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彬一夜沒合眼。他坐在床邊,看著臉上還留有淚痕,熟睡中的鄭媛媛,心裡百感交集。他不停的吸著煙,煙霧充盈著整個房間。在這些煙霧裊裊間,過去他與鄭媛媛的那些舊時往日,一幕幕重現眼前……
當東方出現魚肚白時,他看了最後一眼還在熟睡中的鄭媛媛,表情堅定地,毅然走出了房門。
清晨,陽光灑滿了整個房間。鄭媛媛帶著一臉甜蜜從夢中醒來,她下意識伸手摸身邊,旁邊卻是空的。她目光所及的,是一床被子疊得見稜見角四四方方,靜靜地躺在一旁。
鄭媛媛突然覺得頭開始疼,她用手使勁按著頭,漸漸回憶起昨晚的一切,不由緊張起來。她連忙看了看床頭的表,呆住了。半晌,她才猛然醒悟過來,慌慌張張地跳下床,雙手哆嗦著開始穿衣服。她一邊穿衣,一邊試探著叫道:「噯?」回答她的,是滿屋的寂靜。
她慌忙走出卧室,房間空無一人,餐桌上,放著一杯牛奶,牛奶杯下,壓著一張紙條。鄭媛媛遲疑的拿起紙條。
鄭媛媛:
我這輩子對不起的女人有兩個,你是其中一個。我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欠你的,我還。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你父母你病了,你回家休息吧,一切由我承擔。請別告訴你的家人及任何人!
林彬
鄭媛媛看著這張紙條,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她猛地抓起紙條,瘋了似的就要往外跑。驀地,電話鈴響了。
她慌亂的抓起電話,沖著話筒喊道:「是我,你在……」話筒里卻是母親急切的聲音:「你爸爸病了,住院了,你去看看吧……」鄭媛媛抓著話筒,淚流滿面,目光獃滯的緩緩坐下……
練功房裡,杜鵑在練功。
她從早起就莫名其妙的感覺心慌意亂,精神恍惚。所以,儘管她極力想集中注意力排練,但依然不斷出錯,氣得與她對舞的吳娜在一邊不滿的嘮叨著:「杜鵑,你在夢遊嗎!」
杜鵑表情茫然的看著吳娜,突然感到一陣心痛。她不由地彎下腰,雙手捂住了胸口。
吳娜見杜鵑臉色煞白,嚇得大叫:「你怎麼啦?」吳娜的叫聲驚動了練功房所有的人,她們圍著杜鵑,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但杜鵑卻什麼也聽不見,她眼神空洞的看著窗外,慢慢倒在地上……
杜鵑清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宿舍里,只有吳娜在床邊看守著她。一見她醒來,吳娜驚喜的叫道:「你醒了?差點沒把大伙兒嚇死!」
杜鵑尷尬的沖他笑笑,起身向門外走去。吳娜見杜鵑一聲不吭就往外走,想要叫住她,但杜鵑已經關上了宿舍門。
杜鵑獨自一人走著,過往軍人似乎都在議論著什麼。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看到他們臉上驚訝的表情,杜鵑莫名的有些緊張,步伐越來越快。
快到軍區門口時,一輛小車從她身邊經過,匆忙行走間,杜鵑抬頭看見了車窗內坐著的白部長。她正要打招呼,但只張了張嘴忍住了,只見白部長面色鐵青,怒氣沖沖。
杜鵑心裡一凜,疾步奔家趕。
杜鵑匆匆進門,就聽見白部長書房裡一片狼藉聲,白部長在砸東西在怒吼:「別在跟我提這個人,我不認識他!混賬,王八蛋,要在戰場上,我非槍斃了他!」
杜鵑愣著,只見白母灰頭土臉的從書房走了出來。杜鵑猶豫著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問:「爸在罵誰?」
白母急忙把她拉進廚房,進門后將門關上,還小心的看看門外,聲音壓得很低:「從來沒見你爸發這麼大火,這次他是真傷心了。難怪,他呀把林彬看得比兒子還重,白楊犯錯誤都沒見他這麼生氣。不過,林彬這回婁子捅的也太大了,捅上天了……」
杜鵑一時沒聽明白,傻獃獃的問:「林彬他出什麼事兒了」
白母沒有聽見杜鵑的詢問,仍自顧自的說:「我還把媛媛介紹給他,這下可把媛媛坑苦了。鄭副司令員家我可怎麼交代啊……」
杜鵑越聽越糊塗,心裡也越來越著急,她不由的提高聲音問道:「媽,林彬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白母正思量著今後怎麼見鄭副司令的事兒,被杜鵑突如其來的大聲詢問嚇了一跳。她抬頭瞪著杜鵑:「你嚷嚷什麼?還嫌不夠亂啊!我哪兒知道具體什麼事兒,總之和錢有關係。聽說是夥同不法分子盜用國家批文,貪污一大筆錢,要上軍事法庭,可能要判二十年或者無期徒刑,真是想不到……」
