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菱越野車在海州葯業集團總部大樓門前停住,身著警服的李新建和強民下車走進。他們在門衛的請求下,按規定填寫了會客單,然後在門衛的引領下走進電梯間。
郭小鵬的董事長室是個套間。此刻,他正坐在只屬於自己的書房兼休息室里。這是個並不大的房間。鐵鏽色的牆面、書櫃、桌椅和地毯甚至天花板構成了室內的主色調。書櫃里擺著《二十四史》和《厚黑學》等線裝書,而裝幀精美的寬大外文書則擺在牆角一隅。在他身後的工藝品櫃櫥里只擺著按人物、動物。植物分類的三樣東西:一是耶穌受難石雕,一是蒼鷹凌空抓住飛鳥的標本,還有一個是插在古銅色陶罐里的小向日葵。櫃櫥的正上方掛著一長方形匾額,上書「與人斗其樂無窮」序形蒼勁有力,可見書者有著深厚的功夫;其中「人」字極小,「斗」字則特大;落款是林子烈。他肘撐桌面,手托下巴,在凝神沉思。寫字檯左上角的像框里,母親正用慈祥的目光注視著他。突然,電話鈴聲驚醒了他。他抓起聽筒「嗯」了一聲,然後道:「請他們過來吧。」他說罷緩緩站起,幾步走出,將門緊緊關死。李新建、強民在秘書的引導下,踩著厚厚的地毯走過樓道進入董事長室。郭小鵬從大班桌後起身迎客:「不知兩位警官駕到,有失遠迎。請坐。」李新建和強民坐到沙發上。李新建道:「事先沒通報,打擾郭董事長工作。」郭小鵬在老闆椅上坐定,道:「無事不登門,談不上打擾。願聽李支隊長指教。」秘書端來兩杯碧綠的龍井香茶后,躬身退出。
強民打量著豪華氣派的辦公室:「您這兒的警衛,比公安局的大門把的都嚴。」郭小鵬道:「沖國的企業,無論大小公私,都有自己的特點。需要應酬的人和事實在太多,有時連思考問題的時間都沒有。」他輕輕轉動一下高背皮椅,「二位有事請講。」
「例行公事吧。」李新建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正在調查一個毒品案,此案牽涉到貴集團公司所屬的海州大廈,不知郭董事長對海州大廈發生的事情不清楚?」「不太清楚。」郭小鵬問,「海州大廈發生了什麼事!」強民反問:「難道海州大廈最近發生的事您不知道?」
「我確實不太清楚。」郭小鵬欠了欠身,「願聽指教。」李新建笑了笑,軟中帶硬地道:「從楊秋和呂安被殺,到盧輝的地下黑加工廠被查獲,許多線索都與海州大廈甚至海州葯業某些背景有關。因此我們認為,有必要提前向董事長打個招呼。」
郭小鵬起身送客,氣定神閑地道:「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我會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不好意思,我馬上還有個部門經理會,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們看——」李新建站起身:「謝謝郭董事長的支持,今後我們可能會經常打擾。」他忽然話題陡轉,「順便問問,在海州葯業的產品中,有沒有需要使用麻黃素做原料的藥物?」
郭小鵬面不改色道:「海州葯業生產的藥品達數十種之多,某些神經性藥物也許會使用麻黃素做配料。即使需要這些原料,我們也會通過正常渠道進貨。麻黃素是國家管製藥物。」
李新建伸出手來:「非常感謝。請董事長留步。」
郭小鵬送李、強二人到門口時又補充道:「有關海州大廈的事宜,你們可以直接去找汪靜飛總經理,集團董事會已委託她負責全權處理有關海州大廈的一切事務。恕不遠送。」
李、強離去后,郭小鵬臉色陰沉地快步回到辦公室,摁對講器命令秘書:「請費總、汪總、劉助理、林助理馬上到我的辦公室來!」
海州葯業集團總部董事長辦公室里,費經緯、劉眉、汪靜飛和林小亮正襟危坐,聆聽董事長訓詞。
