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陳敬朝李老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小侄告辭!待小侄洗清冤枉之後,再到府上致謝!」

陳敬才要出門,李老先生突然喊住了他:「慢!敢問賢侄,您這一去,是逃往山西老家呢?還是向官府投案去?」

陳敬道:「我徑直去順天府!光天化日之下,沒什麼說不清的道理!」

李老先生道:「賢侄,如果人是你殺的,你出了這個門,是逃命還是投案,我不管你;如果人不是你殺的,你就不要出門。」

田媽急了,喊道:「老爺!」

大桂手裡早操著個木棍了,也在旁邊喊道:「老爺,萬萬不可留他呀!」

陳敬道:「蒼天在上,人真不是我殺的,可我還是要去順天府,只有官府才能還我個清白之身!」

李老先生說:「如果人不是你殺的,你這一去今年科考只怕是考不成了。哪怕不構成冤獄,也會拖你個一年半載!」

陳敬雖然是驚懼,卻也想得簡單,無非是去官府說個明白。聽李老先生這麼一說,倒也急了,道:「前輩請賜教,我該如何行事?」

李老先生說:「我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只是是我在想,天下哪有這種巧事?你碰巧通宵未歸,那李舉人就被殺了,你又說不知道那要殺你的是什麼人。」

陳敬只是低頭嘆息,不知從何說起。李老先生見陳敬這般樣子,便問:「賢侄似有隱情?」

事情到了這步,陳敬只得實言相告,然後仰天而嘆,道:「唉!我也是合該出事啊!我在快活林聽了不該聽的,躲了出去;不曾想在白雲觀又聽了不該聽的!前輩您想想,我聽到了這些話,他們能不要我的腦袋嗎?我昨夜不敢實言相告,是不想連累您哪!這種事情,誰知道了都不好!」

李老先生仍有疑惑,問:「那李舉人怎麼會殺呢?」

陳敬道:「我猜想,殺李謹的人,可能正是要殺我的人!李謹成天嚷著要去告發科場賄賂,我勸都勸不住,必然引禍上身!昨夜追殺我的人,事先並不知道我是誰,正好我夜裡逃命未歸,他們自然猜到我身上了。他們殺了李謹,正好嫁禍於我!」

4

索尼同鰲拜急忙去宮裡見皇上,索尼卻在路上埋怨,道:「鰲拜大人,我想這事兒本不該驚動皇上的。」

鰲拜說:「舉人殺舉人,又事關科場賄賂,不上奏皇上,過後怪罪下來,我們誰也吃罪不起!」

兩人一路說著,戰戰兢兢進了乾清宮。原來摺子早十萬火急地遞進去了,皇上立馬就宣了索尼跟鰲拜進覲。

皇上果然很生氣,吼道:「兇犯都沒捉到,事情還沒弄清楚,就把這事同科場賄賂連在一起,告示滿街張貼。你們太愚蠢了!」

鰲拜奏道:「同被殺舉人李謹住在一家店裡的舉人們說,李謹成天說要去告發賄賂考官的人。正是李謹被殺那晚,舉人陳敬外逃了。大家都說,陳敬家裡富有,拿了很多銀子通關節。」

皇上怒目圓睜:「銀子送給誰了,你,還是你?」

索尼同鰲拜慌忙跪下請罪,只道怎敢如此大膽。

皇上怒道:「去年秋闈,南北都出了科場案,弄得朝廷很沒臉面。如今,滿天下人都在說今年春闈賄賂最盛,朕令你們查,沒查出半個人影兒!如今出了兇案,你們就見風是雨,穿鑿附會,推波助瀾!你們嫌老百姓罵朝廷罵得不夠是不是?居然不分清紅皂白抓了那麼多舉人!」

原來順天府為著問案,住在快活林的舉人全叫他們捉了去。鰲拜叩頭道:「人是順天府抓的,向秉道倒是問過臣。臣糊塗了,請皇上治罪!」

皇上恨恨道:「先記著吧,等事情清楚了,一塊兒算賬!」

索尼惶恐道:「臣亦有罪!」

皇上瞟了眼索尼,道:「朕沒說你有功!」

索尼同鰲拜再不敢多言,跪在地上低頭聽旨。

皇上道:「朕令你們趕快把關起來的舉人們都放了!不能誤了他們的考試!還要好好安撫他們,朝廷不能失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快把街頭捉拿那個山西舉人的告示都撕下來!再派人私下查訪,暗中密捕。」

