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男人走後,她在把照片放好前,重又一張張翻看了一遍。「對一個四十六歲的女人來說,可不錯了,」她笑著說,「它們像我,這是無可否認的。」她向屋子四周看看,想找面鏡子,可是沒有。「這些該死的裝飾家。可憐的邁克爾,無怪他從來不用這間房間。
當然,我始終拍不好照片。」她突然想起要看一看她的一些舊照片。邁克爾是個整整齊齊、井井有條的人,她的照片保存在一些硬紙板大盒子里,上面寫明了年份,依次排列著。他的照片放在同一隻小櫥的其他紙板盒裡。「等有人要來寫我們的舞台生涯的時候,他可以很方便地找到全部現成的資料。」他曾說過。他以同樣值得讚許的目的把所有關於他們的剪報從最初開始按順序貼在一本本大薄子上。照片中有朱莉婭孩提時代的,有她少女時代的,有她最初扮演的那些角色的,有她作為一個少婦和邁克爾一起照的,後來又有她和嬰兒時代的兒子羅傑合拍的。有一張照片是他們三人合拍的,邁克爾一副男子漢氣概,漂亮非凡,她自己滿懷母愛親切地俯首瞅著羅傑,而羅傑這個小男孩兒一頭鬈髮,真是張十分出色的照片。
所有的畫報都以整版篇幅刊登了它,人家還把它印在節目單上,縮印成了明信片,又在外省銷售了好多年。羅傑對此感到討厭極了,所以進伊頓公學伊頓公學為英國的貴族化中學,學生畢業后大多進牛津、劍橋等大學。后,就拒絕再跟他母親一起合影。看來真怪,他竟會不喜歡出現在報刊上。「人們會當你是殘廢什麼的,」她對他說,「而且也不是因為這樣做不大合適。你應該去劇院看看首夜演出,就會看到那些社會名流們怎樣擁在攝影師的面前,內閣閣員、法官,諸如此類的多著呢。他們嘴裡儘管說不喜歡,可是當他們覺得攝影師的眼光朝向他們的時候,你倒看看他們都怎樣擺出等拍照的姿勢來。」然而羅傑頑固不化。朱莉婭找到了一張她演比阿特麗斯莎士比亞喜劇《無事生非》中的女主角之一,她伶牙俐齒,好挖苦男人。的照片。這是她扮演過的唯一的莎劇中的角色。她知道自己穿了古裝不好看;她始終不懂為什麼,因為穿起時裝來,任何人都及不上她。她的衣裳,不論是台上穿的,還是平時穿的,都是在巴黎做的,而她的服裝師說她定做的衣服比什麼人都多。她體形很美,這是有口皆碑的;她的身材按女人來說比較高,兩條腿也長。
可惜她一直沒有機會扮演羅莎琳德莎士比亞喜劇《皆大歡喜》中的女主角之一,劇中有穿著緊身褲扮演書童的情節。,她穿上男孩子的服裝一定很合適,當然現在為時已晚,不過也許她沒有冒險一試也好。雖然你會相信,憑她的機智、調皮和她的喜劇感,她會演得非常出色的。評論家們可並不真正欣賞她的比阿特麗斯。問題在於那可惡的無韻詩莎士比亞的劇本基本上全是用五音步的無韻詩寫的……她的嗓音,她的相當低沉圓潤的嗓音,帶著動人的沙啞,在念一段訴諸感情的詞兒時,可以使你心如刀絞,或者念喜劇的詞兒時,也真能逗樂,但是念無韻詩時聽來似乎全然不對頭。此外,還有她的吐詞;她吐詞那麼清晰,不用提高嗓門,也能使你坐在樓座最後一排都聽得清每一個詞兒;人家說這就使詩聽來好像散文了。事實上,她想,歸根到底她是太現代了。邁克爾是以演莎劇起家的。那是在她認識他之前。
