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一連五天,劉成明都沒出現,情況變得嚴重。
他的妻子王秀玲也沒任何線索,司機小范更是不知去向。景山方面不敢再等,將情況報告給了市人大,市人大又將情況報告給省人大。省人大一位負責人批評說,這麼大的事怎麼現在才彙報,你們是如何履行職責的?成傑低著頭,只有挨批的份。事件沒一點線索,誰敢枉做猜測?企業家不像政府官員,他們來去無蹤是常有的事。可以看出,到現在成傑還抱幻想,他不相信劉成明會出什麼事。
省人大迅速責成市人大,全面督辦此案件。
在市人大的監督下,江大剛帶著人弄開了劉成明家的防盜門。
屋內靜悄悄的,一股厚厚的塵土味撲鼻而來。景山城靠近沙漠,只要一起風,空氣中總是充滿濃濃的沙塵。
屋子顯得凌亂,只需一眼江大剛便判定,這兒曾發生過搏鬥,他的心一下暗了。
劉成明住的是小洋樓,獨門獨院,還帶個小花園。在景山,劉成明屬於先富起來的那批人,家裡的一應設施都是最高檔的,不僅江大剛,就連市人大幾位副主任,眼裡也充滿驚愕。
一樓客廳里,兩張椅子摔倒了,一隻景德鎮的花瓶從花架上摔下來,碎了一地。江大剛指揮著偵查人員拍照,查勘現場。
「江局,快看。」偵查員小李叫起來。江大剛聞聲走到裡面,他被場面弄呆了。
真正的現場在一樓卧室,這是個單間,興許是劉成明家的客房,一把圈椅上明顯有綁過人的跡象,繩子還綁在圈椅上。椅子邊丟著一條毛巾,應該是綁匪捂嘴用過的。
江大剛樓上樓下察看了一遍,心裡明白了,不用再懷疑,劉成明一家是遭了綁架。
警員們還在細察,江大剛陪著人大領導,火速向有關方面彙報。
按時間推測,劉成明夫妻被綁架的時間應該在簽約前一天晚上,卧室里的燈沒來得及關,似乎告訴人們歹徒走得很匆忙。另外,茶几上有兩隻杯子,煙灰缸里有兩支中華煙煙蒂,暫時還不能判定,是不是兇手吸的,不過從現場的跡象看,歹徒應該是熟人,因為房間里沒留下劇烈搏鬥的痕迹。
江大剛把這些藏在心裡,沒跟領導說。市上領導分析案情的時候,他在心裡迅速作著各種猜測。
「江局長,談談你們的意見。」市長成傑臉色灰暗,額上沁著冷汗。
「我們初步認定這是一起綁架案,詳細情況,還得等現場取證結果出來后才能知道。」
「綁架?誰會綁架劉成明?」成傑像是自言自語。這個消息太令他震驚,他的思緒一時回不到現實中。
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看得出,劉成明的失蹤令在座各位都深感不安。
「我建議市上成立專案組,迅速偵破此案,儘快找回劉董。」江大剛掐滅煙頭,本來這種案件由他們公安局偵查便可,可失蹤的是一個在景山舉足輕重的人物,他不能不考慮此案的利害。
「你以為劉董還能回來?」問話的是人大一位副主任。
「活的不敢說,死的我想一定能回來。」江大剛像是帶了情緒。也難怪,景山市剛剛發生了一起兇殺案,死者是景山一中的校長、市人大代表,兇手則是兩名被開除的學生。為這事市人大在公安系統民主評議中狠狠批評了江大剛,好像學生做案是他教唆的。
「你這什麼話,憑什麼說他就死了?」那位副主任很不高興,他總認為江大剛這人自傲自大,有點目空一切,不適合擔任這麼重要的職務。
「好了好了,馬上召開聯席會,研究一下方案。」市長成傑這才回到現實中,他清楚一位全國勞模、人大代表失蹤意味著什麼,他甚至在準備怎樣做檢討。
會議開了整整三個小時,期間江大剛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陸子浩說王秀玲的家人鬧到了公安局,大罵公安是飯桶,居然連人大代表也保護不了。江大剛啥也沒說,一切都在他的預想之中,他知道,一場惡戰又要開始了。
會議最後決定,景山市成立「7·15」專案領導小組,市長成傑親任組長,案件由江大剛親自指揮,市、縣兩級公安全力以赴,限期偵破。
