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索命炸彈

八、索命炸彈

交通鄉的事鬧大了,是周詩萬所始料不及的。本以為攻於心計的陳樹明可以將此事處理得妥當,沒成想卻被羅陽捅出一個天大的窟窿來。陳樹明失算就失算在,原以為憑羅陽在市裡凶煞一般的作風和名氣,足以懾服王氏兄弟;哪裡想到交通鄉的那些土包子卻根本不吃這一套。

羅陽他們幾個在周詩萬的辦公室里聽候主子的訓斥。周詩萬臉色鐵青,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羅陽、陳樹明和馬衛東站在一旁,耷拉著腦袋。

周詩萬犀利的目光從幾人臉上掃過,他沉聲冷哼道:「這麼大的事,你們擅作主張,現在怎麼收場?」

羅陽看看馬衛東,又看看陳樹明,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該由誰來擔這個責任,是明擺著的。羅陽從馬、陳二人的沉默中讀懂了這層意思,他咬咬牙,對周詩萬說:「萬哥,這件事是我要做的,要怪只能怪我。」

周詩萬聽了,卻溫和地說:「你剛到公司,有些事不懂。」然後他轉過頭訓斥馬衛東道:「你吶?你也不懂嗎?」

馬衛東蔫了,不敢作答。

「萬哥,這未必不是件好事,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看,我們不是好惹的!」陳樹明以他的方式勸道。

馬衛東也趕緊附和說:「那伙人太狂,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叫你管點事你就管成這個樣子,還有臉說!」周詩萬厲聲斥罵著馬衛東。

馬衛東嚇得連眼都不敢抬。

周詩萬平靜了一下,面帶憂慮地說:「這件事鬧得太大,公安局不會輕易罷休……」

「萬哥,你放心,如果公安局查出來,一切後果由我擔著,絕不拖累萬哥!」羅陽連忙說。

羅陽的仗義倒真是讓周詩萬有幾分感動,他果斷地安慰羅陽說:「別說那些沒用的。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去投案的。」他略一沉吟,又說:「這樣,你先去外地,等我把這事擺平了,能回來再回來。」

羅陽感激涕零地說:「萬哥,日後我一定報答你的恩德!」

「你我是兄弟,不講這個。何況你也是為了公司才鬧出事的。只要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一根汗毛。」周詩萬很有氣魄地保證著。

羅陽望著周詩萬,目光里透著信任和敬佩。他哪裡知道,周詩萬之所以這樣表白,與其說是為了保護羅陽,倒不如說是為了保護周詩萬他自己。其實真正讓周詩萬有所顧慮的是,如果羅陽落到了警方手裡,就怕萬一羅陽禁不起審訊泄露了自己的老底兒。羅陽雖說是道上有名的江洲第一殺手,可他到底還不滿20歲呀。

周詩萬的順水人情做得漂亮,從此羅陽就成了他手下的又一條忠實走狗。

此時,蕭文帶著警員正包圍了羅陽的家。

蕭文輕輕推院門,院門開了,蕭文一愣,還是進去了。院子里空無一人。屋門關著。

「羅陽,我是蕭文!」他叫著。

屋裡沒人回答。

常闖帶著其他隊員掩至院門邊,關切地注視著院子里。

蕭文向屋子走去。走到屋門邊,他又喊了一聲:「羅陽,我是蕭文!」

還是沒人應答。蕭文推門,門開了。蕭文走了進去,他掃視四周,查看著各個房間,屋裡看上去好幾天沒人住過了。

看來是撲了個空。

當晚,梅莉正在家裡睡覺,突然被劇烈的敲門聲驚醒了。她問著「誰呀」走過去開門,只聽門外有個熟悉的聲音答道「我是蕭文」。梅莉的心猛地狂跳起來,她邊猜測著蕭文此來的用意邊打開了門。沒想到門開處,一群警察不由分說沖了進來。

「羅陽在你這兒嗎?」蕭文嚴肅而急切地問梅莉。

「不在。我好長時間沒見到他了。」梅莉有點兒懵了。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蕭文追問著。

