」
烏萌浩慌忙近前俯下身子:「到詩,是我來了。你放心,我已經見到穆葩了。她很好,你不用替她擔心。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養好病,不要讓我們為你擔憂,知道嗎?」
到詩轉頭看著烏萌浩,吃力地笑了笑,道:「我這都是為了聽你的話啊,你說要我深居簡出,我就深居簡出到醫院的病房來了!」
烏萌浩不由得也笑了,道:「還說,你這是存心搗亂!等你好了非得聯合盛笙好好懲罰懲罰你這臭小子不可!」
到詩轉頭看著風瑤月道:「哦,對了,不要告訴盛笙他們,免得給他們添亂!」
風瑤月緊緊地握住到詩的手,柔聲道:「詩哥,你放心,月兒知道保密的。」
到詩放心地點了點頭,又對烏萌浩道:「萌浩,剛才我夢見穆葩一個人在傷心哭泣,心裡很是難受,拜託你儘可能關照她,不要讓她被人欺負!」
烏萌浩點了點頭,鄭重地說:「你放心。」
到詩微笑道:「你辦事,我放心。不過,你還是走吧,不要浪費時間在這裡,外面還有很多事情要你去處理。」
烏萌浩心知不是客氣的時候,囑咐了風瑤月幾聲,便跟到詩道別而出。開車到半路上,心想:「何不現在就去找杜總?管他什麼顧忌不顧忌。」遂調轉車頭,直奔暢武集團。快到的時候,手機忽然叫了,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掏出手機接通問:「誰?」
手機里傳來黃渾仔焦急的聲音:「隊長,大事不好,穆葩她撞牆自殺了,現在正在緊急搶救!」
烏萌浩大驚,不及多問,把手機往副座上一扔,腳下猛踩油門,然後一個急剎車,吉普車哧溜溜尖叫幾聲,瞬間便掉了個頭,緊接著一聲吼叫,風馳電掣般向前衝去,不一會兒,便到了戒毒所。
烏萌浩箭步下車,怒沖沖地衝進戒毒所,喝道:「有活的沒有?有活的給我滾一個出來!」緊接著提高聲調叫道:「田銘計!皮映茹!」
皮映茹毫無聲音,倒是天苑派出所所長田銘計應聲從戒毒所所長的辦公室里冒了出來。
他正為穆葩撞牆自殺的事情生悶氣,心情惡劣至極,因此對烏萌浩的大呼小叫極為不滿,冷冷地看著烏萌浩,不屑地道:「你以為你是誰呀?平時只不過是客氣把你當神探敬著,你真以為你可以四處囂張啊?我呸!」
烏萌浩怒視著他:「穆葩在哪裡?馬上帶我去見她!」
田銘計傲慢地道:「見什麼見?!還在急救室里搶救!」
烏萌浩冷笑道:「還敢擺譜?你以為我不知道穆葩為什麼撞牆自殺?還不是你們工作出了狗屁紕漏,讓她知道了小種蝶被人殺害的事,這才傷心絕望撞牆自殺的,啊?!」
事實正如烏萌浩所料,因此田銘計一聽立時心虛地軟了下來,同時也意識到自己那麼跟烏萌浩頂撞確實太過不講道理了,要知道,出現工作失誤的可是自己,遂趕緊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烏隊長!來,來,到我辦公室里坐坐!」說著親熱地拉著烏萌浩的手,試圖拽他進戒毒所所長辦公室。
烏萌浩用力甩開田銘計的手,輕蔑地看著他:「我哪有資格去你的辦公室?你田大所長多牛逼啊,一邊是派出所所長,搖身一變,又是財大氣粗的戒毒所所長!」
田銘計拱手彎腰,討饒道:「哎喲,我的大隊長,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進辦公室小弟好好跟您彙報行嗎?」
烏萌浩心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事情的始末,犯不著跟他做些莫名其妙的口舌之爭。」便不再推辭,隨著田銘計大踏步進了所長辦公室。
大大小小的戒毒所所長辦公室烏萌浩去過很多,但進田銘計的辦公室卻是頭一回。踏進門口的那一剎那,烏萌浩嚇了一跳,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這哪裡是什麼戒毒所所長的辦公室,分明是書法展覽館嘛,四面的牆壁上,掛滿了大小不一的書法作品,其中有幾幅,似乎還是什麼名人名家的。
田銘計眼見烏萌浩四處打量、一副崇拜景仰的樣子,不無得意地道:「怎麼樣,大隊長,小弟的書法還有些像樣吧?」
烏萌浩回頭看著田銘計,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是你的作品?啊,真想不到你的書法居然這麼好,改天給我寫一幅。」
田銘計高興得笑眯了眼,張了張嘴巴,想說些謙虛的話,可烏萌浩卻不給他機會,把手一擺,壓下他的話,嚴肅地道:「閑話少說,還是請你說說穆葩的事!」
