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風雲際會
魯有能道:「鐵幫主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鐵飛龍道:「大幫主請講!」
魯有能道:「以鐵幫主的江湖閱歷當可看出我等此舉絕不是賣弄風頭要想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鐵飛龍怔了一怔重新又將魯有能和夏勁道幾人打量了一番終於點了點頭道:「大幫主此舉莫非另有深意——?」
魯有能道:「不錯本幫之所以取名擒龍幫就是為了要找一個人——」
鐵飛龍道:「那這個人是大幫主的仇人了-?」
魯有能道:「不是仇人也不是朋友是友非敵一時也難以明斷!但其間利害想必鐵幫主也能猜出幾分!」
鐵飛龍老江湖又哪能聽不出魯有能話中之意當下渭然長嘆了一聲道:「大幫主有如此重要的事情要辦我們這些武功低微的人自然不能跟在身邊礙手礙腳了!」他滿懷希望而來想不到遭遇竟是如此非但空歡喜一場連帶龐二的性命也搭了進去心情當真悲涼已極!
魯有能道:「鐵幫主不必如此傷心——!」說著走到自己坐騎前伸手取下自己的大旗又走回鐵飛龍面前道:「鐵幫主要是信的過我就把這面大旗拿去!」說著將大旗雙手捧到鐵飛龍面前!
鐵飛龍搖了搖頭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鐵某今天算看透了大幫主如此厚禮鐵某不敢領受!」說著走到夏勁道身旁揖身拜了三拜道:「夏副幫主宅心仁厚至誠至善鐵某總算見識過了就讓鐵某帶龐老二歸去吧!」
夏勁道道:「吾不殺伯仁伯仁因吾而死我實在對不住龐前輩!」
鐵飛龍道:「夏副幫主不必難過了龐老二聽到這句話想來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夏勁道一時無語將懷中龐二屍身遞給鐵飛龍鐵飛龍雙手接過又彎腰對夏勁道施了一禮轉身就走!
夏勁道想了一想揚聲道:「鐵幫主安排好龐前輩後事可徑去找游盛天游大俠就說我小混蛋夏勁道說的——!」
鐵飛龍慕然回大聲道:「怎麼游大俠不是、、、、、、他當真還活著——!」聲音又是驚奇又是歡喜異常!
夏勁道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過我只知道他尚在豫境具體在哪裡並不知道相信你們很快會找到他的!——」
鐵飛龍大喜過望看了夏勁道兩眼忽然道:「小混蛋夏勁道、、、、、、難道你是金——」他一時過於驚駭竟然激動的說不下去心中忽然明白夏勁道為何問起金巨之時口氣怪異了!
夏勁道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金巨失蹤的義子君子劍客夏凌霜的兒子夏勁道——!」
鐵飛龍怔了半晌忽然仰天大笑道:「我不管什麼金巨也好金巨的義子也好總之你讓我去找游盛天游大俠我相信你就是——」說到這裡笑聲突然嘎然而止看了夏勁道兩眼道:「你說你是夏凌霜的兒子——」
夏勁道見鐵飛龍問的古怪不知怎的心中突突大跳強打精神道:「鐵幫主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相信不成——?」
鐵飛龍猶疑再三又道:「請恕鐵某冒昧問一句夏副幫主的生母是誰?」
夏勁道見鐵飛龍這兩問一問比一問都令人覺得古怪異常心中驚駭莫名咬了咬牙關答道:「家母生下我的時候便因難產去世了!」一語未畢淚水已情不自禁溢滿面頰!
