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監獄生活衛生科白天
小珂正在打字,有個不明白的問題向同屋的女幹部老楊請教,老楊指點完之後問她:「哎,小珂,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馬堅你考慮得怎麼樣啊,我還沒給人家回話呢。」
小珂:「哪個馬堅呀?」
老楊:「就是生產科那個,人家是研究生呢。」
小珂:「我現在不考慮這個,我還小呢。我媽不讓我那麼早結婚。」
老楊:「結婚可以晚幾年,你要覺得合適,可以先接觸上,互相多考察幾年。你是不是嫌馬堅太矮呀,他們都說他穿了內高跟的鞋了,我問過他,他說沒有……」
小珂:「不是,我是不打算在本單位找。我不喜歡兩人在—個單位,多彆扭啊。」
老楊:「怎麼彆扭啊,其實只要不在—個科,沒事兒………」
劉川家門口晚上
劉川聽見門鈴聲便拉開家門,他看到門外站著滿臉怒氣的龐建東和面無表情的季文竹。
劉川家客廳晚上
龐建東正色而談:「劉川,你自己說,咱們算不算好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是不是中國人起碼的道德!你這樣重色輕友,你也不怕大家笑話你?」
劉川沒想到龐建東會領著季文竹找上門來和他對質,還沒等他開口季文竹搶先做了應答:「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建東,因為你白天上班,我又那麼多東西,搬家必須有人幫忙,劉川就是幫忙來了。」
龐建東打斷她:「我問劉川呢,你插什麼嘴呀,你讓劉川自己說!」
劉川語塞一下,說:「啊,我就是幫她搬家呀……」
龐建東尖銳地將話題從現象轉向本質:「對,我看見了,你在幫她搬家,在幫她布置屋子,你們在一起很陝樂,你跟她在一起,很快樂嗎?」
劉川沉默了,沒有回答。龐建東毅然移目,移向季文竹:「你呢,跟他在一起,你快樂嗎?」
季文竹的回答也許讓劉川和龐建東都感到意外:「你要非這麼問,那我告訴你建東,跟劉川在一起,我很快樂。」
龐建東愣了一下,再問:「你是喜歡他了,對嗎?」
季文竹看著劉川,她看著劉川那張有點受驚的臉龐,鎮定自若地再答:「對,我喜歡他!」
龐建東發抖的聲音轉而刺向劉川:「你呢,你喜歡她嗎?」
劉川的腦子空白了片刻,他對這個問題其實並無所答,但在龐建東和季文竹四目逼視之下,那兩個字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劉川:「喜歡。」
確切地說,劉川此時的這個表白,很大程度是被激出來的!是被季文竹的勇敢,也是被自己的虛榮,激出來的。他下意識地選擇了相同的勇敢,只是不想在這個女孩面前丟臉。
龐建東愣了,他被實際上讓他自己激變的場面弄得走投無路,除了惱羞成怒別無選擇。龐建東發怒的特徵就是面含微笑,那極不自然的微笑把他的故作鎮定表現得殺氣騰騰!