梅莉搖搖頭。

這時梅英聽到動靜從自己房中走出,他正好聽見了蕭文的問話,就反問道:「羅陽他怎麼了?」

蕭文一見梅英,立即撇開梅莉,問梅英說:「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幹什麼?」

梅英說本來他們想一起辦個批發部,都說好了,可後來羅陽又變了卦。蕭文問為什麼。

梅英為保護朋友只說搞不清楚。

這時,常闖他們從各個房間出來,紛紛向蕭文搖搖頭。羅陽確實沒有躲在梅英這兒。

告辭的時候,蕭文特意對梅莉說:「對不起,打擾你們休息了。」然後不待梅莉答話轉身走了。

梅莉看著蕭文離去的背影,品味著蕭文克制而冷漠的態度。樓道里的燈,就像梅莉的心緒,漸漸地,徹底黑了下去。

羅陽從江洲市突然間失蹤了。能去的地方蕭文他們都去過了,可還是不見羅陽的蹤跡。

越是這樣,蕭文就越覺得蹊蹺。照理說羅陽若是慌忙逃離江洲,怎麼說也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的,沒有道理做得這樣無懈可擊,眼下的情況,倒像是經過事先安排的,好像羅陽出手前早有計劃在先似的。可羅陽與王家兄弟素無瓜葛,難道此次是受人之託才下手的嗎?順著這個思路,蕭文決定找周詩萬摸摸底,因為周詩萬以及江南公司,正是王家兄弟之死的最大的受益者。

可當蕭文帶著人來到江南公司的時候,卻被告知周詩萬碰巧出差了。

蕭文哪裡知道,此時,周詩萬的大奔正在省城的街道上行駛著,同車的還有羅陽。

在一家名叫豪海的餐飲娛樂公司門口,大奔停了下來。周詩萬和羅陽從車中走出進了公司大門。

鄭海帶著一班兄弟站在大堂里。此時的鄭海早已是今非昔比,儼然已經成為省城的一個大人物。此刻,他一身發哥的打扮,率領著手下等候著大哥周詩萬。

周詩萬剛進門,鄭海帶著手下迎上來。

「萬哥!」鄭海叫道。

周詩萬愣了一下,他確實沒認出眼前的鄭海來,「小海?」他難以置信地問。

鄭海摘下墨鏡,再一次叫道:「萬哥!」

兩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進了鄭海有一面監視屏牆的辦公室,周詩萬被這裡的豪華氣派驚呆了。

周詩萬還在發愣的當口,鄭海深有感觸地說:「還記得你跟我說的話嗎?你告訴我條條大道通羅馬,可對我們來說,只走一條道,那一定是條死路……」

「可我從沒教你這樣張揚!」周詩萬打斷了他。

鄭海苦笑道:「你以為我喜歡張揚?我是沒辦法呀!我不裝修豪作一點,就沒人跟我做生意;我不穿得像樣一點,就沒有兄弟跟我!這幫王八蛋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非說我不這樣打扮就不像個大哥!」

可鄭海的做派還是令周詩萬隱隱地不安。本來這次來省城,就是為了把羅陽暫時託付給自己最信得過的人。現在看來,鄭海果然在省城混出了大大的名堂,但周詩萬斷定鄭海的錢絕不是正道得來的,如此這般張揚,豈不是很容易招惹事端嗎?可眼下的情形,畢竟不容周詩萬多想,鄭海肯開口同意收留羅陽這個「江洲第一殺手」,周詩萬就很感激他顧念舊日兄弟之情了。

等兩人談完,鄭海手下的大馬崽龍輝把羅陽帶了進來。

周詩萬囑咐說:「羅陽,你在省城,一切聽海哥安排。」

鄭海一見羅陽,非常詫異地說:「你就是羅陽?號稱江州第一殺手?真看不出來!」

「浪得虛名。」羅陽應道。

鄭海拍拍龍輝,對羅陽又說:「你以後跟著龍輝就行了,吃住行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都由他負責。」

羅陽連忙謝過。

告別時,周詩萬又囑咐羅陽,要他以後多注意言談舉止,尤其是盡量不要拋頭露面,更不能隨意開槍打人,周詩萬還說省城比不得咱們江州,凡事要多長几個心眼,一定要注意安全。

「萬哥,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萬哥的恩情,羅陽沒齒不忘!你放心,我一定記住你的話,不給你丟臉!」羅陽感激地賭咒發誓。

「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江洲有什麼事需要我,你召喚一聲,我立刻就回去!」

「那是當然,萬哥我有難題,不靠你們這幫弟兄靠誰?」說著,周詩萬掏出紙筆,寫好后遞給羅陽,又說:「這兩個號碼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有急事,先打手機;手機打不通,就打BP機,後邊加上6,我就知道是你打的了。」

