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情傷
卓嘎費了好大的心力,才終於把兒子安頓好,他害怕密教故技重施,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把兒子送遠一點更安全。他在威海有一個親戚,於是便把兒子送了過去,又和兒子待了好些日子才依依不捨的回到拉薩。
不過對他而言,還有妻子在密教手中,他半點不敢代謝,全力追查密教的一舉一動,可收穫甚少,幾乎沒有什麼進展。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接到了陳思國的電話,讓他幫查一個叫做「安琪」的外籍女孩。
陳思國非常容易就查到安琪是從北京入境,隨後就去了拉薩,但是到了拉薩以後的行蹤,就什麼也查不到了。而且從目前的跡象來看,安琪應該是在拉薩失蹤的。
他一邊聯繫卓嘎,一邊訂好機票,趕去拉薩。
因為外籍人士進入西藏都需要辦理「入藏旅遊批准函」,而且必須是跟旅行團,不允許自由行動的。要查到安琪的相關信息並不困難,但是不查不知道,卓嘎發現這個叫安琪的美國女孩,入藏后就擅自離團了。負責接待的旅行社還擔心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報過警,可是警方也沒有查到這個安琪去了哪裡。
這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成了懸案。
卓嘎接到陳思國后,就把自己查到的這些情況告訴了他。
陳思國聽後有些納悶,西藏不比其它地方,這裡一個外國人實在是非常顯眼的,怎麼可能就這麼人間蒸發一般,查不出半點線索。
卓嘎也只有苦笑,這段時間他已經碰到過太過不可思議的案件,又何況是一個外國人的失蹤案件呢。
「這個安琪是什麼人?讓你這麼緊張?」卓嘎好奇的問道。
陳思國嘆口氣,倒也不瞞卓嘎,說道:「她是我前女友,來到中國,卻失蹤了。」
跟著,他就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卓嘎。
「這可真是奇了!是誰把你的女朋友從美國騙過來?而且到現在為止你都沒有接到任何要挾?」
「沒有。」陳思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會不會是密教的人乾的?」卓嘎自然而然聯想到他們。
「不可能。」陳思國早就想過這一點,「他們要挾我有大把選擇,又何必吃力不討好的從美國騙來我的前女友?」
「這倒也是。」卓嘎點點頭,「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陳思國苦笑道:「我們幹警察的,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要報復,也不用干這事啊!」
「看來要找到安琪,這事才能解開謎題。」卓嘎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卻更加惦記著密教和剝皮者的案子。
於是他又詢問了關於這件案子的進展。
陳思國也把相關的情況給他介紹了一番。
「周瞳和嚴詠潔怎麼會這麼做?」卓嘎對於他們突然單獨行動,也有些不滿,不過也沒法埋怨他們,他們畢竟不是警察,不受紀律約束。
「也許他們有他們的想法,我只是擔心他們的安危,而且我估計他們也來到了拉薩,所以你也要交代局裡的兄弟們,多加留意。」陳思國叮囑道。
「放心,一有他們的消息我就通知你。對了,常寧呢?」
「她有事,沒來。」陳思國想起常寧,心裡忽然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對於這個同事,他似乎越來越難琢磨,甚至現在有時候看到她,不自覺的會有種害怕的情緒。
「我先安排人手去查周瞳他們的消息,如果他們來了拉薩,一定查得到。」卓嘎說完就急匆匆的離開,周瞳對他有大恩,他不能坐視不理。
陳思國也知道卓嘎有許多事情要忙,繼續調查安琪的下落,也只能由自己去了。
常寧覺得空虛,一種刻骨的空虛。現在的她似乎對什麼也提不起勁,心裡總是恍恍惚惚,注意力也難以集中。她最近常常夢到自己的後母拿著縫衣針扎自己的身體,嘴裡還罵著惡毒的話,不給她吃飯……她一次次在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
這一夜她更是難以入眠,翻來覆去,她決定找家酒吧放鬆一下。
音樂和酒精讓她可以暫時的忘記痛楚,她有時候會非常喜歡這種感覺,周圍是陌生的面孔,迷離的燈光,有人關注你,但沒有人關心你……
