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許願
我躡手躡腳的走進家門,生怕驚動了爹爹,沒想到剛一踏進門,就見爹端坐在椅子上,臭著張臉怒視著我。
「爹,」我聲怯氣短的叫了聲。
「捨得回來了?」爹呵斥道,「偷偷的溜出去還不算,又打扮成這副鬼模樣。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樣子,都怪我平日太慣著你了。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出門。」
「是,」我唯唯諾諾的應道,悄悄的抬眼瞧他,爹唉聲嘆氣了一陣,緩緩走到我跟前,摸著我的頭髮柔聲說道:「別怪爹對你嚴厲,你娘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女扮男裝,險些因此惹來殺身之禍,所以……」
爹沒有再往下說,我鑽進了他的懷裡,「爹,雅兒明白,您全是為了我好。」
「早些去歇著吧,」爹憐愛的拍了拍我的肩頭。
閑逛了一下午確實有些累了,我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麼,「爹,如風哥哥回來了沒?」
「他不是同你一起出去的嗎?」爹盯著我猛瞧了幾眼,「發生什麼事了雅兒,告訴爹。」
我憶起如風之前的反應,還有在寺廟門前發生的險事,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沒有必要再說出徒增爹的憂慮,我硬生生的把想要說的說吞了回去,掩飾道:「我們在路上走散了,只怪大街上太熱鬧。」
「噢,沒事就好,」爹的神情有些疲倦,「你回房去吧。」
我才走出前廳,就見一個黑影慢慢的從牆頭滑下,我「啊」的叫了一聲,黑影竄到我跟前,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噓,雅兒是我。」
我這才放下心,「哥,你到底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
如風拉著我繞過了前廳,「走,去你屋裡說。」
「現在可以說了吧,」見他大洌洌的用手做枕躺到了睡塌上,我狠狠的踢了他一腳。
他吃痛的低呼道:「雅兒,你太兇悍了,看以後誰敢娶你。」
「少來,」我把他從睡塌上拖起來,「快說,要不我這就告訴爹去。」我作勢往外走去。
「別別,雅兒,」他緊張的拽住我的胳膊,「我這還不是不想讓義父擔心嘛,總之你放心,絕對不是壞事。」
「哼,你都丟下我兩回了,」我氣呼呼的睬了他一腳。
他豎起兩根指頭髮誓,「我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
我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我興奮的搖著如風的手臂,「哥,你猜我今天見著誰了?」
「嘶,」如風皺了下眉頭,我這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額頭直冒冷汗,「哥,你怎麼了?」我急的滿頭大汗,伸手捋起了他的衣袖,只見他的手臂上纏著一塊布條,雖綁的嚴嚴實實,但還是有隱隱的血絲滲透出來。
「哥你受傷了?」我大驚失色。
「沒事,小傷而已,回來的時候跌了一跤,你不用大驚小怪的,」如風不以為然的放下袖子,將我摟到懷中,「雅兒,你這是在為我擔心嗎?」
我本能的推開她,漲紅了臉,輕聲道:「你是我哥哥,我自然關心你。」
「你該知道我要的並不是兄妹之情,」他的手上加了把力,把我鉗固在他的臂彎中,一隻手稍稍抬起溫柔的撩開飄到我鼻尖上的散發,隨後撫摩著我的雙唇,聲音帶著磁性的沙啞,「雅兒,從你八歲那年我就開始等你長大……」
「如風哥哥,你別再說了,雅兒,雅兒受不起,」我慌亂的推他,情急之下手指碰觸到了他的傷口處,他的嘴角**了下,終於鬆開了手。
「雅兒,對不起,我……」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如風開了口,「哥,我累了,想歇息了,」我打斷了他的話,今天的如風陌生的讓我驚恐,我有些害怕和他獨處的感覺。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他嘆了口氣,慢慢的走了出去。
我癱坐在床邊,長吁出一口濁氣,掌心中傳來些微的疼痛,一看之下,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自己的指甲掐出了幾道深深的指痕。
如風的話還在我耳邊回蕩,我的心也猶在砰砰直跳,面頰上的兩朵紅雲越飄越深,想取出藏於袖籠的帕子擦擦汗,定定心神,可是翻遍了全身也沒尋到,想來是遺失在了回家途中。
獃獃的坐了好一會,煩躁的心情才逐漸平復,隨手翻開被子蒙住了頭,自欺欺人的指望著這樣就能丟開一切煩人的事情,不去想它,它便不存在似的。
從那天起,我就下意識的開始躲避著如風,無論是吃飯也好,拉家常也好,只要是如風在場我就盡量退避三舍,我還沒做好面對他的心理準備,甚至我擔心那天的事會再度上演。
「雅兒,」這一日我才出了屋子,就被如風堵在了門口。
我往後退了好幾步,那日尷尬的情形又浮上了我的心頭,「如風哥哥,你找我有事?」
「雅兒,那天的事是我不好,你別放在心上,你不愛聽,我今後不再說那些話就是。」如風凝重的表情似乎表露出他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番話的。「不要再躲著我。」