田銘計聞言一愣,也跟著嚴肅起來,嘆息道:「咳,都怪皮映茹好心辦了壞事……事情是這樣的,自進戒毒所以來,穆葩一直非常頹廢,每天茶飯不思,而且夜裡睡覺天天做噩夢,皮映茹是個心腸很軟的女孩,總覺得穆葩值得同情值得可憐,早上烏隊你來探望穆葩走後,皮映茹發現穆葩情緒好了很多,非常高興,就關切地問她需要些什麼。穆葩說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吃福建沙縣的蒸餃。皮映茹當即就答應了,馬上打電話叫了外賣。很快,小吃店把蒸餃送了過來。皮映茹馬上交給穆葩。穆葩非常感動,也吃得非常開心,可沒過多久,她忽然間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這時,皮映茹已經在辦公室里,聽見穆葩的哭聲,慌忙過去問她怎麼了?穆葩也不回答,只是拚命地哭。皮映茹怕她哭壞了身子,趕忙開門進房勸慰,勸了半天,總算勸得穆葩平靜下來,但問她到底怎麼了,卻還是不肯說,轉而一個勁哀求皮映茹給她紙筆,說什麼要寫舉報信,皮映茹也沒多想,就答應了她,哪知她寫完之後,趁皮映茹不注意,一頭狠狠地撞向了牆壁……」懊惱地搖了搖頭,繼續道,「事後經過認真檢查才發現,原來包快餐盒的報紙清清楚楚地寫著小種蝶被歹徒殘忍掐死的新聞,我們這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可是,一切都無可挽回了……」
烏萌浩只覺心房發冷,驚怒地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繼而火冒三丈,忍不住咆哮道:「失職,失職,這是嚴重的失職!」
田銘計想替皮映茹辯解幾句,可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好在烏萌浩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主動跟田銘計道:「對不起,我太失態了,其實這事也怪不得皮映茹……」
田銘計起先還真擔心烏萌浩不肯放過皮映茹,聞言心中懸著的石頭撲通落地,高興地道:「沒關係,沒關係!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烏萌浩沉思了會兒,忽然想起田銘計說穆葩寫什麼舉報信,忙問,「穆葩的舉報信呢?」
田銘計道:「已經派人送給狄隊長了。」
烏萌浩聞言一愣,心想:可惜,可惜,如果是舉報殷士賦他們一夥的,那必定已經被狄路垂銷毀掉。不禁抱怨田銘計辦事沒有頭腦,但轉念一想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又不知道狄路垂的真面目。抱著一絲希望,問道:「那你看過舉報信的內容嗎?」
田銘計道:「看過。」
烏萌浩喜道:「快跟我說說。」
田銘計道:「內容很簡單,就是說小種蝶是她跟杜受的女兒,小種蝶的死必定是杜受派人乾的,之前的刺殺事件和誣陷事件,也都是杜受指使的……」
烏萌浩聽得腦中嗡嗡直響,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穆葩的舉報信,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小種蝶必定是穆葩的女兒,要不然她對小種蝶的感情就不會那麼的深……風瑤月肯讓小種蝶認她做乾媽,敢放心將小種蝶交給她,是不是已經知道穆葩就是小種蝶的親生母親……還有,如果事實不是那樣,穆葩為什麼要誣陷杜受……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一切得等把事情搞清楚才知道,只是,現在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難保田銘計這小子不欺上瞞下的搞些什麼小伎倆,不如試一試他。遂把眼睛直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道:「可我卻聽說其中還有隱情!」
田銘計愣都不打一下,語氣鏗鏘地道:「我以我的人格保證,絕對沒有!」
烏萌浩將信將疑,心想:「這時候與你饒舌純粹是浪費時間,不如等穆葩醒了直接問她。」可沒想到穆葩的傷勢實在太重了,搶救過來以後一直昏迷不醒,而且一兩天內不可能蘇醒過來,根本無法問話。烏萌浩無奈,只得怏怏返回刑警大隊。
第二天,公安局對皮映茹失職行為做出了記大過一次的處理決定,並向全系統通報。
狄路垂代表市公安局到天苑派出所召開了教訓總結會議。
會上,他滔滔不絕地對皮映茹的失職行為進行了全面的剖析,並以自己為榜樣,說自己如何如何的細心,如何如何的明察秋毫,在已經過去的十五年的警壇生涯中,始終秉公執法、剛直不阿,在腐敗分子和敵對分子面前鑄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線,讓他們無所遁形。同時大言不慚地要皮映茹認真吸取教訓,謙虛向他學習……後來,他的這番話流傳到社會,於是有人這樣感嘆道:如今很多執法官員正義凜然作姦犯科,一本正經弄虛作假,義正詞嚴說謊話蒙人的水平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無恥!