杜鵑聞言嚇得失聲道:「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白母看著杜鵑,感嘆道:「噯,林彬自己到檢察院自首的啊,什麼不可能。其實啊,那種小地方出來的人最容易犯經濟錯誤,沒見過錢嘛!」
杜鵑聽完白母的話,扔下手中的菜,轉身就往外跑。
白母一愣,急忙問道:「噯,你去哪兒?」
杜鵑沒言語,一陣風似的出了家門。
她心急火燎的一路狂奔著來到鄭媛媛家,伸手敲門並焦急地叫道:「鄭媛媛,鄭媛媛……」屋裡無人應聲。她無力地在台階上坐下來,卻又猛地站起,轉身朝鄭媛媛娘家跑去。
白楊開著桑塔納,無意中從後視鏡里看到了跑著的杜鵑。他沒停車,只是放慢了車速。杜鵑氣喘吁吁地跑著,無意中抬頭看見白楊的車,趕緊向他招手。白楊很不情願的停下車,打開車門:「幹嘛?」杜鵑坐上車,表情緊張得說:「林彬出事兒了,你知道嗎?」白楊一邊開車一邊懶懶的說:「沒興趣。」
杜鵑看著白楊,認真的說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林彬他被抓起來了,可能要判重刑。」白楊頭也不回,冷淡的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杜鵑看著白楊的冷漠樣兒,強忍著沒有生氣,心平氣和的對他說:「白楊,我知道你對林彬有成見,可現在人命關天,你能不能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能不能……」
白楊打斷杜鵑,怒道:「不能!」杜鵑嚇得一愣,爾後,她也生氣地大聲說道:「我還沒說完!」白楊急忙擺手:「他的事兒,一概和我無關……我不懂,你那麼急幹什麼?」杜鵑呼出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她耐心的對白楊說道:「白楊,以前我們吵,都怪我,但這次,我求你,別再小心眼,我就是不相信林彬會貪污,會經濟犯罪!我求你,有什麼辦法,幫幫他,我知道你特善良……」
白楊一聽杜鵑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少跟我來這套!我憑什麼幫他?別人丈夫的事兒,別人老婆會管,輪不著你管!」杜鵑拚命控制著:「我不想跟你吵,就這一次,我求你,以後我都聽你的,啊……」白楊看著杜鵑,冷笑道:「為了別的男人,你就這麼低三下四。杜鵑,你這麼做我他媽有多難受,你想過嗎?啊?你求我,你為了別的男人你求我!我……」
白楊猛地捶打著方向盤,鳴笛聲一片,杜鵑看著瘋狂的白楊,臉色蒼白,她突然按住車把手:「停車,不停我跳下去……」
白楊一愣,瞪著杜鵑,杜鵑已經推開了車門。白楊猛地停下車,杜鵑推門就要下車。白楊一把拉住杜鵑,將杜鵑的臉扯到自己跟前,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一忍再忍,是給你留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啊!」
杜鵑瞪著白楊,毫不示弱,斬釘截鐵的說道:「林彬是我老鄉,是我朋友,他出這麼大的事兒,我應該關心!我要去問清情況,我能幫就要幫!」說完,她推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白楊瞪著杜鵑遠去的背影,氣得再次猛砸方向盤,喇叭聲此而響起……杜鵑匆匆走著,一抬頭,見鄭媛媛耷拉著腦袋正往家走。杜鵑緊跑兩步,急切的叫道:「鄭媛媛……」
鄭媛媛回頭一見是杜鵑,想躲。杜鵑上前一把抓住她:「噯,林彬他到底怎麼回事兒?」鄭媛媛只是獃獃的站著,一句話也不說。杜鵑急了,她搖晃著鄭媛媛的肩膀:「你說啊!他現在在哪兒,怎麼樣了?你去看他了嗎?」眼淚順著鄭媛媛的臉往下淌,她一聲不吭,只是哭。杜鵑看著她流淚,心裡也不好受:「你別哭啊,你急死我了,林彬到底怎麼樣了啊!」說著,她也流下淚來。
鄭媛媛哭著擺脫杜鵑的手,哽咽著說:「我不知道,你別問我。」說完,哭著跑開了。杜鵑獃獃的看著鄭媛媛跑遠,一籌莫展。白家三口坐在餐桌旁吃晚飯。氣氛很壓抑,誰也不說話。白母沒話找話:「杜鵑幹嘛去了?也不說一聲就走。」
白楊沒好氣的嘟囔:「誰知道!」白部長看著娘倆,推開飯碗,起身朝書房走去。白母想說什麼,但還是咽了下去。
這時,杜鵑推門進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白楊瞪著杜鵑,只聽白母冷冷的說道:「飯都涼了,跑到哪兒去了,也不吱一聲!」杜鵑不理會,看著白部長背影,猶豫著跟了過去。