鐵飛龍看了夏勁道傷心欲絕的樣子長嘆一聲道:「人人不為莫己為縱使英雄也淚垂——」
魯有能見夏勁道忽然淚落不由駭了一跳趨到夏勁道身側道:「傻瓜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就不要哭了!」鐵飛龍嘆罷又道:「副幫主對鐵某人等有情有義鐵某就是拼著得罪副幫主心中的話還是不能不說的——!」
夏勁道從方才金巨一事情知此人坦率耿直心腸無私也稱得上一跳好漢遂定了定心神道:「鐵幫主有話就直說吧——」
鐵飛龍神色凝重說道:「昔日令尊夏凌霜與游盛天游大俠義結金蘭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人所稱道並譽為『中原雙璧』!游大俠為人謙和平易樂於近人做事嚴厲而有通融但求公允因此又被人稱為『中原一條龍』;令尊則是性情剛烈嫉惡如仇一言一行宛若秋水寒潭快刀利劍明澈無私田地凜然因此被人稱為『君子劍客』——!」
夏勁道從鐵飛龍話語中彌其乃父當年丰采於悲痛中略感欣慰道:「鐵幫主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鐵飛龍道:「這件事當然極為重要所以不能不提——」說著話鋒一轉道「令尊後來愛上了梅三娘梅三娘是個女飛賊是黑道大魔頭梅慕松的女兒而令尊是天下知名的大俠客所以兩人的戀情非但遭到所有正派武林人士的反對也遭到邪派武林的反對沒梅慕松更與梅三娘斷絕了父女關係而怒走天涯一去不返——!」
夏勁道心中愈迷惘道:「鐵幫主我實在不知你說這些是何意思——?」
鐵飛龍道:「請聽鐵某說下去後來終於生了十六年前的梅花山慘案七大門派和武林盟主金巨在梅花山斷腸崖逼梅三娘跳崖自盡而亡令尊痛不欲生幾至瘋癲1這件事情天下皆知試想以令尊為人又怎會失節另娶——!」
夏勁道聽了這話猶如五雷轟頂登時失魂落魄身體搖搖欲倒駭得魯有能連忙扶住一迭連聲道:「你怎麼了——副幫主——你沒事吧?」
夏勁道吸了口長氣努力鎮攝心神又問鐵飛龍道:「鐵幫主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麼——?」
鐵飛龍長嘆道:「是真名士自風流英雄莫問出處!鐵某僅知道這麼多了副幫主多多保重鐵某人等告辭!」說著懷抱龐二屍大步走到自己坐騎前飛身上馬吆喝一聲那些人等俱都飛身上馬但見人喊馬嘶聲囂喧天不一會絕塵而去!
夏勁道目送鐵飛龍人等離去口中兀自吟詠著那兩句「是真名士自風流英雄莫問出處來」!腦海當中忽的翟然一醒:鐵飛龍這兩句話分明是在勸慰自己不要為自己的身世煩惱他雖然沒有直接點明自己但那一句「試想以令尊為人又怎會失節另娶」分明已是委婉的告訴自己夏凌霜可能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念至此當真心頭泣血痛不欲生!但他歷經磨難挫折打擊意志早已磨練的堅定如鐵加之這一年多經歷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無不稱得上刻骨銘心對於人生世事也已看得很開吉凶禍福誰能預料。人生無常誰又能掌握!名利如煙雲人生如夢幻但人生又有太多的事又必須去面對、、、、、、想罷多時頭腦反而愈加清醒心情也漸趨平靜又將鐵飛龍的話仔細回想一遍心道:鐵飛龍既然稱自己的父親夏凌霜為「令尊」可見對自己的尊重他斷然不會拿虛妄無稽之言來和自己開玩笑但又說「試想以令尊的為人又怎會失節另娶」豈非就是否認自己的父親就是夏凌霜但他並未明白的告訴自己反而以「是真名士自風流英雄莫問出處來」兩句話來勸慰自己足見鐵飛龍是何等的審慎恭謹盡量避免傷害到自己也許鐵飛龍也只是心有懷疑而已並無真憑實據但總的說來仍是令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話、、、、、、想到這裡長嘆一聲道:「是真名士自風流英雄莫問出處來!不錯我夏勁道雖非英雄卻又何必為了一些莫須有的事情想不開呢——!」貌似曠達實則心酸不已試問父子天性母子連心天下有誰又會對此無動於衷麻木不仁?縱使心如止水道法高深的得道高僧恐怕也未能免俗吧!魯有能見夏勁道終於開口說話不由嘆道:「請君試問東流水卿意與之誰短長——副幫主我們走吧!」
夏勁道聽的出魯有能關懷之意不由感動莫名點了點頭道:「先前意昏志乖一時糊塗得罪多多還望大幫主莫怪!」
魯有能笑道:「副幫主俠骨天生純粹仁義我倘若為了這些許之事而耿耿與懷豈非是俗不可耐了——」
兩人經此一事只覺彼此間誰都為了對方而改變了一些什麼那種微妙的情懷實非言語所能形容。夏勁道更於魯有能古怪之處現幾分可愛對魯有能的反感大大減少而變的心悅氣和起來!
