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來不歸宿
x月x日
雨水密集地撲面而來,我拚命地奔跑著,慌不擇徑。我逃跑的方向,不是距離較近的家,而是沒有目的地沿著老街向鎮外跑。這小鎮裡面太安靜了,除了我,還有後面緊追不捨的歹徒,再也沒有其他人,我不知道他們兩個是否都追了出來?我叫喊了幾聲,就不再喊了,呼喊會花掉我的力氣,也使我慢下腳步,鄭老四仍然緊追在我的身後,他好像不害怕有人來幫我。我的速度很快,只覺得耳邊的風聲呼呼地響,雨水打在臉上涼涼的,我不敢有絲毫遲疑,我怕鄭老四追上了我,不知怎麼對付我呢?
小鎮的外頭是商業區,寬闊的馬路,明亮的路燈,我朝外面跑,就是想著外面可能有上下班的人,還有經過的車子,還因為外面亮,我的膽子也大些,我想他們可能不敢對我怎麼樣?我一口氣跑到了路口,鄭老四距離我後面只有幾步遠,我能感覺他的怒火,他在後面大喊大叫:「站住!你給我站住!看你往哪兒跑!」他竟然一點也不害怕被人發覺,現在的壞人也太猖狂了!如果是在白天,不明真相的人,可能會以為我是小偷,他在後面追趕我呢?
我後來一直在想,可能我的運氣比較好,所以,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總能遇難呈祥,逢凶化吉。當我跑到亮堂堂的馬路上時,我看到不遠處,有一輛110的巡邏車向這邊開來,我立刻跑到路中央,大聲呼叫:「救命啊!有人追殺我啊!」平時,我在路上遇到警車和警察,心裡都有點心虛的,避之唯恐不及,因為,我的職業雖然不是明顯的違法,但真要追究起來,畢竟店裡有的按摩項目,是和色情服務脫不了干係的,當然,主要責任是孫老闆,我們按摩女,只不過是在他手下討一碗飯吃,不過是他賺錢的廉價勞動力。
巡邏車嘎然一聲停在了我的身邊,從車上跳下兩個民警模樣的人,我看他們的年紀,一個在四十歲左右,一個只有二十幾歲,那個年長的問我;「剛看到你在跑,發生什麼事了?」我回身用手一指說:「有人要追殺我!」可是,我的身後並沒有人,那個鄭老四肯定見勢不妙,不知溜到哪兒去了?年輕的說:「沒人追你啊,你別急,先說說怎麼回事。」我簡要地說;「我在回家的路上,有兩個男人想欺負我,我逃到了這裡,有一個男的一直在追我,剛才還在我身後的,現在怎麼不見了?」年長的說;「你要不要正式報案?要報案的話,跟我們到派出所做個筆錄。」去派出所?做筆錄?不行,我才不去呢,要是讓警察同志記住了我,對我可不利。我說;「那我不報案了,你們能送我回家嗎?我一個人回去有點害怕。」
雨小了一些,但還在下,我在兩位民警的陪同下,走在剛才驚魂奔跑的老街。走到那條弄堂時,我說:「就是這兒,他們冷不防竄出來,用個布袋把我套住了。」年長的民警說:「哦?有這種事?然後呢?」我說:「他們把我推進了裡邊的那個廁所里,他們想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我趁他們不備,拚命逃了出來。」年輕的說:「老趙,我們是得向領導反映這個情況,這老街上一到夜裡,有點黑咕隆冬的,是不太安全,要派幾個聯防隊員加強巡邏,不讓犯罪分子有可乘之機。她幸虧機靈,逃出來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年長的說:「好,我回去對所長說說。小姑娘,你可以帶我們去廁所看看嗎?」我心有餘悸地說;「當時還有個男人沒跑出來,不知還在不在裡面了?」年輕的說;「我們去看看,要是還在,就抓他回去!」
