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長相思兮長相忘
從玻璃窗望出去天空里密密布著鉛灰雲層花園裡一片冉冉的潮氣天色晦暗不明。雲昊歷來用早點極準時時鐘咣咣地敲第八下時正好踏入餐廳見6豫岷負手站在窗前朝大門張望聽腳步聲進來卻連頭也不回。
他倒未在意自去拖開餐椅坐下從銀質壺裡倒出一杯咖啡又伸手拿過今日的報紙低頭匆匆地將報紙看了一遍擰眉微笑道:「兩年前特意寫的認親啟事到底沒機會刊登出來。唉今日又該替雲擬一份結婚啟事了。」
6豫岷默默地轉過身眉間微有憂色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皺眉道:「三小姐怎麼不下來吃早飯?」
雲昊將報紙放到桌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道:「雲昨晚回來就囑咐過喧兒昨日有些暈車要好好補一覺今天早晨不必打擾她們。」
6豫岷點點頭走到餐桌旁坐下想了想卻又招手叫過女傭道:「你到頂層去敲敲門若聽到三小姐答應就問問她中午想吃什麼菜。」見雲昊目光疑惑苦笑道:「請二少爺莫要怪罪。我有點不放
雲昊心中大奇緩緩地將杯子放回桌上微笑道:「你今日怎麼了?有事情就說。」6豫岷卻搖頭不語略等了一會兒見女傭折返回來忙站起來問道:「小姐說什麼了?」
女傭卻神色惶恐搖頭道:「我敲了半天門都沒聽到小姐答應。恐怕睡得太沉了。」
雲昊橫目向他一掃低呼出聲霍然起立。扔下餐巾便往頂層奔上。衝到門前抬手便欲砸門想了想又換成屈指輕叩喚了兩聲「雲」。屋裡卻毫無動靜。
他心裡一沉一腳便狠狠揣下。門重重地晃了晃裡面仍是寂靜無聲。6豫岷氣喘吁吁地拐過樓梯轉角見他又抬腳欲踹忙喊道:「用鑰匙開。」雲昊一聲不吭接過鑰匙咣咣地擰開鎖。急急推門沖入卻立刻像痴了似的呆在當地半晌轉過身咬牙道:「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他的目光冷寒如冰6豫岷欲言又止嘆口氣苦笑道:「我若都知道又怎麼會讓小姐……偷偷走了?」
屋裡靜悄悄地空無一人被褥整整齊齊地攤在床上觸手尚溫。窗帘只拉開一半。黯淡的天光從玻璃窗透入滿床錦繡般地粉紫色彷彿都在黯淡地苦笑。床頭花瓶里還插著昨日的玫瑰滿滿一束恬靜的深紅。還未從清夢中醒來只有芳澤甜軟襲人。
雲昊目光狂亂。扭頭在房中四顧。瞥見花瓶下壓著一角粉箋撲過去伸手拿起。箋上淚痕猶濕。果然是雲地筆跡用墨藍水寫就清秀雅緻。
「哥:
當年不明世事情懷初開隨祖蔭私奔至青浦令少奶奶枯槁獨居已經害人不淺。此次她更因我而遽然病逝幽冥中再負故人。
長夜難眠伏枕輾轉間悄然思省夫妻倫常是人間的大信不墜我兩番做錯今生已無法彌補過失更無顏面以夫妻之名與祖蔭相對緣止於此不如就此相忘。
我已帶喧兒遠走並以上帝之名起誓哥若因此懷恨祖蔭日後再對他有不良之舉所有罪孽罪果冥冥中定會報應至我身。
雲頓」
雲昊呻吟一聲擲下紙箋已是步履不穩痴痴在床角坐下身子幾乎弓成一團突然抬頭怒道:「她怎麼會知道?難道是祖蔭埋怨她?他竟然敢……害得雲遠走……」將拳頭捏得格格直響咣一聲將花瓶砸得粉碎站起身就往外沖。6豫岷一步攔在他前面大聲喝道:「少爺你冷靜一點。」見雲昊臂上力氣極大隻得喊道:「有件事不得不跟少爺說……小姐昨日陰差陽錯先到了張家……得知少奶奶死因后雖然後來也去了沉香寺但並未跟祖蔭說出真相。」
雲昊腳下一頓狠狠地看著他冷冷地道:「你還知道什麼?你為什麼要瞞著我?」伸手推開他便要往外走。6豫岷卻靜靜地握著門把手不動搖頭道:「昨晚我怕你知道后立刻去質問小姐反而將事情弄糟……少爺我們已經錯了兩次不能再錯了。」