龐建東:「好,你們真有種!我喜歡這樣!劉川你今天好歹像個爺們兒了!過去我一直覺得,你這人心還挺好,而且沒有富家子弟的架子。你倒霉的時候,我還挺同情你,你犯錯誤被開除了,我還請你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我還當你是我的朋友,我還覺得你犯錯誤,可能是偶然的……」
龐建東面紅耳赤瑟瑟發抖的樣子,進一步把劉川逼人了爭鬥,讓他的腔調也變得同樣惡毒:「我犯錯誤就是偶然的!我本來就是代人受過!」
龐建東說:「你代誰受過?是當時和你在一起的那個武警戰士,還是代我?對,沒錯,那個任務原來好像是定我去的,後來換上你了。因為我不是你們遣送科的,因為你們鍾大特別信任你。劉川,你現在應該好好想想,你這樣還有人敢信任你嗎!你犯了錯誤連責任都不敢承擔,你是不是覺得,你背著我去找季文竹,責任也不在你,而是在她?」
劉川說:「我只是幫她搬家。我有什麼責任?」
龐建東說:「有什麼責任你心裡清楚,我今天來就想跟你說一句話,你有本事追女孩就別靠你那臉蛋,別靠你們家那點臭錢,你也拿出點真本事在女孩面前炫耀炫耀。你追犯人要像追女孩那麼膽兒大,你會讓監獄開除嗎!」龐建東說完便轉身離去,他離開劉川家時把門關得很重,那重重的門聲也讓劉川剛剛燃起的激情戛然而熄。
客廳里沉靜了片刻,劉川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有氣無力:「看來他真的誤會咱們了,等他氣消了,你再跟他好好說說去吧。」
季文竹瞪著劉川,那一對美麗的大眼睛里,不知是氣惱還是疑惑,她良久才說:「也許,是我誤會了。」她從沙發上拿起了她的提包,也離開了這間寬大的客廳,在房門再次震響之前,她留下了自己的委屈和憤怒:「建東說得沒錯,你是—個不敢負責的男人!」
他們都走了,但客廳里沒有安靜,奶奶的出現讓劉川覺得自己在這一天里眾叛親離。奶奶用嚴厲的目光捉捕著劉川逃避的眼睛,用直率的追問攔住了劉川的去路:「劉川,你讓單位開除了?剛才他們怎麼說你讓單位開除了!」
劉川前一秒鐘還想否認:「沒有。」但奶奶的氣急敗壞的臉色讓他心又虛了,他低了頭辯解一句:「不是開除,是辭退。」
奶奶:「你犯什麼錯誤了辭退你?你不是跟我說你是辭職的嗎,怎麼成了辭退?我在機關幹了一輩子,辭退是怎麼回事你以為我不懂嗎?你沒犯錯誤組織上怎麼會辭退你!」
劉川突然發火,這股火在季文竹摔門而去的那一刻就積在胸中,現在,在奶奶沒結沒完的逼問中終於發作出來:「你別老管我的事了好不好!我跟你說不清楚!」
他吼了這麼一聲,大步走出了客廳。他和龐建東和季文竹一樣,氣急敗壞地把門重重摔上。那摔門聲讓奶奶全身一震。
鍾天水家晚上
劉川來到鍾天水家,停好車子上樓。
老鍾家住在西客站附近一幢老式的居民樓里,房子既小且舊。老鍾正在家裡生病,見劉川來了勉強起床,陪劉川在窄小的客廳落座。
劉川:「您生病啦,還是您那老毛病啊,要緊嗎?」
老鍾:「沒事,昨天夜裡發燒,今天已經退了。」
劉川:「上醫院看看。」
老鍾:「老毛病,看也是那些葯,沒事了。」
老鍾喊自己的老婆:「哎,你給劉川拿點飲料來,冰箱里有。」
劉川:「沒事,我不喝了。鍾大你怎麼沒住監獄的宿舍啊,監獄分的房子要比這個樓好得多了。你在天監的級別資歷,都不算淺了,怎麼沒分你房子呀?」
老鍾說:「分了,兩房一廳還不錯呢,可我把那房子賣了。」
劉川問:「幹嗎不自己住啊。」
老鍾說:「本來是自己住的,可前年有一天突然來了幾個人把我綁票了,我是夜裡自己跳窗戶跑的。幸虧我老婆和我女兒她們那天都不在家,要不然我們都活不到今天。這案子至今沒破呢。」
劉川:「這事我聽咱們遣送大隊的人說過,您說您又沒錢,幹嗎綁您啊。」