兩人上了馬魯有能又將大旗插好笑對夏勁道道:「想不到我堂堂擒龍幫大幫主的旗號竟被人視之如草介反不及人家一言一行足以服人當真是『一言之褒榮於華胄一心之誠勝於珠玉』我今天算是見識過了!」
夏勁道道:「既然如此何不丟了省的累贅!」
魯有能笑道:「那可不行豈不聞『人人譖之吾愈愛之人人棄之吾愈蔽之』如果自己都不懂得自珍自愛又怎會怨別人不識荊蘭呢!」
夏勁道心道:此人妙語連珠聰慧狡黠委實不可多得只是不知其究竟意欲何為?要不然引為知己實乃人生快事、、、、、、想到這裡不知怎的竟有一絲遺憾之感口中道:「大幫主的道理多如恆河沙數我可不敢多多領教了——!」
魯有能道:「道理人人都會懂得但做事情又另當別論了——」
夏勁道忽的記起一事道:「聽了大幫主此言我請教大幫主一個問題還望不吝賜教!」
魯有能看了夏勁道一眼笑道:「你這個人身上奇怪的事情很多想必提的問題也是很奇怪我可不敢貿然答應你要不一向好為人師忽被學生問倒豈不窘死——」
夏勁道想不到魯有能會推脫雖然情知魯有能一向愛開玩笑也是不由一怔口中道:「這個——」一時沒了下文竟覺無言以對!
魯有能笑道:「你不要這個了那個了——看在你如此老實的份上說來聽聽也無妨——」話鋒一轉又道:「你這個人當真笨的可以我只說不敢貿然答應你卻並不是說不答應你你怎麼竟然聽不出來害得自己和別人兩下都要為難幸好我可不象你夏大英雄死要面子——」
夏勁道臉一紅道:「大幫主教訓的是我就直說了——請問大幫主如果一個人武功與機智兩樣都是絕頂你說他要做好事還是要做壞事?」這個問題還是長生散人問趙威之時他偷聽到的這個問題看似荒誕實則蘊涵的道理極深所以他一直記在心裡!
魯有能臉色忽轉凝重似乎也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奇怪沉吟再三道:「你說他要做好事還是做壞事副幫主?」
夏勁道從未見過魯有能如此莊重臉色又見他想了半天反來問自己不由感到極為好笑心道:我面前就有一個武功機智雙絕頂的人相處恁久都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為更不要說他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了、、、、、、強忍笑意道:「恕我愚昧還請大幫主明示!」
魯有能笑道:「我倒險些忘記了聰明人都覺得十分困難的問題傻瓜又如何地得上來!」頓了一頓又道:「我並不是取消你你可知道我剛才問你其實也是大有道理的——」
夏勁道怔道:「——大有道理?什麼道理?」
魯有能道:「正所謂言為心聲一個人如果有所問必然心有所繫心慮凝結才有一問我剛才反問與你你卻茫然無所指豈不奇怪?由此可知這個問題並非你自己所想出來的定是聽別人提過——」
夏勁道對於他前面的一番話何以推出自己這個問題是聽別人提過的道理雖然不大懂但也是由衷心折大為佩服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個問題的確是我聽別人說過的!」
魯有能笑道:「非但如此我還知道那個人必有所答而且多半還是說做壞事!」
夏勁道見魯有能旦旦而言彷彿親眼所見一般不由瞠目結舌——
魯有能笑道:「你不必如此驚訝!你既然向我請教我當然要把道理說給你聽——」說到這裡停了一停道「不如我們到前面找一家客棧住下我再詳細告訴你如何?」
夏勁道這才覺天色將晚想不到自己失魂落魄當中過於關注竟然不覺時光流逝連累別人也要陪自己在大路上消受風霜之苦連忙點頭道:「大幫主如不提醒我到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幾人催馬疾馳直至夜幕降臨才到一座村鎮家家戶戶掌燈閉戶雞犬安寧一派太平祥和景象!
