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物語之真宵小蝸牛 第六章
「那麼——所謂迷路之牛,是哪種妖怪變化的妖魔鬼怪呢?怎麼做才能祛除啊」
「真是的,思維方式還是那麼暴力傾向呢,阿良良木君。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
忍野看來是被戰場原從睡夢中喚醒的樣子。雖然忍野口中抱怨著打擾周日早晨的懶覺實在太過分了這樣的話,不過,就算不去刻意注意,也知道眼下已經不是早上而是下午這一事實,對於每天都是星期日整年都是寒暑假的忍野來說,個人認為國家應該沒有賦予它說這話的權利,所以並不打算順著他。
因為忍野沒有手機,必然,是借用戰場原的手機才能進行通話,但,這不是由於個性或金錢之類的問題,忍野似乎是個相當嚴重的機械白痴。
「那麼,小傲嬌,我在說話的時候要按哪個按鈕啊?」在聽到這種愚蠢的台詞之時,我真有種想按下通話結束鍵的衝動。
「但是……到底怎麼回事呢。要說罕見,倒不如說是異常呢。竟然,嘛,在這麼短的期間里,能和如此多的妖怪相遇呀,阿良良木君。真是愉快呢。明明光是遭到吸血鬼的襲擊這一件正常來說就足夠誇張了,怎麼回事啊,才剛遇見小班長的貓、小傲嬌的蟹,接著這次又遭見了蝸牛?」
「不是我遇見的啊」
「恩?是這樣嗎?」
「從戰場原那裡聽到多少啊?」
「不……聽是應該聽到了,不過當時似夢非夢。所以感覺上有些模糊,總覺得和記憶有些不一樣的樣子呢……啊啊不過,我從過去開始呢,就一直夢想著能有可愛的女高校生叫我起床的經歷呢。托阿良良木君的福,中學開始的夢想終於實現了呢」
「……實現后,感覺怎麼樣啊」
「恩——,因為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楚呢」
夢想的實現說不定就是這樣。
不管誰,不管什麼場合。
「啊啊,小傲嬌用好銳利的眼神盯著我啊。好可怕好可怕,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
「天知道……」
「天知道,是吧?阿良良木君看來真是不明白女孩子的心呢——嘛,算了。恩。嘛,一旦接碰這個世界,之後就容易受其吸引也是事實呢……不過,稍微,還是覺得有些太集中了呢。小班長也好小傲嬌也好,都是阿良良木君的同班同學吧——而且,聽說那裡是小班長和小傲嬌的住地附近吧?」
「戰場原的話,雖然已經不住在那裡了。不過,這沒有關係吧。八九寺應該沒有在這裡住過啊」
「八九寺?」
「啊,沒聽說?八九寺真宵。和遭遇蝸牛的孩子的名字啊」
「啊啊……」
稍微慢了一拍。
理由,並不是因為犯困的樣子。
「八九寺真宵嗎……哈哈——,原來如此呢。清楚了清楚了。記憶拼起來了。原來如此呢。該怎麼說呢,真是好因緣啊。就像拙劣的玩笑啊」
「拙劣的玩笑?啊,你想說真宵與迷路有關?(譯者註:日語中「真宵」與「迷路」的發音一樣),或者與迷路之牛,迷路的孩子之類都扯得上關係?……哈哈傻笑,虧你能說出這麼無聊的話呢,忍野」
「這種低水準的噱頭我死也不會說的哦。可不是為了裝樣子而哈哈傻笑的,本人。可是笑裡藏刀呢。你想啊,八九寺+真宵吧。說到八九寺的話,那個,知道嗎?「東雲物語」的第五節」
「哈啊?」
羽川貌似也說過這事來著。
雖然完全不了解。
「阿良良木君看來是一點都不知道呀。多虧如此我才有說明的價值呢。但是,現在沒有這樣的空閑……太困了。恩?怎麼了?小傲嬌」
似乎戰場原對忍野說了些什麼,對話暫時中斷。畢竟無法旁聽對話——倒不如說,感覺是戰場緣故意要讓我聽不見似的在對忍野說什麼。
悄悄話——感覺不像呢。
在說什麼呢。
「恩——唔」
只可以聽到忍野點頭同意的聲音。
「……唉」
隨之而來的是沉重的嘆氣聲。
「阿良良木君,真是沒出息呢」
「哈?你為什麼要突然這麼說?我還沒和你說過閑著無聊這類的話呢啊」
「竟然讓小傲嬌這麼操心……小傲嬌感到責任了喲。竟然讓女生來給你擦屁股,作為男人實在是太窩囊了。就算需要善後,也不能交由別人來做啊」
「啊,不是的……將戰場原卷了進來,確實覺得過意不去喲。或者說覺得有責任感呢。她上周,明明才剛剛處理完自己的事情,卻又再次遇上這種怪事——」
「不是這個意思啊,真是的。阿良良木君,自己的事情和小班長以及小傲嬌的連續三件妖怪事件都搞定了,所以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醜話說在前面,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自己所感受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相呢」
「……我,沒那樣想啊」
聽對嚴厲的話——不禁縮了一下脖子。感覺像被戳到了痛處。對此,很遺憾的是,並非覺得他的話毫無道理。
「嘛,應該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阿良良木君的話,是個怎樣的人,我應該是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所以說啊,阿良良木君最好是能再稍微多注意下周圍。如果不是得意忘形,阿良良木君,早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了吧?知道嗎?好好聽著喲。所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是事實——相反來說,沒看到的東西,也同樣不一定是事實,阿良良木君。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我就說過類似的話吧,忘記了嗎?阿良良木君」
「……這次又不是說我的事情啊,忍野。好了,那個迷路之牛?告訴我蝸牛對策吧。要怎麼才能把它除掉啊」
「所以說除掉什麼的,不要這樣說啊。你真是什麼也不懂啊。要是總說這種話,總有一天可是會後悔的哦,到時候可是要負起責任的哦?而且——迷路之牛是……啊、不」
言辭不清的忍野。
「……哈哈——。等一下,這實在太簡單了,其實就是那個。不管怎麼說,我差點就幫了阿良良木君了啊。這可不好呢……阿良良木君必須自己解決事情喲」
「簡單?真的?」
「和吸血鬼不同。那是真真正正的偶發事件哦,阿良良木君,最初,產生各種誤解,也是沒辦法的……對了,要說起來,迷路之牛和小傲嬌所遭遇的蟹,模式有點相似吧」
「嗯」
蟹。
那隻、蟹。
「啊,是嗎,還有與小傲嬌的事嗎……真是,討厭呀。我的任務只是人與那個世界之間的橋樑而已,不是人與人之間橋樑啊……哈哈——服了,該怎麼辦好呢。看來我與阿良良木君稍微親近得有些過頭了呢。該說是太過親近了嗎,沒想到會這麼簡單就接受了求助,還想通過電話就把問題解決呢」