雲昊目光冷寒如冰面無表情地道:「讓開。」
6豫岷重重搖頭痛心地道:「少爺你冷靜點聽我說。小姐她……外柔內剛現在心結難解滿懷愧疚地離開你若這樣狂亂就算找到她恐怕也難勸她回頭只會令小姐更加義無反顧。你仔細想想她昨天從沉香寺出來時是不是像換了一個人?臉上那種小女兒家心思清明地感覺已經全部沒有了……連少爺您都被她瞞過……」嘆了口氣道:「我心裡總把小姐當成……四姨太。當年四姨太說世事難兩全我就偏想讓小姐事事圓滿……小姐與祖蔭兩情相悅唯獨欠缺名份我就千方百計地替她盤算。」他眼底隱約淚水閃動輕聲道:「咱們一心想讓小姐好……萬事替她打算周全再逼她接受卻從來都沒問過小姐自己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雲昊的聲音疲乏而冷淡搖頭道:「世事複雜黑暗她心地單純怎能知道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我這個當哥的替她甄選難道還是做錯了?」
6豫岷默默地不出聲頓了頓道:「我們怕小姐被欺騙逼她遠走以忘情此時再看當年確實做錯了……我昨晚覺察不對立刻回沉香寺告知祖蔭重要關節……他得知真相後幾乎昏厥當時便聲淚俱下連聲說都是他不好對不起小姐……並沒有埋怨少爺半句。」雲昊目光閃動半晌輕聲道:「那他怎麼沒跟你回來見雲?」
6豫岷嘆口氣道:「昨日斷七。正是亡人魂魄投生的日子……他不能貿然扔下那邊不管。他說等過午夜子時一過便立刻趕回上海見雪櫻和他女兒。」吁了口氣接著道:「請少爺稍安毋躁我立刻帶人去找小姐。請你在家中等著祖蔭。他若子時從青浦動身也差不多該到了。小姐如今心結糾結。恐怕……只有祖蔭才能替她解開。」
雲昊伸手覆額目光漸漸冷靜半晌輕聲道:「你去吧。雲孤身一人又帶著喧兒想必走不了多遠。你截到她。就說只要她肯回來以後萬事都隨她心意我決不再干涉……」
6豫岷深深一點頭輕聲道:「少爺還是去書房等我電話吧免得在這兒……觸景生情。我出去時跟門房說一聲若是有陳姓客人到來不必另行通報直接帶去書房見您。」
書房裡黯黯地雲昊也不願開燈。走到烏暗暗地書櫃邊俯身拉開下層抽屜將兩年內雲寄回的信函統統拿出。握在手裡一一翻檢。此時再看信封上一絲不苟的「上海閘北台家橋益群紡紗廠陳祖蔭親啟」字樣只覺心中錯綜複雜。長嘆一聲。將信件放到桌上坐到椅中一枝接一枝地吸煙。默默盯著裊裊地煙霧呆。
書房門輕輕地開了隨著門開處帶起微風青白色淡煙朝著天花板曖曖迴旋而上門口處悄然出現一個極清峻的身影穿一身竹根青長衫恂恂如燕竹。煙靄不明乍然看不清他的面容雲昊半晌才反應過來忙站起身垂卻無話可說尷尬地道:「你來了?」
祖蔭慢慢走進來狠狠地盯著他看目光如能吞噬人般聲音怒意激蕩卻極力壓抑怒火一字一頓地道:「櫻兒在哪裡?還有我女兒呢?」
雲昊避開他地目光低聲道:「你來晚了一步……雲帶著喧偷偷走了剛離開不久想必走不了多遠……6經理已經帶人去找等截到人後立刻就打電話回來。」
祖蔭急怒交加張口竟說不出話半晌吃力地道:「櫻兒帶著喧兒走了?她昨日來見我時竟然……一字不提喧兒是我的親生女兒……」想到雪櫻獨自將女兒帶大地艱辛不易再想到昨日喧兒在他懷中撒嬌痴笑只覺滿心痛楚如撕裂眼中淚水簌簌落下哽咽道:「櫻兒她心地善良性情又溫柔如水若非遇到了萬不得已地難關她怎能狠得下心一個字也不跟我說?又怎能帶著女兒悄然遠走?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雲昊目光冷凝將桌子狠狠一拍霍然立起恨聲道:「她是我親妹妹……我就這麼一個妹妹能對她做什麼?倒是你昨天跟她說的什麼話?夫妻倫常是人世的大信不墜……只有你這種書獃子能講出這種話。她為什麼悄然遠走?就是你地大信不墜將她逼走地。」