魯有能嘆道:「是亦當如此也——!」
夏勁道皺了皺眉頭只覺魯有能這句話頗為古怪欲待相問又不知魯有能會說出什麼希奇古怪的話來令自己反而難堪只得忍了下去!
幾人緩馬進了村鎮村鎮中央有一個悅來客棧店門兩側懸挂兩串迎客燈燈火通明幾人翻身下馬早有夥計迎了上來魯有能道:「小心照料必有重賞!」夥計察言觀色情知幾人非同尋常人物哪敢怠慢沈二爺幾人把皮箱卸下夥計牽了馬由打旁門進入牽去馬廄不提!
幾人進了店門店堂之上燭光四照亮如白晝有幾個客人正在進晚膳。掌柜的見有客人進門連忙從櫃檯后奔出迎上前來笑道:「幾位客官是先用餐還是住下!」
魯有能道:「住店——不過上一個人的飯菜端到客房即可——!」
掌柜的怔了一怔似是極為奇怪卻還是笑臉答道:「好好——」
魯有能道:「奇怪怎麼就你掌柜的一個人夥計們都到哪裡去了?」
掌柜的臉一苦道:「小店可不敢怠慢幾位客官實在事出有因還望客官暫待片刻請多多包涵!」
魯有能道:「事出有因——究竟什麼事?」
掌柜的一張臉更加苦的難看賠笑道:「客官聖明干我們這一行的凡是客人都是大爺小的又怎敢說大爺的不是!」
這時一個夥計蹬蹬從店堂後面跑了進來大聲道:「掌柜掌柜還有酒沒有?」
掌柜的扭回頭去瞪了這個夥計一眼罵道:「酒多的是!張三你可給我侍侯好了那幾位大爺要是不滿意鬧將起來我砸折你的狗腿!」
張三一張臉比哭都要難看道:「李四他們還好那個人雖然奇醜可也是還是個俗人我張三伺候的一群喇嘛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掌柜的駭了一跳忙道:「小聲點我的祖宗你不要命了!」
張三吐了吐舌頭道:「***喇嘛不修行念佛卻還飲酒作樂真是活見鬼!」
掌柜的道:「你小子知道什麼西域喇嘛教向來不戒酒色快去免得讓人疑心!」
張三點了點頭從、櫃檯後面抱了兩壇酒又匆匆而去!掌柜的轉回頭又賠笑道:「幾位客官全看見了小的也實在沒有辦法這又脫不開身要不我親自領幾位到客房去!」
夏勁道不由暗皺眉頭心道:喇嘛教難道是西域龍木上人?奇怪少林寺被焚何獨龍木上人會安然無恙想不到竟又在此出現自己一定要覓個究竟!
魯有能笑道:「掌柜我們也是明理之人那些人既然如此兇惡自是不能得罪這樣吧你告訴我們房間我們自己去好了再準備些酒菜——」
掌柜的大喜連聲道:「多謝了多謝了!」轉身從廚房弄了兩樣精緻的小菜一盤點心和一壺酒用托盤托好走出來道:「不知哪位客官要用——?」
夏勁道伸手接過道:「是我!」
掌柜的道:「北面的上房都被客人佔滿了所以只好委屈幾位客官住東廂房了東廂房有六間幾位客官可請自擇——」
魯有能道:「多謝——」領先穿過店堂向後院走去沈二爺幾人跟在魯有能身後夏勁道排在最後!幾人到了後院後院四角燈籠高挑天井上方星空燦爛夏勁道目睹此情此景忽的憶起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也是這樣的一座客棧自己和王彩雯成就恩愛憶起王彩雯的柔情似水嬌楚呻吟不禁心旌搖蕩如今情景依稀芳蹤難覓不由黯然神傷惆悵滿懷!
忽聽魯有能的聲音道:「副幫主何故站在那裡愣還不進屋來!」夏勁道翟然一醒這才覺魯有能幾人以進了東廂房。這時北面客房突然傳出一陣爆笑聲也不知是為何事開心聲音十分刺耳!夏勁道飛身進屋將酒菜放到桌上只見燭光突突跳躍忽的爆開一個大大的燈花心中不由一怔暗道:今夜莫非喲事生不成不知是吉是凶?