鰲拜道:「臣遵旨。」

皇上又道:「記住,我要活的……那個舉人叫什麼來著?」

索尼回道:「陳敬!」

皇上道:「記住,誰私自殺了陳敬,誰就受了賄賂!」

鰲拜並沒有弄懂皇上意思,卻道:「臣明白了。」

出了乾清宮,鰲拜悄聲兒問道:「索尼大人,皇上為何說誰暗自殺了陳敬,誰就受了賄賂?」

索尼笑道:「你不是在皇上面前說明白了嗎?皇上極是聖明,知道陳敬倘若同賄賂有關,他必是知情人,有人就不想留下這個活口。」

鰲拜這才點點頭,恍然大悟的樣子。

寒風裹著雪花在空中飛舞,高士奇走在街上,雙手籠進袖子里。他進了家店鋪,裡頭擺著各色銅鐵器具。他看中一個精緻的銅手爐,拿在手裡反覆把玩。店家招呼道:「這位公子,這可是名店名匠的貨,您可真有眼力!」

高士奇問:「多少銀子?」

店家道:「二兩銀子!」

高士奇說:「二兩銀子?夠窮人家一年的吃用!」

店家道:「公子您說的是窮人家!」

高士奇並不還價,掏出大把銅板啪地放在柜上:「買下了!」

店家見高士奇出手大方,必定是位闊少年,立馬臉上堆笑,道:「公子您等著,我這兒有現成的炭火,正燒得紅紅的,我這就給您侍候上!」

高士奇出了店鋪,手裡抱著手爐,頭昂得高高的。有人卻在旁悄悄兒說道:「年紀輕輕的,玩什麼手爐啊,土老冒!」有人又說:「有錢人家公子,弱不禁風!」高士奇並沒有聽清別人說什麼,只道是羨慕他的銅手爐,越發得意的樣子。

沒多時,高士又走進裁縫鋪,選了些衣料制行頭。師傅見他要的儘是上等料子,便極是殷勤。高士奇攤開雙手,由著裁縫給他量尺寸,嘴裡不停地吩咐人:「師傅,這衣服得拜託您給好好兒做,可別讓人家瞧著笑話!」

師傅道:「公子看您說哪兒去了!我這是幾百年的老店,您又不是沒聽說過!」

高士奇道:「我還真沒聽說過!」

師傅笑道:「上我們這做衣服的,都是大戶人家。公子,您就別逗了。」

高士奇卻說了句真話:「師傅您就別奉承了。本公子還是頭回置辦這麼好的衣服。我呀,前幾天都還是個窮光蛋!」

師傅吃驚地望著高士奇,馬上笑了起來,道:「公子敢情也是進京趕考來了?一看您就是富貴之相。」

高士奇哈哈大笑,道:「您這話倒是不假。」

師傅忙奉承說:「俗話說得好呀,十年寒窗,好不凄涼;一日高中,人中龍鳳!」

高士奇聽著這話心裡極是受用,道:「感謝師傅吉言。麻煩您趕緊些做,我過幾日就要穿哩!」

師傅答應熬幾個通宵,也得把這狀元郎的衣服做出來。高士奇知道自己這輩子早與狀元無緣了,聽著心裡仍是舒服極了。

高士奇出了裁縫鋪,忽見前頭有官差押著些人過來了。他猛然看見張沠也在裡頭,忙躲進了衚衕拐角里。原來張沠和那些住在快活林的舉人們都被綁到了順天府問話,如今奉了聖諭都把他們放了。高士奇前幾日說自己馬上就要鎖院,如今卻仍在街上逛著,怕張沠見了面子上不好過。他還得過幾日才進貢院去,那日在張沠面前說得那麼要緊,原是哄人的。

高士奇望著張沠他們過去了,才從衚衕裡頭出來。走不多遠,見幾個衙役正撕下牆上的告示。那告示正是捉拿陳敬的。案子高士奇也聽說了,他想不到陳敬會做出這等事來。又聽有路人問道:「怎麼?兇犯抓著了?」衙役道:「誰知道呢?上頭叫貼就貼,叫撕就撕!」那日夜裡他收了張沠的銀子,聽得外頭有人,好像就是陳敬。他正為這事放心不下,後來聽說陳敬殺人了,他心裡倒輕鬆些了。