羅陽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把紙條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目送著周詩萬的車遠去。

一回到江洲,手下就向周詩萬彙報,說昨天周蓮又和常闖在一起,兩人去打了高爾夫球。

這一段日子以來,周蓮和常闖接觸得比較頻繁,看情形像是在談戀愛。這事一直讓周詩萬挺心煩。一來他不願意妹妹嫁個窮警察,二來常闖還知道他周詩萬的老底兒,三來若是以後常闖因為周蓮的關係掌握了自己現在的底細,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因此,周詩萬一直派手下監視妹妹與常闖的動向。

晚上,兄妹為這事進行了一次長談。

周詩萬先問周蓮對自己的婚事有什麼打算,周蓮有些奇怪哥哥怎麼問起這個來。

周詩萬解釋說:「你大了,也該考慮這事兒了。」

「這事你就別費心了,」周蓮挺不在乎地說。

「我怎麼能不費心。小蓮,你不想嫁個警察吧?」

「嫁個警察怎麼了?」

「我怕你不會幸福!」

「哥,婚姻的事我自己做主。」周蓮明白了哥哥的用意,有點兒不高興地說。

周詩萬看看周蓮的臉色,轉而問:「你覺得常闖怎麼樣?」

「挺好的。」周蓮坦然地答道。

「什麼叫挺好的?總得有點理由吧?」

「你不是跟他很好嗎?」周蓮反問。

「他能做我的朋友,甚至是好朋友,但不能做我的妹夫!」周詩萬有些沉不住氣了。

周蓮卻挑釁地問道:「到底是你結婚,還是我結婚?」

「當然是你。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看上他。」

「你真想知道?」

「別忘了,我是你哥。咱們家只有你我兩個人。」

「那我告訴你。那年是誰砍的他,他全知道,可他至今沒說。」說完,周蓮跑出了房間。

周詩萬對周蓮的話很是震驚,難道當年正是被自己砍傷的常闖袒護了自己?這怎麼可能?常闖又為什麼呢?周詩萬愣愣地看著周蓮關上的房門。

聽說周詩萬回到了江洲,蕭文馬上把他約到刑警隊詢問情況。周詩萬下午才來。蕭文安排大劉為他們的談話做筆錄。

小會議室里,蕭文問周詩萬:「周總,交通鄉的事你知道吧?」

「剛一回來我就聽說了。是不是一個姓羅的小子,打著我們公司的旗號鬧事?」周詩萬挺無辜地說。

「羅陽跟交通鄉的人說,他是你公司的人。」

「不可能,我知道羅陽,聽說他喜歡玩槍。我怎麼可能讓這種人進我公司!」

「他真不是你們公司的?」蕭文盯著周詩萬的眼睛,希望能從裡面發現些什麼。

周詩萬卻是一派坦然,他毫不遲疑地說:「不信你可以去我們公司查!」

「你跟交通鄉那個建築隊是怎麼回事?」

「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呢。那個建築隊確實讓我很生氣,可說實話,那個工程很小,沒什麼油水,做不做我真無所謂。就算羅陽是我的人,我也不可能為一點蠅頭小利讓他去殺人哪!」

周詩萬的這番話說得很漂亮,把江南公司和交通鄉建築隊之間的矛盾,從根兒上推了個一乾二淨。愣是連蕭文也抓不住他任何把柄。可緊接著發生的事,卻令周詩萬身陷重重麻煩之中。

起因是又一起建築項目承包權的爭奪。九通建築公司的劉長奎,因為標底比周詩萬他們低,搶走了周詩萬本以為已經到手的一個大項目。

事情一出來,周詩萬立即派陳樹明去找劉長奎談談。雖然同樣是「談談」,可陳樹明畢竟比羅陽老於智謀,因此周詩萬對他此行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這天,劉長奎正在工地指揮著施工。一工人帶著陳樹明、馬衛東等走到劉長奎面前。

劉長奎見是陳樹明,顯得很驚訝地說:「這不是樹明老弟嗎?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聽說劉工現在變成劉總了,特來拜望。」陳樹明也假意客套著。

劉長奎顯出熱情的樣子說:「樹明老弟不要取笑我,走,到辦公室去坐。」

「不了,劉總很忙,在這說幾句話就行了。」

劉長奎見陳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裡有點忐忑,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陳樹明說:「也沒什麼大事。劉總發大財了,一來恭喜,二來嘛……能不能看在舊友的份上,借點錢用用?」

