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開始調查

14. 開始調查

增本敏郞的家位於下石神井二丁目的一條住宅街的一角。房子的周圍全是住宅,白天也顯得冷清。在這種地方調查工作不容易開展,因為很少能向附近住著的人了解到有關罪犯作案的情況。

增本的家是一棟結實的二層樓建築,有一個庭園,約700平方米。住房到大門有一段距離,大門的右側是一個車庫,是拆了一節圍牆建造的。作案的車庫為鋼筋水泥建築,有一扇捲簾式鐵門。

「現場跡保存著。鑰匙現在我們手裡。」

宮寺警部對霧島說,然後命您同行的小沼刑警:

「去通知一下,說檢察官來現場查證,然後從裡面把門打開。」

「這扇捲簾門從外面打不開?」

小沼刑警離開后,霧島問。

「車開出去以後,這扇門就開著。車庫裡面還有一扇供人出入可以鎖的小門。」

「車回來以後直接開進車庫,從裡面把捲簾門鎖上。人從車庫裡的小門出去,前往住宅。」

「是這樣的。這裡面有問題……。」

宮寺還沒有說完話,捲簾門嘩啦嘩啦打開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車庫裡停著的一輛帶有古風的高級轎車的車頭。

霧島想,這輛賓士牌高級轎車是需要有一個象樣的車庫。

但這個象樣的車庫也不是象外國電影里經常出現的那樣寬大的車房,只能容納一輛高級賓士車或兩輛小型轎車。頂篷很低,比人稍高一點。車庫裡還有一個洗車用的水龍頭。

罪犯沒有留下明顯的作案痕迹。轎車右側的地上用粉筆畫著屍體的位置,還有血跡。擦得鋥亮的黑色車身上留有檢查指紋用的白粉。

「大體情況您看看就知道了,被害者把車開進車庫,打開車門下車的時候遭到了襲擊。他是腦後部遭到猛擊以後被人從後面勒死的。」

「有沒有被害人抵抗的痕迹?」

「沒有。」

宮寺警部繼續介紹說:

「轎車發動機的電門已經關了,車門半並著。從車上採下的指紋目前正在整理。」

霧島點點頭。

「除指紋外,還有什麼線索?」

「沒有。另外,在被害者上衣口袋裡發現一個裝有10萬日元的錢包,在車裡找到一個裝有支票和文件的小包。」

「不是謀財害命。」

「不象。」

「昨天晚上車沒有回來的時候捲簾門是不是開著?」

「是。」

「通往院子的小門鎖著嗎?」

「據說那扇門總是鎖著的。因為怕陌生人闖到院子里來。」

「發現屍體時那扇門鎖著嗎?」

「鎖著。在被害者身上找到了小門的鑰匙和車的鑰匙。」

「家裡的人有沒有聽到車回來的聲音?」

「據女佣人說,她在9點前後聽到汽車的聲音,但大門的門鈴沒有響,也沒有人進來,她以為那輛車是隔壁家的,住在這附近的人都有汽車,車庫和住房又隔得較遠,產生這樣的錯覺很正常。」

「實際上這個時間汽車回來的可能性很大吧?」

「是的。但女佣人說的9點鐘不會是罪犯作案的準確時間。」

「增本的夫人呢?」

「她身體不舒服,早就睡了,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從住在附近的人那裡了解到什麼情況?」

「調查工作從今天早晨就開始了,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收穫。」

宮寺停頓了一下又說:

「檢察官,我認為罪犯作案的方式有兩個。第一種方式是罪犯藏在車庫裡等增本回來后將他殺死。罪犯用這種方式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你是說,罪犯在被害者將車開進車庫以後關上捲簾門之前殺死了他,然後逃走了?」