郭小鵬滿面怒容,在屋子裡來回走動,大聲道:「海州葯業是海州乃至全省名列前茅的民營企業,是全省醫藥系統的先進文明單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作為董事長和總裁,我每天都三省吾身,有時甚至要數省。懸樑刺股,居安思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一點點差錯,對不起全公司兩千多員工,對不起各位董事和股東,對不起政府和公眾給予我的極高信任。可現在呢?現在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公安局竟然查到我的頭上來了!」
費經緯有些緊張,汪靜飛和劉眉卻比較平靜,林小亮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郭小鵬忽然目光炯炯地轉向劉眉和林小亮:「那個招惹是非的毒犯呂安是怎麼混進集團內部來的?居然竊取了海州大廈副總經理的重要職位,使我們的企業蒙受了巨大的名譽損失!這是不能容忍的,這也是劉眉和林小亮兩位總裁助理的嚴重失職!呂安的副總經理不是你劉總提的名嗎?呂安本人不是你林總的鐵哥們兒嗎?你們就是這樣給我這個總裁當助理的嗎?!現在我宣布,從即日起,劉眉和林小亮兩位總裁助理停職反省,配合公安部門澄清事實,消除影響,徹底解決海州大廈遺留的問題。今後發生的事,由汪靜飛總經理全權負責處理!」汪靜飛說話了:「董事長的苦心我完全理解,但我個人認為,目前海州警方並未掌握海州大廈涉嫌毒品犯罪的確鑿證據,而只是懷疑和試探,因此我們大可不必草木皆兵,而應該沉著鎮定,靜觀事態的發展,維護大廈和海州葯業集團的聲譽。」郭小鵬讚賞地望著汪靜飛微微點頭,眼裡隱含著特殊的情感。李新建和強民從十八樓電梯間走出,沿著樓道,走向那個他們早就查得一清二楚的包著銅皮的門。李新建摁動可視門鈴,響了好幾聲,裡面才有反應。林小亮通過對講器粗聲道:「誰啊?半夜三更敲老子的門!」
強民沒好氣地大聲道:「警察。」
房內的林小亮透過貓眼把李、強二人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忙摸起電話,匆匆忙忙摁了幾個號,說道:「我這兒出事了,你馬上過來一下!」不過一會兒工夫,一輛奧迪轎車急駛到公寓大樓門口停下,一個衣冠楚楚、夾牛皮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匆匆下車走進門洞。片刻之後,一輛警車閃爍著警燈接踵而至,停在奧迪車後面。幾名刑警跳下車,也緊跟著沖了進去。此時的林小亮已穿戴整齊,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中央的大沙發上。那位剛進屋的中年男子坐在他身後的椅子上,活像一名翻譯或保縹。林小亮對板著臉的李新建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律師韓李法先生。你們有什麼事,可以跟我的律師談。」
強民喝斥道:「你少學美國電影那一套!那兩個女人呢?」韓李法一臉迷們狀,問:「請問這位警官說的是哪兩個女人?」「跟林小亮一起進來的兩個妓女。」強民不等他解釋,揮手對剛到的刑警們命令,「給我搜!」
韓李法和林小亮還想說什麼,李新建把剛接過來的搜查證舉到他們面前。不過半分鐘,強民和刑警隊員就把那兩名小姐帶到了客廳。強民「咋嚎」一聲給林小亮戴上手銬。
卧室內一片安靜,月光穿透薄紗窗帘,灑在地毯上。床頭的電話猛地大響起來。「誰呀?」郭小鵬的喝問止住,忽然換成恭敬而冷漠的口吻,「是您啊?這麼晚還不休息?」
電話里傳來繼父林子烈焦躁的聲音:「我怎麼睡得著?你知道你弟弟出事了嗎?」郭小鵬沉靜地回答:「知道。」
林子烈問:「你準備怎麼辦?」