劉長奎愕然:「樹明老弟是在開玩笑吧!你在周老闆手下做事,他是江洲的第一大老闆,你還用得著向我借錢?」

「他是我的老闆,我怎麼好意思向他伸手,所以就想到了老兄你。」陳樹明仍舊不冷不熱地說道。

劉長奎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知道來者不善,馬上提高了警覺問:「多少?」

陳樹明伸出兩個指頭。

「兩千?」

陳樹明打著哈哈:「咋,打發要飯的?」

劉長奎的臉繃緊了:「兩萬?」

陳樹明冷笑:「難怪都說人越有錢越摳門,兩萬還用得著求你劉總嗎?你承包了這麼多工程,少說也能賺個三兩百萬,借20萬絕對是小菜一碟,還望劉工能念舊情喲。」

劉長奎低聲問:「樹明老弟,我現在手頭確實沒錢,就是工程結束了,除掉開支,再給你20萬我這公司也就垮了。你看,有沒有其他條件?」

陳樹明對劉長奎翻翻眼:「有。」

「請講。」

「很簡單,離開江洲市,回你的九通礦,到其他地方發展也可以。」

「讓我考慮考慮可以嗎?」

「行!但只有3天!」

陳樹明滿以為自己得計,可劉長奎出來混的日子可也不短了,饒是陳樹明聰明如此,也還是中了劉長奎的緩兵之計。

約定的期限到了。可來見陳樹明的卻不是劉長奎,而是宋濤。

在一家茶館里,宋濤對陳樹明說:「我說話直來直去,不喜歡繞圈子。劉長奎是我的弟兄,他手裡也沒多少錢,如果陳老弟等錢用,從我這裡拿吧!怎麼樣?」

「不敢不敢。」陳樹明連連擺手。

「那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請樹明老弟給我個面子,算了!」宋濤順勢不客氣地說。

「四哥出面還有什麼說不通的?其實我找劉長奎借點錢,也是看在舊日曾在一起混過的情分上,沒有別的意思。行,就按四哥的意思辦!」陳樹明一味唯唯諾諾。

「爽快!算我欠你個人情,容日後再補。我宋濤謝謝你了!先走一步!」說完宋濤走了。

陳樹明笑著看著宋濤走出去,他那諂媚的笑容漸漸變成了冷笑。

連宋濤自己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替劉長奎擺平了這件事。晚上,劉長奎在金泰王酒店擺酒慶賀宋濤馬到功成。席間,劉長奎頻頻舉杯向宋濤敬酒,感謝的話說了又說。幾個人狂歡濫飲一直鬧到深夜,店家早已打烊,宋濤也已經在包廂里打著呼睡了一覺。劉長奎方說:「結束吧,四哥都睡著了。」幾個人於是叫醒宋濤準備打道回府。

可當宋濤、劉長奎等走進金泰王的大廳的時候,陳樹明、馬衛東等突然從樓梯口竄出,擋住了去路。劉長奎見為首的是陳樹明,似乎意識到來者不善,縮到宋濤身後。宋濤酒早醒了一半,從腰中抽出火藥槍。馬衛東飛步上前,欲奪宋濤手中的槍。

陳樹明大叫一聲:「上!」

幾個年輕人揮刀撲上,宋濤扣動板機,一年輕人肩部中彈。樓梯口刀劍相碰,棍棒相交,一場混戰。馬衛東掏出自製的易拉罐炸彈扔出,同時呼喚同夥快跑。搏戰雙方拼紅了眼,無人躲避。「轟!轟!」兩聲巨響,歌廳的玻璃門被震成碎片,硝煙瀰漫。瀰漫的煙霧中躺著劉長奎、宋濤等七八個人,蜷曲在地,痛苦地呻吟。有的被炸破頭顱,有的被炸斷手臂,破裂的牆壁上濺滿鮮血。