但是正當她有著微微醉意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面孔卻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看著這個人,不由的讓她清醒了三分。
「常寧,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金朵兒似笑非笑的坐到常寧的身邊,在她耳邊說道。
常寧再怎麼樣,她也很清楚金朵兒是什麼人,她立刻打起精神,留意周圍的狀況,不過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不用擔心,就我一個人。」金朵兒說著要了一杯啤酒。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就可以拘捕你!」常寧說這話絕非恐嚇。
金朵兒卻笑了,反問道:「你不會真的醉了吧?」
「你……」常寧去摸腰間的配槍,這才發現自己出來的時候根本沒帶。
「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以一個女人的身份來找你聊聊。」
「我想你弄錯了,我是兵,你是賊,我們沒什麼好聊的。」常寧的表情非常冷漠。
「但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金朵兒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很認真,一點都沒有玩笑的意思。
「我不懂你的意思。」常寧非常乾脆的說道。
「我們的敵人就是嚴詠潔!」金朵兒眼睛里射出一股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常寧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不過瞬間即逝,冷笑著說道:「你的敵人又何止一個嚴詠潔,恐怕是全世界吧。」
金朵兒面對常寧的嘲笑卻沒有任何錶情,只是淡淡的說道:「你又何必否認,你想要得到周瞳,就必須與我們合作……」
她的話還沒說完,常寧就笑了起來。
「如果你是想策反我,跟我玩心理遊戲,我看還是免了,警方最多還有五分鐘就會趕到,我勸你還是趕快跑。」常寧一邊說話,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她早已撥通了警局的電話。
然而金朵兒依舊不慌不忙,微笑著說道:「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勸說你的,我是來要挾你的。」
「哦?」常寧不以為意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酒,眼睛里滿是不屑的神情。
金朵兒從座位上站起來,隨手拿出一張相片,把它輕輕的推到常寧的面前。
「這是我帶來的見面禮。」
相片上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女孩,她渾身赤裸,身上遍布針眼,眼睛睜得圓圓的,幾乎凸出來,死狀慘不忍睹。
常寧手中的酒杯「哐」的一聲跌落地上,她露出恐懼的神情,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
「相片後面有我的聯繫方式,記得來找我。」金朵兒卻微笑著轉過身,優雅得猶如一陣清風,消息在酒吧中。
醫院的急救室外,顯得格外的安靜,偶爾會有一個兩個護士匆匆走過,鞋子踩著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嚴風性格比較急躁一些,每當有護士經過,他都會站起來詢問。
只有周瞳彷彿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甚至心跳也凝結了。他的腦海里不時的浮現出昔日李瑩被人一刀一刀插在胸口的畫面,而畫面里李瑩的臉又會變成嚴詠潔的臉。到後來,每一刀彷彿都不是插在她們身上,而是插在自己的胸口。
「你在發什麼愣?現在是想辦法救人的時候!」嚴風看到周瞳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的上火,重重拍了他一下。
周瞳這才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驚醒,如果沒有嚴風這一巴掌,他幾乎真要「走火入魔」了。
他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說道:「沒道理,他們為什麼要殺嚴詠潔?」
嚴風被他這一句話問得也愣住了。