霧島對宮寺的話進行了確認。宮寺警部點了點頭。

「是。車庫裡暗,躲藏在角落是不會被發現的。罪犯還可以先躲在外面,然後潛入車庫作案。」

霧島不完全贊成宮寺的說法,但他還是想聽完宮寺的想法。

「你說的有道理。但罪犯等被害者關上捲簾門后再作案不是更安全嗎?敞著門作案還有可能被外面路過的人看見。」

「但關上捲簾門後作案,要穿過小門到院子里,再從大門出去,這很可能被他家的其他人發現。捲簾門開關的聲音很大,關上再打開會被聽見,容易引人出來查看。」

「也就是說,被外面路過的人發現的可能性要小些?」

「是的。裡面暗,從外面看不清車庫裡的東西。昨天晚上我親自試過。另外,罪犯也許根本就不知道有捲簾門。因為捲簾門捲起來后從外面看不見。」

「第二種方式呢?」

「第二種方式是罪犯乘坐被害者的轎車來到這裡後作案。這種設想有些大膽。但在車庫作案比在其他地方更安全。」

「有沒有在別的地方殺死後把屍體運到這裡的可能性?」

「沒有這種可能。在車裡沒有發現任何血跡。」

「行了。咱們去見見死者家屬吧。」

在離開車庫之前,霧島又看了一下汽車問:

「宮寺警部,屍體是誰發現的?」

「死者的長子卓也。他從外面回來,看見車在車庫裡,但捲簾門沒放下,覺得奇怪……。」

宮寺警部靠近霧島小聲地說:

「這個孩子有點不正常。他和年輕的繼母之間的關係不好,象不良少年。在這種情況下,夫妻感情很容易因為孩子而變壞。但我現在什麼都不能斷定,只是跟你通一下氣。」

一個圓臉姑娘把霧島他們領到會客室。霧島想她肯定是女佣人戶田幫代。

「怎麼樣?你能不能再想想聽到汽車聲音的時間?」

宮寺警部叫住正要離開的姑娘問。姑娘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對不起,我想過很多次了,都不能確定準確的時間。8點鐘夫人和小姐到二樓睡覺后,我在自己的房間……。」

「一直在織花邊?」

「是的。先生回家以前我沒有事做,而且我一干起喜歡做的事就入迷,所以……。」

「汽車的聲音你肯定聽到了吧?」

「是,每天晚上我都可以聽到。」

「昨晚你出去接了嗎?」

「沒有。平時我總是在聽到關捲簾門的聲音后出去接主人的。」

「昨晚你沒聽到關捲簾門的聲音?」

「沒有。所以我以為是鄰居家的汽車。」

宮寺警部輕輕點點頭,轉過臉望著霧島,看他還有什麼要問的。

但從這女佣人身上似乎問不出新情況了。霧島搖了搖頭。這時門打開了,走進一位穿黑喪服的女人。

這個女人容貌俊美,臉上沒有表情。在喪夫之際,慘白的臉色更給人冷冰冰的感覺。女佣人一離開房間,宮寺警部就站起來介紹霧島說:

「對不起,正忙時來打擾你。這是地方檢察廳的霧島檢察官。」

「您辛苦了。我是增本的妻子。」

霧島向她表示了衷悼之意。

「檢察官來了解情況,你能不能把昨晚看到的情況再詳細地說一遍?」

宮寺警部說完后,增本滿江一邊用手絹擦著眼淚,一邊輕輕地點點頭。

「我昨天身體有些不適,在二樓把孩子哄睡后就躺下了,一直迷迷糊糊的……。」

「你丈夫昨天傍晚給家打過電話吧?」

宮寺警部補充地問。

「是的。他說在外面吃飯,但不會很晚回來。」

「他沒說幾點鐘回來?」

霧島問。

「沒說。」

「他還說了些什麼?」

「他還說回家后再喝點,讓我準備酒菜。」

如遇不幸,平時極普通的話,這時也能鉤人傷心、落淚,增本滿江又把手絹捂在眼眶上。

「增本先生沒有說要帶客人回家?」

過了一會兒,霧島又問。

「住沒有說。」

「他有沒有別的約會?」

「不知道。他很少和我談工作上的事。」

「你沒有聽到汽車的聲音?」

「沒聽見。我9點半醒來,不久便聽到卓也叫喊著跑了進來,我這才知道他在車庫……。」

增本滿江又用手絹擦起眼淚。

霧島注視著增本滿江。宮寺警部說他們夫婦關係好象不太好,霧島也有同樣的感覺。

增本滿江的態度是極為悲哀的,但她說的話條理清楚,周全縝密,讓人覺得似乎在表演。

當然增本滿江不會親自下手殺死丈夫。從理論上說,增本滿江假裝在二樓睡覺,然後悄悄地出去殺死丈夫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這有可能被女佣人發現。外出的時間越長被女佣人發現的危險性越大。即使事先知道回家的大概時間,也需要在外面等很久。因此,唯一可能的是增本滿江另有情夫,為了財產,同情夫一起謀殺了丈夫。