祖蔭地聲音幾乎索索抖沉聲道:「她是你親妹妹?你現在親口承認她是你妹妹了?你這個混蛋兩年前在這間書房裡跟我說地是什麼?還逼我答應在樓上不得出聲眼睜睜看著你演戲。你怎麼能如此騙人?」
雲昊眉峰微挑冷冷一笑道:「我騙人又怎麼樣?我讓你別說話你就真箇傻呵呵地不出聲?那晚只要你出言喊一句恐怕就不會是現在的結果。你如今還敢怪我?」
祖蔭氣得說不出話猝然間竟被這般無賴言語堵得無言以對。垂目看見滿桌信封上地「陳祖蔭」低低驚呼忙伸手拿起一封。撕開信封的人恐怕極為急切大部分信封口都如毛邊紙般亂七八糟他抬目狠狠瞪了雲昊一眼低頭抽出信紙就著窗口透入的晦暗天色看了兩行已是潸然淚下哽咽道:「傻櫻兒當初我到上海承接益群紗廠本就是為了你。就算紗廠被英使館強行收購又有什麼關係?你怎麼就為這個忍心扔下我獨自離去?」
他抬起頭恨恨地看著雲昊目光卻漸漸平靜安詳半晌竟然微微笑了輕聲道:「你當年竟然以此逼她遠走?我也不欠你的人情。區區紗廠送給你就是了。」舉目四顧伸手從桌上的筆架里抽出一枝自來水筆。將信紙翻過俯身在背面刷刷地寫下幾行字。橫目一掃又拿過桌角地裁紙刀將雪亮的刀鋒往左手拇指上重重捺滿手頓時鮮血淋漓朝落款處用力按下指印。
他慢慢直起身。眼中瞬間怒意迸狠狠地道:「我立了字據在此益群紡紗廠現在歸你所有願意讓哪國使館收購都隨便。」指間鮮血汩汩啪啪地落到滿桌信封上血珠四下濺開如桃花朵朵在紙上鮮活盛開。他又將信紙往雲昊面前一推嗤嗤冷笑道:「當年你做地人情我都還清了。請你把櫻兒和女兒還給我從此放我們全家一條生路罷。」
雲昊早已驚呆了正要張口說話。眼角卻瞥到門口驀然出現一個黑沉沉地人影悄無聲息地對著房內舉起槍管。他反應極快。電光火石間已俯下身去。從抽屜里摸出槍抬臂對門口揚手連射。
兩處幾乎同時烏芒一閃。啪啪幾聲巨響門口那人被打中胳膊扶著門框搖搖欲墜掙扎著對桌前獰笑道:「二少爺大太太說雲騰少爺在地下孤零零地無人供他鴉片消遣請你下去陪他免得他一人寂寞難受。二姨太說……」話未說完突然雙眼圓睜像見到難以置信的事情驚異地張大了嘴巴顫顫巍巍地朝桌后抬起手來胸口卻又啪啪連中幾槍只來得及說了句「二少爺你竟然……」便沿著門框軟軟栽倒。
鮮血如瀑飛濺大片大片地玫瑰紅在桌上緩緩洇開在漠漠陰靄里如桃花般鮮明亮麗。是那日他挑簾而入正對著窗外一樹雲霧漫漫地桃花雪櫻站在窗前衣服地雲肩上、衣襟上綉著無數玲瓏花紋胭脂樣地大紅色襯著春暖日妍畢畢剝剝在空氣里燃燒。
是那日櫻兒的石榴紅兜肚上繡的無數桃花絲絲縷縷的馨香**入骨。他伸臂將她攬在懷中朝那一抹石榴紅深深吻下身體亦慢慢在她胸前綿軟只願從此長醉不復醒……有人急急地伸手接住他焦慮地俯身說什麼卻漸漸聽不見了恍然中只覺眼前這張臉地弧線柔和圓潤與櫻兒極為相似……
雲昊抱著祖蔭略一移動見他胸前鮮血如瀑竹根青長衫已幾乎被血染成紫紅只嚇得心神俱裂急急喊道:「祖蔭醫生馬上就到……你千萬要堅持住。」見他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極為微弱眼看著已命懸一線不覺心如刀割泣不成聲地道:「是我錯了都是我錯了。求求你千萬堅持住……好妹夫求求你了……」
祖蔭在他懷中微微動了一下竟然漸漸地睜開了眼睛嘴邊綻開一絲笑容吃力地張了張口雲昊忙俯身到他耳邊只聽他的聲音細微如蚊:「是我命中注定……沒有福氣……讓她把我忘了吧……別告訴櫻兒……」他的臉上並沒有悲切之色眼神明凈安詳眼睜睜地看著雲昊點頭答應低低地嘆口氣慢慢閡上雙目。
雲昊心下一片茫然像痴了般呆坐在當地淚水如泉般嘩嘩湧出恐熱淚滴到祖蔭臉上忙抬手去拭只見襯衣袖子已被鮮血染得透濕。他忽然暴怒如狂朝著門口獃獃圍立的傭人怒喝道:「誰是誰把大太太的人放進來的?」
