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位美少年學弟是誰(3)
3.
迫於無奈，我只好跟著花藤在桌子前坐下，板起臉，勉強維持著形象：「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學姐，你想喝什麼咖啡呢？」花藤托著下巴，笑眯眯地向我問道。
「你想和我聊的就只有這個嗎？」我沒好氣地說道。
「當然不是了。」花藤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害我的心臟一縮，整個人都進入緊張狀態。可是，他接下來又輕鬆地笑了起來：「我還想知道學姐你喜歡什麼甜品，是巧克力蛋糕呢，還是起司……」
「你有什麼想說的就直接說出來吧，不要轉移話題！」我再也顧不上維持溫柔學姐的形象，狠狠地一拍桌子，「就算你認為我是一個喜歡裝成大小姐的虛榮女生我也不會在乎的……」
花藤十分認真地凝視著我，眼神溫柔專註得讓人臉紅：「學姐你想得太多了，我一直都認為學姐你很高貴很溫柔，是真正的大小姐哦。」
「那隻不過是裝出來的！」我大聲喊道，不知不覺間變得激動了起來，「我一點兒都不高貴，也一點兒都不溫柔，更加不是什麼大小姐！我用不著你可憐我！」
可話一說出口，我就忍不住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天啊，我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笨蛋啊！別人還沒有開口，我就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家底全曝光了。
我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從遇上花藤這個傢伙，我整個人都變得不太對勁，總是沉不住氣，也無法像以往那樣維持住這個完美的假面具……
不，不對勁的人不是我，應該是花藤才對！這個天真無邪的學弟身上，簡直擁有一股可怕的魔力……只要注視著他的眼睛，所有精湛的演技都會突然間失去作用，在他面前，根本就沒法不說真心話。
原來花藤是這麼可怕的學弟嗎？
我一邊想著，一邊悄悄地打量著花藤，只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沒有一絲陰霾，清澈得如同一潭湖水。
他看起來是多麼純真無邪啊，連這麼純潔的學弟也要懷疑，我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可從來都沒有覺得學姐可憐，這是真的。」花藤從座位上緩緩地站起來，看著我，「而且我也覺得學姐比我所認識的所有大小姐更加高貴溫柔，就像是一顆珍貴的鑽石，怎麼樣也掩蓋不住她本身散發出來的光輝——」
他一邊說著，一邊牽起了我的手，優雅地低下頭，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個淡淡的吻。
你，你到底在幹什麼啊？這麼噁心的話虧你說得出來，這麼肉麻的舉動也做得出來……真是太厚臉皮了！
可是，我現在因為他那厚臉皮的行為緊張得心臟怦怦直跳，雙頰通紅，差點兒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在什麼位置了。
「所以呢，學姐……」花藤繼續牽著我的手，溫柔地說道，「你不要把問題都放在心裡，不管什麼事你都可以跟我說——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那麼甜蜜，就好像伊甸園裡的蛇，誘惑著別人去偷吃蘋果一樣，我根本無法抗拒。
「嗯……」在他的注視之下，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什麼抗議聲都發不出來。
不過，在我的心底深處，有一個微小的聲音在提醒著我，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剛才為什麼學姐你會說『我一點兒都不高貴，也一點兒都不溫柔，更加不是什麼大小姐』呢？」花藤放開我的手，緩緩地坐回椅子上，問道，「在很多人的眼裡，學姐都是高貴溫柔的大小姐，學姐你也太謙虛了。」
我連忙說道：「不，我並沒有謙虛，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花藤興緻勃勃地追問著，眼睛明亮得可怕，「我不在乎學姐的家世，只是對學姐剛才說的話感到一絲好奇而已。」花藤十分溫柔地笑著。
按理說，學弟溫柔的笑容應該讓人心裡暖洋洋的，充滿了幸福感才對，我卻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學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很冷？」花藤的聲音變得更加溫柔而甜蜜了，就像是一罐濃稠的蜂蜜，散發著甜蜜而濃郁的香氣，比醇酒更加醉人。