「增本先生的轎車很高級,他總是自己開車嗎?」

霧島換了一個角度提問。

「他非常喜歡開車,而且他的公司是一家小公司,雇不起專職的司機。」

「他經常在外面喝酒吧。經常喝醉酒嗎?」

「他酒量很大,喝一點沒關係。喝多了的時候,他乘計程車回來,或讓吉本先生送回來。因為吉本先生不喝酒。」

「我再問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夫人認識一個叫傑克的人嗎?他不是外國人,是日本人。」

宮寺警部的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但他沒有插話。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增本滿江爽快地回答。從她回答時的神情判斷,霧島知道她沒有撒謊。他接著又問了一句。

「有一個叫鬼島桃太郎,也叫鬼島太郎的人你聽說過嗎?」

「沒有。這樣怪的名字只要聽到過一次就會記住。」

這時候,女佣人戶田幫代走進來,恐慌不安地說:

「夫人,西尾先生來了,說有急事要見您。」

「我離開一會行嗎?」

增本滿江轉過頭來問。

「請。我想問的大概就這些。來的西尾先生是不是公司的常務董事?」

「是。」

「一會兒我再見見西尾先生和你的孩子。」

「好。」

增本滿江剛出去,增本卓也就走進了會客室。

增本卓也身材高大,但是他那張胖胖的臉仍帶著幾分稚氣。正如宮寺警部說的那樣,增本卓也全身透著一股不良少年常有的憂愁和玩世不恭的味道。

「還問什麼?我知道的昨天全說了。」

增本卓也翻著眼瞪著宮寺警部,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這位檢察官要了解情況。你不希望早點把殺你父親的犯人抓起來?」

增本卓也聽了宮寺警部的話后,板著臉,在沙發上坐下,嘟囔說:

「抓住犯人,我父親也不能起死回生。」

霧島聽了他的話心如刀絞般地難受。這句話表現了增本卓也痛失父母的悲傷和對父親的微妙的反抗心理。霧島想,增本敏郎再婚以後,增本卓也對父親的感情可能就淡薄了。

「你父親是不能起死回生了,但為了祈禱他的冥福……。」

宮寺警部口氣委婉地說。但增本卓也立即反駁說:

「鬼神我全不信。人一死就被燒成灰了。祈禱冥福有什麼用?」

「你心情不好我們可以理解。別激動,把你昨天晚上的活動對檢察官說說。」

宮寺警部的口氣有些嚴厲。

「昨天晚飯以後我去江古田了。在站前一個叫『愛』的咖啡館同女朋友約會。」

「她是你學校的同學嗎?」

「不是。她是貞華學園高中部的二年級學生。」

「她家在江古田?」

「是。我沒去過她家,聽說在武藏音樂大學附近。」

「你和她在一起呆到幾點鐘?」

「我們是9點半在車站分手的。」

乘西武池袋線從江古田到石神井公園只有5站,花不了什麼時間。霧島想,從時間上計算,他的話沒有矛盾。

「你們一直在那家咖啡館?」

「我們還在附近溜達了一會。但我們可沒找警察的麻煩。」

增本卓也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望著宮寺。霧島看出他曾經被警察教育過。

「你回家后發現車在車庫裡,但捲簾門沒關,覺得很奇怪?」

「是的。車庫裡很暗,我開始沒有看見父親的遺體,但我一走進車庫就……」

增本卓也臉色慘白,眼眶噙滿了淚水。

「以後的事我記不清了。我好象碰過父親的屍體,但沒有搬動過……。」

「其他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了。」

增本卓也又露出了敵視的目光。

「好,就這樣吧。謝謝!」

霧島結束了問話。增本卓也剛出門。宮寺警部就掏出一支香煙,一邊點一邊問:

「檢察官,傑克是什麼人?鬼島桃太郞這個名字我好象聽說過。他們和本案有什麼關係?」

「說來話長。以後再跟你說吧。現在你別把那兩個人放在心上。」

霧島沒拿定主意,是否有必要對宮寺警部談古谷事件。他目前最好讓他們不受任何干擾開展搜查工作。

不久,西尾晉藏走進會客室,寒暄一道,嘆著氣說:

「總經理一去世,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總經理善於經營,特別精通股票生意……。」

「聽說你昨天同被害者一起吃了晚飯?」

「是。我們是7點半在飯館門口分手的。總經理沒有說中途要去別的地方。」

「吃飯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談特別的事?」

「沒有。我們光談工作上的事。」

「傍晚的會議呢?」

「和平時一樣。總經理一個人唱獨角戲。這家公司他說了算。」

西尾普藏的話帶有諷刺的味道。也許他早就對增本的獨斷專行懷有不滿和反感。

「順便問一下,你同增本先生分手后幹什麼去了?」

「坦白說,我去找女人了。但你們別對我家裡人說。她叫安井文子,23歲,住在大塚坂下町的一個叫『光榮庄』的公寓里。我在她那裡一直呆到11點。在外面住的次數多了,老婆不高興。昨晚我回家了。」

西尾普藏毫不害羞,厚顫無恥地說。

「知道了。增本先生是不是有狠多生意上的仇人。」

「總經理很能幹,載在他手裡的人不少。但他們因此而殺總經理的可能性不大。」

「最近增本先生有沒有碰到什麼麻煩?」

「沒有。但……。」

西尾晉藏瞪大了眼睛。

「在總經理去關西出差的前一天,有一個叫清水英五郞的私人偵探來公司找總經理。因為總經理不在,我出面接待的。」

「私人偵探?」

宮寺警部探過身子問。

「他自稱是私人偵探。他長相很兇,我最初以為他是來敲詐的。當然,我們公司合法經營,沒有見不得人的事,但有些人總想找點理由敲詐錢財。」

「嗯,後來呢?」

「這個人的態度比我預料要客氣,他說。他在調查總經理過去的一個朋友的情況。因為總經理不在,他沒說什麼就走了。」

西尾晉藏苦笑了一下。

「他沒有說增本先生朋友的名字?」

霧島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他說這是個人隱私,沒告訴我名字。他沒有帶名片,當時我覺得有點可疑。」

「這個人以後來過嗎?」

「沒有。至少我沒見到。

「這件事你對增本先生說了嗎?」

「總經理第二天早晨去關西出差,我也忘了,一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想起來告訴他了。」

「增本先生說什麼了?」

「他很不在意地說這件事不用談了。」

「增本先生是不是見過這個人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特別的事?在公司經營上有沒有問題?錢財的借貸發生過麻煩嗎?!」

「雖然籌措金錢很不容易,但我們公司沒有發生過大的糾紛。這次事件對我來說是一個晴天霹靂。」

「創辦公司的資本大部分是增本先生出的吧?」

「是的。我們公司是1960年創辦的……。」

「你知道增本是從哪兒搞到這筆鑄的嗎?他過去不過是個皮包商人。」

「皮包商人做成一筆買賣就能賺不少錢。最初他做什麼生意賺的錢我不知道,但後來他做股票生意,賺了很多錢。」

「你和他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和他是在創辦這家公司大約半年前認識的。當時我也做股票投機生意。」

零島和宮寺又分別提了幾個問題,但都沒有任何結果。這時候來弔唁的客人多了,霧島和宮寺起身離開增本家。

走到大門外,他們看見從一輛高級外國轎車上下來一個目光銳利的男人。看著這個人走進增本家后,宮寺警部自言自語地說:

「他怎麼來了呢?」

「這個人找過你麻煩嗎?」

「沒有。他叫佐原總二,是末廣組組長。四課的黑名單上有他的名字。」

「他是暴力團的一個頭目?增本敏郎怎麼和這樣的人有關係?」

霧島感到奇怪。

「這個問題有意思。我徹底調查一下,然後把結果告訴你。」

宮寺警部很嚴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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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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