「……嘛,我覺得那很方便哦」
既經濟——又可以偷懶的選擇。
雖然是這樣,但是——就算這麼說,也沒有其他的選擇,這也是事實。
「還是希望不要這麼輕易地與我接觸呢。遭遇妖怪的時候,像我這樣的人就在身旁的情況,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而且,雖然這不像我說的話,但稍微套用一下常識,讓一個正值妙齡的少女獨自一人來到這樣一個居住著可疑男子的廢墟一樣的地方,實在叫人無法認同哦」
「原來還有自己是可疑男子的自覺,和廢墟一般場所的認識啊……」
不過——這也確實,沒有錯。正是如此。太過輕易地答應戰場原了——倒不如說是因為她自告奮勇地提出要求,所以對於這些問題的考慮,欠缺了一些。
「不過,你什麼也沒做吧」
「雖然一般來說對於信任應當表示感謝,但是,分界線還是必要的啊。規則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厚著臉皮,滑溜溜的行為是不好的,明白嗎?無論發生什麼,如果不事先劃出一個絕對禁止的區域界線,就會在敷衍了事之間,讓自己的領地被消減。雖然常說不存在絕對無例外的規則,但既然是規則就應該不允許例外,而且,要是沒有規則的話所謂的例外也將不會存在,就是這樣。哈哈——,總覺得像在說小班長的台詞呢」
「恩——……」
嘛——的確。
正是如此。
稍後再向戰場原道歉吧。
「小傲嬌可沒有你信任我的程度那麼信任我哦。小傲嬌不過是基於阿良良木君對我的信任,而暫時對我信任而已——萬一發生什麼的話,責任全在阿良良木君身上這件事,忘了就不好呢。不是啦,我什麼也沒做,真的什麼也沒做真的什麼也沒做啦!哇,請不要拿出訂書機對著我,小傲嬌!」
「……」
帶了啊,訂書機。
啊呀,習慣果然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得過來吧。
「呼——……嚇死我了。小傲嬌原來是恐怖小傲嬌啊。這可是天下無雙的傲嬌呢。那麼,就這樣吧……啊,真是的,電話果然難用啊。說話不方便哪」
「說話不方便,怎麼會……忍野,你,就算是機械白痴也該有個度吧」
「不、雖然也有這個原因吧——但總覺得這個樣子,就算我在認真說話,卻不免會想到說不定阿良良木君是在那頭喝著飲料看著漫畫躺在地上和我通話呢,這樣一想,就會感到空虛起來啊——」
「意外的纖細呢,你啊……」
對這種方面注意的傢伙,雖然令人擔心。
「那,這樣吧。我會把解決迷路之牛的對策告訴小傲嬌,阿良良木君就在那裡等著吧」
「那個對策——用傳話,不會有問題吧?」
「要這麼說的話,迷路之牛本身就是民間口頭流傳下來的哦」
「不是的,那個——和戰場原那時的,那個像儀式一樣的不需要嗎……」
「不需要。雖然模式相同,但蝸牛沒有蟹那麼難對付。本來,就不是神來著。只是個妖怪,不管怎麼說。與其說是妖魔鬼怪或詭異現象,倒不如說是幽靈這類更恰當」
「幽靈?」
在這種場合下,神也好妖怪也好妖魔鬼怪也好詭異現象也好幽靈也好,雖然我個人只會想到是同樣的存在——不過這種單詞上的差異,在與忍野對話的情況下是相當重要的,這一點我心裡很清楚。
不過——幽靈。
「幽靈也是小怪的一種哦。迷路之牛本身,並不是存在特定地域,它分佈於日本全國的各個地方,總之是各處流傳的妖怪。是非主流,名字也形形色色,嘛,它的原型是蝸牛呢。讓我想想,對了還有,阿良良木君。所謂的八九寺呢,本來意思是指竹林中的寺廟。正確來說,並不是「八九」,而是寫成「淡」「竹」的淡竹。淡竹寺。(乙烯註:日語中「八九」和「淡竹」發音相同)你看,說到竹,首先就是孟宗竹和淡竹兩種吧?另外,淡竹還與「破竹之勢」的「破竹」有所關聯呢。雖然在現在這個情況下沒什麼關係就是了——將其替換成十有八九的「八九」,這是因為,恩,說到底不過就是單純的文字遊戲吧。阿良良木君知道嗎?四國八十八古剎這類,西國三十三古剎這類」
「啊啊……嘛、這種程度的,當然」
經常聽到呢。
「果然這些還是知道的啊——恩,也是呢。嘛,像這種的,不將名字分別區分,這種情況也經常有呢。八九寺說起來也是其一……八十九坐寺廟收納於其之名下。當然,說到這八十九,雖然誠如所說的與「淡竹」有所關聯,但作為候補的意義,包含有比四國八十八古剎還要多一個意思呢」
「唔……」
與四國有所關聯嗎。
但是,我記得羽川好像說過是關西圈什麼的吧。
「嗯」
忍野說道,
「被選中的八十九個寺廟,估計都是關西圈的寺廟吧——從這意義上來講,比起四國八十八古剎,倒是西國三十三古剎形象上來得更接近呢。不過,接下來故事的中心,就是悲劇的開始了啊。你想啊——八九這個詞,其實可以念成「YAKU」,不也就是通「厄」字的讀音嗎。因為這個原因,在寺院之前冠以這個詞的話,就成了否定接頭語了,不吉利的啊」
「……?話說,我一開始沒有把「八九」念成「HAKUCHI」,而在想是不是讀成「YAKU」……不過,卻沒有是想成那個意思啊?」
「不過,這個意思雖然你沒想到,卻依然存在著的。語言,是很可怕的呢。就算並非本意,卻依然會成為定論。就算是說言靈,這個熟語似乎被用得太過隨便了。嘛,總之,這種解釋被流傳開來,八九寺這個總稱,就這樣被廢除了。而被定為第八十九座的寺廟也幾乎都難逃排佛毀寺的命運,至盡今現存下來的還不到四分之一……而且,它們原本屬於八九寺之一的事實,基石上也都被隱瞞了起來」
「……」
總覺得這傢伙的說明實在是太合情合理,托他的福,確實理解起來很方便,但要把這話再對別人說出來的話,總覺得會被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
話說,像這種,就算通過網路搜索引擎,也找不到一丁半點相關信息的知識,能有多少可信度,實在難以判斷。
大概——只有一半可信吧。
「那麼,由此——對歷史掌握之後,再來看看八九寺真宵這個名字,如何,是不是覺得另有深意,很困擾吧,一般來說。名字上下是有關係的——吧。就像大宅世繼和夏山繁樹這樣的名字。就算是阿良良木君,「大鏡」總學過吧。(乙烯註:「大鏡」是日本古典傳記,大宅世繼和夏山繁樹都是裡面的人物)不過,真宵這個名字是怎麼回事呢?這樣一看,不是顯而易見嗎。所以才說太簡單,太容易了。我開始懷疑你對名字的審美能力了呀。嗯,要是阿良良木君能在一開始,就察覺到該多好啊」
「多好?你指什麼啊。而且,她——」
八九寺坐在長凳上,靜靜地等著我通話結束。雖然沒有特別表現出側耳傾聽的樣子——不過也在聽著吧。不可能不在聽的,畢竟是關於自己的事情。
「這傢伙取得八九寺的姓是在最近啊。之前都是姓綱手的」
「綱手?哦,綱手啊……偏偏是這個。偏偏是這個啊——和絲有太多的糾葛。完全連得起來了。就算是因緣,也實在太巧了。喂喂,感覺就像,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啊。八九寺加上綱手……原來如此,然後是真宵嗎。倒不如說這才是重點嗎。真正的宵夜呢。唉——真是」(註:宵夜與迷路在日語中的發音相近)