白楊猛地站起身,想要攔住杜鵑,但杜鵑已經進了白部長書房。白楊氣得直瞪眼,一屁股坐下。
白母見杜鵑一聲不吭的進了白部長的書房,不解的問白楊:「杜鵑找你爸有急事兒嗎?飯也不吃。」白楊猛地推開範圍內,氣急敗壞的罵道:「能有他媽什麼事兒!」轉身上了樓。白母莫名其妙的挨了罵,氣得臉色鐵青的沖著白楊吼道:「都吃槍葯啦!」
一日之間,白部長突然顯得蒼老疲憊,他抬頭看著杜鵑:「有事兒嗎?」杜鵑看著白部長,猶豫著:「爸爸……」白部長垂下頭:「說吧。」
杜鵑囁嚅著說道:「我知道您在生林彬的氣,可是……」白部長抬起頭,已經沒有力氣發作:「我說過,我不想再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杜鵑急忙說道:「可是,我覺得您肯定冤枉他了,我了解他,他不會做犯法的事兒,我敢肯定……」
白部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是他自己承認的,他自首的……」杜鵑搖著頭,解釋道:「他這個人有時做事是不想後果的,可我肯定他絕不會做壞事兒!他跟您這麼多年,您還不了解他嗎?」白部長看著杜鵑著急的樣子,問道:「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他?」杜鵑想都沒想地說道:「他是我老鄉,也是戰友,同志,我真的很關心他……」白部長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杜鵑:「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杜鵑不敢正視白部長,她低聲說道:「我,我覺得,現在沒人能幫他。希望您……」白部長看著杜鵑,輕聲的說:「我累了,你走吧……」杜鵑愣愣的叫道:「部長……」白部長不再說什麼,吃力的起身,從杜鵑身邊走過,走出書房。杜鵑獃獃的愣在那裡……
杜鵑失望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書桌前奮筆直書。
白楊腳步很重的走進來,杜鵑沒有搭理他。白楊心裡憋著氣,緩緩的走到杜鵑身後探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檢察院,關於林彬同志冤假錯案問題……白楊想發怒,但還是忍住了。隨後他冷笑道:「傻帽!你有證據嗎?憑什麼說是冤案啊?就憑你和他談過戀愛……」杜鵑忍無可忍,忽地轉過身,怒視著白楊:「人命關天,你怎麼這麼卑鄙!」白楊也不甘示弱的說道:「你不卑鄙,你當著你丈夫的面,上躥下跳的為你老情人奔走吶喊,你拿我當什麼,啊?你心裡到底有沒有這個家!」
杜鵑咬著嘴唇,強忍著推開椅子,起身就往外走。白楊見杜鵑要走,急忙攔住:「半夜三更,哪兒去?」杜鵑語氣堅定地說:「發信!」白楊瞪著她,咬牙切齒的說道:「發信!我看你是發瘋!你給我老實呆著!傻帽!」杜鵑用手推白楊:「你走開!」白楊一把扯過那封信,把它撕成了兩半,並狠狠地說道:「我還不信就治不了你!」
杜鵑猛地推開白楊,徑自朝樓下走去,氣得白楊咣當一腳踢翻椅子。杜鵑走出白家,一臉茫然,她不知道該做什麼,該去找誰。她漫無目的的走著,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黑影。她無心去關心,仍向前走去。而那黑影卻突然轉身,站在了杜鵑面前。在路燈地照射下,她不由地驚叫道:「鄭媛媛?!」
鄭媛媛滿臉淚痕,獃獃地看著杜鵑。杜鵑上前一步,看著鄭媛媛的臉,急切的問道:「林彬到底怎麼了?你去看過他了?」鄭媛媛緩緩的搖搖頭:「我不能看他,我沒臉去看他……」杜鵑急了:「你是他愛人,你不去,誰去啊……」鄭媛媛抓住杜鵑的手:「你去吧,你去看看他,他肯定需要你,你去了,他會高興……」杜鵑氣得甩開她的手,厲聲說道:「你們怎麼啦?吵架了?無論如何,也得過了這個坎兒吧!你就不能原諒他嗎?林彬是什麼樣子的人,難道你不清楚?」
大粒大粒的眼淚從鄭媛媛眼中淌出。杜鵑看著鄭媛媛,掏出手絹塞到她手裡:「別哭了,你哭我也想哭……」而鄭媛媛卻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杜鵑不知所措,也跟著哭起來:「別哭了,啊!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會想出辦法的,林彬是什麼樣的人,軍區首長都知道,會查清楚的,一定的,啊,你別哭了……」鄭媛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林彬他肯定不想你知道,可是,不說,我後半輩子會遭報應的,杜鵑,你原諒我,我沒有辦法,我我沒有辦法啊……」