他在劍橋大學扮演過羅密歐莎士比亞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男主角。,等他離開了劍橋,在一所戲劇學校里呆了一年之後,本森吸收了他。他到各地去巡迴演出,演了許多不同的角色。但是他認識到,莎士比亞不能使他有所成就,而他若要成為一個主要演員,必須從演現代劇中積累經驗。有個名叫詹姆斯·蘭頓的人在米德爾普爾開著一家輪演保留劇目的劇場,很受人注意;邁克爾在本森那裡幹了三年,當時這個劇團正要去米德爾普爾作一年一度的演出,他便寫信給蘭頓,問可否見他一次。吉米吉米為詹姆斯的昵稱。·蘭頓是個頭髮已禿的、血色很好的四十五歲的胖子,模樣宛如魯本斯魯本斯(PeterPaulRubens,1577—1640)為佛蘭德斯畫家,所畫歷史畫、風景畫、風俗畫以鋪張浮華為特色,為巴洛克風格藝術的代表人物。畫中的一個殷實市民,對戲劇有濃厚的興趣。
他是個古怪、傲慢、生氣勃勃、虛榮心很重而令人喜愛的人。他喜歡演戲,但是受到身材的限制,只能演不多幾種角色,也幸虧如此,因為他是個拙劣的演員。他生性浮誇,愛好做作,無法抑制,無論演什麼角色,儘管悉心研究,百般思考,演出來總變成怪誕的人物。他誇大每個動作,誇張每種聲調。然而他教他的演員們排練時卻迥然不同;這時他不容許半點矯揉造作。他的耳朵極靈,雖然自己念台詞的聲調總不對頭,卻決不容許別人念出一句不合調的台詞。「不要真的自然,」他對他劇團里的人說,「舞台不是這樣做的地方。舞台上是虛假的。但是要看上去像是自然的。」他使他的劇團緊張地工作。他們每天早上排演,從十點排到下午兩點,然後叫他們回家去背台詞,在晚上演出前休息一會兒。他對他們盛氣凌人,對他們暴跳如雷,有時候嘲笑挖苦他們。他付給他們的薪金特別低。可是倘若他們出色地演好一場動人的戲,他會像孩子似的哭起來,而當他們正如他要求的那樣念出了一句叫人發笑的台詞,他就會高聲大笑。他一開心,會提起一條腿在台上蹦跳,發起怒來則會把劇本扔在地上,雙腳亂踩,激怒得眼淚直淌。
劇團里的人笑他,罵他,又千方百計使他高興。他在他們身上激起了一種保護的本能,因此他們全都感到不能讓他失望。他們雖然說被他當奴隸驅使,弄得他們沒有一點自己的時間,這是血肉之軀難以承受的,卻都順從他的苛刻要求,從中得到一種叫人不快的滿足。當他緊緊握住一個每星期拿七英鎊薪金的老團員的手,對他說「天哪,夥計,你真了不起」時,這個老團員覺得自己好像是查爾斯·基恩查爾斯·基恩(CharlesJohnKean,1811—1868)為英國演員,是以演莎劇中的奧賽羅著稱的愛德蒙·基恩(EdmundKean,1787—1833)的次子,曾與其父同台演出,他演狡猾殘忍的伊阿古。了。邁克爾赴約去會晤他求見的吉米·蘭頓時,蘭頓恰巧需要一個演主角的少年。他早料到邁克爾為什麼要見他,所以在頭天晚上去看了他演的戲。邁克爾當時演的是邁邱西奧邁邱西奧為《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羅密歐的好友。,他認為演得不大好,但是當邁克爾走進辦公室時,他的俊美使他大為震驚。只見邁克爾穿著棕色上衣,灰色法蘭絨褲子,即使沒經化妝,也漂亮得叫人驚羨得透不過氣來。他舉止瀟洒,談吐文雅。他說明來意時,吉米·蘭頓精明地端詳著他。如果他真能演戲的話,憑他那副容貌,這個青年大有前途。「我昨晚看了你演的邁邱西奧,」他說,「你自己覺得怎麼樣?」「糟得很。」「我也覺得如此。你幾歲了?」「二十五。」「我想人們對你說過你很漂亮吧?」「就因為這個,我才選擇了走上舞台的路。否則我早像我父親一樣進入軍界了。」「老天哪,要是我有你的容貌,我會成為個怎麼樣的大演員啊。」會晤的結果,邁克爾得到了聘用。他在米德爾普爾待了兩年。他不久就受到了劇團同仁的喜愛。他和藹可親,對任何人都不辭勞苦地樂於效力。