夠傻的。
忍野低聲喃呢。
雖然認為是在自言自語——但卻是對我說的。
「算了,不去管它了。這個鎮子真的很有趣啊,事實上。時不時都能有各種各樣讓人興奮的狀況呢。看樣子好像很難離開這個小鎮了呢……那麼,詳細我會告訴小傲嬌的,阿良良木君到時候問一下吧」
「嗯。啊、啊啊」
「不過——」
忍野以諷刺的語調作為結束語。
眼前似乎浮現出那人淡淡的笑意。
「希望小傲嬌肯老實地告訴你喲」
接著——通話結束。
忍野絕對是那種會不辭而別的男人。
「……就是這樣,八九寺。看來有辦法了呢」
「感覺上,不像是「看來有辦法」的對話」
果然在聽著啊。
嘛,光聽我說的,對於最關鍵的內容大概是一點也不明白的吧。
「這些先不管了,阿良良木先生」
「怎麼了」
「我肚子餓了喲?」
「……」
所以你想怎麼樣啊。
不要擺出那種像是帶著顧慮故意繞著圈子在提醒漫不經心的我沒有盡到應盡義務的樣子啊。
但說回來,被她這麼一提,確實,因為蝸牛的事情被搞得暈頭轉向,想來,是還沒讓八九寺吃過午飯。對了,戰場原也是……不過她的話,在到達忍野的居所前,就一個人在哪裡吃過飯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啊——疏忽了呢。
誰讓我現在偏偏是不吃也無所謂的身體狀態呢。
「那麼,等戰場原回來后,去哪裡吃點什麼吧。話說,這附近,都是居民家呢——你除了母親家,其他地方都能到達的吧?」
「嗯。走得到」
「是嗎。那麼,待會兒問一下戰場原吧——最近就餐地點這種,她大概是知道吧。那麼,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只要是吃的都喜歡」
「哦」
「阿良良木先生的手也很好吃的」
「我的手不是食物」
「您看您看又謙虛了。真的好吃哦」
「……」
你是真的吃了我不少的血肉,這發言可一點都不好笑啊。
食人少女。
「說回來,八九寺。你,到過母親家的事情,是真的嗎?」
「真的。沒說謊」
「這樣啊……」
不過,因為時間隔了太久而迷路——卻不是這個原因吧。因為遭遇到了蝸牛,所以縱然不是初次拜訪——不過,為什麼八九寺會與這蝸牛遭遇呢?
理由。
我被吸血鬼襲擊是有理由的。
羽川也是,並且,戰場原也是。
那麼——八九寺也一定有其理由。
「……吶。雖然是單純的想法,到達目的地本身應該不是目的吧,你只是想和母親見面對吧?」
「雖然用「只是」這種說法很過分,嘛,基本上是這樣」
「那麼,讓對方來見你不就好了嗎?你看,就算你到不了綱手女士的家,但你母親不會一直將自己鎖在家裡吧?就算離婚了,記得確實,父母看望孩子的權利——」
雖然只是外行的知識。
「——應該是有的吧,好像是這樣」
「不行的。或者該說,沒用的」
八九寺立即回答。
「可以這麼做的話,早就做了。但是,這是不行的。我連和媽媽打個電話都做不到」
「嗯……」
「我就只有這樣,去拜訪媽媽的家。就算明白絕對無法抵達」
雖然是含糊不清的解釋,不過也就是說,家庭內部的狀況吧……看來應該是比較複雜的狀況。在即便是母親節的今天,她還是不得不像這樣一個人拜訪陌生的小城,這再清楚不過地證明了那一點。不過,雖然這麼說,難道就沒有什麼更合理的手段嗎……比如說讓戰場原一個人先去綱手家……不,這是不行的吧。並覺得和妖怪對手用這種正攻法可以奏效。就像戰場原剛想使用手機的GPS功能,信號就變成了圈外一樣,八九寺最終還是無法到達目的地吧。與忍野之所以能通電話,也只是因為對方是忍野。
所謂的妖怪——就是世界本身。
與生物不同——它們與世界相連。
僅僅以科學想要將妖怪解明出來是不可能的,就像吸血鬼襲擊人類的事件永不會消失,始終存在一樣。
就算這個世界不存在無法被光照耀到的黑暗。
黑暗也不會消失。
也就是說,只能等戰場原回來了嗎。
「妖怪嘛……事實上,我也不是很了解呢。你呢?八九寺。妖怪也好怪物也好,對於這種,知道得多麼?」
「……嗯,不,一點都不」
八九寺奇怪地猶豫了下,如此答道。
「只知道像無臉妖這種的」
「啊啊,小泉八雲的……」(乙烯註:無臉妖是小泉八雲《怪談》中的故事,其實是狸貓所變的)
「你很熟悉呢」
「熟悉又怎麼樣啊」
狸貓。
大概,沒有人會不知道這個故事吧。
「那個故事,很可怕呢……」
「是的。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也是呢。就是這樣吧」
嘛,雖說是妖怪。
而我是吸血鬼——不,算了吧。
在人類看來,兩者很相似吧,
概念的問題。
而問題的更深層——
「八九寺——我有點不是很明白,你那麼想見母親嗎?說實話,我想像不到能讓你做這種地步的理由呢」
「孩子想見媽媽的思念是很普通的感情……不是嗎?」
「那個,錯是沒錯」
話雖如此。
如果有什麼,並不普通的理由——就必然,能向上追溯八九寺遭遇蝸牛的理由,不過,似乎沒一個像樣到能被稱為理由的理由。只有一種單純,衝動的——無法用語言表達,與慾望結構的本能相似的原理。
「阿良良木先生和父母同住在一起吧?所以才不明白。因為滿足,所以想像不到無法滿足是什麼樣的。人,總是追求無法得到的。如果分開居住的話,就算是阿良良木先生,也絕對會想去見自己的父母」
「是那樣嗎?」
是那樣——大概是吧。
奢侈的煩惱。
——哥哥,就是因為你這個樣。
「從我這種人的立場來說,光是雙親還在這件事,就足以讓我對阿良良木先生感到羨慕的了」
「是嗎……」
「羊字底下一個次,羨慕的羨喲」
「是嗎……兩個部首都微妙地有些錯誤呢」(乙烯註:日語的「羨」的次字是三點水偏旁)
戰場原的話,會說什麼呢。聽了八九寺所經歷的這些事情——哦不,她肯定,什麼都不會說吧。甚至是我現在所做的這種,設身處地為八九寺著想,她大概也不會做吧。
雖然她與之的距離,比我更近。
蟹和蝸牛。
都是在水邊活動——的嗎。
「從剛才的語氣來看,好像阿良良木先生並不怎麼喜歡父母呢,難道,真是那樣嗎」
「啊——不是的啊。只是——」
剛一開口,腦內便閃過一個念頭,這並不是該和一個孩子講的事。不過,雖說如此,我自己對八九寺的事情,已經深入地打聽了許多內情,所以對方是小孩子這種理由,是行不通的吧。我繼續說道,
「我呢,是個相當——的好孩子哦」
「不可以說謊」
「沒有說謊……」
「是嗎。那麼,姑且就相信你沒在說謊吧。說謊也是方言」
「你以為是說謊村的村民啊」
「我是誠實村的村民」
「是嗎。嘛,反正我不是你這種,總用過分謙虛詞來說話的傢伙。我成績馬馬虎虎,運動馬馬虎虎,不良行為也馬馬虎虎,而且,也沒有像其他男生那種,毫無理由地反抗雙親。對於父母能將我養育到這麼大,我非常感激」
「嗬嗬。好了不起」
「還有兩個妹妹,嘛,對她們也是類似的感情,作為家人來說,感覺非常和睦。不過在考高校的時候,我,稍微亂來了一把」
「亂來是指什麼」
「……」
沒想到,接話很痛快呢,這傢伙。
是不是很善於聽別人訴說?