「他們不是想殺人,他們另有目的!」周瞳突然站起來,雙手抓住嚴風的肩膀,問道:「你一定知道是為什麼?為什麼?是不是和「菩提珠」有關?」
嚴風掰開周瞳的手,額頭上冒出絲絲冷汗。
密教這次的行動確實超出他的想象,一切計劃得天衣無縫,上次劫殺汪明寒和葛圍均的事情,現在想來都極有可能是故意逼迫自己出手。嚴詠潔和周瞳的出現也早就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實在沒有想到自己處處小心,卻依舊還是中了他們的圈套。
「二叔,你在猶豫什麼?有什麼你趕快說啊!」周瞳著急的問道。
「據說……據說『菩提珠』能起死回生……」嚴風吞吞吐吐的說道,他也確實只是聽說,雖然他守護『菩提珠』,但從沒有真的用『菩提珠』救過人。
周瞳聞言卻是由驚訝到哭笑不得,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種東西,但是他相信密教會因為『菩提珠』傳說中的神奇功效,用嚴詠潔受傷為要挾,逼迫嚴風拿出『菩提珠』。
而密教從一開始,利用梁小武的死來把他和嚴詠潔拖進這個案件,或許就是等著這一天。
「你打算怎麼做?」周瞳深呼吸一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必須振作,否則不但救不了嚴詠潔,甚至還會有更多人被殺害。
「嚴詠潔還在搶救,等醫生出來再說。」嚴風知道一旦拿出『菩提珠』,密教必定會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但是讓自己親眼看著唯一的侄女喪失性命,他更無法做到。
周瞳沒有再說什麼,重新坐到椅子上,閉上眼睛,腦子開始飛速的轉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約三個小時候后,急救室的大門終於「砰」一聲打開,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
「醫生,怎麼樣?」嚴風跑上前問道。
「形勢不樂觀,暫時止住了血,不過傷口上有不明的毒性物質,可能會進一步感染,我們還需要化驗查明后,再採取進一步措施……」醫生雖然儘力安慰,但從他的表情來看,並沒有太大把握。
「直說,到底能不能治好?」周瞳在一旁打斷道。
醫生看到周瞳冷峻的眼神,不由愣了一下,然後無奈的搖搖頭。
「這裡條件有限,恐怕……」
「還有多長時間?她還能堅持多長時間?」周瞳緊握著拳頭,指甲掐入肉里,手中冒出淡淡的血痕。
「以目前的感染速度,傷者最多還有兩三天……」
周瞳一把抓住嚴風,雖然什麼也沒說,但眼神里透出堅定的目光。
嚴風明白他的想法,他也正準備這麼去做,無論後果是什麼。
嚴風帶著周瞳從醫院走出來,不過他們剛到門口,周瞳就看見了卓嘎和常寧。
「你們怎麼會來?」
「鬧市區發生爆炸,我能不知道嗎。」卓嘎對於周瞳單獨行動,有些不高興,「嚴詠潔受傷了?」
周瞳點點頭。
「詠潔姐受傷了,你們怎麼還往外跑?她還好嗎?」常寧滿臉關切的神色。
周瞳這次搖搖頭。
「我要去看她!」常寧說著就往醫院跑。
周瞳卻拉住了她。
「她在重症病房,目前不允許探視。」周瞳神情有些憔悴。
常寧聞言,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怎麼會搞成這樣的?」卓嘎又忍不住責問。
「他們是什麼人?」嚴風警惕的看著卓嘎和常寧,問道。
「卓嘎和常寧,他們是警察,目前我們一起在調查關於密教的案件。」周瞳簡單的介紹道。
卓嘎和常寧這時也把目光投向嚴風,雖然他們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但見他和周瞳在一起,似乎是周瞳的朋友,也都露出了善意的目光。
不過嚴風卻依舊冷漠,他並不輕易相信人。
「時間不多,我們該走了。」嚴風催促道。
「你們去哪裡?」卓嘎問道。
「我們要去想辦法救嚴詠潔。」周瞳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我們一起去。」卓嘎很自然的說道。
「不行!」還沒等周瞳說話,嚴風就反對道。
卓嘎是個急脾氣,一聽嚴風這麼說,火氣立刻往上躥,剛想罵人,卻被周瞳搶先說道:「他們可以信任,多幾個人幫手也好。」
嚴風看周瞳說道這麼肯定,也不好再反對,雖然他還是不太相信這兩個突然出現的警察,但多兩個人總是多一些力量,如果密教真的來搶,也不會那麼容易得手。
「卓嘎,另外希望你調配一些人手來醫院,加強這裡的戒備。」周瞳又說道。
「沒有問題。」卓嘎這才算平息了怒火。
究竟去哪裡?只有嚴風知道,無論誰問他,他都閉口不言。
駕車、騎馬、步行、爬山、涉水……四個人趕了足足一夜的路程。
清晨的陽光,從遠處金色的雪山蔓延過來,揮灑在四個人的身上。