消息迅速傳遍全城,本來一切都還在控制之中,王家一鬧,全市的老百姓就都知道了。
說什麼話的都有。如今最尖刻、最不留情的就是老百姓的嘴,尤其對一個景山首富,一個資產和名聲都大得驚人的民企老闆。
江大剛回到局裡,王家一家已讓陸子浩安排在了賓館,他們等著跟江大剛見面。
「他們提供了啥線索沒?」
「沒。」陸子浩顯得心事重重,他給江大剛遞了支煙,剛要點煙卻又記起什麼似的說:「王秀玲的哥哥說,劉成明外頭有女人,他說一定是那女人乾的。」
「她哥是誰?」
「王富貴。」
「他嘴裡有什麼好話!」江大剛恨恨道。這個王富貴他熟悉,整個一無賴,在景山集團下面一個分廠當副廠長,有次抓賭,落在了基層派出所手裡,居然大叫大鬧,要跟市長成傑通電話,是江大剛出面將他制止住的,還關了他十五天。
「這傢伙凶得很,拍桌子摔杯子,點名要跟你談。」陸子浩說。
「仗著有兩個臭錢,把誰也不當人,難怪老百姓要罵。」江大剛心裡窩著火,景山市的公安局長調到了省里,局長一職一直空著,作為剛提拔到副職上的江大剛,決無跟其他幾個副職爭權的動機,但偏有消息說,省廳和市委都有意於他,市長成傑還隱隱向他透露過這方面的意思。誰知偏是在這節骨眼上,接二連三發生大案要案,像是成心跟他過不去。
說歸說,江大剛還是迅速召集部下,作出了縝密布置。市刑偵大隊兵分四路,在景山市展開了周密調查。
與此同時,關於劉成明神秘失蹤的消息一路由市裡報到省里,由省里報到中央,消息驚動了高層領導,人大常委會做出重要批示,要求省人大迅速介入此案,查明劉成明的去向。
綁凶做得真乾淨。這是江大剛乾公安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除了那輛奧迪車和家裡留下的那點線索,十天里他們什麼也沒查到。
可氣的是,奧迪車讓人動過了。那天接到王文華報案,「110」的幾個年輕人趕到公園,見是劉成明的奧迪車,也沒多想,居然跳上車就把車開了回來,路上他們幾個還搶著開,說是過過癮。陸子浩怕江大剛批評,沒把這情況說出來,等要找證據時,才一個個傻眼了,拍照取出的指紋和腳印全是警察的。其實不破壞也是空的,綁凶絕非等閑之輩,他把現場弄得一乾二淨。劉成明家裡居然連一個指紋也沒取到,綁凶捆綁人時戴著手套,喝過水的杯子全都用衛生棉細心擦過了,就連煙灰缸里的煙蒂,居然也提取不到指紋!腳上裹了毛巾,忙活了半天,一個腳印都沒提取到。
江大剛這才驚嘆,綁凶考慮得真周到。根本不是什麼新手,也不存在慌張,卧室的燈是故意開的,目的就是想把警察引到誤區。
這是一起典型的有組織有預謀的作案,對手的反偵查能力很強,強得超乎江大剛的想象。心理素質更是不一般,想想看,能把案子做到這程度的豈能是凡人?
到底是何方高人,動機和目的又是啥?江大剛陷入了深思。
外圍取證的警員也是一無所獲,據周邊群眾反映,那晚他們聽到過車子響,但說不清是街上的車還是劉成明的小車。劉成明家跟周邊住戶有一定距離,加上他太有錢了,平時誰也不敢跟他們打交道,小洋樓剛蓋起時,周圍群眾還頗為神秘地朝里窺探一下,後來劉成明的老婆王秀玲跟人吵架,罵人家有精神病,還揚言要挖掉人家眼睛,這以後便沒人敢再偷看了。
「我們啥也不知道,耳朵聾著,眼睛也瞎著。」周圍的群眾像是串通好了,全都一句話,口氣還很不好。
典型的中國式窮人心理!江大剛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這世道咋了,遇上鄰居出了事,居然沒人能主動站起來跟警察合作,反倒全抱了幸災樂禍的心理。江大剛聯想到一中校長兇殺案,調查時竟有不少學生惡狠狠地說,該殺,人家不就好了一下嗎,幹嗎要開除人家,還把人家的情書公布出來。
正在一籌莫展時,銀行方面報告,案發前一天下午,景山集團分兩筆提取了現金38萬元,提款人正是司機小范!
這是一個好消息,馬上去銀行!