「亂來地報考了超出自己能力許多的學校——而且竟然還合格了」
「這不是好事情嗎。恭喜你了」
「不,並不是好事情啊。要是亂來一把,然後就這樣完結該多好——結果,就是越來越跟不上啊。唉,在菁英學校做吊車尾,真是一點也不瀟洒啊。而且,學校里,儘是些性格認真的傢伙……像我和戰場原這樣的,是例外喲」
而作為認真集合體代名詞的羽川,原本光是與我這樣的學生說句話,也會被視為相當例外的存在吧。不過,她有著能夠完美掩蓋那些事的能力。
「這樣一來,原本一直是好孩子的成分,形成反作用力。當然,並不指做了什麼事喲。父親母親都一如既往,我在家中也一如既往同,雖然想保持這樣——但是,卻有一種無法言表類似於隔閡般的東西存在。這種感覺,無可奈何地,出現,積聚。所以,到頭來,彼此都變得小心翼翼,而且——」
妹妹。
兩個妹妹。
——哥哥,就是因為你這個樣——
「就是因為我這個樣,我——不管過多久,我都成不了大人,怎麼樣也成不了大人,一直是個孩子——我就是這樣」
「孩子嗎」
八九寺說道,
「那麼,和我一樣呢」
「……我想和你並不一樣哦。我說的是,只有身體長大,內在卻沒有跟上的意思啊」
「阿良良木先生對於女士說了相當失禮的話呢。我在班級里,可以算是發育相當好的」
「的確,發育相當不錯的胸部呢」
「啊!?碰到了嗎!?什麼時候碰到的!?」
一臉吃驚的八九寺瞪大眼睛。
糟了,說漏嘴了。
「那個……扭打在一起的時候」
「比被打了還要受打擊!」
八九寺抱起頭。
看樣子真的是受到打擊了。
「啊……並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瞬間而已」
「一瞬間!?真的是真的嗎!?」
「啊啊。只碰了三次左右」
「這不是一瞬間啊,而且,從第二次開始就是故意的」
「你這是在挑刺啊。這只是不幸的事故」
「初摸被奪走了!」
「初摸……?」
最近還有這種辭彙嗎。
小學生也在進步啊。
「初摸竟然在初吻前面……八九寺真宵,成了一個下流的女人了」
「啊。對了,八九寺妹妹。說回來完全忘記了呢,說好的,給你零花錢」
「請不要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
保持著抱頭的姿勢,就好像衣服里跑進長腳蜂般,八九寺全身散發出苦悶的情緒。
真可憐。
「嘛嘛,別這麼失落嘛。比起初吻給了老爸,這種情況還算不錯了」
「這種橋段太老套」
「那麼,這樣如何,比起初吻給鏡子中的自己,還算不錯了」
「那種女生,這個世界不存在」
嗯。
大概那個世界也沒有吧。
「嘎」
剛以為八九寺終於肯將手從頭上放下來了,沒想到她卻接著就朝著我的脖子咬來。因為她的目標位置與寒假中被吸血鬼所咬的位置相同,頓時感到脊背發涼。勉強將八九寺的雙肩按住,總算躲過一劫。「嘎嘎嘎」,喉嚨中發出威脅的吼聲,八九寺呲起緊咬的牙關。貌似以前遊戲中也有這種敵方角色(被鎖鏈纏繞像鐵球一樣的傢伙),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努力地安撫八九寺。
「吁,吁吁。乖乖」
「不要把我當成狗!說回來這算什麼,是拐著彎在說我像一條下流的母狗嗎!」
「哦不,要說是像什麼,我覺得更像是狂犬病……」
不過真是排漂亮的牙齒呢,這孩子。把我的手咬傷到深可見骨,但她那估計是混有乳齒的牙齒卻連一顆都沒有掉落,而且看樣子也沒有任何缺損。並不只是看起來漂亮,還是相當堅固的牙齒。
「我說,阿良良木先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嘮叨什麼!完全看不到反省的意思!觸了少女那敏感的胸部,至少要說點什麼吧!」
「……謝謝?」
「不對!我要求道歉啊!」
「就算這麼說,在那樣混戰狀況下,怎麼想都是不可抗力啊。我覺得你應該為只有胸部被摸到而慶幸。而且,剛才羽川也說了吧。這種怎麼看都不像是開笑話的咬人行徑,本來就錯在你啊」
「這不是錯在誰的問題!就算是錯在我,我也是受到了難以彌補的打擊!在遭受精神創傷的少女面前,就算錯不在自己也要道歉,這才是成熟的男人不是嗎!」
「成熟的男人,是不會道歉的」
我低聲地說道,
「靈魂的價值,會貶值的」
「裝酷——!?」
「八九寺,你想說不道歉就不原諒嗎?道了歉就會原諒……這種就是說,對手不肯貶低自己,就不肯寬容嗎」
「居然,開始責難起我來了!?這是賊喊捉賊……我真的生氣了……就算溫順如我,俗話說佛的忍耐也只有沙袋!」(乙烯註:三次和沙袋日語中近似)
「哪有溫順啊……」
「再說就算謝罪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再說也沒啥大不了吧。又不會少塊肉」
「嗚哇,阿良良木先生,將錯就錯嗎!?不對,少塊肉什麼的,不是這種問題!話說回來,雖說還在發育中沒那麼在意,但如果真少了我會很心痛的!」
「聽說多摸幾下就會變大哦」
「那種迷信,就只有男人才會相信!」
「真是落入了一個無趣的世界啊……」
「怎麼啦。阿良良木先生就是一直以這種迷信為借口,不斷摸著女生們的胸部活到現在的嗎?真實最差勁了呢」
「很可惜這樣的機會一次都沒有呢」
「原來是個沒用的處男啊」
「……」
知道的嗎,小學生。
比起進步,不如說是終結。
比起無趣,不如說是令人厭惡的世界……
不過嘛,就算裝著感嘆世風日下,但仔細想想,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對這種程度的知識,也是知道的呢。沒想到,我這是在為下一代的擔心啊
「嘎嗚!嘎嗚!嘎嗚嘎嗚嘎嗚!」
「咦,嗚、啊、很危險的啊!真的會出事的!」
「我被處男摸過了!被玷污了!」
「被誰摸都是一樣的啊,這點程度!」
「我的第一次如果不是技巧熟練的人我才不要!沒想到竟是阿良良木先生,我的夢想破滅了!」
「這種異想天開的妄想算什麼啊!?好不容易萌生的罪惡感就要消失了哦!?」
「嘎——嗚!嘎嗚、嘎嗚、嘎嗚!」
「啊啊、真是的,好煩——!真的是狂犬病嗎你!你這個頭髮翹起來,亂咬人的女人!既然如此,管你什麼第一次不第一次的,就讓我摸到你對這些全都不在乎吧——!」
「咿呀——!?」
面對小學女生,渾然忘我地強行進行性騷擾並步步逼近的高校男生的身影,就在於此。我希望相信那並不是我。
嘛,雖然那就是我……