「我已經派律師去了。」郭小鵬的聽筒離開耳朵,顯示出他隨時都有放下聽筒的可能。
「光派個律師有什麼用?中國的律師能起多大作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子烈顯然很不滿意。
郭小鵬皺了皺眉,反問:「您有什麼建設性的指示?」
「應該通過各種渠道,積極組織營救。」林子烈仍是領導人的口吻。郭小鵬笑了:「小亮又不是為了什麼理想、信仰、主義進去的仁人志士,而是一個因嫖娼被警察拘留的壞人,以什麼名義組織營救?」他加重語氣,「要不以您老的名義?」
林子烈對郭小鵬的漫不經心顯然忍耐到了極限,很不高興地提高了音調:「我知道你對我們林家父子有成見,可小亮也是你的血親。你從來沒叫過我一聲爸爸,我完全可以諒解,可我總共就這兩個親生兒子,總不能都在你手裡給送進大牢里去吧?你要報復,就報復我林子烈,別拿你親弟弟的小命兒做砝碼!」郭小鵬也火了:「您要認為我是報復,那就等著看結果吧!」說罷,用力掛斷電話。
邊塞落日,大漠孤煙,這是位於西北沙漠地帶的一座大型勞改場所。一輪明月懸挂在鐵窗上,照亮了陰暗潮濕的牢房。通鋪大炕上躺著十幾名犯人,一個個屏聲閉息,合目假寐,不敢大放鼾聲。
鬍鬚滿臉的林小強端坐離門最遠的炕頭被窩上閉目養神,一個年輕犯人在給他洗腳。外面忽然響起鐵門開鎖聲,犯人們悄悄睜開眼睛偷看。獄警把一個年約三十來歲、戴金絲眼鏡、麵皮白凈的知識分子模樣的青年男子推進門來,大聲說道:「這是新來的4087號,你們騰個地方,把這兒的規矩給他介紹介紹。」犯人們好奇地打量新來的夥伴,待獄警鎖門離開后,忽地同時坐起身來。林小強仍在旁若無人地洗腳,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騾子是個身高體壯的西北大漢,上去就給了4087號一個大耳光,把他的眼鏡打得不知去處,惡狠狠地道:「管教讓我們介紹介紹這兒的規矩。什麼是規矩?這就是規矩!」
4087號是個高度近視,眼鏡沒了,世界一片模糊。他本能地彎腰去摸索。哈巴狗是個矮矮胖胖、白白凈凈略有些敗頂的湖南佬,他一腳把4087踢了個仰面朝天,訓道:「規矩沒聽完,別忙著給爺們兒下跪!」4087號忍無可忍地質問:「你們憑什麼欺負人?」
「喲呵?」騾子一個強有力的右勾拳,「你還敢頂嘴!」被打得鼻青臉腫、七竅噴血的4087號不敢再說話了,勾著身子萎縮在牆邊。哈巴狗捏了一下他細白的臉蛋,道:「喲,該不是個鴨子吧?」4087號連話也說不清楚了,連連擺手:「不,不是!絕對不是!」騾子用手捏緊他的尖細的下巴:「莫非你和老子一樣,犯了殺人罪?」4087號可憐巴巴地:「不是……不是……」
騾子很自豪地鬆開手:「我看你也沒本事!」
哈巴狗很感興趣的樣子:「強姦幼女?就在課堂上?」
4087號臉更紅了:「不,不,不是……」
人群後面的林小強發話了:「把他帶過來。」聲音不高,但極威嚴。犯人們立刻讓開一條路,露出盤腿坐在炕頭的「老大」。林小強靠著兩床被子,翹著二郎腿,樣子很像坐沙發,手中的胡楊木大煙斗冒出縷縷白煙:「叫什麼名字?犯的是什麼事兒啊?」
4087號立刻明白了此人的特殊地位,很恭敬地回答:「我叫靳鐵。詐騙罪。」林小強:「判了幾年?」
靳鐵:「三年。」
林小強:「念過大學?」
靳鐵:「財經大學金融學碩士。」
林小強來了興趣,命令騾子說:「把眼鏡給他找來。」
騾子用眼睛一掃,被稱作小兔子的那個給林小強洗腳的年輕犯人趕緊彎腰把眼鏡揀起,遞給靳鐵。
戴上眼鏡,靳鐵立刻精神起來,對林小強一鞠躬:「老大。」哈巴狗糾正道:「不能叫老大,叫林總。」
林小強寬容地說:「叫什麼都一樣,不就是個符號嗎?」靳鐵巴結地叫了聲:「林總,您有什麼吩咐,我一定效犬馬之勞。」騾子不屑地踢他屁股一下:「你他媽會於什麼?臭老九一個!」林小強正色道:「他有他的用途,你們有你們的用途。」騾子噤聲,對林小強點頭哈腰。