據銀行負責業務的李主任說,昨天下午三點,景山集團要提取38萬元現款,按規定,10萬以上付現要經副行長審批,考慮到景山集團是老顧客,劉成明又打了電話,他便破例簽了字。
「提款用途是什麼?」江大剛問。
「給工程隊付款。」
「哪家工程隊?」
「這我不大清楚,他們只說是付工程款。」李主任有點緊張,怕江大剛追查下去。「馬上去景山集團,查清這筆款去了哪裡。」江大剛邊說邊走出李主任辦公室。
接待江大剛他們的是副董劉成禮,典型的農民,雖是穿著上千元的西裝,腳上卻是一雙老式膠鞋,襯衣好幾天沒洗,領袖處看得見污垢。他讓秘書蘇悅給江大剛他們倒水,自己卻蹲在沙發邊,很像個上訪對象。
劉成禮並不知道取款的事,他跟財務人員調查,財務人員一開始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江大剛發了火,會計才說,支票是下午開的,董事長臨時決定取現款。再問,她就什麼也不肯說了。
會計是一位三十齣頭的女人,長得很有幾分姿色,人們都說劉成明手下儘是漂亮女人,通過這陣子調查,江大剛算是開了眼。從秘書蘇悅到會計林月秀,還有辦公樓里進進出出的女人,幾乎沒一個姿色尋常的。偵查員小李還在問話,會計林月秀卻抽抽搭搭哭起來,一邊抺眼淚一邊偷偷望江大剛。江大剛一望她,她卻趕忙把目光縮回去了。
江大剛有點煩這個女人,她穿得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是什麼莊重女人。那哭也有點兒做作,哪有悲痛的人顧得了自己的眼影和口紅的,趁江大剛跟劉成禮談話的空,女人偷偷拿出一塊小鏡子,竟給自己補起妝來。
劉成禮是劉成明的堂兄,比劉成明要土氣,年齡也大得多,五十好幾。他說,我兄弟沒啥仇人,對誰都好,跟自家兄弟一樣,誰會綁了他?江大剛被他問了個摸不著頭腦,本是跑來了解情況的,反倒成了劉成禮問他答。
一旁的偵查員小李突然插話問:「他外面有沒有女人?」
「沒有,我敢保證,絕對沒有。」劉成禮跳了起來,指著天發誓,這個動作引起了江大剛注意,劉成禮用不著這樣。
「真的沒有?」說不清為什麼,江大剛突然接上了話。
會計林月秀慌亂地收起小鏡子,往包里放時,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她的一連串動作引得江大剛轉眼盯住她,林月秀臉上的表情很緊張。
「哎喲喲,你們咋個不信哩,咋就要聽上閑話就往女人身上扯哩?」
「我們是在調查,如果想儘快找到你兄弟,請你把實話說出來。」
「我說的全是實話,如果有一句假話我就不是人。」
江大剛氣得直搖頭,這樣的水平居然能當副董。
秘書蘇悅一直怯怯地立在旁邊,江大剛眼角的餘光不時掃向她,一提女人,蘇悅也緊張起來,見江大剛望她,紅著臉垂下了頭。
接連問了十幾個人,口氣跟劉成禮的差不多,提供不出什麼。看來這裡真跟社會上傳得差不多,家族企業,典型的一言堂,一提劉成明,大家全都嚇得哆哆嗦嗦的,問十句答一句,簡練得很,就三個字,不知道。
再熬下去也是白費力,江大剛讓會計提供了取款憑證,離開了景山集團。
「你怎麼想起問女人?」一出大門,江大剛就問小李。
「我猜測跟女人有關,要不王家也不會這麼鬧。」小李若有所思地說道。
「說下去。」
「不只王富貴,王家好些人也這麼說。」
「王富壽呢,他怎麼說?」
「他倒是啥也沒說,我們調查時他只顧抽煙,看上去心事很重。」
「哦——」江大剛說著跟小李要煙抽。
38萬不翼而飛,三個人神秘失蹤,案件似乎比預想的更嚴重。江大剛忽然猜測,會不會跟南方龍騰集團有關?想法一出,他把自己嚇了一跳。
龍騰集團是景山市的貴賓,為爭取到這次合作,市裡上上下下付出了艱辛的努力。尤其是那個姓方的女人,簡直高傲得不食人間煙火,江大剛曾跟她打過一次交道,是陪她觀光旅遊,當時他還是刑偵隊長,是新上任的市長成傑點名讓他去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方雅林的安全。兩天陪下來差點沒把他氣死,這女人不僅高傲,而且近乎冷酷,難怪景山方面私下裡把她稱作「冷凍美人」。
江大剛不敢把自己的猜測帶到工作中。
思來想去,專案組還是決定從38萬元巨款入手,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按照支付工程款的方向,專案組展開了一系列調查。