幸好,由於八九寺真宵讓我見識了一番遠遠超出想像的強烈抵抗,在我全身上下各處都留下了八九寺的齒印以及抓痕之後,這場交流並沒有沒有發展到原本預定的目標,便迎來了終結。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小學生與高校生一言不發,滿身疲憊地靠在長凳上,這是五分鐘后的景象。
雖然喉嚨乾渴,卻沒有自動售貨機什麼的,這周圍……
「對不起……」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
沒來由地,相互道歉的二人。
悲慘的和解。
「……不過八九寺,沒想到你還挺會打架的呢」
「在學校是家常便飯」
「像剛才那樣的扭打?啊、對了。小學生的話,不管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沒關係。不過,你,還真夠兇猛啊……」
明明一臉伶俐的樣子。
「阿良良木先生才是,挺會打架呢。果然成為了不良高校生后,經常會進行某種程度的戰鬥嗎」
「我不是不良。只是吊車尾」
訂正後卻產生一種空虛的錯覺。
感覺就好像是在自虐一樣。
「因為是升學重點學校,就算是吊車尾也不會成為不良。而且本來就不存在什麼不良集團這種東西啊」
「但是漫畫什麼里,菁英學校的學生會長其真面目其實作惡多端的壞人這類已經是定論了。聰明的頭腦將會滋生惡性的不良」
「那是事實中可以無視的歪理。嘛,其實,那種扭打,我常和妹妹切磋呢」
「是妹妹嗎?之前說過有兩個吧。那麼,你的妹妹,和我一樣大嗎?」
「不是,她們兩個,是中學生。不過精神年齡,也許無論哪個,都與你一樣——幼稚患難夫吧。那兩個傢伙」
不過她們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咬我。
其中一個是練拳術的,相當認真的決鬥。
「說不定,會和你合得來……該說她們喜歡小孩嘛,那兩個傢伙,本身就是小孩呢。要不要,我下次介紹給你」
「啊……不,那還是不用了」
「啊,是嗎。明明舉止挺大方的,沒想到是個怕生的人呢,你呀……這樣也好。啊……嘛,打架,確實應該由一方道歉才能結束呢」
今天——過得真有勁。
不過,還是以我的道歉劃上結束符的吧。
雖然心裡明白。
「怎麼了?,阿良良良木先生」
「這次多加了一個良吧」
「抱歉,咬到舌頭了」
「不對,你是故意的……」
「咬到整根舌頭了」
「果然你是故意的吧……!?」
「沒辦法,誰都有口誤的時候。難道阿良良木先生從出生起一次也沒有咬到過舌頭?」
「不是說沒有,但至少不會咬錯人名的發音喲」
「那麼,請把看看生,摸摸生,接接生念三次」
「你沒咬到舌頭啊?」
「啊,居然說摸摸生,太下流了!」
「是你說的吧?」
「啊,居然說接接生,太下流了!」
「這個有什麼下流的,我倒是看不出來」
愉快的對話。
「說起來,刻意去留神的話,那倒還真是個不順口的詞呢,接接生……」
「接接接生!」
「……」
咬到了咬到,這傢伙還真是忙啊。
「那麼。怎麼了,阿良良木先生」
「沒怎樣啦。只不過是在考慮回去要怎樣跟妹妹道歉,稍微覺得有點鬱悶罷了」
「說要道歉,是摸了她的胸部嗎?」
「誰會去摸自己妹妹的胸部?」
「阿良良木先生就算摸小學生的胸部也不摸妹妹的胸部啊。原來如此,給自己划的是這樣一條界線啊」
「呵呵。諷刺起人來還蠻厲害的嘛。不管事實本身如何,只要把經過加油添醋的說出來,就可以誹謗中傷他人,還真是個好例子」
「我才沒有加油添醋」
確實只是如實的敘述了經過而已。反倒是我深切地感到,需要找一個理直氣壯的借口,才能把這個經過解釋清楚。
「那麼,換種說法好了。阿良良木先生,就算摸小學生的胸部也不摸中學生的胸部啊」
「還真是個蘿莉控程度很高的傢伙呢,那個叫阿良良木先生的傢伙。可以斷言,這個男人,絕對是不大想跟他成朋友的類型」
「是想說自己不是蘿莉控嗎」
「當然不是了」
「聽說真正的蘿莉控,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蘿莉控的哦。要說是為什麼的話,那是因為在他們眼中,天真無邪的少女就已經是出色的成熟女性了吧」
「真是無用的小知識啊……」
你為什麼要把腦子浪費在這種無處可用的雜學上啊。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才不想讓小學生教自己這種東西呢。
「不過,不管怎樣,我想就算是妹妹,在抓扯的時候因為不可抗力而摸到也是沒有辦法的」
「所以別硬往這種不快的話題上扯。妹妹的胸部根本就不能納入胸部的範疇。比小學生的胸部還不算。就是這麼回事,給我好好理解清楚」
「乳道啊,受教了」
「拜託你別在這種事情上受教好不好。總之——就是今天出門的時候稍微有點爭吵而已。不是扭打,爭吵而已。嘛,這不是借用你剛才的話喲,我覺得就算錯不在自己也應該道歉。只要這樣做能順利收場。我已經懂了,必須這麼做」
「對吧」
此時,帶著有些微妙的表情,點著頭的八九寺。
「我的爸爸媽媽,每天也盡在吵架。不是打架哦,是吵架」
「於是——離婚了嗎?」
「雖然由獨生女的我來說也有點那啥,不過他們好像曾是關係很好的夫婦哦——最開始的時候。在結婚之前的戀人時代,已經相親相愛得羨煞旁人了。但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有過要好的時候。他們,一直一直,都在吵架」
儘管如此。
還是覺得他們不會離婚——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或者說,對八九寺而言,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念頭把——是家人的話,理所當然的就應該永遠永遠一直在一起——如此一廂情願的堅信著。說起來,就離婚這種制度本身,她也是不知道的吧。
她不知道吧。
父親和母親,竟然會分開。
「不過,要說理所當然的話,那確實也是理所當然呢。既然身為人類,就會爭吵就會起衝突。咬人一口,或者被咬一口,喜歡上誰,或者討厭誰,這種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想繼續喜歡自己喜歡的東西,真的必須,更加加油才行呢」