林小強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今天晚上,你就睡在這兒。」等眾人依次移動鋪位后,小兔子趕緊把靳鐵的被蓋卷鋪好。他返回后,發現自己的地方已經沒了,便一聲不吭地把被窩鋪在地上。
靳鐵有些不忍地說:「這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這裡面和外面一樣,都是弱肉強食。」林小強晃晃煙斗,「如果你不反對,以後就叫鴨子吧。」。
靳鐵答應得有些勉強。
林小強笑笑:「你放心,我不是同性戀。」
靳鐵鬆了口氣。
朝陽把海州大廈鍍得紅光燦燦。賓士車在大堂門前停下,郭小鵬從車上走下,神清氣爽地走人旋轉門。
門鈴輕響。正在房間里晨練的汪靜飛放下器械跑出去開門。郭小鵬一身獵裝,更顯別一種瀟洒神韻。他笑道:「我還怕打攪了江總星期天的懶覺呢。」汪靜飛也展顏一笑,道:「我從來不睡懶覺。董事長請坐。喝點兒什麼?」郭小鵬搖搖手凋遭略作巡視。「黎明即起,撒掃庭除,好習慣。」他吟一句《詩經》上讚頌勤勞婦女的佳句。
汪靜飛不無恭維地說:「董事長的文化底蘊很深呀!」
郭小鵬道:「別忘了,我的父親是一位作家。」
汪靜飛頗感興趣地問:「他手把手地教您?」
郭小鵬的音調有些悲涼:「這倒沒有。在我一歲的時候,他就去世了。」汪靜飛掩了掩嘴:「對不起,您給我講過的。」
「雖然沒有手把手地耳提面命,但他的精神作為遺傳基因給了我。」郭小鵬輕輕在沙發上坐下。
汪靜飛遞給他一杯果汁:「但世界觀還是您自己的。」
郭小鵬道:「一個人的世界觀,其實在少年時代就形成了。以後再怎麼改,也很有限。」汪靜飛正想聽下去,他卻改換了話題,「汪總每天早晨都鍛煉?」汪靜飛回答:「我在讀書的時候,就養成了跑步的習慣。每天早晨三千米,風雨無阻。」
郭小鵬隨口問:「汪總在內地什麼學校讀的大學?」
汪靜飛答:「北京商學院。」
「哪一年?」
「八八年入學,讀了兩年國際貿易專業,後來轉到香港中文大學去了。」郭小鵬不再深談這個話題,思維跳躍極快,說道:「我在美國時,聽過這樣一個故事。說一位年輕的總經理在新婚的第一天早晨,就從婚床上爬起來去外面跑步。看電梯的老頭有些奇怪,對他說,我在你這個年紀,不要說新婚,就是在平時,也很難在這個鐘點起床。總經理告訴他,這正是他活了一大把年紀仍然在開電梯的原因。」
汪靜飛調侃道:「董事長的意思是說我這個總經理是跑步跑出來的?」郭小鵬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正是。勤奮和良好的生活習慣能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滲人到你的工作中去。」他說著站起身,「現在該人正題了。我今天來,是想請江總參加一個活動。」
「請講。」
「我們去郊外森林打獵。」
汪靜飛熱烈響應:「好啊,這可是我的強項!」
郭小鵬做了個紳士風度的邀請手勢:「請。」
遠郊森林狩獵區。
強烈的陽光透過樹影,宛如一把把閃亮的利劍。林中空地,瀰漫著縹緲的薄霧。郭小鵬接過段海遞過來的獵槍,把槍衣脫去后,忽然把槍扔給汪靜飛,喊道:「靜飛,接著!」
汪靜飛眼疾手快,瀟洒利落地把槍接在手裡,熟練地拉了一下槍機,讚歎道:「嘿,英國詹姆士獵槍。」她接過段海遞來的紅色粗圓體子彈,裝進槍膛,「這槍值多少錢?」
郭小鵬略感驚奇地看著她的動作,接過段海給他的另一支獵槍,隨口答:「一千。」
汪靜飛含笑地調侃:「即便是美元,也算是便宜的。」
「是英鎊。」郭小鵬很隨意的樣子看了看汪靜飛,「汪總對槍好像很內行!」汪靜飛很坦然地說:「因為種種原因,我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不喜歡布娃娃而是喜歡槍。我參加過少年女子射擊隊,還得過好幾塊獎牌呢!」郭小鵬感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汪總的愛好得益於家庭的言傳身教?」