宋濤強撐著爬起喊道:「公安局的人馬上要來了,快走!」

受傷的人互相攙扶著,歪歪扭扭地逃走。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對周詩萬來說也是無可避免的。本來他跟宋濤就素有嫌隙,往常宋濤也總是跟自己作對,特別是羅陽投來之後,和宋濤的矛盾就更加激化了。宋濤頻繁地插手和江南公司有關的事,還變本加厲地從中作梗,這早已讓周詩萬恨得牙根兒痒痒。所以這次,周詩萬才不顧風險,命令陳樹明他們收拾宋濤,殺一儆百做給那些敢跟江南公司作對的人看,爆炸案發生后,蕭文他們立即趕往現場,經勘察,爆炸位置在歌舞廳門廳,牆鏡被炸碎,牆壁、房門、消防器材均被炸毀。后又經提取殘留物分析,認定爆炸物是由鋼珠、玻璃渣、黑火藥等裝入易拉罐製成的土炸彈。經調查目擊者證實,被炸傷的有七至八人。一方是江南公司的人,一方是九通建築公司的人。另外還有宋濤等人。后一伙人從歌廳出來,前一伙人身帶炸彈、馬刀等正尋到這兒來找他們,兩伙人在門廳相遇,開始拚鬥,繼而發生了爆炸。經核查傷者,證實被炸傷的人中主要是九通公司的人和宋濤帶的人,江南方面只傷了一人,叫陳兵。

此案又和江南公司有關。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蕭文命令手下全力以赴查清江南公司是哪些人,並且要把所有參與爆炸案的嫌疑人全部控制起來。

醫院病房裡,蕭文要頭上裹著繃帶哭喪著臉的劉長奎,把前後經過詳細講出來。

劉長奎將事情經過一一俱實相告,還說自己跟陳樹明並無過節,只聽說他跟在周詩萬後邊吃些浮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蕭文問:「事前你是否察覺有什麼反常的事情?」

劉長奎回想著說:「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事,但朋友們倒提醒過我,說我搶了周詩萬的生意,要我注意點。」

「那你認為這件事和周詩萬有沒有關係?」蕭文盡量地保持著客觀的態度。

「肯定有關係!」劉長奎斬釘截鐵地說。

這與蕭文的感覺不謀而合。接下來,蕭文著重問訊了江南公司被炸傷的陳兵。可陳兵卻說一切都是陳樹明的主意,他並不知道這是不是老闆周詩萬的意思。蕭文分析陳兵可能說的是實話,但陳兵因為在公司里地位太低,不可能知道那麼多內幕,所以他提供的情況說明不了太多問題。但憑這些,抓宋濤和陳樹明已經足夠了。

蕭文和常闖兵分兩路直取宋濤和陳樹明家,但卻都撲空了。

蕭文和常闖又到江南公司查問周詩萬,可周詩萬對陳樹明的去向也是一問三不知。其實此刻,陳樹明早已依從周詩萬的旨意,潛逃到省城鄭海那裡了。

而宋濤則在金泰王出事之後連家都沒敢回,徑直來找葉貫武尋求保護。葉貫武得知事情經過後很是氣憤,他先把宋濤暫時藏在了一家桑拿中心裡。因此蕭文他們也遍尋宋濤不著。

為了金泰王爆炸的事,葉貫武跟周詩萬翻了臉。說到底宋濤是葉貫武的人,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周詩萬此舉不僅壞了道上的規矩,而且無疑是沒把葉貫武看在眼裡。