「為了繼續喜歡自己喜歡的東西,而加油嗎——怎麼說呢,雖然不能說動機不好,不過感覺不那麼純粹呢。加油了才能保持喜歡——怎麼說呢,是不是有種,在努力爭取的感覺」
「但是,阿良良木先生」
八九寺毫不讓步,說道,
「我們所擁有的「喜歡」這種感情,本來,就是非常積極的東西吧?」
「……說的也是」
確實如此。
應該去加油,去努力——大概是這樣吧。
「喜歡的東西變得厭倦了,喜歡的東西變得討厭了——這很難受吧,這很無趣吧?一般來說,十份現在的討厭,加上過去十份的喜歡,就會變成二十份的討厭了吧?這種事——會讓人屈服呢」
「你……」
我向八九寺問道。
「喜歡媽媽嗎?」
「嗯,喜歡。當然,我也喜歡爸爸。我明白,爸爸的心情,也明白,他絕不是因為希望這樣才變成這種結果的。爸爸,只是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才變得不堪重荷。本來,他就是全家的大黑天」(註:七福神之一。掌管五穀豐收與財富之神。「大黑」讀音同「大國」,遂與大國主命神結合,成為日本獨有的神明)
「你爸爸,是七福神的一員啊……」
父親是偉大的。
遇到了太多的事情,變得不堪重荷也無可奈何。
「雖然爸爸媽媽吵架,最後分開了——但是我還是,最喜歡他們了」
「哦……是嗎」
「所以……所以才,不安」
似乎真的非常不安——低著頭的八九寺。
「爸爸,好像真的討厭起了媽媽——既不讓我跟媽媽見面。也不讓我給媽媽打電話,說再也不許我跟媽媽見面了」
「……」
「我會不會,把媽媽給忘了呢——要是以後一直都見不了的話,我會不會不再喜歡媽媽呢——我好害怕」
所以。
所以才,一個人——來到了這個小城。
雖然沒有什麼理由。
只是想見到母親。
「……蝸牛呢」
真是的。
為什麼連這麼微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呢。
讓它實現有什麼不好的,這種小事。
雖然我不知道妖怪什麼的,也不知道迷路之牛什麼的——但為什麼,要去妨礙八九寺呢……而且,還一次又一次的。
讓她無論如何也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只有不斷的迷路。
……嗯?
不,等等——忍野的確說過,這隻迷路之牛,和戰場原的螃蟹的時候,是同一個模式才對。
同一個模式……這是怎麼回事?我記得,在那隻蟹的時候——戰場原並不是被什麼災厄附身。雖然從結果上來看確實是災厄吧,但那只是從結果論來說。從另一種意義上說,從根本上來說,那是——戰場原所希望的事情。
螃蟹,實現了戰場原的願望。
和那個是同一個模式……類型不同卻同一個模式,怎麼回事?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樣事實?假設,八九寺所遇上的這隻蝸牛,不是想阻礙八九寺的目的,而是——在實現她的願望。
蝸牛——到底做了什麼?
八九寺真宵……她的願望,又是什麼?
從這個角度看……不知為什麼,八九寺,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希望除掉那隻迷路之牛啊……
「……」
「哦呀,怎麼了嗎阿良良木先生。突然這樣盯著人家看。人家會害羞的啦」
「不……該怎麼說呢,那個……」
「要是迷上我的話,是會被燙傷的哦」
「……什麼啊,這種,台詞」
無意義地增加了句逗號。
「就算你要問我「什麼啊」,你看,如你所見我也是個COOLBIZ,扔下這麼帥氣的台詞不是很適合嗎?」(桔子註:COOLBIZ、日語造詞、在日本夏期,以環境省為中心進行的環境對策為目的,衣服的輕裝化活動、或者指在該方向所著的輕裝。由小泉政權下的2005年開始執行,詞源為表示涼爽和帥氣的COOL以及BUSINESS的簡縮BIZ),
「那個啊,雖然我立即明白你是和COOLBEAUTY的用法搞混淆了,但是先不管那個,我是真的想不出應當要如何吐你的槽,八九寺。說起來,既然你那麼COOL,那麼靠近你會被燙傷不是很奇怪嗎?」
「嗯。說的也是。那麼……」
帶著不高興的表情,八九寺重新糾正道。
「要是迷上我的話,會低溫燒傷的哦」
「……」
「這話好遜!」
「而且,那個也不是COOL吧」
低溫燒傷指的是像熱水袋一樣暖暖的,不知不覺中受傷。
也指某些好人在不經意間傷害到別人。
「啊,是這樣啊,我明白了。那就換一種說法吧。阿良良木先生,這種情況下,只要把耍帥台詞變一下就可以了喲。雖然失去COOL女的稱號有點可惜,不過這種時候也沒辦法了。正所謂壯士斷腕……」
「原來如此。的確,新瓶換舊酒,反而顯得更帥呢,嗯嗯,可以說這已經是定理了吧。就像作品剛剛連載第二次卻立即在封面上的醒目標題寫上大人氣之類的吧。很好很好,那麼,結果要試過才知道的,那麼我們來換換看吧。要把COOL給換成——」
「我就自稱是Hot女吧」
「還真的是舒了一口氣吶(桔子註:日語中的HOT與鬆了口氣的ほっと是同一個發音)」
「聽起來就像是個好人!」
做出誇張的反應之後,八九寺似乎是突然注意到了,
「阿良良木君,想要扯開話題呢」
她這麼說到。
果然被她察覺了嗎。
「剛剛是說阿良良木一直盯著我看來著。到底是為什麼呢?難道,真的迷上我了嗎?」
「……」
看來一點也沒被察覺。
「被那麼死死盯著看感覺並不怎麼好,不過,我的兩個胳膊很有魅力這點,我也承認啦」
「真是特殊的嗜好呢」
「哦呀。想說對於人家的兩個胳膊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可是這對一對玉臂哦?無法理解這種形態美嗎?」
「你的身體有形態美?」
健康美呢。
「哎呀居然害臊了,阿良良木先生也有可愛的地方呢。嗯,我就讓你領略一下吧。我的身子可以先為你保留喲,要不要我給你發張預約票」
「很抱歉,我對於小不點兒的女孩子沒有興趣」
「小不點兒!」
對於這個詞,眼睛都要瞪出來似的張大眼的八九寺。
然後呼啦呼啦,像是貧血似的搖起頭來。
「這是多麼污衊性的詞語啊……這麼過分的話,感覺將來一定會被加以法律限制……」
「要說的話,還真是呢」
「人家,好~受~傷~人家發育很好的說,是真的!真過分,人畜先生說的好過分哦」
「人畜先生什麼的,別突然想起似的用這個詞。一定要說的話,先會法律限制的詞應該是這個才對吧」
