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黛靜的血(2)
夜幕中黛靜的馬已經跑遠了。王子的眼睛中已經沒有了感情,只是純粹的寒光而已。為什麼一定要離我而去呢?為什麼你也要離我而去?既然要離開我的話,就永遠離開吧!王子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失控了,那感覺就像五臟六腑都正被人扭曲著往體外拔一樣。黛靜的離開簡直讓他快要瘋了,因此他盲目地想要從這種快要瘋掉的感覺中掙扎出來,竟採取了近乎毀滅的舉動。這一箭要射出的話,毀滅的不僅僅是黛靜,還有他自己。
箭已經射了出去,不過卻是呈拋物線狀往下墜,以黛靜的速度,這支箭應該只會掉在她身後的地面上吧。王子黯然地將握著弓箭的手慢慢垂下。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不是一般地重視黛靜。所以才能在放箭的一瞬間意識到這一箭的後果是多麼嚴重,在最後一刻抽走了力氣。雖然他會很痛苦,但她要走就讓她走吧。沒辦法,他不允許自己殺她。他第一次如此看重別人的意願。看來他已經徹底淪陷了。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黛靜在奔跑的途中忽然勒停了馬,竟是要調轉馬頭回來?她改變主意了?
她停下來箭可不會停下來,毫不客氣地「噗」地一聲插入了她的後背。黛靜在馬上僵住了,不敢相信地回過頭來。王子宛如高樓失足,一瞬間覺得腳下都虛空了,連忙朝黛靜衝過來。可還是晚了一步,黛靜已經從馬背上歪倒下來,「撲通」一聲栽在地上。
王子幾乎是撲到黛靜身邊,扶起她,第一件事就是看她背後的傷口.W插在她背後的箭在她倒下的時候不巧撞到了地面。已經歪斜了,箭頭也插得更深。本來這支箭已經沒了什麼力道,只末進黛靜的皮肉一點點而已。可她就那麼倒霉,倒下地時候撞到了箭尾。讓傷口變深了好多。不過幸好她不是正對著地面倒下來的,否則她的身體非被刺穿不可。
王子把她地頭的靠在自己地臂彎里,用力地碰觸著她的臉,不亞於母親逝去時的慌張。黛靜微微抽搐了幾下,在昏迷之前最後看了他一眼。眼裡有哀怨和委屈。卻沒有仇恨。王子感到心裡一陣劇痛,把昏迷的黛靜緊緊地抱在懷裡,把她的額頭緊緊地貼在自己地臉上,額頭上青筋暴露,痕不得殺了自己。
他到現在才真切地感覺到黛靜真的是一心一意為了他。竟在被自己一箭射中的時候,都沒有仇恨他!
黛靜昏迷了許久都沒有醒。王子把行軍也停了下來,命令軍醫無論如何要救活她。其實她傷得並不重,主要還是精神上的問題引發了她如此昏迷。是個女孩子都受不了啊。自己心愛的人竟然用箭射她。
王子此時感到了深深的痛悔,一直坐在她的床前握著她的手。恨不得殺了自己。並不是痛悔的終點。還有更深層次地痛悔,是用言語形容不出來的。是那種彷彿真箇身體都泡在痛苦裡,身體痛得都僵硬的感覺。
黛靜地手忽然抽搐起來。他連忙抬起頭看向她的臉。她地臉早已蒼白得沒有血色。正皺著眉頭,抽搐著說著什麼話。
冷。黛靜在說冷。不過用地是中文。人在最困頓的時候。總會說母語。王子卻聽懂了。這就是所謂地「心心相映」?
他躺到她身邊,緊緊地摟住她。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她。她的身體的確很冷。他的身體里卻滿含著熱血。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把身體里的血都抽出來,灌注到她的身體里去溫暖她。黛靜緊緊地靠在他的胸前,把頭縮在他的頸邊,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憐。昏迷的時候人總是最誠實的。
他是最不易讓別人的行動影響到自己的,可現在卻前所未有的對自己一直追求的東西產生了疑惑。真的要繼續下去嗎?他痛苦地想。當然要繼續下去,這是勿庸致疑的。他的心這麼想著,可另一方面似乎停下來也是勿庸致疑的。兩個勿庸致疑。他的心此時就像分成了兩半,互相戰鬥著,心裡非常的痛苦。
「可惡!這丫頭跑哪去了?」格多里親王親自縱馬在樹林里馳騁,一邊緊張地用目光在樹影草叢裡搜尋著——雖然已經知道找不到了,一邊恨恨地罵著。辛迪在樹林的民居附近消失了之後,隨從就帶著士兵把這片樹林圍住,進行了地毯式的搜尋。原以為她一個女孩子,既沒有車也沒有馬,根本跑不遠,一定只是在樹林里的哪個角落躲著,沒想到搜尋了很久之後一無所獲。親王急得也親自跑來了,可以現實不會給身份高貴的人面子。辛迪還是不見蹤影。
親王勒停了駿馬,在馬上嗟嘆良久。也許他該把一切都告訴她的。這樣也許她就會毫無保留地和他們合作。可是,這麼重大的事情,怎麼能全部告訴一個鄉野村姑呢?
「報告!」一個士兵氣喘吁吁地沖了過來:「在樹林的邊上……發現了一串馬蹄印!」
親王的眉頭劇烈地跳了幾跳。看來辛迪竟是在樹林被圍住之前就坐車跑了!?怎麼會有馬?什麼人接應她的?
一個粗莽的大漢正駕著一輛大車在大道上飛馳。他一面唱著粗野的歌兒,一面打開裝滿酒的皮囊往嘴裡灌酒。身後的裝著柵欄的車裡像關牲畜一樣關了幾個女孩,她們或號叫或哭泣,都快要瘋了,只有一個女孩靜靜地躲在角落,眼中竟然充滿了安詳。
辛迪。
她並不像親王他們想象的那麼好運,被什麼人接應了。而是非常不巧剛逃進樹林就遇上了專門在夜裡擄掠落單女孩的人口販子。他見辛迪一個人慌慌張張地逃,像個和情人私奔卻和情人走散的女孩,便毫不猶豫地打昏她放上了馬——擄掠這樣的女孩危險最小。之後他聽到不遠處人生嘈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帶上辛迪逃了。辛迪縮在角落裡,一點都不慌張。雖然她落在了窮凶極惡的人口販子手裡,但覺得比落在親王手裡好很多。這麼多天來的危險生活給了她智慧和膽量,她正毫不畏懼地盤算下一步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