「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嚇人……」我不知不覺地被這聲音給迷倒，迷迷糊糊地就把真心話給說了出來。還好剛說出口，我就立即醒悟過來，連忙把後面的話給吞了回去。
「原來，我在學姐的心目中是一個可怕的人嗎？」花藤從校服的口袋裡掏出一方絲綢手帕，擦了擦眼角，「對不起，學姐……」
「你為什麼要道歉？懷疑你是壞人的人是我，應該道歉的人也是我才對吧！」我頓時手足無措，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不，如果我沒有做錯，像學姐你這麼高貴善良的淑女，是不會懷疑我的。」花藤一臉難過地說道，「然而我不僅做錯事，而且還絲毫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不會吧！
就算我懷疑花藤是壞人並且說了出來，他也不生氣，反而安慰起我來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像他這麼體貼、處處為別人著想的人呢？
而我對這麼溫柔體貼的人做了什麼？
「不要說了，你已經看出來了吧，我可不是什麼高貴的大小姐。」我小聲地說道。
如果是花藤，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吧！他看起來是那麼溫柔，讓人覺得可以完全信任他，就算把自己最隱私的秘密告訴他也可以。
「其實，我之所以能考上明揚學院，全是憑我的學習成績……」我咽了咽口水，十分費勁地說道。
「我知道啊，學姐當年是以全年級第二的成績通過入學考試的吧？明揚學院原本就對學生的成績要求很高……」花藤笑眯眯地說道，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打斷了。
「不，不是的！」我低下頭，非常小聲地說道，「我還接受了明揚學院的獎學金……」
我說得很心虛很內疚，就像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也許有人會覺得奇怪，只不過是接受了明揚學院的獎學金而已，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用得著這麼心虛甚至內疚嗎？
在普通人看來，獎學金是為了獎勵成績優秀而且家庭困難的學生，得到獎學金也證明了自己的成績是多麼優秀。可是對於出身非富即貴的明揚學院的學生來說，接受獎學金的援助也就等於承認自己家境貧困……
可當我說完，花藤還是一臉崇拜地看著我：「我明白了，學姐你一定是想要用這筆獎學金做慈善活動吧，我真的很佩服學姐……」
「我已經說過了，我並不是高貴的大小姐，我才沒有做慈善活動的余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所以，我不僅接受了獎學金，而且還裝作從未接受過獎學金……」
還是說出來了……我舒了一口氣。
承認得這麼快，解釋得這麼清楚，就連我自己也被自己的坦率嚇了一大跳。
我真是貨真價實的大傻瓜啊，為什麼要說出來呢？眼前的學弟看起來這麼崇拜我，我真的不應該把真相說出來，而是應該像平時那樣裝模作樣地撒個謊，消除他對我的懷疑才對啊！可是，我今天一口氣都說出來了！
我全身上下都在微微地顫抖著，心裡充滿了後悔。為什麼我一看到花藤的臉，就失去了自控能力，變得無法隱藏自己？
「我已經說過了，不管學姐的家世是怎樣的，我只是對學姐感到好奇，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而已。」花藤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目光溫柔而專註，「學姐能滿足我嗎？」
太過分啦！你怎麼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呢？被你這樣盯著，我根本不可能繼續撒謊了！
「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很奇怪嗎？為什麼我非得讓一個陌生人知道我的秘密？」雖然心裡已經屈服了，不過我還是勉強做著最後的掙扎，「說到底，我們也只是剛剛認識不久而已……」
花藤笑眯眯地看著我，慢悠悠地說道：「如果我說我對學姐你一見鍾情呢？」
「什麼，一見鍾情？」我張大了嘴巴獃獃地看著他，一時之間連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都反應不過來。
「不會吧，我還以為學姐很聰明，沒想到連『一見鍾情』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花藤眨著眼睛，一臉純真無邪。