每個人的額頭都掛著汗珠,在陽關下折射出奇幻的色彩。雖然四個人都疲勞之極,但當他們抬起頭,看到眼前的美景,也不由的心中顫抖。
金色的雪山,鬱鬱蔥蔥的松林,似有若無的積雪,猶如織帶一般五顏六色的小花……在這雪域高原之上,周瞳和常寧都是第一次感受到春天的氣息。
如果不是心中牽挂著嚴詠潔的傷勢,他們真會為這美景而流連忘返。
「還有多遠?」常寧氣喘吁吁,作為一個女孩子,她的體能幾乎到了極限。
嚴風還是不說話,只是自顧自的走在前面。
「我幫你背包吧。」周瞳腳步不停,只是回過身來,拿起常寧的包,背到身後。
常寧稍微停了停腳步,喝了口水,這才又跟了上去。
不過沒走幾步,她就發現前面的周瞳、卓嘎和嚴風都停住了。
因為有樹林擋住,她看不清在他們前面究竟有什麼,而使得他們都停了下來。雖然很累,她還是跑上前,一看究竟。
她拉住周瞳的手臂,緩緩擠過去,與他們並排而立,眼前的景象令她大吃一驚。
一個巨大的天坑,就在他們的面前,只要往前一步,就會落入無底深淵。
陳思國雖然收到了卓嘎和常寧給他發來的信息,已經找到周瞳和嚴詠潔的下落,但是他還是決定先尋找安琪。
「安琪,安琪……」他輕輕的念著這個名字,這個他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名字。
這是他的初戀,也是他曾經深愛的女人。他還記得那是在秋天的一個清晨,他好像往常一樣,在滿是橘黃色落葉的街道上慢跑。忽然間,從他的身後傳來一陣薰衣草的香味,跟著只覺眼前一花,猶如飄過一片金色的雲彩,一位美麗的身影從身邊跑過。
那時候年輕的他,有一點好強和好奇,他決定追上去看看。不過沒想到對方雖然是女孩子,但是跑步的速度卻絲毫不比男孩子慢,甚至強過許多普通的男孩。而這個女孩子也好勝,見有人在後面追趕,又加快了速度。
兩個人一前一後,開始了在街道上賽跑。
女孩子開始有意的為難他,她不在平坦的路上跑,反而穿街過巷,專門挑不好的路跑。原本一場田徑賽變成了街頭酷跑。
女孩越是這樣,越是激起他好勝的慾望。
在他們目力所及的前方,是海堤。兩個人雖然沒有語言的交流,但都不約而同的把那裡作為了終點。
在兩個人即將到達最後一個障礙的時候,他終於與她並肩,並不假思索的側頭望去。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令人眩暈的臉蛋。
而他,也真的在這一刻,走了神。
跳躍、側滑、換手、挪騰……失足,他隨著慣性,往海里飛去。
然而就在他以為要做一次落湯雞的時候,一隻柔軟而充滿力量的手,抓住了他,也就在這一刻,女孩也抓住了他的心……
和大部分初戀一樣,過程是那麼刻骨銘心。也和大部分初戀一樣,結局是那麼令人心酸。
從學校畢業后,他決定回到中國,遙遠的距離讓兩個相愛的人聚少離多,也漸漸讓他們之間有了更多的矛盾。
過去這麼久,他早已忘了當初他們是怎麼吵架分手的事情,在記憶里的大多數都是甜蜜的往事。
那段感情他早已經放下,但得知安琪失蹤的事情,他依舊還是憂心如焚。
而根據調查顯示,最後見到安琪的是負責在拉薩接團的導遊。
陳思國決定去找這個導遊了解情況。
導遊是一名漢族男青年,叫做莫齊,大約二十多歲,戴著眼鏡,身體矮小壯實,皮膚黝黑,一看就是長期在高原上生活的人。
陳思國找到他,說明來意。
「上次已經有警察來過,我說過了。」莫奇剛被一個遊客投訴,心情不大好。
「我看過筆錄,只是太過簡單,你說最後一次見到安琪是在八廓街購物的時候?」陳思國耐心問道。
「是的,我帶著他們去那裡購物玩,說好一個小時在街尾集合,但是她卻沒有來。」莫齊一邊說一邊整理資料,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陳思國這時候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狠狠的推在牆角,發火道:「這關係到一個女孩的性命,如果你不和我好好配合,我一定會對你不客氣!」
莫齊被他的樣子嚇著了,連忙說:「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別亂來……我去公安局投訴你。」
「我需要要更詳細的細節,你給我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說起,必須清清楚楚,要是漏掉一個我都饒不了你!」陳思國勒住他的脖子,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是……好……好的……」莫齊從喉嚨里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
陳思國這才放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