景山集團最早是景北縣一家村辦企業,創辦人是劉成明的姐夫王富壽,這家廠子一路從村裡辦到縣裡,成了景北縣最大的民營企業,十年前這家廠子突然陷入困境,一度曾瀕臨關門倒閉,要賬的人涌破門,能人王富壽中間還扔下廠子溜了。由於諸多原因,廠子險些就破了產。後來經縣上多方協調,王富壽本人也同意,讓妹夫劉成明當了廠長,把資產連同債務一併甩給了劉成明。沒想到劉成明用了不到七年時間,就把一個負債五百多萬的水泥廠發展成了景山市最大的能源商流貿易綜合類企業,成了景山市的龍頭骨幹企業。成立集團時,市裡又動員他將集團總部設在了景山市,蓋起了景山城最漂亮、最壯觀的辦公大樓。
但社會傳言劉成明欠了工程隊不少工程款,有些工頭為了要賬,曾幾天幾夜守在他的小洋樓外頭,當然這只是傳聞,江大剛並沒親眼看到過。
但願38萬是付了工程款。
相關資料很快拿了回來,據財務反映,景山集團一共拖欠五家建築公司的工程款,累計總額達兩千多萬,其中欠款最多的是景北縣巨大建築公司,前後合起來差不多欠八百萬。因為財務提供的不是明細賬,小李說他們算賬總愛說大概、可能之類的詞,提供的數字沒個准。
據財務人員反映,巨大建築公司老闆楊巨大在劉成明失蹤前一周曾跑到景山集團大哭大鬧,說不想活了,再不給錢他就死給劉成明看。劉成明又氣又惱,扔給楊巨大一把刀子,說不就欠你幾個錢嗎,多大個事,有種你現在就死。結果楊巨大讓劉成明嚇了回去。
這個情況很重要。專案組很快對楊巨大展開調查。
另一方面,江大剛決定對劉成明的私生活展開調查,說不出為什麼,但江大剛總覺得那幾個女人的眼神很複雜,蘇悅、林月秀,她們為什麼在一問到劉成明跟女人的關係時就表現得那麼反常?會不會真如王富貴所說,劉成明的失蹤跟女人有關?他沒把這個任務交給小李,而是交給了不參與本案偵破的二隊刑警張密。
「這事一定要秘密展開,決不能叫專案組知道。」他叮囑張密。
「你放心,我張密做事一向神不知鬼不曉。」張密狡黠地笑笑,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而且從不多嘴。
江大剛將情況綜合在一起,向市長成傑作了彙報。成傑一聽還在原地踏步,臉上多少有些不樂,劉成明一失蹤,方方面面的壓力便朝他撲來,有人甚至傳言,劉成明攜巨款潛逃。他告訴江大剛,必須限期破案,否則景山就會大亂。江大剛點點頭。
與專案組的緊張和焦慮相比,景山城卻表現出另一番景象,街頭巷尾,人們津津有味地談著千萬富翁失蹤的事,彷彿這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老百姓這種反常表現引出江大剛另一番思索,關於劉成明的所有傳聞在他腦子裡冒出來,江大剛這才意識到市長成傑的那番話絕不是危言聳聽。
一連幾天,江大剛期待著的電話並沒出現。按常規,如果真是綁架,案犯早該打電話提條件了,可是沒有。監控的幾路電話都靜悄悄的,響都不響一下。江大剛的心情越發沉重,憑直覺,他認為劉成明活著的可能性已不大。
張密很快查出,劉成明跟一個叫周虹影的女人關係曖昧,為這個女人,劉成明跟妻子王秀玲三天兩頭吵架,王秀玲還搬來二哥王富貴,王富貴曾揚言要閹掉劉成明。
江大剛覺得意外,怎麼又冒出個周虹影?
「周虹影現在在哪兒?」
「五年前她離開景山集團,在郊外租了民房,據說閉門寫小說。」
「寫小說?」江大剛感到不可思議。
兩人正說著,江大剛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陸子浩,江大剛接通電話,陸子浩說:「江局,西郊公園後面廢水溝發現一具女屍,我們正在打撈。」
「什麼?」江大剛一震,緊跟著問,「是不是王秀玲?」
「目前還說不準,不過很有可能。」陸子浩說。
「你留在那兒,我馬上趕過來。」江大剛丟下張密,就往外走,張密在身後喊:「我還沒說完呢——」
江大剛趕到現場,陸子浩他們剛剛把屍體打撈上來,憑經驗,江大剛判斷死者在三十歲左右,跟王秀玲的年齡和身材明顯不相符。但他沒把懷疑說出來,而是命令法醫迅速做鑒定。
經法醫鑒定,死者是一名年輕女性,初步判定年齡在25~30歲,脖子上有受勒的痕迹,面部被硫酸毀了容,屍體經陽光一照,很快腐爛一片,令人慘不忍睹。
兩天後得出結論,死者居然是周虹影,是被人拿皮帶勒死後拋到廢水溝的。由於屍體在臭水裡浸泡時間過長,無法準確推算出死亡時間,給破案帶來很大難度。是誰這麼惡毒,又是誰這麼膽大,竟敢在西郊公園作案?