可憐大順小小年紀,知道少爺丟了,成日只在店裡哭泣。又聽說少爺殺了人,更是怕得要命。張沠說啥也不相信陳敬身染命案,只是覺得這人也丟得太離譜了。他便哄著大順,只道你家少爺遲早要回來的。怎料沒過兩日,住在快活林的舉人們都被官府捉了去。好在陳敬在店裡放了銀子,店家才沒有趕大順走人。張沠回到快活林,頭樁事便是去找了大順。

5索額圖和明珠領著幾個人,都是百姓裝束,沒事似的在衚衕里轉悠。到了李祖望家附近,叫人找來地保問話。索額圖問道:「有朝廷飲犯很可能就藏在你們這塊兒。你要多長几雙眼睛,誰家來了客人,多大年齡,是男是女,何方人氏,都暗自記下來,速速報官!」

地保也不敢問他們是什麼人,只看人家這派頭就知道不是平常身份,便甚是小心,道:「小的記住了。」

大桂從外頭回來,在衚衕里見索額圖他們正同地保說話,也並不在意。他有要緊事趕回去報信,進門就說:「老爺,怪事兒了!」

李老先生忙問:「什麼怪事兒?」

大桂道:「街上捉拿陳舉人的告示都撕掉了!」

陳敬聽了心頭一喜,問道:「真的?」

大桂說:「我親眼看見的!」

李老先生說:「莫不是抓著真兇了?」

陳敬說:「一定是抓住真兇了。乾坤朗朗,豈能黑白顛倒!」

李老先生長長地舒了口氣,說:「真的如此,那就萬幸了!」

陳敬朝李老先生深深一拜,道:「太好了,太好了!我馬上回快活林去!前輩,您可是我的恩人哪!」

李老先生道:「賢侄千萬不要這樣說。老夫靜候您高中皇榜!」

月媛捨不得陳敬走,道:「陳大哥,你說走就走呀!」

李老先生望著女兒笑道:「月媛,陳大哥功名要緊,我們就不留他了。」

外頭明珠同索額圖已快到李家門口了,兩人邊走邊說著陳敬的案子。索額圖道:「我覺著奇怪,外頭流言四起,說連頭甲進士及第都賣掉了,可我們細細查訪,怎麼連個影兒都摸不清?去年秋闈之後殺了那麼多人,誰還敢送銀子收銀子?莫不是有人造謠吧?」

明珠搖頭道:「我不這麼看。我預料,春闈一旦出事,血流成河!無風不起浪,這話錯不了的!」

索額圖道:「我倒有個預感,若真有事,抓到那個陳敬,就真相大白了!」

明珠道:「陳敬此生不得安寧了!」

索額圖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問道:「明兄此話怎講?」

明珠道:「我暗訪過陳敬的朋友,他應該不是殺人兇犯。他要是真殺了人,就得掉腦袋,倒也乾脆。他冤就冤在,哪怕是沒殺人,也沒好果子吃!」

索額圖道:「索某仍是不明白。」

明珠道:「你想想,陳敬如果沒殺人,幹嗎人影都不見了呢?八成是有人想殺他,躲起來了。」

索額圖問:「您猜想陳敬興許知道科場行賄之事?」

明珠說:「要是他知道,案子遲早會從他那裡出來。一旦他道出實情,天下讀書人謝他,這國朝官場就容不得他了。」

索額圖又道:「索某聽了越發糊塗了。」

明珠笑道:「真相大白,很多人就得掉腦袋。官場人脈複雜,一個腦袋連著十個八腦袋。咱皇上總不能把那麼多腦袋都搬下來啊!那陳敬啊,哪怕就是中了進士,他在官場也寸步難行了!」