「那麼,就改叫人觸先生吧」
「這聽上去像是在形容人嗎?」
說起來,對於因為被吸血鬼襲擊而變成半不死身的我來說,被這麼她說,實在無法一笑了之——當真是正中要害的侮蔑性詞語。
「啊,是這樣啊,我明白了。那就換一種說法吧。阿良良木先生,這種情況下,只要把對象詞用外來語替換掉就行了哦。既然會有人為此受傷,那麼對這個詞加以限制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日語就算被加了這樣或那樣規制,只要換成外來語重新表達的話,就夠薪盡火傳地傳承下去,就是這麼回事」
「原來如此。啊,確實轉換一下的話,語感說不定反而會變得柔和起來呢,可以說這已經是定理了吧。就像是比起少女愛好者來,蘿莉控這種說法給人的感覺會稍微有救一點呢。很好很好,那麼,結果就要試了才知道,我們來換換看吧。要把小不點兒和人畜換成——」
「SHORTNESS和HUMANBEAST」
「哇塞!感覺構築一個新時代呢!」
「是啊!恍然大悟呢!」
真蛋痛。
或者說,蛋疼兩人組。
「嘛,那麼,小不點的說法我收回……嗯,不過啊,八九寺,以小學五年級學生的標準來說,確實,蠻有分量的呢」
「是指胸部嗎?是指胸部吧?」
「整體來說是吧。不過,也還沒超出小學生的範疇。我想還算不上是超小學生級別哦」
「是這樣嗎。在高中生的阿良良木先生眼裡,我小學生的身體,太slider了吧」(桔子註:slider,水平外曲球,棒球變化球的一種)
「嘛,確實如此,外角切入的弧線刁鑽的話,大概是不會出手的吧」
不能算是直球。
發育很好這點,是真的。
順便說一下,正確用詞應該是slender(苗條)。(桔子註:八九寺想說的是slender(苗條),結果說成了slider(滑行曲線球)。而阿良良木順著她話說的「不會出手」,一語雙關,既指不會打擊手不會揮棒,又指不會對八九寺出手)
「……那麼,為什麼阿良良木先生,要用那種充滿情慾的眼神,盯著我看呢」
「哈?那個……充滿情慾?」
「被那種眼神看著,連橫膈膜都咚咚直跳呢」
「那是在打嗝吧」
好難應付。
這是在測試我作為吐槽者的實力。
「嘛,算啦,不用在意」
「這樣啊。真的嗎?」
「恩……嘛……」
我們的立場——好像反了吧?
這傢伙,其實——與嘴上說的不同,心底里,並不希望見到母親嗎……還是說,八九寺雖然想見到母親,卻又在害怕著,母親會拒絕與自己見面嗎……說不定,既成事實中,母親已經對她說過「不要來見我」之類的話了——考慮到八九寺此前所描述的家庭環境,這也是相當有可能的事情。
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不能套用戰場原那時候的例子——
「……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呢」
毫無徵兆突然登場的是,戰場原黑儀。
騎著山地車殺進了公園。
都已經騎得這麼熟練了嗎……真是個靈巧的傢伙。
「哦,哦~……好快啊,戰場原」
花的時間還不到去的時候的一半。
由於太過突然,連吃驚都來不及。
「去的時候稍微走錯了點路」
「啊也是,那個廢棄私塾,位置特別難找呢。果然應該先畫張地圖的嗎?」
「之前還放下了豪言壯語……真丟臉」
「啊,說起來的話,確實有說記憶力怎樣怎樣來著……」
「被阿良良木同學羞辱了呢……以羞辱我為樂,阿良良木同學真是惡趣味呢」
「啊不,我什麼都沒幹吧!你這純屬自滅吧!」
「原來阿良良木同學,是這種以這種羞辱遊戲玩弄女孩子為樂的人啊。不過,我原諒你。身為健康的男孩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對,那個,相當不健康」
說起來,忍野那傢伙,好像說過給那個廢棄私塾加過結界什麼的。果然,還是該我去的嗎。
但是,就算是那樣,戰場原黑儀,還真是個丟臉都能這麼堂堂正正的人啊。該說是,這傢伙,其實絕對一點都不覺得羞恥。上演羞恥遊戲的,其實是我吧……
「沒事的喲……如果對象是阿良良木同學的話,無論對我做什麼,我都會忍耐的……」
「別突然扮演這種性格完全相反的角色!就算你那麼演,你的角色幅度也不會有什麼擴張了!說起來戰場原,要是真為我著想,從現在開始,哪怕一點點也好,給我注意一點,讓我少看到些這麼不健康的舉止!」
「本來我就沒在為阿良良木同學著想」
「果然是這樣吧!」
「我只要有趣的話怎樣都好喲」
「乾脆把話說白了!」
「而且啊,阿良良木同學。真要說的話,去的時候會花那麼多時間,確實也有搞錯了路的因素,但不光是這樣,還因為我想「啊,得先把午飯吃了」喲」
「果然吃過了嗎……你還真是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的女人啊。不過算了,那也是你的自由,反正你就是這樣的傢伙」
「我連阿良良木同學的份也一起吃了哦」
「哦是嗎……那真是辛苦你了」
「不用客氣。嗯,身上真的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呢」
面不改色的收下了道謝之後,戰場原又不知為什麼,突然轉向最初那句話。
「有誰來過了嗎?」
「那個……」
「這個香味——是羽川同學嗎?」
「咦?你怎麼知道?」
確實吃了一驚。
還以為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說香味什麼的……應該是指化妝之類的東西吧?但是,羽川那傢伙,是不化妝的吧……」
畢竟,她穿著校服。就算唇膏之類的,也會被她自我過渡掉吧。至少,穿校服時候的羽川,就和穿軍服的軍人一樣,化妝這種嚴重違反校規的行為,再怎麼失誤也不會犯的。
「我說的是洗髮水氣味。用這個牌子的,班上只有羽川」
「咦,真的……?女生連這種事也能發現嗎?」
「某種程度上吧」
你在說什麼啊,這不是誰都知道的事嗎?臉上如此寫著的戰場原。
「差不多,就和阿良良木君可以用腰部曲線來區分女孩子是一樣的」
「我怎麼不記得有表現過這種特殊能力」
「哦?是嗎?沒有嗎?」
「不要裝出好像很吃驚的樣子!」
「你有一幅坐姿出色的好骨盆,肯定是安產型,一定能生個有活力的寶寶,嘿嘿嘿嘿嘿——之前,你不是這麼對我說過嗎?」
「那個是單純變態說的話吧!」