葉貫武怒氣沖沖地對周詩萬說:「就算宋濤有些地方做得不對,也不至於把他趕盡殺絕!」

周詩萬冷冷地答道:「他能不仁,我就能不義!」

葉貫武強壓怒火又問:「你真的不肯放他一馬?」

周詩萬背過身去,不理葉貫武。

葉貫武怒不可遏地說:「看來我這張老臉是沒用了。好,你能做初一,就別怪人家做十五!哼!」

周詩萬看著葉貫武出門的背影面色陰沉地冷笑著。

從周詩萬那邊出來,葉貫武直接去看宋濤。他來到那家桑拿中心,在一個豪華單間中,跟宋濤說了找周詩萬理論的情況。

宋濤關切地問:「姓周的真的一點面子都不給?」

葉貫武搖搖頭:「警察也追得緊。」

宋濤穿著桑拿服,情緒暴躁地走來走去:「這要躲到什麼時候?」

「你現在出去,不說公安抓你,周詩萬的人就會砍死你。」

「死他媽就死!」

「你想死我不攔你,可多少弟兄會跟你倒霉,你想過沒有?」

宋濤脫下一隻衣袖:「我皮都快泡潰爛了,又有誰想過我?」

「這點罪都受不了,你還做什麼大哥?」

「我現在還像個大哥嗎?啊?讓人家追得到處躲、到處藏,這也叫大哥?」

「識時務者為俊傑。」

「姓周的憑什麼?我在道上混的時候,他鼻涕還沒擦乾淨呢!」

「此一時,彼一時,退一步海闊天空。」葉貫武無奈地嘆道。

為了找到宋濤,蕭文也找葉貫武進行了調查。

葉貫武拒絕告訴蕭文宋濤的下落,只說是不願破了道上的規矩,但他又很關心地問蕭文:「我想知道,你們會對宋濤怎麼樣?」

蕭文讓葉貫武告訴宋濤,他的出路只有一條,就是投案自首,與警方合作。他懇請葉貫武還是認清形勢,交出宋濤。

葉貫武推說:「道上的事,我早已不參與了。」

「我知道,葉先生金盆洗手了,可如果有一天,江洲真的成了暴力城市,你的正當生意還做得下去嗎?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你以為你不找麻煩,麻煩就不會找你嗎?請你記住,與警方合作,不僅僅是宋濤一個人的出路。」說完這番話,蕭文告辭了。

葉貫武沉吟著,不得不承認蕭文說的有道理。現在如果把宋濤交給警方也許比他落在周詩萬手裡要好,起碼警方不會要他的命。可宋濤畢竟知道太多的內幕,如果落在蕭文這樣厲害的角色手裡,對自己和手下眾兄弟恐怕就太不利了。可老把宋濤藏在桑拿中心也不是辦法……想著想著,葉貫武真覺得左右為難。

幾天以後,周詩萬突然接到通知說有人在他開的南海大酒店裡喝酒鬧事,他立刻趕往現場。

周詩萬和潘譽走進酒店,裡面正亂鬨哄地吵嚷著。

值班經理快步迎上來,面露驚慌之色:「周總,您來得正好,我們正要找您,有人喝醉酒發酒瘋,把包廂也砸了,服務員去交涉,他拿出火藥槍就要打。」

周詩萬臉色鐵青:「是誰這麼大膽,敢到老子的酒店鬧事?」

「是宋濤!」經理答道。

周詩萬一愣而後說:「又是這個狗雜種!他人呢?」

「在包廂里正鬧呢,我已經報了案。」

周詩萬狠狠地給了經理一個嘴巴:「混賬!誰讓你報案?」說著不理經理的解釋,轉身大步走去。

南海大酒店的包廂里,宋濤手提著槍在叫罵著。包廂里一片狼藉。周詩萬和潘譽走入。

潘譽說:「四哥,不知酒店在哪些地方得罪了你,能否明告?」

宋濤腳步踉蹌,搖搖晃晃:「輪……輪不著你說話,讓……讓你們老闆來……來……」

周詩萬說:「我在這兒。宋濤,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宋濤做欲撲狀。潘譽用胳膊擋住他:「你想幹什麼?」

宋濤抬起槍口,指著周詩萬:「聽說沒你罩著,我在江洲就混不下去?」

「市井傳言,不足為信。」周詩萬冷冷答道。

「你算個屁!老子出來混的時候,你在幹嘛呢?現在牛烘烘的!你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宋濤罵著。

周詩萬冷靜地看著宋濤說:「潘譽,你放開四哥,我相信他不會亂來的。」

「是嗎?我數一二三,數……數到三……就……就開槍!」宋濤嘿嘿笑著。

潘譽怒道:「宋濤!你不要欺人太甚!」

宋濤舉著槍數著:一……二……

周詩萬和潘譽做勢欲撲。蕭文闖進,飛步躍到宋濤面前,猛托起宋濤胳膊,一聲巨響,天花板上被打個大洞,蕭文用肘部將宋濤搗翻在地,奪下宋濤手中的槍。周詩萬和潘譽看著天花板上的洞,出了一身冷汗。

更讓周詩萬不安的是,宋濤竟被蕭文抓走了。宋濤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南海酒店?想到宋濤的膽大妄為,周詩萬心中怒火衝天。他拿出手機,播通了葉貫武的電話說:「葉貫武,我要馬上見你!對,現在!」