他的美貌在米德爾普爾引起了轟動,姑娘們常常徘徊在後台門口看他出來。她們寫情書給他,送花給他。他認為這是一種很自然的敬慕,而不讓自己頭腦發熱。他渴求上進,似乎決意不讓任何糾纏來影響他的事業。到頭來還是他的美貌保住了他,因為吉米·蘭頓很快就得出結論,縱使邁克爾堅持不懈,力求出人頭地,他至多只能是一個及格的演員。他的嗓子不夠寬,遇到慷慨激昂的時候,容易變成尖聲。它所產生的效果不是激情而是歇斯底里。而他作為一個少年主角的最大缺點是他不會求愛。他很會念一般的對話,能把台詞念得頗有特色,但碰到要傾訴強烈愛情的時候,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困住他似的。他感到窘迫,而且顯得手足無措。「混蛋,別把那姑娘像一袋土豆那樣摟著,」吉米·蘭頓向他大聲吼叫,「你吻她的那個樣子彷彿你怕你們正站在風口裡。你是和那個姑娘相愛著,你必須覺得你是在和她相愛著,感覺到似乎你周身的骨頭在融化,即使下一分鐘地震將把你吞沒,你也會讓地震見鬼去。」但是沒有用。縱使有漂亮的容貌、瀟洒自如的風度,邁克爾還是個冷冰冰的情人。這可並不影響朱莉婭如痴如狂地愛上他。原來他們倆就是在他加入蘭頓的保留劇目輪演劇團的那段時間裡相識的。
她自己的生涯是絕無僅有地一帆風順。她生於澤西澤西(Jersey)為英國南部海峽群島中最大的島嶼。,她父親是在那島上土生土長的,是個獸醫。她母親的姐姐嫁了個法國煤炭商人,住在聖馬羅聖馬羅(St.Malo)為法國西北部一海港城市。,朱莉婭曾被送到她姨媽那裡,在當地的公立中學念書。她學會了一口同法國女人一樣流利的法語。她是個天生的女演員,從她能夠記憶的時候起,大家就認為她長大了應該登台演戲。她的姨媽法洛夫人跟一位老年女演員「沾點親」,她曾經是法蘭西喜劇院法蘭西喜劇院(ComédieFrancaise)在1680年創立於巴黎,以上演古典傳統劇目為主。的分紅演員,退休后住在聖馬羅,靠她的一個老情人在她多年安安分分做他的情婦而後來分手后給她的菲薄的贍養費為生。在朱莉婭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子的時候,這位女演員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吵吵鬧鬧的胖老太了,但她精力充沛,愛吃東西勝過愛世上其他一切。她哈哈大笑起來,聲如洪鐘,像個男人,說話的聲音深沉,嗓門提得高高的。正是她給朱莉婭上了啟蒙課。她把她自己在音樂戲劇學院里學到的全都教給朱莉婭,對她講賴興伯格到七十歲還演天真少女,講薩拉·伯恩哈特薩拉·伯恩哈特(SarahBornhardt,1844—1923)為法國女演員,曾在《菲德拉》、《茶花女》、《李爾王》等劇中演女主角而享盛譽。和她的金嗓子,講穆奈蘇利穆奈蘇利(JeanMounetSully,1841—1916)為法國名演員,擅演法國古典主義悲劇中的角色。