這時沈二爺道:「大幫主既然和副幫主有事要商談我們去隔壁住好了!」
魯有能點了點頭道:「也好一切小心——」
沈二爺鍾爺佟爺龔爺花爺六人應了聲是轉身出門去隔壁房間了。魯有能掩上屋門對夏勁道皺了皺眉頭道:「北面屋裡的人當真討厭的很擾的四下不得安寧!」
夏勁道道:「何必跟那等人一般見識大幫主還是坐下休息吧。」
魯有能點了點頭往床榻上坐下來道:「你快吃吧你不是還要問那個問題么吃飽以後我告訴你——」
夏勁道在桌前坐下忽覺此等情形委實好笑忍了一人終究還是忍不住不由笑出聲來!
魯有能奇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值得你好笑的——」
夏勁道看了魯有能一眼道:「我只是奇怪大幫主人等何以不飲不食聖人曰『食色性也』色字可免、、、、、、」
魯有能忽然把臉一板冷冷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人人都有一些各自的習慣我的習慣就是這樣!」
夏勁道話還未說完就碰了一個軟釘子不禁有些悻悻然不過心中更覺好笑:他分明是言而不實這樣的習慣我可是從未聽說過也罷人家既然不說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當下搖了搖頭低頭一陣大嚼狼吞虎咽一般!
魯有能見夏勁道不說話忽又面露笑容道:「剛才我語氣太過重了一些還望副幫主不要生氣!」
夏勁道將一塊點心拋到口中邊嚼邊道:「我怎麼敢生大幫主的氣呢!大幫主又何必跟我道歉豈不是太過委屈自己了么?」
魯有能見了夏勁道這付吃相不由笑的更歡道:「夏副幫主乃當今洒脫不俗凡出塵的大英雄我委屈一下又什麼要緊的!」
夏勁道見了魯有能神貌如此恰然又如此言語不由好笑道:「大幫主能屈能伸這才謂之為大丈夫我夏勁道與之相比何當汗顏!不過這委屈一句還請大幫主收回聽來讓人當真覺得如同小女子之言了!」
魯有能瞅了瞅夏勁道笑道:「是嗎我倒情願化作一個小女子與夏大英雄成就一對神仙伴侶遊俠四方笑傲江湖!該是何等幸福之事!」
夏勁道見魯有能越說越離譜不由駭了一跳連忙正色道:「大幫主言笑了——!」低下頭去顧自吃飯心道:魯有能這人當真荒誕不經這樣的話竟也說得出口又哪裡有半點中年男子的氣概!
魯有能笑道:「我只是和副幫主開個玩笑而已我是說以副幫主的俠風傲骨相貌堂堂不知要傾倒天下多少絕色女子為之垂青渴慕相交呢你可不要誤會!」
夏勁道哪敢再理魯有能一口氣將飯菜吃完最後端起那壺酒道:「魯前輩先前你雖然從我身上取走了武林盟主令後來又給我服下了什麼爆胎異心丸但我知道你乃當世奇人此舉必有深意所以並不怨恨於你!」
魯有能見夏勁道忽出此言不由一怔繼爾笑道:「怎麼難道這是要跟我算帳么副幫主——」
夏勁道搖了搖頭道:「非也一來得識前輩這樣的奇人實乃三生有幸二來我還要向前輩請教白天未盡之問題所以想籍此一壺酒和前輩對酌一番以顯親近之情!」
魯有能皺了
皺眉頭道:「原來如此、、、、、、不過同處一室連床夜話這還不夠親近么那個問題我自然會講給你聽這酒還是免了吧?」
夏勁道又搖了搖頭道:「這可不行前輩難道忘了這『親近』二字可是前輩親口對我說的我是真心誠意向前輩敬酒的還請前輩達成我這個心愿!」
魯有能道:「想不到天底下竟還有你這種執拗之人不過說老實話我可不會飲酒只怕不勝酒力醉倒了惹夏副幫主笑話!」
夏勁道見他口氣有所鬆動不由大喜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勉強那就請前輩小飲一口、、、、、、我不勝感激!」
魯有能笑道:「你這人既然如此纏頭想要不答應你都很難看來我只有滿足夏副幫主這個大心愿你才肯放過我了——」說著把手一伸道:「拿來——!」
夏勁道正被魯有能一席話說的好笑之極這一下沒有醒過神來怔了一怔道:「什麼拿來——」
魯有能道:「當然是酒了——」接著嘆了口氣道「想不到你非但是個傻瓜而且還是個獃頭鵝又傻又呆我實在看不出你有什麼好了!」
夏勁道雖然被他笑罵但不知怎的卻極為歡喜連忙將酒壺雙手奉上口中道:「我的確是又傻又呆但這一點心意卻是真的!」
魯有能接過酒壺道:「想不到你還會替自己開脫——」說著雙手將酒壺捧到口邊小心翼翼呷了一哭一口酒入肚立刻咳了起來!
