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二宮殺手
1970年10月24日,星期六
十二宮的案子已經影響到了《紀事報》記者保羅•艾弗利的健康,並且最終搞垮了他的身體。凌晨他把車開?狹窄的瑪麗街上。瑪麗街藏在《紀事報》報社的陰影里,並且沿著老造幣廠的背後繼續往西北方向延伸。艾弗利將車子停在瑪麗街和米娜街交會的地方,米娜街這條陰濕的小巷將《紀事報》和《觀察家報》隔了開來。這一帶很亂,當時的米娜街名聲不太好。這裡發生的謀殺案比城裡其他地方的都要多。他離開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從凌晨12點40分到1點40分,但已經足夠了。在這段時間裡,他穿過一條長長的、燈光黯淡的過道進入本地新聞編輯部。《紀事報》是一座巨大的穀倉似的三層樓,在佈道街和第五街的角落處有個塔頂。燈光是黃綠色的。艾弗利能夠感覺到腳下正在印製當天晨報的巨大印刷機的顫動。
艾弗利把一則報道歸檔后,隨即返回他的車子那裡。右邊的風窗被砸碎了,看來這是個有經驗的小偷乾的。只有幾件東西不見了。他的富國銀行支票本被拿走了,裡面有118到125號支票。他的一台昂貴的索尼錄音機不見了,這台錄音機曾用於採訪一位故意壓低聲音的十二宮線索提供者。艾弗利有些擔憂,於是給警察打了電話。吉拉爾德•德漢姆和威廉姆•西弗爾特報告了此事。
然後艾弗利注意到,印著自己名字縮寫「P.A.」的灰色大公文包被偷了。他曾在公文包里塞了一整套有關十二宮的剪報。殺手似乎在記者的備忘錄和星期日特輯刊登之前就已經知曉了其內容;殺手使用的可能就是從街那頭伍爾沃思店裡買來的報社用電傳打字紙和文具。如果十二宮在深夜裡進入大樓怎麼辦呢?儘管報社是24小時運營的,但是夜裡只有幾個骨幹成員上班。整棟樓的安保不過由第五街入口的一名保安和一張高桌構成,然而後門卻有兩個樓梯通道和兩部電梯通向編輯樓層。另外,還有一條通道穿過米娜街,連接著《觀察家報》和《紀事報》,允許人們從一家報社走到另一家。
一位《紀事報》的印刷工認為,十二宮實際上在那裡工作。他告訴我:「十二宮的很多密碼符號也是印刷工用的校對符號,十二宮自己的標誌(指帶十字的圓圈)是校對工用來在薄棉紙上排列校正的地方和記錄顏色的符號。他給頁數排序的方法也是印刷工的方法:1/6,2/6,等等,以此來提醒排字工和校對工注意印數的變化。校車示意圖上用的箭頭也是印刷工的箭頭,不僅是一條線和一個口朝下的V字,而是『V』字里都填滿了。」
他還說:「十二宮開始寫信的時候,報社正試圖採用一個叫『布雷根』的計算機系統進入電子時代。用來打字的紙是一種十二宮曾使用過的廉價的摺疊式紙張。報社曾經給我們提供藍色羊毛筆尖的筆(因為它們不會印到通過掃描儀送進去的原稿上),印刷工用它來寫指示,排字工用它來記錄有關拼寫以及連續性等問題。」
《紀事報》的編輯們最終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兩個前僱員。編輯們查看了他們的考勤記錄,想看看他們是否有哪天沒來上班,和十二宮犯罪和寫信的日子一致。其中一個工人曾多次患嚴重的抑鬱症,某次上夜班的時候消失了,留下一張紙條要求請4年的病假。另外一個也消失了,留下了未領取的4張工資支票。
1970年10月26日,星期一
在北薩克拉門托,艾弗利的文檔丟了兩天以後,28歲的法院書記員、未成年人法院助理南希•M.本娜拉克沒有去上班。朋友們在二樓她的房間里發現了她鮮血淋漓的屍體,喉嚨被割開了。身份不明的兇手從本娜拉克開著的窗戶進了房,那窗戶是給貓留的。她本來預定11月28日結婚。她並沒有被性侵犯。她的公寓離護士朱蒂斯•哈卡里的公寓只有半英里遠。23歲的哈卡里從當地一家醫院下班后在她的北區公寓門口被綁架了。她的身體被打得慘不忍睹,在普萊瑟縣某偏僻區域的一條陰暗的碎石路上被人發現。她也沒有被性侵犯。和本娜拉克小姐一樣,她原本也快要結婚了。
1970年10月27日,星期二