他們帶著電筒,我就領著他們走進了廁所,可是,裡面並沒有人,那個布袋也不在,可能那另一個男人怕留下物證,帶著逃走了。年長的問道:「那你看清他們的容貌和體態特徵了嗎?」我說:「一個高點,一個矮點,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一個手裡當時還拿著把刀,夜裡模模糊糊的,我也沒看清他們長相,不過,我記得他們相互稱呼時,一個叫老四,一個叫老三。」年長的老趙說:「老四?會不會就是鄭老四他們?這是一夥窮凶極惡的盜車賊,上次他們偷車,我們對他們實施抓捕時,有個民警還被他們刺傷了。」年輕的說:「是啊,前段時間他們銷聲匿跡,這次看來他們又從外地潛回來了,老趙,這老街上真該多些巡邏,要不是這姑娘機靈,他們又干下一樁傷天害理的事了!」
他們陪我走到我的租住處,我說了聲謝謝,接著說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真沒想到這老街上還有壞人,真叫人害怕!現在你們送我回家了,那明天呢?後天呢?」年長的說:「我們會考慮實際情況,多派幾個聯防隊員加強夜間巡邏的,請你放心,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說:「我在明處,壞人在暗處,誰能提防啊?」年長的對那年輕的說:「小葛,要不以後你來送送這位小姑娘?」年輕的民警說:「我?送她回家?不太合適吧?」儘管夜色里看不太清這個年輕民警的臉,但看他的身材和輪廓,是很英俊的一個小夥子,年齡也在25歲上下,真要有他保駕護航,我倒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了,不過,我有這樣的運氣嗎?
老趙呵呵笑道:「這有什麼不合適的?於公,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也是你應盡的職責,於私,你們都是年輕人,交個朋友也是正常的。」小葛拿著電筒佯裝要打老趙,說道:「老趙,我們是在執行公務,怎麼能隨便拿人家女孩子開玩笑呢?」老趙笑道:「哦喲,這麼快就護著她啦?那好啊,每天夜裡就由你來負責送她回家,我保證替你保守秘密。」沒想到嚴肅的警察,原來也是愛開玩笑的。我開了門,說道:「謝謝你們兩位!我到家了。」
奇怪的是,我開了房間門一看,小紅還沒有回來,吳芳自然更不在了,我去敲了敲吳姐的房門,也是沒有回應。她們都去哪兒了?吳芳夜不歸宿,已是司空見慣了,我倒不是關心她,可是小紅和吳姐呢?這幾天,小紅上的是白班,吳姐和我一樣是夜班,那這個時候也應該在家裡呀?怎麼都不見人影了呢?我打她們的手機,提示音都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我和她們相處都不錯的,住在一個出租屋內,和一家人也差不多了。
這一夜我沒睡踏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很多事。一會兒是想著阿蘭,不知她好點了沒有?一會兒是想著小紅和吳姐,她們出什麼事了,怎麼還不回家,不會都出台了吧?一會兒是想著自己,剛差一點被那兩個混蛋得手,倒不是我清高,但我是痛恨男人來強迫我的;還有就是那個小民警,以後他會不會真的送我下班?要是他不送,我一個人回家,要是再遇到壞人該怎麼辦?