他的手向我伸來,在伸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縮了回去,轉而撓了撓頭皮,心頭最柔軟的那部分在不經意間被觸動了,我的如風哥哥沒變,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善解人意,一般的為我著想。
我主動挽住他的胳膊,「哥,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妹。」
他醉人的笑容裡帶著一抹凄涼的悲哀,可是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揉亂了我的一頭秀髮,也撥亂了一池平靜的春水。
我們談笑著往前廳走去,聽蓮正小心翼翼的舉著個托盤小步走在我們前面,盤中是兩杯清香撲鼻的碧螺春。
「聽蓮,有客人啊?」如風隨口問道。爹捨得拿出才託人從杭州帶來的新茶,看來來人的分量還不輕。
聽蓮神秘的笑了笑,「還不是那張媒婆嗎?」
「她來做什麼?」如風的臉馬上垮了下來,偏偏聽蓮還不知死活的繼續往下說:「還不是給小姐做媒來的。」
如風一拳頭就揮在了牆壁上,「那個女人能做出什麼好媒,她最擅長的就是把黃花閨女往火坑裡推。」
「哥,爹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任憑那張媒婆舌燦蓮花,只要爹不答應她還能把我搶了去不成?」我很有信心的安撫如風。
「雅兒,我還是不放心,我們去聽聽他們是怎麼說的,」他轉向了聽蓮,「你管你送茶去就是。」
我和如風藏到了偏廳,這裡和前廳僅一牆之隔,不管他們說什麼都逃不過我們的耳朵。
一個嬌媚的女聲在喝了一口水后首先開了腔,「沈老爺,您再考慮一下,丁老爺家裡雖談不上家財萬貫,在我們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雅兒一嫁過去就能過上好日子,這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啊。」在稍做停頓后,她又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況且丁老爺的原配夫人體弱多病,說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雅兒馬上就能扶正……」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下去了,如風也是氣的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我沈卓雅難道淪落到給人做小的地步了,何況對方還是個糟老頭。
如風扯起我就闖到了前廳,「義父,萬萬不可啊。」
左側坐的那名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齣頭,她一手拿著面鏡子,另一手不停的撥弄自己的髮髻,騷首弄姿,賣弄風騷,她手指蔻丹殷紅,面頰艷若桃李,可惜顴骨過高,嘴唇太薄,破壞了一份風韻猶存的嫵媚。
「義父,那丁老爺是什麼樣的人,村子里的人都清楚的很。年紀一大把了還老在外頭拈花惹草,他夫人的病就是被他氣出來了的。雅兒怎麼可以嫁給這種人?」說完,他仍是不解氣的狠狠的瞪了那張媒婆一眼。
爹還沒開口,張媒婆的眼睛已經直勾勾的盯在了我的身上,「嘖嘖,真是個美人胚子,難怪丁老爺見上一面之後便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她索性走到我面前,仔細打量起我來,「就是身子太過單薄,以後得好好補補。」簡直已經把我當成了她的獵物在評判了。
如風頓時火冒三丈,衝到她面前就把她往外推,「您請回吧,我們這裡不歡迎您。」
「如風,」爹喝住了他,他仍是保持著一貫翩翩的風度,面帶笑容,「這事我會和雅兒商量的,今天就說到這吧,老高,送客。」
張媒婆還待說什麼,老高在一邊早按奈不住了,接連說了幾聲「請」,張媒婆討了個沒趣,只得悻悻的離開,臨出門前還不忘說上一句,「沈老爺,我過幾日再來叨嘮您……」
見我一直站著不發一言,爹走到我身邊,「雅兒,你怎麼不說話呢?」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爹,我覺得自己在看一場她自說自話的好戲,有趣的緊。」
爹的眼睛也笑的眯成了一道縫,「雅兒,你長大了,爹也是時候該為你張羅親事了。」
如風緊張的湊到我們跟前,豎起耳朵聽著我們的談話,我羞澀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熱度從臉上一直傳到了耳根,「爹您說什麼呢,雅兒還小,再說,如風哥哥尚未娶親,我就更不急了。」
「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必害羞。」他努了努嘴,示意我們都坐下說話,「雅兒,爹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
「爹,雅兒想嫁的人,一定要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真豪傑,他要能救我於危難之中,能在困境中保護我,而且他要心地善良,為人謙和……」我的眼中發光,憧憬著一副美妙的景象,雪山那一幕在我腦海中定格,時間也好象永駐在那一刻。
爹和如風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雅兒,你有心上人了?」良久,如風艱難的開了口,爹也張了張嘴,可是欲言又止。
我的眼睛避開了他們審視的目光,狡黠的搖頭笑了笑,雙手托腮許願:「我要嫁給第一個陪我看日出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