和他的氣派,講他們中間最偉大的演員科克蘭。她用在法蘭西喜劇院里學到的念法,把高乃依高乃依(PierreCorneille,1606—1684)為法國劇作家,法國古典主義悲劇的奠基人。和拉辛拉辛(JeanBaptisteRacine,1639—1699)為法國劇作家,所作悲劇《菲德拉》演出后遭到宮廷貴族的攻擊。劇本中的滔滔不絕的台詞念給她聽,並教她同樣地念。聽朱莉婭用小孩子般的嗓音背誦菲德拉的那些軟綿綿的熱情奔放的台詞,真是動人,她把亞歷山大格式的詩行亞歷山大格式的詩行:每行六個抑揚格音步,第三音步后一頓。的節拍念得清清楚楚,一個個字眼的吐音是那麼裝腔作勢,卻又是那麼奇妙地富於戲劇味兒。這個珍妮·塔特布一定一向是個非常做作的女演員,但是她教朱莉婭吐詞要絕對清晰,教她怎樣走步子,怎樣控制自己,教她不要害怕自己的聲音,並且,強調要有及時掌握時機的感覺,這一點是朱莉婭憑直覺就具有的,後來這成為她的最大天賦之一。「決不要停頓,除非你有該停頓的道理,」她大叫大嚷,用握緊的拳頭猛擊她坐在旁邊的那張桌子,「然而你停頓的時候,就該停得儘可能地長。」當朱莉婭十六歲上進入在高爾街的皇家戲劇藝術學院時,那裡能教授她的東西,有許多她早已懂得。她需要去掉某些已經過時的表演技巧,還得學會一種更口語化的語調。
但凡是她可能爭取得到的獎,她都得到了,等她結束學業時,她的流利的法語幾乎立即使她在倫敦找到了一個扮演法國女僕的小角色。一時看來她的法語知識似乎將使她專門扮演需要外國口音說話的角色,因為在這之後,她又被聘用去扮演一個奧地利女招待。直到過了兩年,吉米·蘭頓才發現她。她當時正在巡迴演出一部言情劇,這戲曾在倫敦獲得成功;她扮演一個最終機關敗露的義大利女騙子,多少不適當地努力地演得像一個四十歲的女人。因為那女主角是個白膚金髮的半老徐娘,卻在劇中扮演妙齡女郎,所以演出缺乏逼真的效果。當時吉米在短期度假,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每夜都去逛劇院。他在這戲結束時,跑到後台去找朱莉婭。他在戲劇界相當有名,所以他給她的恭維使她受寵若驚,因此他請她第二天同他一塊吃飯,她接受了。他們在餐桌旁一坐下來,他就直截了當地談起來。
「我整夜沒合眼,一直想著你。」他說。「這真是太突然了。你要提出的是正當的,還是不正當的?」他對這輕率無禮的答話只當沒有聽見。「我干這行有二十五年了。我做過催場員、舞台工作人員、舞台監督、演員、宣傳員,真該死,還做過劇評家。從我剛離開公立小學還是個娃娃的時候就生活在劇院里了,所以關於演戲,除非不值得懂得的,我無所不懂。我認為你是個天才。」「多蒙你誇獎。」「住口。讓我一個人說話。你樣樣具備。你的身高恰到好處,你有苗條的身材,你有一張橡膠般柔軟活絡的臉。」「你是在捧我吧?」「正是這樣。這就是一張女演員所需要的臉。這張臉能顯示一切,甚至顯示美,這張臉能表現出心底閃過的每一個念頭。杜絲杜絲(EleonoraDuse,1858—1924)為義大利女演員,演莎劇中的朱麗葉和奧菲麗亞、左拉的《黛萊絲·拉甘》中的黛萊絲和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中娜拉等,無不繪聲繪色,因而名噪一時。就有一張這樣的臉。昨天晚上,儘管你並不真想著你正在做的,你說的一字一句卻時刻都像是寫在你的臉上。」「那個角色糟透了。我怎麼能用心演呢?你聽見了我不得不念的那些台詞嗎?」「演員們糟透,不是角色糟透。你有一副出色的嗓子,這嗓音能使觀眾腸斷心碎。我不知道你喜劇演得怎麼樣,我準備冒次險。」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時機掌握得可以說是十全十美。這是教不出來的,你一定天生有這一招。這比教出來的要好不知多少。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我已經打聽過你。