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那天,當他們一言不發地在街上散步,注視著周圍陌生的行人時,她為什麼臉紅了?真是不能理解:回想一下,當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反應,驚呼道:"你臉紅了!怎麼會呢?"她沒有回答。他不安地發現,在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好像那段小插曲又重添了他們愛情的金色篇章的輝煌色彩,他給她寫了那封有關紅衣主教披風的信。在他凱拉諾的角色中,他獲得了巨大的成就:他終於抓到她了。他對他的信,他的引誘感到很自豪,但他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妒忌。他創造了一個幻想中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尚塔爾引誘到一個測驗中來測試她對除他以外的男人引誘的敏感性。
他的妒忌與他青春期時剛產生痛苦的性幻想時的妒忌不同:這次不那麼痛苦,但卻更具毀滅性:逐漸地,她把自己所愛的女人轉變成一個幻影所愛的女人。對他來說,她已不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而如今紛亂的世界中也不再有他的立足點了。面對這個化體的(或者說已不能證明她是尚塔爾的)尚塔爾,他感到一種奇怪的,憂鬱的冷漠佔領了他。不僅是對她的冷漠,而且是對於一切的冷漠,如果尚塔爾只是一個幻影,那麼,讓·馬克全部的生命都將是幻影。
但最終,他的愛還是戰勝了他的妒忌和懷疑。他打開衣櫥,盯著那些內衣。突然,他有點激動,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激動。他感概,他獨一無二的,無與倫比的尚塔爾也象自古以來的同齡女人們一樣,把信藏在她們的內衣下面。他從來不想了解她私人生活中沒有他的那部分,但為什麼現在,他卻有些感興趣,甚至還有些觸怒呢?
他問自己,什麼是個人隱私呢?是不是我們隱藏有的一個人最暖昧的,最異常的,最原始的事?她的個人隱私是不是就是導致他愛尚塔爾,把她看得無與倫比的原因呢?不。人們保密的都是一些最乎凡,最基本的,最平凡的事,那些在每個人身上都會發生的事:人的肉體和它的慾望,它的病態,它的躁狂——比方說,便秘或是月經。我們害羞地隱藏關那些私事,並不是因為它們多麼地個別化,恰恰相反的是,它們太普遍化了。他怎麼能對尚塔爾的性別,對她與其他女人的相似之處,對她穿一件胸罩,並伴隨著一種內衣心理而不滿呢?好像他自己不屬於某種永恆的男性的愚蠢似的!他們兩人的開始是在那個制陶工作室。在那兒,他們的眼睛被睛險那種不連貫的動作搞得一團糟。他們的腹部好似安置了一家蒸氣製造廠。他們兩人的靈魂在他們體內幾乎都快沒有了位置。他們不應該互相寬恕嗎?他們不應該超越那藏在櫥櫃底部的弱點嗎?他被一種強烈的同情心佔據了。他在整個故事下面劃上了一條結束線,決定給她寫最後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