門房抖抖索索地道:「6經理……走的時候吩咐說只要是姓陳的就直接領到書房見您……」
他竟然寒磣磣地打個顫垂目看著祖蔭安靜的臉龐慘笑如哭:「這是我地報應都是報應可是天殺的……為什麼要報到你身上?」
房間的電話突然叮零零地響起在寥寥地房間里回聲蕩然簡直刺耳刺心。他只是獃獃地恍然未聞門外有膽大的傭人走進接起聽了幾句捂上聽筒轉頭請示道:「二少爺是6經理地電話……三小姐找到了在回法國地郵輪上船還沒開……現在怎麼辦?」
他緩緩抬起頭來滿臉淚水縱橫悲哀到了極處心思反而平靜如鏡面。此心彷彿天地洪荒人世的所有悲哀和歡喜都漸漸抽身而去良久輕聲道:「讓她走……讓她走吧……」
屋裡籠著一層青色地淡巴菰煙霧。甘冽清苦。書櫃角上有繁瑣的雕花裝飾在裊裊青煙里如得了生命般蠕蠕而動。剛才被槍聲驚動地鳥兒又三三兩兩飛回園中。撲啦啦的從樹叢里掠過身影如閃電般在玻璃窗外一閃便遠遠飛去了……
天空非常乾淨兩隻雪白的海鷗在碧藍天色下啾啾飛過羽翼上彷彿負著暖陽地影子。海上沒有一絲風濤。水面只是渺渺的一片綠色安安靜靜地鋪開去像個頂聽話地孩子。雪櫻抱著女兒站在船頭指著遠處隱隱浮現的一線6地教她說「法蘭西」。見她口齒極為清晰心中歡喜不盡在她臉上深深親了一口微笑道:「喧兒真聰明。」
並不是吃飯的鐘點船側卻咣咣地響起喚人集合的鐘聲。她十分詫異。便抱著女兒往甲板上走。66續續地又有不少人到來卻都不知道究竟生了什麼事三三兩兩的交頭議論。過了一會兒。竟是船長親自領著一對清秀地年輕人過來了等大家漸漸安靜。笑容滿面地宣佈道:「報告諸位一個喜訊。這對中國的年輕人搭載郵輪時一見鍾情已經決定抵達法蘭西后便去教堂宣誓結婚。諸位與他們同船數月。亦算有緣若有願意去教堂觀禮的不妨此時留下姓名。」
那青年男子清秀如竹氣質溫潤眉宇間喜氣盎然低頭與那女孩深情相望眼中彷彿只有她一人。雪櫻心裡微微一動俯身將喧兒放下回手從無名指捋下戒指上前一步遞過去微笑道:「恭喜你們。」
戒指在陽光里寒光映目如泠泠的水滴在指間盈盈閃爍竟是極為珍貴的晶藍鑽石。兩人都被嚇了一跳面面相覷回過神后齊齊搖手拒絕。雪櫻硬將戒指塞到女孩手心中握住她的手微笑道:「這個權當賀禮是我和外子的心意……原來那隻戒指的內圈上還刻著情比金堅四個字這一隻雖然沒有也希望你們能情比金堅。」
那女孩還欲退回見她已泫然欲泣只得將戒指收起輕聲道:「謝謝您。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雪櫻微微一笑輕聲道:「外子姓陳。」
兩人點點頭齊聲懇求道:「請陳太太到時候一定來觀禮。」
她見他們眼中殷殷期盼又是喜事當頭也不便乍然拒絕便含笑道:「好我一定去。」俯身抱起喧兒緩步離開走回船頭方才站的地方指著碧藍天空繼續教女兒說話。
天空透藍得幾乎透明連陽光亦像是透明地照著蒙瑪特的白色小教堂頂子如同畫布上不小心沾上的鈦白粉清清淡淡地點綴在色彩斑斕地巴黎上。教堂外的小花園裡種著一畦畦地蝴蝶蘭紫色蓬蓬盛開如草一樣茂盛。
教堂內牆壁上滿滿地嵌著碎玻璃地聖像湊成聖經里的故事人間地悲苦喜樂都一折一折地濃縮在此燦爛肅穆到了極處。雪櫻抱著喧兒在門口稍一張望便悄悄地在最後一排撿個位子坐下。
新娘子已站在聖堂前手裡捧著一束黃白的玫瑰用寶石藍的緞帶綁紮與雪白的紗衣相襯鮮明耀眼。看到她進來抬頭跟新郎說了句什麼兩人竟齊齊走下聖壇直直朝最後一排而來。雪櫻連忙站起身他們已走到跟前躬身道:「陳太太請您到第一排觀禮。」
小教堂中坐的人雖不多卻都回朝他們看來。雪櫻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點點頭道:「好吧。」起身隨他們走到第一排。