次日下午,十二宮給艾弗利寄了一張裝飾華麗的萬聖節卡片?簽名「你的秘密夥伴」。我用一張未經更改的卡片與其作了對比,發現十二宮重畫了很多東西。他小心地剪了一個骷髏和一個橘紅色的南瓜貼到卡片上,畫了兩隻瞪著的眼睛,並且很有技巧地加了美術字。他至少花了一天時間來準備這張卡片。托斯奇告訴我:「你可以看出十二宮是多麼喜歡在卡片上留下自己的標誌,還有,『躲貓貓』和卡片上其他的字樣也是十二宮的『傑作』。」卡片上微笑的骷髏似乎在給艾弗利某種暗號,簽名居然是「你的秘密夥伴」。十二宮在骷髏的右手上畫了一個小小的數字14,表示「第14個」被害人。關於本娜拉剋死亡的消息在第二天早?才出現在《紀事報》上。
艾弗利給警察局局長阿爾•奈爾德寫信說:「由於所謂的十二宮殺手寄給我的死亡威脅,我完全同意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給我的建議,他們建議我帶槍,以便在緊急情況下保護自己。因此,我正式請求給我發一張攜帶隱藏武器的臨時許可。」
奈爾德同意了,不僅給了艾弗利攜帶一支0.38英寸口徑左輪手槍的特權,而且允許他在警察的射擊場練習。晚上9點45分,感受著夾克下隱藏的槍套里那支0.38英寸口徑手槍令人安心的重量,艾弗利和晚間新聞編輯史蒂夫•加文道了晚安。他從第五街上的多層停車場取了車,開上了米娜街。在第六街的角落裡,艾弗利在汽車前燈的燈光里看到了一場某一邊明顯佔優勢的打鬥。大約十英尺遠處,兩個男人正在扭打。第一個人手裡握著一把打獵的刀,正從腰部位置不停地有力地往外扎。第二個人胸部已經受傷,正把他的皮帶對摺繞在一隻拳頭上作為保護,他一邊不停後退,一邊想用兩隻胳膊擋開對方的攻擊。
艾弗利拚命地按喇叭,但兩人繼續打鬥。艾弗利擔心自己的安全,飛快掉頭把車開到了第六街的另一邊。持刀人不停進攻,他的受害人最終倒在了街上。不停喊叫和按喇叭的艾弗利看到一名醉漢步履蹣跚地走上了第六街,緊靠著街邊的牆來支撐自己。當這名醉漢搖搖晃晃走過來時,持刀人轉身飛奔過去,也刺中了他。可憐的醉漢試圖自衛,把胳膊抱在胸前。任何經過持刀人身邊的人都處境危險。
有人要被殺死了,艾弗利想。他從車裡鑽了出來,一邊慢慢地走近,一邊掏出槍來。走到第六街中間,他大喊道:「把刀扔了,靠到牆邊去!」持刀人僵住了,然後轉身對著艾弗利。他把胳膊舉過頭頂,猶豫不決地往艾弗利這邊挪了幾步,然後冷冷地瞪著艾弗利。艾弗利重複了一遍,也瞪著他,並且舉起了槍,直到他聽到了,而不是看到了刀子掉在他腳邊的聲音。持刀人把他的手掌放在第六街125號一家旅館前面的牆上。艾弗利對著旅館門廳裡面的接待員大聲喊:「給警察打電話!」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還算像樣的老年幫傭踉蹌著走到門口說:「警察已經出發了。」在接下來的5分鐘里,艾弗利努力和他的犯人保持適當的距離。最終,他聽到了警笛的鳴叫聲,一輛警車出現了,兩個警察下了車。
「這個人剛剛捅了幾個人,請接管好嗎?」
「你拿的是誰的槍?」資深一些的警察問。
「我的。」艾弗利拿出他的特別警徽,解釋了為什麼自己會被允許帶槍。「你可以給警察局局長打電話來核實我的話。」他說。
「哦,是吧,你想讓我在星期日晚上10點鐘給奈爾德局長打電話?」
「為什麼你不給阿姆斯特朗或者托斯奇打電話呢?」
「你打。」警察說。
托斯奇為艾弗利證實了一切,但是兩名受害人卻趁著夜色溜走了。
「沒有受害人的話,」一名警察聳聳肩膀說,「我們能做的最多就是以『粗魯而帶威脅性地使用刀具』為名將他記錄在案。只是輕罪而已。」沒有人被訊問,作為唯一的證人,艾弗利簽署了一份公民控狀。第二天早晨,艾弗利在10點30分來到司法大廳,但是那名持刀人已經被釋放了。艾弗利告訴奈爾德:「我並不喜歡扮演警察的角色,我擔心我很可能把這個人殺了。我一直看著他,心想如果他拿著刀朝我撲過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事關生死存亡,我將不得不扣動扳機。我想我帶槍之前並沒有考慮過這一點。我將自己置於一個早晚不得不用這把槍的境地。我不想要了,局長。那把槍的分量太重了。」回到自己位於莫林縣的船屋之後,艾弗利把自己安裝在對著五號大門公司旁邊的蘇沙利多街的一扇窗戶上的鋼板取了下來。他感覺噁心,是十二宮讓他有這種感覺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肺開始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