索額圖這才開了竅,道:「有道理!這個陳敬呀,真是倒霉!」

說話間,明珠忽然駐足而立,四顧恍惚,道:「索兄,你聞到了嗎?一股奇香!」

索額圖鼻子吸了吸,道:「是呀,真香。好像是梅花。」

明珠道:「的確是梅花!好像是那邊飄來的。看看去。」

到了李家門前,明珠抬頭看看,見幾枝冬梅探出牆外。明珠道:「就是這家,進去看看?」

索額圖道:「好,我來敲門。」

李老先生正要開門送走陳敬,聽得外頭有人,立馬警覺起來,隔著門問道:「誰呀?」

索額圖在外頭應道:「過路的!」

李老先生聽說是過路人,越發奇怪,使了眼色叫陳敬進屋去,然後問道:「有事嗎?」

明珠應道:「沒事兒。我們在外頭瞧著您家梅花開得好生漂亮,想進來看看,成嗎?」

李老先生回頭見陳敬已進屋去了,便道:「成,成,請進吧。」說罷便開了門,拱手迎客。

索額圖同明珠客氣地道了打擾,進門來了。李老先生瞟見外頭還站著幾個人,心裡格登一下,卻只作沒看見。

明珠道:「實在冒昧!在下就喜歡梅花!」

李老先生笑道:「不妨,不妨!先生是個雅人哪!」

明珠回頭打量著李家宅院,見正屋門首掛著明代嘉靖皇上所賜世代功勛的匾,忙打拱道:「原來是個世家,失敬,失敬!」

李老先生笑道:「老兒祖宗倒是榮耀過,我輩不肖,沒落了!」

陳敬跑進客堂,趴在窗格上往外一望,見著了索額圖,臉都嚇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害怕,只隱約猜著這皇上身邊的侍衛,怎麼會平白無故跑到這裡來呢?

這時月媛過來了,陳敬悄悄朝她招手,叫她過來哄著說:「月媛妹妹,他們可能是壞人,千萬不要讓他們進屋裡來。」月媛點點頭,出門去了。

李老先生問道:「敢問二位是……」

不等李老先生話說完,明珠搶著答道:「生意人,生意人!」

李老先生便拱手道:「啊,生意人,發財,發財!」

明珠欣賞著梅花,嘖嘖不絕,道:「北京城裡梅花我倒見得不少,只是像先生家如此清香的,實在難得。」

李老先生說:「這棵梅樹,還是先明永樂皇上賞給我祖上的,兩百多年了。」

明珠道:「難怪如此神奇。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李老先生笑道:「先生好不風雅啊!」

索額圖並沒有此等雅興,只道:「您家這宅子應是有些來歷,可容在下進去看看嗎?」

李老先生正在為難,月媛抱著個青花瓷瓶出來,堵住了索額圖,卻朝爹喊道:「爹,您幫我折些梅花插瓶!」

李老先生嗔怪道:「這孩子,這麼好的梅花,哪捨得折呀!」

月媛道:「爹您昨天不是答應了的嗎?說話不算數!」

李老先生心想昨天哪裡答應她折梅花了?他知道女兒精得很,立馬猜著她是在玩鬼把戲,便說:「你不見爹這裡有客人嗎?」

月媛朝索額圖歪頭一笑,說:「大哥,我夠不著,您幫我折行嗎?」

索額圖不知如何是好,望著明珠討主意。李老先生正好不想讓兩位生人進屋,便道:「好吧!兩位客人也喜歡梅花,不如多折些,您兩位也帶些走。」

索額圖卻說:「這個使不得!」

月媛扯著索額圖衣袖往外走:「大哥,我求您了!您不要,我的也沒了。求您幫我折吧。」

索額圖只好回到梅樹下,替月媛折梅花。月媛故意胡亂叫喊,一會說要那枝,一會又說那枝不好看。眼看著差不多了,索額圖拍手作罷。李老先生揀出幾枝,送給明珠。明珠謝過,收下了梅枝。叫月媛這麼一鬧,明珠和索額圖只好告辭了。

明珠同索額圖一走,月媛得意地笑了起來。陳敬從客堂里出來,道:「謝月媛妹妹了。」

李老先生這才明白過來,道:「你這個鬼靈精!怎麼不想想別的法子?可惜了我的梅花。」

月媛道:「聽陳大哥說這兩個人可能是壞人,我急得不行了,還有什麼好法子?」

李老先生笑笑,臉色又凝重起來:「這兩個人好生奇怪!」

陳敬道:「前輩您不知道,剛才要進去看屋子的那位,可是御前侍衛索額圖呀!只顧著賞梅的那位我也見過,也是皇上身邊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李老先生萬萬沒想到這一層上,問:「您如何認識他們?」