天亮了,雨停了,地上還有些潮濕。吳姐和小紅還是沒回來,按理說,她們就是跟男人到外面開房,那也應該回來了。吳芳倒是哼著《最浪漫的事》,嘻嘻哈哈地回家了。我對她說;「你姐昨夜一宵沒回來,不會出什麼事吧?」吳芳眼一翻,說道:「一夜不回來,很正常啊!」我說道;「問題是她的手機關機了,要是在外面過夜,她不會關機的。還有,小紅也沒回來,她們可是在一個夜總會上班的。」吳芳不以為然地說;「你就是大驚小怪,關機嘛,可能她們的手機沒電了,難得一夜沒回來,有什麼好奇怪的,女人也要夜生活啊!」我真是哭笑不得,我說:「那可是你親姐姐,你怎麼一點也不在乎?」吳芳笑道:「我在乎她?那誰來在乎我?她比我年紀大,應該比我更懂事,小靜姐,你就不要婆婆媽媽瞎操心了,她們不會出事的。」吳芳歪歪扭扭倒床上睡覺了。
直到中午,我做好午飯去叫吳芳,問她要不要起來吃飯?她不耐煩地說;「我正在做夢呢,我夢見了一個白馬王子,我們正要擁抱呢,被你這一推,他就跑了,你別再來煩我了好不好?」我剛退到堂屋裡,就看到吳姐和小紅臉色灰灰地走了進來,我迎上去說:「吳姐,小紅,你們可回來了,你們一夜沒回來,手機也打不通,可把我急壞了!」吳姐嘆了口氣說:「真是晦氣,在派出所呆了一夜,差點凍死了!」我一驚,忙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到派出所去了?怪不得聯繫不上呢。」小紅說:「昨晚我們正在和客人在包廂里玩,其實也沒玩什麼,就是摸摸啦,我和吳姐都沒穿內褲和胸罩,結果撞上了警察來檢查,被他們逮住了,就把我們帶到派出所,關在了一個小屋子裡,手機也被他們沒收了,我們在上班時有空調,穿得少,昨晚剛好又下雨,天氣又冷,我們可遭罪了,差點沒凍死!」
原來是這樣,哎,真是沒想到!昨夜真是個不吉利的日子,吳姐和小紅被關,我也差點出事。我說道:「那後來呢?」小紅說:「我們夜總會被關進去好幾個,幸好只是暴露,沒有被抓到現場,要是被公安抓到色情活動的現場,情況就可能更糟了,夜總會都有可能開不下去。今天上午,我們的老闆到派出所交了罰款,我們就被放出來了。」我說:「那你們的老闆沒和公安搞好關係,我們桑拿城也來查過,但孫老闆一般事先都得到消息,早通知我們了。」吳姐說:「怎麼沒搞好關係?開辦娛樂場所的,哪個不是和政府部門有關係的?沒有後台早就關門大吉了,公安一般不會來檢查的,聽說最近他們在搞什麼掃黃打非活動,剛好昨晚有人打110舉報,說我們夜總會有色情活動,他們才出警的,就抓了我們幾個服務員,也沒什麼大事。」
下午,我給徐姐打了個電話,問了阿蘭的情況。徐姐說:「阿蘭的病情有所好轉,只是醫生說了,阿蘭的病,光靠透析是不行的,只能延長一點生命,更好的辦法,是進行腎移植,健康的腎源是一個問題,另外,昂貴的醫療費用也令人頭疼,進行腎移植手術,加上術后康復治療,估計要30萬,我也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現錢。」我驚訝地說:「啊?30萬,要那麼多?」徐姐說:「錢的事,還不是主要的,那個沈主任說,阿蘭的病是個絕症,也就是說,是治不好的,現在的治療,哪怕就是做了腎移植手術,也只能讓她多活一二年,最後,她還是會離開我們的……」想到阿蘭年僅24歲的生命里程,卻不得不將要終止在病魔的腳下,我不禁很心痛!人的生命,為什麼這樣脆弱呀?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卻還是不能挽救她,花還沒有開放就要凋謝了,能不讓人觸景傷情嗎?
晚上九點鐘的時候,我和阿春和阿芳商量著,準備再請次假,去蘇州看看阿蘭,領班阿梅急匆匆地跑來,對我們大聲說道:「各位馬上到包廂去通知一下,所有按摩活動立即停止,請所有服務員穿戴整齊,勸說客人馬上離開,帳也不用結了!」我們各自散開,去每個包廂檢查,讓那些帶有色情意味的按摩活動,立刻停止,有的服務員本來穿著「真空」的,也叫她們迅速穿戴好,五分鐘之內,讓客人安全離開,並且處理好一切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的細節,包括價碼錶上的服務項目牌,都要撤換下來隱蔽地藏好。有條不紊地做完了這一切,我們畢恭畢敬地站在大廳里,因為我們都知道,再過一會兒,警察就要來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