杜鵑不懂鄭媛媛在說什麼,傻傻地陪著鄭媛媛流淚:「說什麼呀,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鄭媛媛哭著將林彬留給她的紙條遞給杜鵑。杜鵑看著紙條上面的字,雙手哆嗦著問道:「這,這是什麼意思?」鄭媛媛哭著說道:「事兒是我犯下的,林彬他替我,替我頂案……」杜鵑聲音直哆嗦:「為什麼要這樣……」鄭媛媛哭著說道:「他想幫我……」杜鵑心痛的要出血,她哽咽著說道:「我就知道是這樣,他那個愣頭青即使前面是懸崖他也會往下跳!」
杜鵑一把抓住鄭媛媛:「我們去找檢察院把情況說清楚。走啊……」鄭媛媛抽泣著:「杜鵑……你不懂,我不能去……」杜鵑急了:「為什麼?你了解事情真相,你去,什麼都能說清楚……」鄭媛媛哽咽著說:「我不能,我去了只能加重案情……我幫不了他,他是怕我翻案,他一切都自己扛了,他把路都堵死了,做絕了,杜鵑,誰也幫不了他啊!杜鵑……
杜鵑不管不顧的說道:「那也要想辦法,這種事兒我不懂,我和你一起想辦法,啊,找找什麼人,鄭副司令員,他肯定有辦法,他是老紅軍,軍委首長中央首長都認識……」鄭媛媛抽泣著搖搖頭:「我不能讓我爸知道,我爸爸病的很重,不能讓我們家知道,杜鵑我知道你會恨我,可是,我沒有辦法啊,我爸他知道這事兒,就完了,我們家就完了……」
杜鵑急得直跺腳:「可是,林彬,林彬是你丈夫啊,你怎麼能……你愛他啊!是不是,啊!」
鄭媛媛獃獃地看著杜鵑:「我愛他,可是,我也愛我爸爸,愛我們家……杜鵑……我沒有辦法我幫不了他,我幫不了……」
杜鵑恨道:「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說完,轉身離去。留下鄭媛媛獨自在原地哭泣。
杜鵑很晚才回到家裡,客廳亮著燈,白楊一個人百般無聊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杜鵑沉浸在無限的傷感中,無暇顧及到白楊的存在,徑自朝白部長的卧室走去。白楊見杜鵑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伸手就要攔住她。但杜鵑躲開白楊,一邊敲白部長卧室的門,一邊大聲喊道:「爸,我找您有急事,您開開門!」只聽白母應聲道:「都已經睡了,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吧!」杜鵑急道:「不,今晚一定得說!」;屋裡傳來白母的抱怨聲,門隨即開了,白部長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白楊,示意杜鵑跟他進書房。白楊狠狠地瞪了杜鵑一眼,轉身回到客廳。
一進書房,杜鵑就筆直的站在白部長書桌前,把林彬留給鄭媛媛的紙條遞給了白部長。白部長看完將紙條重重放在桌上,滿臉怒氣的用拳頭狠狠砸了下去。……
半晌,白部長抬眼看著杜鵑,眼神犀利。他揚著那張紙條:「這裡面有幾點疑問我不明白,你能告訴我嗎?」杜鵑臉色蒼白,小心的回答道:「您問吧。」白部長目不轉睛的看著杜鵑,說道:「鄭媛媛為什麼把這張紙條交給你?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杜鵑剎時臉色通紅,滿臉窘態,結結巴巴的說:「因為,因為,因為我和林彬談過戀愛,是初戀,鄭媛媛覺得我關心林彬……」白部長看著杜鵑,杜鵑抬起頭,眼神清澈的迎著他的目光。白部長移開眼光,目光中那種咄咄逼人的神情漸漸淡去……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白部長又緩緩問道:「那麼,他為什麼說對不起鄭媛媛,他欠鄭媛媛什麼?」
杜鵑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
白部長看著杜鵑,溫和的說:「你要是為難就算了。」杜鵑慢慢抬起頭,艱難的說:「鄭媛媛告訴我,林彬和她結婚後,一直沒,沒忘記我。他們只是表面上的夫妻,鄭媛媛恨他,才做了很多傻事兒,林彬他覺得鄭媛媛那樣,他有責任,是他害了鄭媛媛……」
白部長沉默著,杜鵑緊張得看著白部長。