夏勁道連忙從魯有能手中取下酒壺道:「前輩你沒事吧?」心中暗道:慚愧他果然不勝酒力自己還以為他欺騙自己呢不過一個大男人連一口酒的酒量都不能勝任更何況他還出身富貴豈不是好笑之極!
魯有能止住咳聲搖了搖頭道:「我實在不勝酒力恐怕不能陪副幫主再飲了——」
夏勁道笑道:「前輩的酒量果然還要鍛煉鍛煉才行不過既然喝了第一口就有酒力不適之感那恐怕還要再喝一口壓一壓酒氣才會清醒了!」
魯有能將信將疑道:「喝酒還有這樣的說法么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夏勁道道:「我怎麼敢欺騙前輩大幫主!」說著又將酒壺遞到魯有能面前。
魯有能伸手取過仰脖又喝了第二口豈料這一次比上一次咳得更加厲害眼淚險些流出情知上當不由罵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會騙人是不是想討打!」說著揚起一隻手掌就往夏勁道胸脯打來!
夏勁道想不到魯有能居然會使出這種小兒女姿態來不由更加好笑道:「我已說過前輩的酒量果然還要鍛煉鍛煉才行怎麼會是欺騙前輩呢前輩自己沒有聽出來怎麼反怪別人!」瞧了瞧燭光當中魯有能一隻手掌潔白粉嫩柔弱無骨瑩然如玉生輝素致淡雅柔和已極只覺不知在哪裡見過一般呆了一呆身體竟然不願挪動分毫似乎不聽大腦指使任由魯有能打來!
魯有能忽然將手輕輕收回笑道:「你分明是願意挨打你現在學得如此狡猾我可不能再上當了!」
夏勁道回過神來兀自覺得魯有能的手掌委實美妙絕倫上蒼造物果然神奇無比而且手掌所出的光輝自己昔日定然見過只覺十分熟悉又似十分陌生十分近切卻又似十分遙遠努力回想終究想不起來只得作罷口中道:「前輩高抬貴手實乃我之造化多謝手下留情!」
魯有能輕輕一笑看了夏勁道兩眼忽然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鍾為君拚卻醉顏紅。今宵勝把銀燈照猶疑相逢是夢中——」此情此景共此燭光笑語嘻微饒令夏勁道是如何風雅不諳不懂解詩附會之人也不由不被魯有能此詩感染心道:此人文心曲妙才思敏捷當真令人折服自己披的這件火狐裘可不就是『彩袖』么自己兩次奉酒雖然心有別屬卻也稱得上『殷勤』二字、、、、、、此人因情因景即興成詩奇人無異也!、、、、、、推敲再三忽的翟然一醒哎呀險些叫出聲來心頭突突一陣大跳暗道:原來他雖然不知自己第二次勸酒是在騙他但他心底里其實也是願意飲這第二口酒的!『為君拚卻醉顏紅』這個『拼』字不就表露無遺了么明知自己不勝酒力卻還要強飲不是拼么為什麼要拼皆因為君而這分明是在告訴自己無論自己是不是在騙他他都要飲這第二口酒了可笑自己還以為得計引人家上當了呢!一時只覺此詩中當真有豪氣萬丈之情但後面兩句分明又寓滿惆悵悱惻之意『今宵勝把銀燈照猶疑相逢是夢中』一個『勝』字一個『夢』字此情此景並非夢境既言其夢足見詩者心中彷徨失落傷感凄切之情夏勁道並非木訥無情之人情知魯有能是在嘆息傷感和自己不料竟會如此親近生情當然這裡的『情』乃是指友情親近之情而並非男歡女愛之情的情了但又因終究要和自己分手是已傷感今宵猶疑是一夢罷了、、、、、、想到這裡夏勁道不禁暗自解嘲一笑:心道: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相處時日自己非但不記『盟主令』『異心丸』之恨反爾對魯有能心生敬服而不知不覺和他親近了許多連他那陰陽怪氣的聲音此際也是聽來賞心悅耳不再生厭、、、、、、一時心情複雜莫名微妙無比強自笑道:「我只顧沉溺前輩詩境當中不能自拔倒把前輩冷落了實在慚愧!」
魯有能笑道:「既然如此副幫主當以酒謝罪了!」說著把手中酒壺遞還夏勁道!