琴師在教堂一角彈著豎琴叮叮噹噹如泉水清響。唱詩班的小朋友穿著雪白的衣服一絲不苟地為婚禮唱起讚美詩歌曲安詳寧靜有種歡喜到悲涼的情致。
我是沙侖的水仙花是谷中的百合花。
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荊棘內。
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蘋果樹在樹林中。
我歡歡喜喜坐在他的蔭下嘗他的甘甜果實。
良人屬我我也屬他
聽啊那是我良人的聲音
他對我說,
我的佳偶我的美人與我一起走吧。
因為冬天已往雨水已止息。
地上百花開放百鳥鳴唱
我的佳偶我的美人快與我一起走吧。
歌聲到了高氵朝庄麗森嚴。新郎正低頭抬起新娘的左手將戒指徐徐套上無名指。兩人轉頭朝她微微一笑側手示意。只見一點藍光幽幽在指間閃爍流光煥彩正是在船上贈給他們的那枚戒指竟被鄭重其事地做了婚戒。
她心裡頓時百感交集含笑點點頭淚水卻簌簌落下。一片淚眼朦朧中只見新人禮成在聖壇前相擁深吻。她忙仰臉看屋頂天窗上鑲嵌的顏色玻璃日色從淡色玻璃照進來極是柔和縹緲如深情的眼眸般溫和愜意彷彿身在江南的水鄉。那間小小的辦公室光線不明他轉身撳開電燈暈黃的燈光從屋頂灑下來彷彿金色的朝陽布滿一屋他的眼睛也如映在太陽里閃閃生光。
他的神情如水樣溫柔唇角淺淺一勾語氣戲謔:「我知道娘子向來不愛在珠寶飾上留心。可手上光禿禿的旁人誤以為你還待字閨中讓我怎麼辦?」
她笑吟吟的不理他眼波一橫偏頭笑道:「原來這樣用心險惡那我可不肯戴。」把戒指取下欲貼身收藏時,卻瞥見內圈上還攜著四個小小的字咦了一聲舉起來對著燈光輕聲念道:「情比金堅。」
他若無其事的輕咳一聲臉色微紅笑道:「我該走了。若再耽誤晚上就得趕夜路了。」
她的眼淚嘩嘩地如江水開閘間簪的茉莉花雖然已經萎黃了卻依然冷香不減。微風過處縷縷幽香似渺茫的歌聲般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流動。光陰亦無聲流過雖是七八日的小別她卻不知怎地只覺得心酸突然間淚盈於睫:「我等著你。」
他眉目沉靜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替她拭淚微笑道:「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她下意識地緊緊摟住女兒低頭看向懷中喧兒正甜甜痴笑笑容嫣潤霎那間萬念俱寂面前彷彿湧起一朵蓮花。俯身在女兒臉上重重一親含淚微笑道:「等喧兒將來長大了媽咪就好讓你回青浦去看爹地了。爹地騎著高頭大馬從清亮亮的水灣邊一路過來媽咪一眼就喜歡他了……」
三月小陽春天氣田裡的油菜花開得像黃金鋪了滿地。溪澗邊的烏桕樹上還掛著去年的桕子像一粒粒搗鳳仙花的白礬石。菖蒲大叢大叢地臨水生長辛辣的芳香如江潮般漲溢。夕陽斜照年輕女子穿著水紅衫柳條褲在灣邊浣紗洗衣嘴裡唱著紫竹調。那樣清甜的歌喉悠揚婉轉只能是在芊芊碧草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江南。
那是日思夜想的青浦啊……
那是魂牽夢繫的江南……
那是他與她的江南……
全劇終……
如果大家覺得太虐
明日再放一個b版的大團圓結局吧……
大家多多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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