過了很久,白部長才緩緩的說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能幫他?他犯的可是大案。」杜鵑眼睛漸漸濕潤,有些哽咽地說:「我實在沒有別的路子……」白部長看著杜鵑,試探的問道:「如果我,管不了,你怎麼辦?」
杜鵑含淚看著白部長,目光堅定地說:「那我就去找軍區首長,找軍委,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白部長看著杜鵑感嘆道:「林彬這次犯的可是大事兒,全軍區沒人敢替他出頭,只有你……你就不怕弄得滿城風雨?現在正趕上裁軍,你就不怕受牽連?」杜鵑含淚說道:「我知道,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白部長接著又說:「我知道你有多熱愛舞蹈,你和白楊老為這個吵,如果……」杜鵑的眼淚一下又流了下來:「我是愛舞蹈,可是,和人命比,舞蹈不算什麼,就算因為這事兒裁掉我,就算這輩子我再跳不成舞了,我也認了,只要能幫他……」白部長看著眼前年輕女孩,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白部長幽幽的問道:「你這樣做,就不怕你會傷害白楊,傷了我們一家?」
杜鵑沉默了一會兒,艱難的說:「我知道白楊會不高興,我跟他解釋他也不聽,可人命關天啊,我沒有選擇。部長,請您理解,我和林彬,我們關係很單純,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林彬,林彬他就像我的一個親人,如果,如果我遇到危險,他無論在哪兒都會第一個趕到幫我,他比我親哥哥還要親,他可以為我做任何事兒……我,我也一樣……」白部長在這個純真的女孩面前啞口無言。
兩人沉默著。
杜鵑心裡一直都惦記著林彬的事兒,她首先打破沉默,有些著急的問道:「部長,爸爸,林彬是您最欣賞的部下,我知道您喜歡他,白楊老說您偏心眼兒,您一定要救他,如果您不管他,誰還管他啊,爸爸……」
白部長仍沉默著。
杜鵑心裡百感交集,她難過得看著白部長,滿臉絕望,步履艱難的轉身離開。白部長依然沉默如山的坐著。
杜鵑傷心的走進卧室,白楊滿臉怒氣的跟著就進來並把門帶上,盡量壓低嗓門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噁心完我還不算,你連我們家都不放過,你這個,這個……賤女人!」
杜鵑毫不示弱的問道:「那你讓我怎麼辦?你不幫我,我能找誰?!」白楊冷笑著:「我憑什麼幫他,啊?他活該!這叫報應!敢勾引我老婆……」杜鵑猛地去推白楊,怒吼道:「你hundan!」
白楊抓住杜鵑就想打,杜鵑盯著他,他忍住了:「好好,算了,我就當什麼事兒也沒有,這事兒就算完了,我們都不要再提起。從今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人,我再也不想聽到這個名字!」杜鵑一下子崩潰,她撲到白楊身上拳打腳踢,哭喊著說:「他要死了,你怎麼還這麼說他啊,你有沒有人性啊!」白楊猛地將杜鵑推出老遠,一下磕到床頭上。他一臉冷酷的說:「他還沒死,就算他死了,也輪不到你哭喪!」
杜鵑扶著腿緩緩的站起,一臉決絕的往外就走。白楊毫不費勁的將杜鵑推到床頭,罵道:「你到底還有完沒完!」一不小心,杜鵑的腰重重的磕在了床頭,她疼的不由彎下腰去。白楊有一點心虛了,趕緊問道:「你這個人,早跟你說別跟我來硬的,你就是不聽,碰到哪兒了,碰疼了吧?說話呀?啊?」杜鵑忍痛緩緩直起腰來,一句話也不說,一拐一拐的往外走。白楊看著杜鵑從面前走過,咬牙切齒的問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杜鵑頭也不回的,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他活不了,我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白楊氣得臉色煞白的呆站著,看著杜鵑身影消失……
那一夜,杜鵑在大梅家裡,捂著枕頭傷心的哭了一夜。第二天晚上,杜鵑滿臉疲憊的走進大梅家。大梅關心的問道:「見著了嗎?」杜鵑有氣無力的說:「不讓見。」大梅看著杜鵑日漸消瘦的臉,安慰的說:「再找找關係,別急,啊。」杜鵑慢慢的坐下,看著窗外輕輕的說:「我會天天去,就算見不著,知道他在那個地方,跟他說會兒話,他會聽見的,是吧?」大梅看著杜鵑,含淚說不出話來。
白楊出差回來就躺在床上,他病了。
白母忙伺候著他,又是端水又是拿葯,一邊做著一邊嘮叨。