夏勁道伸手接過酒壺笑道:「那是自然——」說著將酒壺傾到頭頂沒上方虎口賁張一氣流注飲完壺中之酒將酒壺往桌上重重一放接道:「接下來該請教大幫主那個問題了——」
這時屋外更鼓之聲傳來已是二更天時分魯有能笑道:「時間溜的好快好現在我們言歸正傳——」
夏勁道見魯有能一句「我們」流露自然親切無比不由自主心情一漾實難言誦連忙鎮攝心神聽魯有能說下去——
只見魯有能正色道:「這個問題可以從兩方面推敲我先說第一個方面:古天竺國有一本名為《斑鴆心經》的書裡面專講辯謬、析難等學問我僥倖讀過此書所以我知道這個問題並非你所想出也並非胡亂揣測——」略略頓了一下道「我們先說這個問題本身這個問題其實有兩句問題我們先來看後面這個問題:他是做好事還是做壞事?這好比說他是要吃葷還是要吃素一樣別人又如何知道!可能這個人自己都還沒作出決定呢!所以這個問題讓人覺得無從回答疑惑難決但《墨經》說『或謂之牛或謂之非牛是爭彼也是不俱當不俱當必或不當』也就說這個問題二者必擇其一:他不是做壞事就是做好事。這個問題是你提出來問我的我反問於你你卻兩個都不回答豈非奇怪由此可知這個問題不是你想出來的定是聽別人提及!」
夏勁道雖然不知道魯有能口中的《什麼心經》《什麼墨經》究竟是何書對於魯有能分析的一番道理也如雲山霧罩不知所云之感但還是對魯有能佩服的五體投地口中道:「前輩智慧群胸羅萬有可惜我讀的書不多不大懂得其中真諦實在慚愧!」
魯有能笑道:「你先不要給我戴高帽子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說著忽然嘆了口氣又道:「其實說句老實話我心中也和你一樣同樣疑惑不堪呢!」
夏勁道聽出魯有能話中有異不禁呆了一呆道:「前輩何出此言?」
魯有能嘆道:「人生在意不襯意憐堪命運翻尤人!我是說你如果不向我提出這個問題恐怕我至今還不能鄭重其是呢!」忽又一笑道「當然這又是一回事了我們還是先來談你的這個問題吧——」
夏勁道聽魯有能言語中竟似也充滿猶疑難決之事遂不敢打叉靜聽魯有能說下去!