烏萌浩當然也知道狄路垂是什麼貨色,問題是,像狄路垂這種已經具備正義凜然作姦犯科、一本正經弄虛作假、義正詞嚴說謊蒙人境界的人,做什麼壞事都可以做得理直氣壯,用什麼卑鄙手段都覺得理所當然,自然也就特別擅長蠱惑人心,蒙蔽別人,這讓循規蹈矩、遵紀守法的人如何與之對抗呢?不被弄得焦頭爛額、死去活來才怪!這也就是為什麼殷士賦做起壞事來從容不迫、舉重若輕,而杜受堅持正義和真理卻舉步維艱的原因所在。
會後,狄路垂神清氣爽地回到刑警隊,正想著如何趁勢對全隊來個依樣畫葫蘆的吹牛大會,顯擺顯擺自己的高超本事,畢劍打電話來了,說老大命令他即刻趕到月牙泉大酒店2號總統別墅。狄路垂以為老大有什麼獎賞,立即屁顛屁顛地趕了過去。不一會兒,便到了總統別墅。進門看見老大殷士賦、畢劍和練創清面容嚴肅、正襟危坐,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趕忙收起興奮的笑容,悄悄地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忐忑不安地看著殷士賦,膽怯地叫了聲:「老大,我來了。」
殷士賦自他一進門兩隻眼睛便冷森森地盯著他,卻不說話,過了許久,忽地一手叉腰,一手指點著狄路垂的鼻子,噼里啪啦地罵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你,千萬不要向穆葩泄漏小種蝶死亡的事,千萬不要泄漏小種蝶死亡的事,以免刺激穆葩,搞出異端。可結果呢,結果你還是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你說,你會不會辦事啊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可憐的狄路垂完全沒有了先前意氣風發的態勢,哼哼唧唧地低著頭,屁都不敢放一個。不過,剛剛意氣風發過的心裡卻很不老實,憤憤地想:「就會來罵我,也不想想你自己最近做事越來越莫名其妙,要不是你胡亂指揮,我也不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
畢劍見狄路垂可憐的樣子,心有不忍,勸道:「老大,依我看,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您罵狄隊也沒用,倒是穆葩至今昏迷不醒,為我們爭取到了充足的寶貴時間,因此,當務之急,我看我們還是利用時間空當趕快想想行動計劃,補缺補漏,防患於未然!」
殷士賦一想也是,遂緩和了臉,看著狄路垂問:「DNA測試的事進行得怎樣了?」
狄路垂小聲地回答:「杜小子的搞不到血樣……」
殷士賦皺眉道:「有那麼難嗎?你就不懂得找齊兄弟啊?」
狄路垂苦著臉道:「問題是,這兩天根本聯繫不上齊兄弟……」
殷士賦驚訝地道:「聯繫不上?」沉思了會兒,想起了那天齊晾突然中斷通話的事,之後確實像是失蹤了似的,再沒有音訊,心中一凜:「難道齊兄弟的身份暴露了……」背著雙手煩躁地來回走了幾圈,忽地站定,目光冷峻地看著畢劍,斷然道:「畢劍,你負責把小種蝶是穆葩和杜小子私生女的事,以及他跟風瑤月的情人關係迅速散播出去,範圍越廣越好,見報越多越好,最好搞得驚天動地,那便是你的大功勞!」眼光移向狄路垂,「路垂,你負責搞定杜小子的DNA,有了DNA,我們才能打得杜小子永無翻身之日!同時設法讓穆葩相信小種蝶的死是杜小子所為,一則避免她反戈相向,二則讓她死咬住杜小子不放!記住,這次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決不允許再出現任何差錯!」稍停片刻,拍了一下練創清的肩膀,道,「創清啊,你這個環節至關重要,無論如何,都要堅守陣地,決不能讓杜小子再起波瀾。需要彌補的缺漏,你回去立即會合沙洲及時消除掉,總之,要想方設法保證我們在公檢法三方面都立於不敗之地!」
畢劍、狄路垂、練創清三人胸膛一挺,齊齊響亮地應道:「是!」
聲音當中充滿著必勝的信念和昂揚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