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搗鬼(修改)
方海棠很少見到她這位入門不久的嫂子連雅鳳也幾乎不來找小姑聊天兩人之間只是場面上見到了客氣幾句。但方海棠一直隱隱覺得連雅鳳對她有敵意。至於這敵意究竟從何而來她想過一時卻不得其解過後也就忘了。今天見了卻又勾起了這種感覺。
送走了方夫人一行金枝快手快腳關好了屋門末了還不忘四處張望下有沒有可疑之人在左近。
「你們看清田太醫的臉色沒?」金枝笑得差點在地上打滾。「和見了鬼似的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方海棠神清氣爽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換來碧蔓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在我身上搞了什麼鬼?」
金枝笑眯眯地道:「我只是輸了點真氣給你一會輸得慢些一會催得急些。」
「你這樣瞎搞傷到小姐身子怎麼辦?」紫藤責備金枝眼睛卻瞅著碧蔓情知這事必是碧蔓的主意。
方海棠倒是無所謂:「不難受的我都沒感覺。」她是有樂子就好。
金枝揮揮手:「小姐不會有事的我只輸了很細很弱的一點真氣。不過那個太醫嘛嘿嘿!小姐的脈像脈在皮表似有似無數大相逢氣損血失滑數相宜沉細無根是氣血重虧之像。切我才不信他能診出什麼門道來裝得倒是挺像的。」學著田太醫的聲音故意拉長了聲調然後抱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來。
碧蔓頭痛望著她:「你這個瘋丫頭。」
金枝不服氣地叉著腰:「這裡誰都有資格說我就你沒有我可都是按著你的意思做的。」
紫藤哭笑不得:「你們呀!」說了一句也崩不住臉笑出聲來只好算了接著去綉裙擺。
「這回太醫診出這個脈來夫人該信小姐不宜動彈了也許以後就不會三天兩頭地過來了。」金枝倒是無憂無慮事情都往好的一面想。
方海棠聽了也樂滋滋地抿嘴笑。家裡這些人誰都和她親近唯獨這個母親簡直就是她的剋星。也不知道怎麼了她一見到方夫人大熱天的心裡都會泛些涼氣。其實說心裡話方夫人對她真得是照顧得無微不至疼愛有加比對一脈單傳的兒子都要好可方海棠就是在她面前覺得不自在。
「若真能承你吉言我賞你個好的。」方海棠許下海口把金枝樂得顛顛的。
「可是宮裡怎麼會突然派個太醫過來?」碧蔓維持著一向的冷靜理智不去湊熱鬧冷靜分析著「按理說小姐身份再高貴也只是國公之女比不得那些公主郡主更不能和宮裡的貴妃們比左院判來得很蹊蹺啊!」
紫藤聞言停下了手中的綉針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事可透著奇怪和上次那個來傳旨的太監一樣古怪得緊。」
金枝兩眼骨溜溜轉了幾轉猶豫著道:「也許是因為皇上要對公爺沐恩呢不是新加了個什麼度支轉運使兼吏部尚書的官職嗎?」
碧蔓想來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只好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但願如此!」
方海棠咬了咬唇慢慢坐下來胸口突然悶了起來直覺沒那麼簡單。
金枝眨巴著眼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會不會是皇帝看上了我們小姐要她進宮當妃子?」
方海棠駭一大跳火燒屁股樣蹦起來叫得異常大聲:「才不要!他都有五十了比爹爹還大得多。打死我都不要!」跳得急了連喘幾口氣臉色刷得變白了。
碧蔓忙上去扶住了趕緊端了杯熱茶來讓她順順氣。
紫藤狠狠罵道:「金枝你是不是覺得小姐對你太好了?這麼放肆!」
金枝也慌了神忙跪下了:「小姐那都是我胡說的您別當真更別生氣身體要緊。」
紫藤用力戳了一下金枝額頭氣道:「你要是再這麼沒分數的我就稟了夫人讓家法侍候你。」
金枝臉也白了方家的家法輕易不動一動絕對可以讓人一輩子忘不掉乖覺地低了頭不敢出聲。
方海棠靜下心來叫了金枝起來。
「我倒不是氣金枝就是怕她說的萬一是真的怎麼辦?」
金枝瞟了一眼紫藤的臉色亡羊補牢竭力撫慰道:「小姐莫怕就算真有這事公爺也不會肯的必定能想了周全法子。」說著還用力點了幾下頭以加強自己言語的可信度。
方海棠眼中透著茫然她再天真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個道理。方清遠是她的父親更是天子的臣子。天下之大還有誰能大得過天子呢?