兩人在金王娛樂城的包廂內見了面。

周詩萬劈頭蓋臉地問:「宋濤不是躲起來了嗎?為什麼又出現,而且跟我作對?」

「不會吧?」葉貫武被問糊塗了。

「他把我的南海大酒店都砸了!」

「有這樣的事?他現在在哪,你帶我去找他。」

「被公安抓走了。」周詩萬冷哼著。

葉貫武沉吟片刻說:「這件事就由我來處理好了,絕不會讓你為難。」

「我不想難為你。可我擔心,他落到蕭文手裡,會出大事的!到那時候大家都倒霉!」周詩萬加重了語氣說道。

葉貫武心知周詩萬這話並非是聳人聽聞,當即說道:「宋濤我會教訓他,不會讓他弄出大事來。你放心。」

「但願如此。」周詩萬說完站起走出。

葉貫武長嘆道:「又要亂了!」

意外地抓到了宋濤,蕭文他們可謂是喜出望外。但這只是取得了初步的進展,想要從宋濤這樣的慣犯口中審出有用的線索來,困難還在後頭。因此,審訊工作開始前,蕭文專門找張平商量了一下。幾個月前,不知何故,潘榮主動向馮局提出,要跟張平對調一下工作。因此到了此時,張平已經就任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了。

聽了蕭文的工作彙報,張平問道:「宋濤有槍?」

「是火藥槍,但威力挺大,把酒店天花板都打穿了!」

「動不動就玩槍,江洲槍支泛濫成災了!」

「這起槍擊案和前幾起很可能有聯繫,用的都是六四式,傷者都沒報案。受害人可能怕招致更大的報復,更可能是這些案子背後藏著一個秘密。」蕭文沉思著說。

蕭文的意思很明顯,是說這些案子恐怕都跟宋濤有關聯。可張平聽了卻說實際情況可能比這還要複雜得多。

張平顯然是話裡有話,對此,蕭文不得而知。他想不出張平對自己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於是說道:「江洲的確變化很大,尤其是社會治安,犯罪、特別是暴力犯罪幾乎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我就不明白,為什麼罪犯會如此猖狂?為什麼一些案子發生后看得見卻摸不著?張平,我離開江洲快兩年,對一些情況確實不了解,你我是老兄弟了,應該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張平看著蕭文,頓了一下說道:「江洲的執法環境和前兩年相比已大不一樣。」

「能不能給我講些實質性的東西?」蕭文語氣急切。

見張平還在沉吟,蕭文又說:「你可別忘了,你是分管刑偵的領導,如果不把你了解的情況講出來,我不會放過你,況且案子破不了,治安搞不好,你的責任比我要大多了。」

張平看著蕭文,忍不住笑了:「你這傢伙,就是一竿子到底的脾氣改不了,我要是什麼情況都掌握了,還用得著在這兒陪你乾熬夜?我一直在觀察,我覺得,江洲的犯罪,最大的變化就是團伙犯罪增多,而且由隱秘發展到明火執仗,我懷疑這些犯罪是有組織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黑-社-會?」蕭文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這3個字。

張平點點頭。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可黑社會是要有條件的,要有經濟基礎,要有實體作幌子,更重要的是要有千絲萬縷的社會關係編織起來的保護網。而張平認為,江洲的犯罪團伙正在朝這方面發展。

蕭文神情變得嚴峻起來,他首次意識到,他們面對的是金錢的力量和那層深不可測的保護網。他從張平的煙盒裡掏出一支煙,默默吸著。吸了一口,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張平關切地拿下他手裡的煙說:「戒了兩年多不容易,破戒可惜了。」

「沒事。」

「不行,我還指著你賣命呢!」

「不能還江洲一個清平世界,要命何用?」蕭文擲地有聲地說道。

張平望著蕭文,目光中充滿著信任和鼓勵。

審訊宋濤的工作終於開始了。第一次審問由蕭文和常闖主持。

宋濤被帶到審訊室坐下,看到熟悉的蕭文、常闖二人,他顯得有些心神不定。

審訊一開始進行得不太順利,宋濤說自己喝醉了,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了。

蕭文說:「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酒喝多了就可以殺人放火,就可以為所欲為?在酒店裡開槍鬧事!你說應該怎麼處理你?」