魯有能道:「我們再來看如果一個人武功與機智同樣絕頂這句話但不論武功與機智孰強孰劣的問題這個問題本已經博大精深實難辨析。武功與機智雙絕頂就更加令人疑惑實在費解了!這個問題也只是猜測而已是確鑿無訛的——」說著看了看夏勁道一眼笑道:「你的武功已是很不錯這個道理想必明白吧——」
夏勁道笑道:「我雖然愚笨但藝無止境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魯有能笑道:「夏大英雄不必如此自慊你能懂得這個道理誰又敢說你愚笨呢!」
夏勁道見魯有能又開起玩笑來也不由笑道:「我面前不就坐著一人么在前輩的眼裡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魯有能忽然正色道:「好了開個玩笑接下來繼續那個問題——」輕輕咳了一聲道「現在我們把這個問題連起來回答:先假定有這樣一個武功機智雙絕的人那麼你如果回答他這個人做好事那麼他可能說這個人會做壞事反之他就會說這個人做好事可是你如果說這個人又做壞事又做好事他就會說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所以無論你怎麼回答也答不對——」
夏勁道道:「前輩說的果然有道理但你如何知道這個人說的是做壞事呢?」
魯有能道:「這又是一個問題了我們先談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看起來荒誕不經實則蘊意深奧!因為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明知這個問題如此『荒唐』但還是提了出來所以他必定是有所指換句話說他是告訴我們可能有這樣一個人但也僅只可能而已他自己也是不敢肯定但無論如何我們可以得知他是說有這麼一個人了——!」
夏勁道點了點頭道:「不錯當時我聽了這個問題也立即懷疑這個人是有指而的但一來不知說的是誰後來又覺得這個問題希奇古怪僅當笑料罷了!」
魯有能笑道:「不錯我早就說你是個聰明傻瓜你沒有經過象我這樣一番分析推導乍一聽這個問題便立即覺得此人這個問題是有指而這便是佛家所說的『慧根』道家的『琴心』了但後來只因被心中的黠思雜念所惑而不復能辨了這也就是所謂的『迷津』『心魔』了!」
夏勁道聽魯有能娓娓道來當真有混沌竇開醍醐灌頂之感口中道:「前輩說的一點錯但你又怎知提出問題之人回說這個武功機智雙絕的人做壞事呢?
魯有能笑道:「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這也就是我先前為何說這個問題要從兩方面推敲的原因了!」
夏勁道對於魯有能縝密無比的才思逛聞博記的學識精徹入理的分析當真佩服的無以復加口中道:「願聞其詳!——」
魯有能道:「上面所說的這些都是針對這個問題本身而談的其實我們還可以與世事常情的角度來看所謂『言語抉幽必責其隱』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一個人評論一個人如果所說的話含糊不清模稜兩可甚至荒謬怪誕不知其所以雲那他必然是指責另一個人有見不得人的事隱即暗也不光明者不光明還不是壞事是什麼?」
夏勁道撫掌大笑道:「妙極妙極前輩這番分析實在精彩絕倫!」
魯有能白了夏勁道一眼道:「你這人怎麼如此容易得意忘形——」
夏勁道連忙斂態道:「我一時忘情不能自抑惹前輩見笑了!」
魯有能道:「你這樣高興想必已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夏勁道搖了搖頭道:「沒有不過以我現在遇到的人來說就數前輩的武功最高了——!」
魯有能笑道:「我的那種武功只不過是一種小把戲罷了怎比得撒謊能夠副幫主的絕世神功——」
夏勁道知道他不肯明說也就不再追問又道:「那依前輩之見此人會是誰呢?」
魯有能笑道:「我這個雖然有一點小聰明但卻從不去想無謂之事何況我自己的事還忙不過來呢!」
夏勁道笑道:「說的也是聽說前輩是為了找一個人不知這人是誰?」
魯有能道:「這個人現在我不能告訴你不過這個人與副幫主也大有干係——」
夏勁道奇道:「這個人與我也有關係——怎麼會呢?」
魯有能道:「副幫主怎麼忘了大家現在都是擒龍幫的人了我要找的人自然和你也有關係了!」
夏勁道心中恍然大悟口中道:「這個理由未免有些勉強難道我非要幫助前輩不成——?」
魯有能忽然嘆了口氣道:「這一件事對於副幫主來說卻是勉為其難了不過我早已說過爆胎異心丸並非毒藥副幫主自然可以隨時離去!至於盟主令我用過以後自然也會還給副幫主!」
夏勁道見魯有能似有無限傷感之意心中也不由一陣慨然以魯有能這樣的不世奇人如果不是親眼得見誰又會知道他竟也有不快之事可見七情六慾人人都不免了口中道:「以前輩的武功智慧要辦一件事豈不是手到擒來我這等又傻又呆的人又出得了什麼力——!」
魯有能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只是擔心而已恐怕你我聯手都打不過那個人!」
夏勁道這一驚非同小可獃獃的望著魯有能嘴巴張了一張竟然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