看來你講法語能像個法國女人,所以他們給你演那些說結結巴巴的英語的角色。這是沒有前途的,你知道嗎?」「我只能派到這一類角色嘛。」「難道你滿足於永遠演這一類角色?你會陷在這些角色中,觀眾也不會接受你演的任何其他角色。配角,你就只能當配角。至多一個星期掙二十鎊,大好才能就這樣糟蹋掉了。」「我總想有一天會有機會演個正正式式的角色的。」「什麼時候?你可能得等上十年。你現在幾歲?」「二十。」「你掙多少?」「每星期十五鎊。」「撒謊。你拿十二鎊,而且實在還遠遠不值呢。你樣樣都還得好好學。你的手勢平淡無味。你不懂每一個手勢必須有它的意思。你不懂怎樣使觀眾在你開口說話前就瞧著你。你妝化得也過分。你這麼一張臉,越少化妝越好。你想成個明星嗎?」
「誰不想啊?」「你要是到我這兒來,我可以使你成為英國最偉大的女演員。你背台詞快不快?在你這年紀應該很快的。」「我相信,不論演什麼角色,我能在四十八小時內把台詞背得一字不錯。」「你需要的是經驗,需要的是我給你演出。你到我這兒來,我讓你一年演二十個角色。易卜生、肖伯納、巴克、蘇德曼、漢金、高爾斯華綏易卜生(HenrikIbsen,1828—1906)為挪威著名劇作家;肖伯納(GeorgeBernardShaw,1856—1950)為英國劇作家、評論家;格蘭維爾·巴克(HarleyGranvilleBarker,1877—1946)為英國演員、劇作家、評論家;蘇德曼(HermannSudermann,1857—1928)為德國劇作家、小說家;漢金(St.JohnHankin,1869—1909)為英國劇作家;高爾斯華綏(JohnGalsworthy,1867—1933)為英國小說家、劇作家……你有磁石般的吸引力,可你似乎全然不懂該如何運用它。」他咯咯一笑。「不過,天哪,如果你懂得這些的話,那個老太婆也早已不會讓你在現在這個戲里演出了。你必須掐住觀眾的脖子對他們說,哼,你們這幫狗崽子,注意瞧著我!你必須控制住他們。你如果沒有這份天賦,別人就沒法給你,但如果你有,那就可以教你怎樣來運用它。我告訴你,你有成大演員的素質。我一生中沒有比這個更有把握了。」「我知道我缺乏經驗。我當然得考慮一下。
我可以到你那裡干一個演出季節。」「見你的鬼。你以為我能在一個演出季節內就把你造就成一個女演員嗎?你以為我會拼死拼活教你像樣地演出了幾場之後,就讓你走掉,到倫敦去在一部以營利為目的的戲里演個不三不四的角色嗎?你當我是個什麼樣的該死的傻瓜呀?我要跟你訂三年合同,我要給你八鎊一個星期,你得像一匹馬那樣干。」「八鎊一個星期,簡直荒謬。我不可能接受。」「哦,不,你能接受。你只值這麼些,你只能拿到這麼些。」朱莉婭在舞台上已待了三年,學到了不少東西。而且珍妮·塔特布可不是個嚴格的道學家,曾教給她許多有用的知識。「你是不是可能有這樣的印象,以為我在演戲之外還會讓你跟我睡覺?」
「我的上帝,你以為我有時間跟我劇團里的女演員睡覺嗎?我有比這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做,我的姑娘。你會發現,你排練了四個小時,晚上演了個使我滿意的角色,外加演兩個日場,你就沒多少閑工夫,也沒多大的願望跟任何人做愛了。你一上床,就只想睡個大覺。」但是這個吉米·蘭頓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