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那年，匆匆一瞥（題目）

（小字）

我站在時間這頭，

你站在時間那頭。

我始終眺望著那年你離開的背影。

——蘇靜苒

淺京是個潮濕的城市，一連幾天都是陰雨連綿。

這一天，是蘇靜苒6歲生日。

這一天，也是蘇靜苒爸爸媽媽離婚的日子。

就在這一天，蘇敬之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走進了家門，他一再要求蘇靜苒的媽媽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書。而此時的蘇靜苒，就乖乖的呆在卧室里，聽著客廳里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哭聲。

透過門縫，蘇靜苒看見那個女人身邊還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進門以後，小男孩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蘇敬之在淺京這座城市裡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富商，幾年來對蘇靜苒兩母女也照顧得很周到。蘇靜苒一直以為爸爸媽媽感情很好，可是卻不知道，在那些虛偽的表象下面，掩蓋著一個赤裸裸的真相——爸爸他，其實早就變心了。

但是，蘇敬之還是捨不得女兒的，所以他想留給前期一大筆錢，然後把女兒帶走，讓女兒跟那個陌生阿姨丶還有那個陌生哥哥一起生活。

而蘇媽媽苦苦哭著哀求的，就是讓蘇靜苒留下來。

她說她可以為此什麽都不要。

蘇靜苒一言不發的靠著窗戶，看著院牆下面白色的薔薇。雨後的天空有微弱的陽光射進來，薔薇花瓣上殘留著的雨珠兒顯得較弱可人。

客廳里的嘈雜聲還在繼續，蘇媽媽的苦惱顯然無濟於事，蘇敬之強硬的堅持著一定要帶走女兒。他說他可以給她最好的教育，讓她上最好的學校，學最好的知識，等她長大之後還可以送她出國深造。

蘇靜苒再也聽不下去了，冷冷的沖了出去，走到他們之間，倔強的瞪著蘇敬之，瞪著眼前那個陌生的女人，同時也瞪著那個所謂的哥哥。

「不要說了，你們走吧！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這話一出口，蘇敬之就明顯愣住了，就連那個女人也有些微微發怔。

隨即，蘇敬之回過神來，拉過蘇靜苒的手，讓她教旁邊的女人「阿姨」，又將那個小男孩拉到蘇靜苒身邊，對小男孩說：「這是你妹妹，你們以後要好好相處。」

然後他又轉過臉，對蘇靜苒說：「靜靜，不許賭氣，快叫哥哥。」

蘇靜苒小小的嘴唇倔強的嘟起，輕蔑的看著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就是不肯張口叫人。

小男孩直到這時才終於將自己那淡漠的目光轉移到蘇靜苒身上，默默的注視了她很久。

她也就這麽倔強的與他對視著。

他的目光無比清冷，小小的蘇靜苒終於有些承受不住了，於是氣鼓鼓的說到：「你瞧我也沒用，我是不會叫你哥哥的，我也不會跟你們走，我要陪我媽媽」

小男孩卻移開目光，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淡淡的說道：「神經病，誰稀罕當你哥哥！誰稀罕你跟我們走了！」

他旁邊的女人立刻拉過他的胳膊，小聲批評道：「沒禮貌，怎麽對妹妹說話的呢？」然後趕緊對蘇靜苒安撫似得微笑。

小男孩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氣模樣，似乎搶走她的爸爸，搶走他和媽媽的幸福，是那麽理所應當的事，蘇靜苒氣的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歇斯底里的喊出了兩個字：「走開」

小男孩的身體踉蹌了一下，穩住之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蘇敬之見狀一驚，激動的掄起手掌，「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朝蘇靜苒的臉上扇了下來。

蘇靜苒沒料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爸爸竟為一個陌生人而打她，憤怒而委屈的淚水瞬間就奪眶而出。她一邊捂著被扇的火辣辣的臉，一邊倒在媽媽的懷裡嚎啕大哭。蘇敬之打完之後自己也愣住了，匆忙向女兒道歉，求她原諒她，求她跟他一起走。

蘇靜苒卻只是窩在媽媽的懷裡哭，再也不去理爸爸。爸爸已經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了，他被別的女人搶走了，以後也是別人的爸爸了，不再是疼她丶愛他丶捨不得在他面前說半句重話的那個人了。

僵持了很久之後，蘇敬之別無他法，只好留下一大筆錢，帶著那個女人上了車。

只有那個小男孩，彷佛沒有聽到他們的催促，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他猶豫了一下，走到還在哭泣的蘇靜苒身邊，將自己的衣服口袋從上到下翻了一遍，終於找出了一根棒棒糖。然後他小心翼翼的攤開蘇靜苒小小的手掌，將那根棒棒糖輕輕的放入她的手心，還衝她十分溫和的笑了笑：「好啦，你別哭了！剛才算我不對，我道歉好不好？」

可是，倔強的蘇靜苒依舊氣憤著，淚眼朦朧的視線模糊了小男孩溫柔的笑臉。

他將手中的棒棒糖狠狠地丟到地上，只聽到地板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脆響，棒棒糖即可摔成了好幾半。

「不好！」

小男孩一愣，臉色瞬間變得有幾分蒼白，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解釋什麽，卻終究沒能在說出一句話。

後來，他就默默的轉身走了。

當蘇靜苒擦乾眼角的淚水，看著他一步一步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時，才恍然發現，原來，他，竟也有著和她一樣的背影。

那麽寂寞，卻又那麽高傲。

小靜苒的內心開始湧起一絲惻然，剛才是他太過分了吧！

可是，來不及道歉，他就已經走遠。

靜苒從媽媽的懷裡掙脫出來，匆匆跑了幾步，將地板上碎裂的棒棒糖捧在手心，而後緊緊攥著，再也不肯放手。

她下定決心，如果以後再遇到他，她一定不會這麽輕易地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