宋濤見抵賴不過,又說他只是去看熱鬧的。聽說陳樹明找劉長奎討債,可能要干架,才跑去看熱鬧的。

面對宋濤的狡猾,蕭文厲聲喝問:「這時候了,你還不講真話?」

「真的和我不相干,你不要信他們的話。」

蕭文一拍桌子怒道:「放屁!大白天說假話你也不臉紅,把我當傻瓜是吧?我們已經查實了,你不僅參與,而且還是為首者!要不要我拿證據?」

宋濤低下頭,小聲咕噥著:「那我也是受害者,是他們先動的手,炸彈也是他們的人扔的,」

「好一個受害者!你是不是覺得沒炸死人,心有不甘?當然,這些情節在量刑時會考慮,但你作為聚眾鬥毆的為首者也不會輕哪裡去!」

一聽蕭文這話,宋濤才開始有些怕了,他急忙說:「蕭隊長,你千萬不能再把我送監獄去了,我願意戴罪立功,你叫我幹什麼都行!」

見宋濤終於服了軟,蕭文立即連珠炮式的拋出了一串問題:「那我問你,這個案子的起因是什麼?陳樹明是受誰的指使去敲詐劉長奎?又是誰讓你出來為劉長奎打抱不平的?」

宋濤腦門上慢慢滲出一層細碎的汗珠,低頭沉默著。

蕭文知道要宋濤痛快的認罪是不容易的,但此刻宋濤心智已亂,放過這個機會實在可惜。於是,他旁敲側擊地問:「不追究是不可能的,但有件事如果你能說實話,可以考慮從輕處罰你。」

宋濤揚起布滿驚疑不安神情的臉問:「什麼事?」

「阿萍、朱春林、王勇軍你不會不認識吧?」

「認識。」

「他們被恐嚇、槍擊的事你知道嗎?」

「聽說過。」

「誰幹的?」

連著回答了幾句實話的宋濤有些慌張,但馬上又鎮定下來說:「不知道。」

蕭文追問道:「這3個人和你的關係都非同一般,他們接連出事,你難道對其中的原由一點都不清楚?」

可宋濤顯然只是猶豫了片刻,聽到蕭文的追問,他態度強硬地回答說不知道。而後就拒絕再開口了。

但從宋濤的話里,蕭文、常闖還是聽出這3件事是同一個人乾的。這基本上驗證了蕭文的推斷,由於案犯使用的槍支都是六四式的,這與羅陽在交通鄉傷人的槍支相同,這就是說,接連發生的暴力事件同時跟宋濤、羅陽有關。如果能拿下宋濤,就有可能掌握了一把整頓江洲治安的鑰匙。

審訊結束后討論時,常闖建議給宋濤上點手段。蕭文立即瞪了他一眼說:「胡來!破不了案你急了是不是?那麼弄出來的口供不紮實,他隨時可以翻供的!」

可張平卻說:「難道除了刑訊逼供就沒其他手段了嗎?」

聽了張平的指點,蕭文頓時心下恍然。

一天,朱春林被關進了宋濤的監房。他跟宋濤說,自己在集市街捅了人,才被抓進來的。宋濤問他怎麼沒去找五叔。

朱春林說:「別提了,五叔忙著和周詩萬談生意呢!」

「五叔怎麼會跟他做生意?什麼生意?」

「好像、好像五叔要買他的南海大酒店,具體不大清楚。」

葉貫武要和周詩萬聯手做生意的消息,令宋濤心裡非常不痛快。難道自己成了某種犧牲品?宋濤想著,陷入了沉思。

朱春林問:「大哥,你不是躲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宋濤縱橫江洲十幾年,總這麼躲著,別人不說我自己也羞死了!」

「那……羅陽怎麼辦?」

宋濤嘆息道:「真是橫的怕不要命的!沒想到這小王八蛋這麼生猛,收拾他多少次了,不僅不服,還跟我沒完了!」

朱春林建議道:「要不,咱們真跟他和好吧?」

「我倒是想,他幹嗎?」宋濤面色陰沉,鬱郁地說。

「那總得想個辦法呀!」

「辦法我倒是有一個,只是……」

朱春林期待地看著宋濤,而後者再次陷入了沉思。

宋濤並不知道,他對朱春林所說的這一番話,盡數被蕭文他們掌握了。原來,朱春林是被警方安排進監房的。這就是蕭文對宋濤使用的特殊手段。

連日來,宋濤陷入了一種狂躁之中。羅陽、周詩萬、葉貫武這些人的名字在宋濤的腦海中徘徊不去。宋濤終日焦躁不安地在監房裡踱步,就像被困在籠中的兇猛野獸。

直到有一天,看守交給宋濤一兜阿萍送來的食物。宋濤在吃一根火腿腸的時候,突然發現香腸袋裡有張紙條,上面寫著最多15天,一定要忍住!五叔。宋濤想了一下,把紙條塞進嘴裡,和香腸一起咽了下去。而旁邊的朱春林卻並沒有看到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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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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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索命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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