陳敬道:「曾經巧遇過。」便把那日茶館里見著這兩個人,又在祖澤深家裡見著索額圖的事細細說了。

月媛害怕起來:「莫不是他們知道陳大哥躲在我們家了?」

李老先生道:「這倒未必,我只是估計殺人真兇並沒有抓住,他們是在暗訪。賢侄,我估計您還出不得這扇大門啊!」

陳敬只好回到房間,木然呆坐。李老先生本想讓他獨自呆會兒,可知道他心裡必定不好過,又過來陪他說話。陳敬忽覺悲涼起來,說:「我如今犯是什麼煞星?去年秋闈,我不滿考官貪贓舞弊,同落榜士子們鬧了府學,差點兒掉了腦袋。新科舉人第二日都去赴鹿鳴宴,我卻在坐大牢!這次來京趕赴春闈,我打定主意不管閑事,可倒霉事兒偏要撞上門來!」

李老先生安慰道:「賢侄也不必著急,您只在這裡安心溫書,靜觀其變。說不定您在這兒呆著,真兇就被抓起來了呢?」

陳敬嘆道:「怕就怕抓真兇的就是真兇!」

李老先生想了想,也是無奈而嘆:「如此就麻煩了。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用自己的學問報效朝廷,這是讀書人的本分。但官場的確兇險,科場就是官場的第一步!」

陳敬心如亂麻,唯有嘆息不止。李老先生道:「有句話,我本想暫時瞞著你。想想瞞也無益,還是說了吧。」

陳敬聽了又大吃一驚,問:「什麼話?」

李老先生道:「田媽剛才說,管這片兒街坊的地保,眼下正四處打聽誰家來了親戚,說是查訪朝廷欽犯。我猜,他們要抓的人正是您啊!」

陳敬道:「如此說來,我留在這裡,終究會連累您的。我還是早早兒離開算了。」

陳敬說著就要告辭,李老先生攔住他,道:「賢侄萬萬不可這麼說。我相信您是清白的,何來連累?只是事出蹊蹺,得好好想辦法才是。」

陳敬簡直欲哭無淚,道:「我現在是求告無門,束手無策啊!」

陳敬還擔心著大順,又想張沠必會照顧他的,心裡才略微放心些。

李老先生情詞懇切,留住了陳敬,道:「賢侄,不管事情會怎麼樣,我有一句話相告。」

陳敬道:「請前輩賜教。」

李老先生說:「老身終身雖未做官,但痴長几歲,見事不少,我有些話您得相信。春闈假如真有舞弊,遲早會東窗事發。可這案子不能從您口裡說出來。記住,您不論碰到什麼情況,要一口咬定只是被歹人追殺,才躲藏逃命。」

陳敬問道:「這是為何?」

李老先生說:「官場如滄海,無風三尺浪,兇險得很啊!誰有能力舞弊?都是高官大官!那日夜裡您在白雲觀聽裡頭人說什麼李大人,今年會試主官正好是位李振鄴李大人。朝廷里李大人也不止他一人,但誰又能保管不是他呢?您哪怕中了進士,也只是區區小卒,能奈誰何?所以閉嘴是最好的!」

陳敬聽了,唬得心中打鼓,只道晚生明白了。

6眼看著會試日期到了,殺人真兇沒有抓著,陳敬也不見人影。只是越來越多的人相信,李謹就是陳敬殺的。

開考那日,索額圖一大早才要出門,阿瑪索尼叫住了他:「索額圖,查科場案的事,你不必那麼賣力!」

索額圖聽著怪了,問:「阿瑪,這是為何?皇上著您同鰲拜查辦科場案,我同明珠暗下里協助。皇上對我很是恩寵,我不敢不儘力呀!」

索尼生氣道:「糊塗!科場案不是那麼好查的!一旦查出來,必然牽涉到很多王爺和朝廷重臣!涉及的人越多,我們自己就越危險!」

索額圖道:「可是皇上整日價為這事發火呀!」

索尼道:「別老是說皇上皇上。皇上也得顧忌著王爺和臣工們!」

索額圖疑惑道:「阿瑪的意思,是這案子最好查不出來?」

索尼拿手點點索額圖的腦袋,又點點他的肚皮,說:「你呀,用這個想事兒,用這個裝話兒!別把什麼話都說明白!」

索額圖聽著仍是糊塗,卻只好說道:「兒知道了。」

索尼又道:「你性格太魯莽了,只知道打打殺殺!你得學學明珠!爹老了,今後咱家要在朝廷立足,就指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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