白母責怪道:「一個人在外也不小心,啊,你不在家,杜鵑也不在家,她到底幹嘛去了?你走這一個多月,她就沒個音信……」白楊不耐煩的說道:「不跟你說下部隊了嘛。」白母撇著嘴說:『什麼下部隊,哪有一個人下部隊的,你們都瞞著我吧,是不是吵架了?今天團里幾個老同志一見我就不說話,好像有什麼事兒,聽他們嘀咕杜鵑什麼的,杜鵑怎麼了?「
白楊把水杯往床頭柜上一墩,大聲說:「我想休息,您出去吧!「說完翻個身,背沖著白母。白母氣得瞪著兒子背部愣神。
軍區大院里,杜鵑滿臉憔悴的獨自低頭走著。路上遇到的人們一見她便遠遠避開,她渾然不覺。一輛小車從她身邊經過,隨即停了下來。白部長推開車門,對杜鵑說:「上車吧。」杜鵑默默地坐上車,沉默不語。白部長看著坐在車裡一言不發的杜鵑,溫和的說:「以後,別到處跑了。」杜鵑急忙說道:「請您原諒,我,我知道我這樣可能也沒什麼作用。可是,我……」
白部長見杜鵑如此著急,笑著說:「怎麼沒作用?連軍委首長都知道我們軍區有件天大冤案,主角是戰鬥英雄林彬。」杜鵑一愣,轉過臉看著白部長,不解的問道:「部長,您什麼意思?」白部長避開杜鵑的眼光,將手中一份材料遞到杜鵑手上,溫和的說:「回家吧,家裡人都挺惦記你的!」
杜鵑抱著那份材料,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第二天黃昏,杜鵑拿著文件夾站在路邊等著鄭媛媛。鄭媛媛低著頭緩緩走來。杜鵑迎著她走上前去,叫道:「鄭媛媛。」鄭媛媛。抬頭,見是杜鵑,她尷尬的說道:「啊,是你啊……」杜鵑滿臉笑容的說道:「林彬的事兒有結果了,你知道嗎?」鄭媛媛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我聽說,軍委發了紅色通緝令,那個姓賈的被引渡回國了……」杜鵑笑著將文件夾遞給鄭媛媛,說道:「明天,你去接他吧,手續都在這裡。」鄭媛媛看著文件夾,不敢伸手,她囁嚅著:「我,我有什麼資格去接他……」杜鵑將文件夾塞進鄭媛媛手裡,責怪道:「你是他愛人,你不去接他,誰接他啊!」鄭媛媛拿著文件,表情木然說道:「我什麼也沒做,全是你和白部長在跑,白部長為這事兒動用了全部老關係……」杜鵑笑著說:「嗨,都已經過去了。別想那麼多了,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吧。我走啦。」說完,杜鵑轉身就走。鄭媛媛木然的看著杜鵑離去的背影,機械的往前走了幾步,問道:「你為什麼不跟他在一起?」杜鵑回頭看著她說:「你可千萬別這麼想,我們的關係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鄭媛媛輕輕搖著頭說:「你別騙自己了,你愛他!」杜鵑沖她笑了笑,說:「不!」然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繼續向前走去。她忽然覺得很傷感,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緒……
杜鵑回到家裡,見白楊躺在床上。白楊知道杜鵑進來,他眼不睜身不動。杜鵑看著病中的白楊,默默的走過去,在床頭坐了下來。她把手輕輕地放在白楊額頭探了探溫度,起身就要去給他端水。誰知白楊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別走,就呆在這兒……」
杜鵑看著仍然閉著眼睛的白楊,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端起那杯水,扶起白楊輕柔的說:「媽說,你該吃藥了,說完,她將藥片小心的送到白楊嘴裡,將水湊到白楊嘴邊,白楊就像個孩子一樣張口喝水,咽葯。杜鵑將水杯放下,白楊立刻依偎到杜鵑懷裡,孩子樣喃喃的說道:」老婆,真想你啊……「杜鵑不覺鼻子一酸,淚濕眼眶。她溫柔的抱著白楊,輕輕搖著,真像個母親。
第二天,是林彬無罪釋放的日子。當他鬍子拉碴、臉色慘白的從監獄緩緩走出,多日沒見陽光的他被太陽光刺得一下子就閉上眼睛。林彬慢慢睜開眼睛,一點點適應著日光。他眼前影影綽綽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恍惚間,那女人好像是杜鵑。他急忙上前一步,那影子清楚了,是鄭媛媛。
鄭媛媛站在一輛計程車外,微垂著頭,表情獃滯,不敢正視林彬。林彬看著鄭媛媛,也沒有表情,兩人就這麼陌生的站著、看著。
回到家裡,林彬一聲不吭的在廁所對著鏡子刮鬍子。
鄭媛媛在廚房忙著燒水、泡茶,她顯得很緊張,做任何事情都很慌亂。林彬刮完鬍子從廁所出來,目不斜視的徑直走進自己的書房。