「你該不會把我當成白痴了吧，我怎麼會不知道一見鍾情是什麼意思？我想知道的是……」我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對我一見鍾情……是開玩笑的吧？」
「對不起，我確實是想開個小小的玩笑，沒想到學姐一眼就看穿了，真是太厲害了！」花藤連忙道歉，「不過學姐是出了名的溫柔，應該不會為了小小的玩笑而生氣吧？」
什麼？居然真的……真的只是在開玩笑？我的額頭上立刻流下冷汗，這個學弟真是太可惡了，看起來對前輩畢恭畢敬的，卻突然開這麼惡劣的玩笑，如果我當真了，豈不是會被人當笑話？
「不過……」花藤輕輕地湊近我，在我的耳邊低低地說道，「如果我不是開玩笑，學姐你會給我什麼答覆呢？」
我滿面通紅地推開他：「別，別靠得這麼近，熱死人了！」
真是的，你不要突然靠近我啦，害我心跳加速，臉也一陣發燙……這樣對身體很不好的！
「反正我就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生，你想笑就笑吧。」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自暴自棄地低下了頭。
為什麼我根本不敢抬起頭來看花藤？也許是因為我害怕從他的臉上看到嫌棄的表情吧。
可惡，我的心臟為什麼痛得要命，痛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權柚希，你這個大笨蛋，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你幹嗎這麼在乎他的一舉一動？鎮定點啊，你又不是那些一見到帥哥就挪不動腳步的小女生，你可是明揚學院的第一美女啊！
「果然不愧是學姐啊，實在是太堅強了！」花藤突然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道。
「等等，你沒有聽清楚我剛才的話嗎？」我連忙把手往回抽，可是他握得緊緊的，我絲毫不能動彈，「我只是……我只是一個很喜歡說謊，整天裝成大小姐的模樣的騙子而已……」
「學姐……」花藤溫柔地說著，輕輕地把他的手掌覆蓋到我的手背上。
「你想嘲笑我就在這裡嘲笑吧！」我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努力用最冰冷的聲音說道，「不過，如果你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吧，能和學姐分享秘密是我的榮幸。」花藤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露出了安撫般的微笑，「我可是很自私的，才不會把這麼至高無上的榮幸和他人分享。」
如果微笑也有顏色，那花藤的笑容一定是陽光般的金黃色，燦爛到讓人無法直視。
我當然也無法直視他的笑容，只好把頭轉開，悶悶地說道：「你平時和人說話都是這麼肉麻的嗎？」
「學姐……」花藤無視我的話，自顧自地說道，「我覺得『學姐』這個稱呼實在是太生疏了，不如換一個稱呼吧——好，從今以後，我就叫你『柚希』吧。」
什麼？這個傢伙的腦袋有問題吧！
「等等，我還什麼話都沒有說呢，你怎麼就擅自決定了？」我不滿地說道。
花藤再一次無視我的話，繼續自顧自地下決定：「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柚希，我該送你回家了。」
他還真的決定不再叫我「學姐」，而直呼我的名字了嗎？
這個學弟長得這麼可愛，對女性也充滿了紳士風度，但骨子裡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嘛。
算了，反正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讓花藤送我回家！
「不必了，我已經習慣一個人回家了。」我連忙拒絕道。
「可是……」花藤似乎還想說服我。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就這樣決定吧。」我站了起來，擺出學姐的架勢，「你要記住，我是學姐，你是學弟，你應該懂得尊重前輩，聽我的吩咐，明白了沒有？」
花藤非常緩慢地重複著我的話：「你是學姐我是學弟，所以我要尊重你，聽你的話？」
他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可怕，聲音也十分平和，可是……可是我怎麼覺得背後似乎被一陣冷風吹過，冷得嚇人。
「既然學姐你不願意，那學弟我就不勉強了。」花藤微微一笑，十分紳士地為我拉開椅子，並且目送我離開。
咦，他真的就這麼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