碧蔓跺足道:「什麼都還沒生呢自己嚇自己做什麼?」
方海棠搖搖頭心裡隱隱泛著不安:「你們沒看見母親剛剛的神情嗎?」
「夫人什麼神情?」碧蔓三人的注意力都在田太醫身上絲毫沒留心方夫人的神情變化。
回憶著母親剛剛奇異的神情方海棠有些不確定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只覺得當那個田太醫說我的病很重的時候母親似乎鬆了一口氣好象有些高興的樣子。」
三個侍女面面相覷打死她們也不敢信方夫人會高興女兒生病但她們更不能懷疑方海棠的直覺。她們這位小姐天生六感敏銳直覺准得嚇死人。
紫藤年紀最大一向是最有主意的這次也是她率先打破沉默:「小姐先別想這麼多這些都是我們瞎猜的作不得准我們不能先自己把自己嚇怕了。既然暫時沒事小姐就當沒事一樣過等真有了事我們再想對策總不能叫小姐過得不舒心就是了。」
方海棠輕輕「嗯」了一聲靜靜倚著個軟枕垂下眸子悶悶不樂。「莫名其妙地病這一場真倒霉外面天氣這般好天天困在屋裡真正悶煞人。」
碧蔓寬她心:「你若乖乖的再過兩日便又能象以前一樣活蹦亂跳你隨便瘋去我也不來管你。」喂她吃了葯便扶她躺下蓋了薄被。
金枝坐在一邊喃喃自語:「話說小姐這病也得真是奇怪明明我睡覺時都把窗關得嚴嚴的起來一看卻大開著。」
紫藤皺眉道:「你自己粗心大意還敢徹詞?」
金枝吐吐舌頭不敢再說心底直道還好現在是八月若是十二月那江上夜風凜冽還不能要了小姐的命啊。
碧蔓心裡微微一動腦中似有一些什麼劃過。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臨行前兩晚她偶然路過方清遠的書房夜深人靜之際房裡也沒點燈她以為房裡沒人誰知竟傳出人聲仔細一聽竟是方清遠和奶娘青娥兩人。
只聽方清遠問道:「海棠是你親自接生的你便如他親娘一般你真能捨得下海棠?」
青娥道:「小姐長大了我這奶娘還能跟她一輩子嗎?何況這次去小姐只怕是要入宮我這身份也不方便在她身邊出現。」
方清遠一拍桌子怒道:「青娥別人不知道你是最清楚的。你說你說海棠她怎麼可以入宮?」
青娥哈哈一笑笑聲在靜夜中聽來詭異非常:「入宮?哈哈她都不怕公爺你怕什麼!」
方清遠聲音微微顫抖:「我怎麼能不怕我怎麼能不怕。一旦入宮海棠就是個死路啊!」
青娥冷冷道:「死路?十七年前做那件事的時候難道沒想到今天嗎?」
「青娥你我相識多年你又何必這樣傷我。」方清遠的聲音中有難以抑制的疲倦「罷了你真的不願走我也不能勉強你。青娥你好好保重自己。我這一走只怕是不能活著再見到你了。」
青娥默然半晌黯然道:「你又何必這樣灰心?事情也未必如你想象的那樣糟。她總不至於眼睜睜地見你兩父女落在水裡火里也不救。」
方清遠嘆口氣道:「我這上半生只想保全了她下半生只求保全了海棠。求仁得仁我死了也沒什麼。」
青娥冷笑:「那夫人呢?小少爺呢?你可對得起他們?」
方清遠怔忡良久嘆道:「下輩子還他們吧!」
青娥慢慢吐出口氣:「真是冤孽啊!」
聽到這裡碧蔓不敢再聽極小心地一步步倒退著走不敢出一絲絲聲響。
只聽到方清遠突然叫:「青娥難道你連她也不想見上一面?」
青娥冷冷道:「有什麼好見的再說她也未必想見我。」
「青娥你別恨她。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願你說得對一切都是冤孽。」方清遠靜靜道聲音中有種讓碧蔓害怕的蕭冷。
碧蔓走得已遠沒聽到青娥是怎麼回答的但她知道青娥這次寧願離開她最寵愛的方海棠留在臨安老宅也不願隨同方氏一家前來平陽一定是跟那晚他倆口中的那個「她」有關係雖然方清遠和青娥之間說的話她聽不懂但她隱約地有些明白這次方家進京也許並不象表面那樣簡單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