鄭媛媛呆了片刻,端起一杯茶,跟著走進書房。
林彬在書桌前坐下,隨手翻出本書,其實他根本看不下去,他裝出看書的樣子,只是為了避免和鄭媛媛交流。
鄭媛媛硬著頭皮走過去,將手中的茶杯小心翼翼的放到林彬面前。林彬沒抬頭,淡然說道:「謝謝。「鄭媛媛無限憂傷的看著林彬,慢慢轉身,走出了書房。林彬抬起頭,茫然的看著窗外,腦子裡一片空白。
傍晚,鄭媛媛無限傷心的在白家門外徘徊。她很想找杜鵑聊聊,讓杜鵑想辦法勸勸林彬。但她卻不敢進去,因為,杜鵑已經為林彬做了很多事。而她,除了當初的自私與現在的自責外,她什麼也不能替林彬分擔。
她正猶豫與矛盾著,白部長的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白部長從車裡走出來,盯著她問道:「媛媛,你在這兒幹嘛?」鄭媛媛眼神慌亂的急忙說道:「哦,我想找杜鵑。她在家嗎?」白部長沒有回答,仍盯著她問道:「林彬怎麼了?」
鄭媛媛還想掩飾,但在白部長尖銳的目光壓迫下,綳不住了,她失控的一下子眼淚流了出來,哽咽著說:「叔叔,他整個人完全垮了,他從下午就開始喝酒,一直喝,怎麼勸也不聽,他好像不想活了……我找衛國,他不見,他誰也不見。我就是想找杜鵑勸勸他,他只對杜鵑好……」
白部長聽著鄭媛媛的哭訴,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突然轉身朝林彬家走去。原本哭泣不止的鄭媛媛一下子呆住,爾後馬上跟了上去。
林彬書房的地上橫七豎八扔滿了空酒瓶子,只見他腿蹺在桌上,四仰八叉的敞著襯衣,拿著酒瓶子就往嘴裡灌酒。
門砰的被推開了,白部長和鄭媛媛進來,一股濃烈的酒味熏得白部長後退了一步。林彬已經喝醉了。他強睜開眼,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大著舌頭嚷道:「出去,滾……」鄭媛媛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白部長,急忙上去搶林彬手裡的酒瓶子,小聲說道:「是白部長!你還喝!」誰知林彬猛地推開鄭媛媛,差點將她推倒。
白部長大步走到窗檯,將窗戶一把推開,風呼呼地吹了進來。隨後他上前一把搶過林彬手裡的酒瓶子,嘭的砸到地上。林彬搖搖晃晃地想站起來,卻怎麼著都起不來。他大聲地吼道:「你誰呀?啊!把酒給我……給我……」白部長看著一灘爛泥似的林彬,沖著鄭媛媛說道:「打一盆涼水來!」鄭媛媛遲疑地走了出去。白部長氣得一腳踢飛那些酒瓶子,瞪著林彬,痛心疾首的說:「我簡直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林彬沒有聽見,他還在找酒:「酒,給我酒……」
鄭媛媛端著水進來。白部長接過水盆,嘩啦一下全倒在林彬頭上,林彬一個激靈,清醒了一些。他獃獃的看著白部長,想動卻動不了。突然一陣陣噁心襲來,他埋下頭直作嘔。白部長看著手足無措的鄭媛媛,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抓著他!」兩人一起努力,架著林彬去了廁所。
白部長和鄭媛媛將林彬架在馬桶上,隨後命令道:「把手伸進他舌根底下,讓他吐,吐盡了,然後給他喝點醋!」說完,白部長面無表情的走出廁所,順手關上了門。只聽廁所里傳來一陣陣嘔吐聲。
林彬換了身衣服呆坐著,他仍是萎靡不振的樣子。
白部長在房間里鐵青著臉走來走去,他余怒未消的訓斥著林彬「
你還有個人樣嗎?啊!你還算個軍人,是個男人嘛,啊,你連個女孩子都不如啊!我真是看走了眼!你知道不知道國家軍隊培養你這樣一個軍事幹部要付出多少代價!為了點兒兒女情長的事兒,你可以放棄一切!你替人頂案,你英雄啊!你了不起是吧,幼稚!可笑!愚蠢!你以為你是屬於你自己的嗎,啊!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這個人,你這條命,是國家的,是軍隊的,你糟蹋自己就是糟蹋人民,糟蹋國家軍隊!你懂嗎!」
林彬痛苦的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白部長走到林彬的面前,用手指著他道:「你說話啊,你說啊,你那點血性哪兒去了?啊?我告訴你,你這種行為,在戰場上,要受軍法懲治的,要挨槍子的!」