劉成明失蹤,周虹影被害,是巧合,還是二者之間有某種聯繫?江大剛不由得把兩案聯繫起來。
陸子浩彙報說,周虹影以前是省城一家晚報的駐站記者,曾採訪過劉成明,還為劉成明寫過一本書,書名叫《由泥腿子到企業家——劉成明的傳奇人生》,後來突然辭了職,也有人說是被報社解聘了,她隱居在景山城外的郊區,寫一些誰也看不懂的詩歌。
周虹影長得很美,一頭飄逸的長發,一張純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尤其一雙眼睛,深沉憂鬱,充滿悲情。看了幾張照片,江大剛便被這女人的抑鬱和悲冷逼得透不過氣。
周虹影至今未婚,她的生活跟她的人一樣是個謎。
進一步調查才得知,周虹影真名不叫周虹影,叫周紅梅,新疆人,27歲,大學畢業后沒找到合適工作,拿著一大堆發表的詩歌、散文去晚報社應聘,當起了編外記者。她嫌名字俗,改成了周虹影。被報社辭退後原本可以回到新疆或是省城,不知為何卻留在了景山,過起了一種不被常人認可的怪誕生活。在她租住的小屋裡,警察發現她的日子過得非常清苦,幾乎是靠速食麵和蘋果打發日子,簡簡單單一張床、房東家提供的一個老式大立櫃,最奢侈的便是一台過時的聯想電腦,還有一台針式印表機。
電腦里有她正在寫的長篇小說稿,書名叫《我活著,我死了》,寫了將近二十萬字,還沒結尾。
除此之外,沒再發現別的什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們極富聯想地將女詩人周虹影的死跟劉成明的失蹤聯想到一起。也難怪,早些年就風傳他們之間關係曖昧,一個是腰纏萬貫的大亨,一個是懷揣夢想的詩人,如今這種事兒不是沒有,而是遍地都是。
江大剛將張密秘密召來,問有沒有新線索。張密搖頭。江大剛心想不會呀,憑張密在這方面的天才,就算劉成明有障眼法,只要他碰女人,就不會逃過張密獵犬般的嗅覺。
「他跟周虹影到底有沒有那事?」江大剛焦急地追問。
張密不說話,周虹影的死給了他一擊,這兩天他在偵查中已發現不少疑點,本來可以從周虹影身上突破,沒想到她一死線索全給沒了。
「他前些年倒是有這個嗜好,暗中跟幾個女人好過,他那個表妹,也就是景山集團的會計林月秀就是因這事跟男人離的婚。不過自從當了全國人大代表,他在這方面謹慎得很,林月秀離了婚,他理都不理。」張密說。
「跟他老婆關係怎麼樣?」
「很體貼,尤其是他老婆做了手術后,他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幾乎可以評模範丈夫了。」張密接著告訴江大剛,劉成明老婆一年前做了乳房切除術。
「模範讓他一個人當盡了。」江大剛有點自嘲道,看得出他很失望,他並不是盼著人家有外遇,而是這事有點反常規,他一時不好琢磨了。
「周虹影身邊有沒有別的男人?」
「暫時還沒線索,這女人很神秘,查她需要時間。」
「給我抓緊點,我火燒眉毛呢。」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張密告辭,說是有人在酒吧等他。江大剛打趣道:「不會是情人吧,你小子小心點,讓我逮住沒你好果子吃。」
張密神秘一笑走了,跟他的辦案風格一樣,他的私生活也很精彩。
陸子浩提議要將周虹影的案子跟劉成明失蹤案合併偵查,江大剛堅決不同意。「一是一,二是二,你瞎攪啥渾水!」其實他是怕一合併,馬上就會風聲四起,如今人們的想象力真是豐富,江大剛說啥也得為劉成明的名譽著想。
江大剛從景北縣抽調了幾名得力警員,補充到周虹影專案組,組長卻由陸子浩兼任。陸子浩不得不承認,江大剛就是比他高,理論上兩個專案組是分開的,運籌帷幄卻是陸子浩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