另外,我要是沒遇到什麼大事,才不會嘿嘿嘿嘿嘿地笑吧。另外,你的腰部形狀也不是安產型。
「那麼,羽川同學,來過了吧」
「……」
好像有點可怕。
讓人想要撒腿就逃的程度。
「這個嘛,是來過啦。不過馬上又回去了」
「是阿良良木君叫她來的嗎?也是呢,說起來,羽川同學是住這附近呢。作為引路人的話倒是正好合適」
「不是的,我沒找她。不過是偶然路過而已。跟你一樣」
「哼哼。跟我一樣——嗎」
跟我一樣。
戰場原重複著這句話。
「所謂偶然,也就是那種——巧合有碰上巧合吧。羽川同學,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吧」
「說了什麼?」
「……不過,一兩句話而已……也就是,摸了摸八九寺的頭,然後去了圖書館……哦不,不是圖書館,總之是去什麼地方」
「摸了摸頭——嗎。哼哼。是嗎……不過,羽川同學的話——大概就是那樣吧?」
「?是說喜歡孩子嗎?確實跟你不一樣」
「說羽川同學跟我不一樣啊,是啊,的確。是啊,不一樣。不一樣——那麼,稍微失禮一下,阿良良木同學」
這麼說著,戰場原,把臉湊近我的眼前。本以為她要做些什麼,好像也只是要嗅嗅我的氣味。不,不是我的——多半是……
「嗯」
終於拉開距離。
「看來似乎沒有上演過什麼愛情場面呢」
「……什麼?是在檢查我和羽川有沒有抱在一起過嗎?連氣味的強弱都能分辨啊……你好厲害啊」
「不光是這樣。我已經記下阿良良木君的氣味了。先給個忠告,阿良良木同學,你可以認為,從今以後你的一切行動都在我的監視之下」
「一般來說都會覺得不爽的吧,這種話……」
不過,就算這麼說,一般人類應該是做不到的吧,看來戰場原擁有比一般人更優秀的嗅覺應該是事實了。嗯……不過,戰場原不在的時候,我跟八九寺第二次扭打的時候,八九寺的氣味,沒有傳到我身上?是不是因為那種事不值得特別說出來嗎?還是說,戰場原把那氣味,混同於我和八九寺第一次在她面前打架時留下的氣味了?……又或者,八九寺用的可能是無香型洗髮水,嘛怎樣都好啦。
「那麼,忍野那邊有說些什麼嗎?戰場原。快告訴我啦,怎樣做,才能把小傢伙帶到目的地去?」
實際上,忍野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里徘徊——
不過,要是小傲嬌——也就是戰場原,肯老老實實地告訴你就好了。
他是這麼說的。
所以,自然地,就變成了這種在催促戰場原似的問法——八九寺,有些擔心的,抬頭看向戰場原。
而結果戰場原,
「正相反」
她說道,
「阿良良木同學。我好像,必須得向阿良良木同學道歉——忍野先生,是這麼說的」
「哈?什麼,中途改變話題嗎?你話題轉換方向修正的手法,還真是高明啊。正相反?必須道歉?」
「我只是借忍野的話」
戰場原,毫不在意的繼續說,
「就算真相只有一個——從兩個視角來觀察,就會得出不同的結果。這個時候,判斷哪個視角才是正確的手段,原本就沒有——證明自己正確的方法,這世上不存在。忍野先生是這麼說的」
「……」
「但是,正因如此,咬定說自己一定做錯了什麼也同樣不對——真是的,那個人……說的好像什麼都看透了似的呢」
真討厭。
戰場原說。
「啊那個……你在說什麼?不對,不是你說,這些是忍野說的?不過我覺得這種情況下,這些話,好像沒什麼關係——」
「從蝸牛——迷路之牛手中解放的方法,非常的簡單哦,阿良良木同學。用語言來說明的話,非常簡單。忍野先生是這麼說的——因為跟著蝸牛走才會迷路的話,那麼離開蝸牛的話,就不會迷路了」
「因為跟著走——才會迷路?」
在說什麼啊——過於簡單于是完全不明白。
感覺解釋完全不夠清楚。豈止如此,就忍野來說,這算是相當脫靶的建議。看著八九寺,她沒有什麼反應。但是,毫無疑問,戰場原說的話,正在她的心中正產生某些作用——她緊閉著嘴唇。
什麼也沒說。
「沒有必要去消除也沒有必要去拜祭。這不是被附身,也不是被妨礙——據說。和我那時候的螃蟹,是一樣的呢。而且——聽說如果是蝸牛,通常是成為對象的人類自身,自動去向對方接近。而且,跟什麼無意識或潛意識之類的無關,確實是以自己的意志。只因自己跟著蝸牛。只因自己希望,跟在蝸牛身後,才會迷路。所以,阿良良木同學,只要離開蝸牛——就沒問題了」
「那個……不是我應該是八九寺才對吧。但是,那樣的話——太奇怪了吧?八九寺她,並不是自己跟著蝸牛才——她不會有希望那種事情發生才對」
「所以才說,是正相反啊」
戰場原的語氣沒有任何改變,如同平時一樣,淡淡的口吻。從那之中,讀不出任何感情。
臉上不會映出任何感情。
只是——讓人覺得她有些無精打采。
讓人覺得她心情很惡劣。
「迷路之牛這種妖怪,不是讓人前往目的地時迷路的妖怪,而是讓人從目的地回來的時候迷路的妖怪——聽說是這樣」
「回——回來的時候?」
「封鎖的不是去路而是歸路——聽說」
不是去——而是歸?
回來是指……回哪兒呢。
自己的——家?
拜訪——抵達?
「但是——那又怎麼樣?不,你說的我是明白了,但,但是——八九寺的家……八九寺並不是想要回家啊?而是要去綱手家這個目的地才對——」
「所以——我才必須得向你道歉,阿良良木同學。但是,儘管如此,還是容我辯解一下。我並有什麼惡意……而且,也不是故意的。我原以為,我搞錯了」
「……」
說的東西完全意味不明——但是。
似乎包含了什麼很嚴肅的意思——直覺這麼告訴我。
「本來就是那樣的吧?兩年以上的時間內,我都不同於常人。到上周才好不容易剛剛恢復。遇到什麼不正常的話——首先我會想到的是,搞錯的人是我,這也無可奈何吧」
「喂……戰場原」
「和我那個時候一樣——聽說迷路之牛隻出現在有理由的人面前。所以,才會在阿良良木同學的面前出現了」
「……那個,所以啦,面前出現蝸牛的,不是我,是八九寺啦——」
「八九寺,嗎」
「……」
「換句話說,阿良良木同學。在母親節悶悶不樂,跟妹妹吵了一架,不想回家的阿良良木同學,遇上的那個孩子,八九寺」
戰場原指向八九寺……
她應該想這麼做吧——
但手卻指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看不見」
震顫了一下——我不禁,向八九寺看去。
小小的身體,看上去很伶俐的女孩子。
前發短短的,兩根超過眉毛的小辮子。
背著大大的書包——
有些,恰似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