「我記得在內地,持有槍支好像是犯法的。」
汪靜飛岔開了話題。
郭小鵬見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也不好再問,便回答道:「是犯法。未經批准,叫非法持槍,所有的槍支都要上繳。在使用獵槍時,可以向公安部門申請,經批准后,可以在規定的時間和地點正常使用。譬如現在。」他說著,在前邊帶路,向林子深處走去。汪靜飛跟在他身後又問:「在此地打獵違反不違反有關法律?」
郭小鵬從汪靜飛的一連串提問里,知道她對內地的法律是生疏的,於是耐心地解答:「只要交納費用,不打禁獵規定的動物,就合乎海州市人大制定的地方法規。」二人說著已經進入森林狩獵區。段海遠遠跟在後面。
郭小鵬大睜著雙眼,開始搜尋獵物。汪靜飛意識到此時應該是絕對安靜,於是緊閉雙唇,躡手躡腳地跟著郭亦步亦趨。一隻野兔直起身子張望,被郭小鵬發現。他迅速舉槍瞄準,扣動扳機,「轟」的一聲槍響。
硝煙散去后,野兔無影無蹤。
郭小鵬自我解嘲道:「我這成了兔子賽跑裁判員的發令槍了。」沒想到那野兔並沒跑遠,換了個地方又直起身子冒出草叢,雙爪吊在胸前。郭小鵬笑著調侃:「這傢伙看樣子得了冠軍,你看正向我致謝呢……」話音未落,汪靜飛已閃電般舉起獵槍,幾乎沒有瞄準,手起槍響,野兔翻了個跟頭,摔出老遠。
段海喊了聲:「嘿!打中了!」敏捷地飛跑過去拾取獵物。郭小鵬笑了笑:「到底是專業水平!」他指指旁邊的一塊空地,「坐下聊聊?」汪靜飛順從地點點頭:「好的。」選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郭小鵬用絨布擦拭著獵槍:「我對動物非常外行。幾年前,有人給我往家裡送了一隻殺好剝凈的動物,我左看右看,認不出究竟是什麼,只好給海州大廈的廚師長打電話,請他來加工。廚師長讓我在電話里形容一番,好準備相應的佐料。我對廚師長說,它比兔子大,好像比羊要小,但肯定不是豬。廚師長聽了半天也沒弄明白,跑來一看就笑了,說董事長,這不是狗嗎?」
汪靜飛也笑了,但她的笑聲未落,就聽見近處一聲清脆的槍響。她本能地伏身卧倒,郭小鵬卻在四處張望。段海一個箭步衝過來,張開雙臂把郭小鵬壓倒在地上。幾乎與此同時,第二聲槍響接踵而至,子彈正打中段海的手腕。緊接著又響起了第三槍,子彈打在石頭上,迸發出耀眼的火花。
段海就地一滾,猛然躍起時,手中已握著郭小鵬的五連發獵槍,向行刺者開了一槍。
這時,只見一個矯健的身影跳躍著向森林深處遁去。
段海持槍飛跑著追過去,又開了一槍。
汪靜飛扶起郭小鵬,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董事長?」郭小鵬彷彿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問:「誰在打槍?」
片刻,段海持槍返回,遺憾地說:「手不利索,讓他給跑了!」郭小鵬急忙看他流血的手腕:「傷得重不重?」
段海笑笑道:「可惜我這塊美國將軍表了。」說著解下血淋淋的手錶。只見子彈正擊中手錶和手腕的分界處,表面已被擊碎。他頗僥倖地甩了甩手,「也幸虧這將軍表,要不然,我這手就算報廢了!」
汪靜飛趕緊取下皮槍帶勒住段海的上臂,撕下一塊襯衣熟練地包紮傷口,急急說道:「得抓緊去醫院包紮治療,不要小看手腕,它的關節、肌肉、血管和神經結構非常複雜,不能耽誤!」
郭小鵬臉色肅然地對段海道:「兄弟,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會忘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