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濃濃的夜色浸泡著寂靜的漁村,懸吊在空中的幾顆星星疲憊地躲在薄薄的雲層里時隱時現,忽大忽小的海風吹拂著院子里的一棵大榕樹。郭小鵬看了一下手錶:「汪總呢?叫她一起聊?」
「她是警方的卧底。更準確地說,她可能是警方的卧底。所以我已經把她給處理了。「G很平靜地回答道。
郭小鵬如雷擊頂,頓時驚呆了。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反問:「處理?什麼意思?」
G緩緩站起后說:「這好像是世界通用的辭彙。」
郭小鵬血往上沖,霍地站起,一步、一步地逼向G,兩眼冒火。G並不後退,挺了挺胸說:「我警告你,如果再往前走的話,會發生很不愉快的事!」說罷,他眼睛環顧四周。
郭小鵬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至少有三支衝鋒槍對著他。他停住腳步,憤怒地質問G:「你千里迢迢把我請來,就是為了干這個?」
「當然不是。」G重新坐下來,「但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汪靜飛是警察。」郭小鵬竭力壓住心中的火氣,沉聲說道:「過去你還是紅衛兵呢,後來不也成了毒品頭子?她以前上過警察院校,我也知道。但這並不說明什麼!」G點上煙斗,抽著:「你說的也許對,也許不對。問題是我冒不起這個險。」郭小鵬此時心亂如麻,不得不拋出殺手銅:「你到底還想不想和我做交易了?」G認真地回答:「當然。」
「價格我可以每公斤再降低五千美元。你把人還我!」
G不以為然地說:「生意是生意,警察是警察。其實這也關係到你的安全。千萬不能混為一談。」
「我從來不會把別的和生意混在一起。」郭小鵬口氣堅決地道,「但汪靜飛是例外!」「
G勸說道:「要想成為大人物,是不能『情』字當先的。」郭小鵬冷冷地道:「反正你不把汪靜飛交還給我,你的生意就做不成了!」G聳聳肩,做無所謂狀:「生意通常不是雙贏,就是雙輸。咱們的交易更是如此。在我賺不到錢的同時,你也賺不到錢。」
郭小鵬無計可施了,一時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辦法。情急之下,他只有問:「你到底把她怎麼了!」
G將煙斗從嘴裡抽出,晃了晃說:「我從來不過問具體細節。決策者必須超脫。但我考慮到汪靜飛和你的關係,叮囑他們,讓她走得痛快些。」在G走進囚禁汪靜飛的小屋之前,已經有人給她去掉了手銬和嘴裡的毛巾。她揉搓著麻木的手腕,猜測著他們要對自己怎麼樣:槍決?活埋?抑或是沉人大海?就在這時石走了進來,笑眯眯站在她面前:「委屈汪女士了。」汪靜飛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整理一下衣襟后說:「沒關係。」G的目光突變,逼向她:「你當過警察?」
汪靜飛怕G在盤問的過程中,自己有什麼疏漏,用很生氣的語氣說:「當過怎麼樣?沒當過又怎麼樣?警察僅僅是一種職業!」
G繼續審視汪靜飛:「金三角以外的集團,不少是讓卧底的警察毀掉的。」汪靜飛微微一笑:「這個說江山是讓女人毀掉的,那個說是讓奸臣毀掉的。其實都是讓自己毀掉的。要是沒本事識別,就不要當這個家。」G收回審視的目光,扭身出屋。
他一出去,師爺就走了進來:「汪女士可以回房休息了。洗澡水已經準備好。」賈斯冬在林小亮的引領下,進入客廳。
正在讀書的郭小鵬立刻起立迎接、讓座,然後關心地問:「我聽說賈夫人貴體欠佳?」
賈斯冬沉重地說:「病理檢查結果出來了,必須要換腎。」郭小鵬略有些驚訝地「嗅」了一聲。
賈斯冬聲音里透著一絲希望地抖著說:「換腎需要一大筆錢,林總說您可以借給我。」
郭小鵬點頭。
賈斯冬很感激:「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押給您。但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今後我一定每個月還給您一千塊錢。」
郭小鵬微微一笑:「像您這級別的幹部,月收人也就千把塊吧?」賈斯冬有些難為情地搖搖頭:「還不到。我女兒準備出去打工,我兒子也快要畢業了。」
郭小鵬道:「除掉日用,一個月還我一千,你要二十年才能還清。」「對。」賈斯冬肯定地回答。
郭小鵬提高聲調:「說句實在話,我把錢借給你,就沒打算讓你還。」賈斯冬驚愕,睜大眼睛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賬很明白,你怎麼能還得起呢?至少目前是這樣。嚴格地說,這是你一輩子收人的總和。」郭小鵬和顏悅色地說著一個很冷酷的話題。賈斯冬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手足無措地道:「董事長,我該怎麼報答您呀?你們要是看守所有事,儘管吩咐。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辦!」楊春開著破北京吉普在市郊轉悠,從一個飯店轉到又一個飯店。突然,他眼前一亮,在前方不遠處的小飯館門前停著一輛嶄新的桑塔納警車。他一轟油門,高速開進小飯店門前的停車位,故意颳了警車一下。隨後,他跳下車,大搖大擺地進入飯店,高聲喊道:「外面的警車是哪個孫子的?」坐在餐桌旁吃飯的兩名年輕警察,看了他一眼,咕噥一句:「神經病!」又繼續吃飯。
楊春晃晃悠悠地走到飯桌邊,質問兩位警察:「是你們的車吧?」「是又怎麼樣?」
楊春兩手一叉腰:「讓老子把燈給撞碎了!」
警察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氣,霍地站起來:「你再說一遍!」楊春一把抓住其中一個警察的脖領子。「老子不光要說,還要給你們兩個帶把的肉餅子嘗嘗!」說著揚起了巴掌。
三人各展絕功,圍著飯桌打作一團。楊春雙拳難敵四手,漸漸處於劣勢。他情急之中,順手抄起鄰桌的酒瓶,在混戰中把身體稍弱的那個警察的腦袋開了一個血口子。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嗚哇、嗚哇」的警笛聲。原來飯店老闆打了110.一群警察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大塊頭警察舉槍喝道:「不許動!」兩個警察停止了打鬥。楊春乘機掄起板凳,把已無防備的一個警察打倒在地。大個子警察吼道:「沒有王法了!給我銬起來!」
楊春被銬后,仍然不服地直蹬腿。
夜幕降臨時分,郭小鵬開著賓士車到了西山別墅。
他進了別墅,就像一隻疲憊不堪的小貓,倚偎在母親身邊。郭母心中清楚,兒子這些天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然不會不來看她。她充滿慈愛和憐惜地輕輕撫摩兒子的肩膀。待兒子全身放鬆之後,才輕聲問道:「我聽說林小強死在海州市了?」
郭小鵬驚了一下,抬起臉:「您怎麼會知道?」
「是他爸爸在電話里說的。」
郭母不知是受了刺激還是兒子歸來情緒激動,她突然心慌意亂起來。手也開始哆嗦。
郭小鵬顯然也感覺到了,急忙起身,把一個精緻的小盒遞給母親。郭母吞下一個白色藥丸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郭小鵬此刻如萬箭穿心,默默地念叨著:「媽!媽呀!這個社會對您太不公平!墮落的人類對您太不公平!我要毀了它!徹底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