林彬漸漸崩潰,他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聲嘶力竭的叫道:「您處分我吧,部長!您打我吧,槍斃我吧!您說得對,我是個蠢貨,廢物!我幹什麼都失敗!一零一高地我指揮失誤,三零七高地我們連長死在我懷裡,我愛杜鵑,可我沒有辦法保護她,我娶了鄭媛媛我又沒辦法讓她幸福。她們過得都不好,全因為我,我窩囊啊,部長!我誰也幫不了,我總是欠別人的,欠女人的,欠領導的,部長,我就是這麼個窩囊廢啊,我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義!我就應該跟我那些倒在戰場上的兄弟們在一起!部長,您不應該救我,您應該讓我去死!……」林彬說著開始痛苦的把頭往牆上撞。
白部長看著林彬,再也無法忍受,他猛地上前,一把抓起林彬衣領……林彬瞪著白部長,眼神中滿是絕望。他有氣無力的說:「部長,我讓您失望了,我對不起您……」白部長猛地揮拳砸向他,罵道:「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軍隊,是你的家人,是為你付出一切的杜鵑!你這個孬種!」林彬踉蹌著摔向牆角。
白部長雷霆般怒吼著:「我真不懂那麼善良的女孩子為什麼會愛上你!你知道不知道,杜鵑她一個女孩子為救你,冒著多大風險到處奔波!因為她說你是英雄,是軍人……她真是瞎了眼……從今天開始,我對你徹底失望!你滾吧,膽小鬼,你死吧,沒人在乎你!你不配當一個軍人,你把軍裝給我脫掉!我不許你這熊包孬種玷污它!」就聽門啪的被關上,白部長滿臉怒容的走了。林彬臉上煞白,滿臉是淚的癱倒在地上。
杜鵑正在廚房倒水,白部長怒氣沖沖的走進家門。杜鵑看著白部長,不敢問話。白部長看了杜鵑一眼,走進了書房。杜鵑猶豫了一會兒,拿著茶壺就要上樓。白部長突然打開書房的門,卻未看杜鵑的說道:「我剛才教訓了那個混蛋,這麼點挫折就受不了,就想死,我狠狠揍了他,我手裡要有槍,真想一槍斃了他!想死?哼,那就讓他死吧!你不要管他,誰也不要管他,這種人,活著也是個廢物!浪費人民的錢財!」說完嘭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杜鵑的雙手哆嗦了一下,手裡的茶壺差點掉到地上,她慌忙將茶壺放在桌上,拔腿就往外跑。
書房裡,白部長走到書桌前,坐下,滿面憂傷,滿臉疲憊。他掙扎著起身,打開房門,客廳里沒人,杜鵑拿著的那壺茶放在桌上。這時,白母走了進來,問道:「杜鵑大晚上跑出去幹嘛?那麼急,問也不回答?!」白部長臉上顯出一種欣慰,他沒有說話,關上房門。白母看著白部長,百思不得其解的直愣神。
杜鵑向林彬家一路狂奔著。耳邊不斷響起白部長的話:「他想死?哼,那就讓他死去吧……!」這時,鄭媛媛迎面跑來,她滿臉驚慌的說:「杜鵑,林彬不見了,我到處找他就是找不著。」杜鵑一聽,更是心急如焚。她扔下驚慌失措的鄭媛媛,瘋狂的往前跑去……
杜鵑跑到操場、兩人曾約會過的小路上,沒人。她跑遍軍區,仍然沒有人。她焦急萬分的跑出軍區,奔跑過程中,兩人曾經的舊時往日,像電影鏡頭般不斷閃現,她不覺中淚如泉湧……
夜色籠罩的鐵路上,林彬一身軍裝的沿著鐵路茫然走著。白部長的訓斥聲不斷在他耳邊炸響:「從今天開始,我對你徹底失望!你不在是我信任的人!你滾吧,膽小鬼,你死吧,沒人在乎你!你不配當一個軍人,你把軍裝給我脫掉!我不許你這熊包孬種玷污它!」
林彬突然停下腳步,開始一件一件把軍裝脫下,最後只剩下背心。他將軍裝仔細疊好,四四方方的見稜見角,疊好了,輕輕地放在鐵軌旁……
不遠處傳來火車的轟鳴聲,林彬依依不捨的看了最後一眼放在鐵軌旁的軍裝,毅然決然地迎著火車走去。他的眼前重複出現著戰場上的往事,槍炮聲轟鳴著閃回著……他的表情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超然。
火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風馳電掣般駛近……
正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杜鵑一邊喊著林彬,一邊不顧一切的向他跑來。火車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了她的喊聲,她跑著,腿傷突然發作了,一個腿軟,踉蹌著摔倒在地。她艱難的爬起,再跑……
此時的林彬,只沉浸在往事的回憶里,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他痴痴獃呆的迎著火車走去……
火車迎面呼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