老鍾:「他們不為錢,說是要跟我做筆交易。但沒跟我談,他們是想等我老婆孩子回來帶她們走,然後讓我按他們的要求做事,我估計就是哪個犯人的同夥。那天我一跑,這幫人也跑了,到現在還沒抓著呢。我老婆說什麼也不敢在那兒住了。哎,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聽了老鐘的這段經歷,劉川滿腹的委屈頓減了七成。他換了一種平靜的態度對老鍾說道:「呃,沒有。鍾大,我,我沒別的事情,我就是想問問,東照公安局那個銀行大劫案破了沒破,那筆巨款找回來沒有,我那事什麼時候算個完啊。」
路上白天
老鍾駕車,載劉川在街上行駛。
老鍾:「前天你一找我,我第二天就和東照市公安局聯繫了一下,正好他們辦案的人就在北京,也正想和你見個面呢,一來表示感謝,二來也想做做慰問工作。」
劉川:「咳,慰問什麼呀,又不是死人了。」
老鍾笑笑:「你不是讓監獄給『辭退』了嗎,肯定好多人給你白眼了唄,好多人冷嘲熱諷了唄,你面子又薄,心裡不舒服了唄。」
劉川:「沒有。」
老鍾:「反正人家是想當面謝謝你,所以讓我約你過去。」
劉川:「咳,只要這事早點完了,謝不謝都無所謂了。」
北京公安局某處白天
見面的地點約在了北京公安局某處的一幢辦公樓里,劉川和÷老鐘被^帶進屋時看到東照公安局的林處長景科長和北京市公安局的兩個同志正聊著什麼。景科長為劉川老鍾和北京公安局的同志作了介紹,大家彼此握手,然後一一落座。
正如老鍾昨天說的那樣,林處長上來先是一通感謝:「劉川啊,我們請你來,主要是向你表示一下感謝,感謝你積極配合這個案子的偵破工作,雖然這筆巨款目前還沒有找到,但我們對你為追回國家財產而承受的麻煩,承受的委屈,也還是得表示一下慰問。」
劉川應了一句:「那錢還沒追回來呀。」
林處長說:「咳,這筆錢說來話長了,老景,我看你索性把這個案子的大致情況跟鍾科長和小劉他們介紹介紹。」
景科長點頭,對老鍾和劉川說道:「這個案子是去年的事了,從我們原來掌握的隋況看,策劃和參與搶劫金庫的一共有五個人,其中四個人在我們後來的抓捕行動中被擊斃了,只剩下了一個單成功。本來,我們對追回這筆一千二百萬元的巨款已經不抱太大希望,可是幾個月之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新的情況,今後如果要把這個案子拍成一部電影的話,如果這部電影就從這兒開始的話,那麼最先出場的人物,就是你們監獄那位開車的楊師傅。」
閃回:公園河邊黃昏
司機老楊神色不安地來到河邊,看到依岸而立的一個女人,那女人回頭一瞥,老楊一臉惶惶然地走了過去。
景科長畫外音:「老楊原來在工廠工作,前年應聘到你們天河監獄開車,目前還沒有轉成幹警身份。老楊的愛人和老楊感情不錯,還有一個十歲的女兒,家庭還算幸福美滿,所以,當這個名叫佟寶蓮的女人突然來找老楊的時候,老楊心裡有點發慌,因為這個女人是老楊多年沒有來往的一個熟人,說白了,是老楊以前的一個情人。」
閃回:公園的小山上黃昏
老楊和那女人在小山一側偏僻的亭子里密談,那女人打開一隻手提包給老楊看,老楊只看了一眼,腦袋立刻縮了回去。
景科長畫外音:「佟寶蓮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專程從東照趕到北京,是有件事希望老楊幫她一幫。如果老楊不幫,那就你不仁我也不義了。佟寶蓮對老楊家庭住址非常清楚,老楊當然知道佟寶蓮一旦」不義「,對他那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來說,將是怎麼一個局面。最初老楊以為她是來要錢的,其實不是。佟寶蓮隨身帶來的一隻手提包里,裝著還沒拆封的三十萬現款。她要老楊辦的事情,就是要他設法買通關節,讓剛剛關進監獄的東照銀行大劫案的押犯單成功越獄出來。三十萬是打底的錢,以後需要多少,佟寶蓮對老楊許了願:只要老楊開口,多少錢她都拿得出來。」
閃回:監獄長辦公室白天
老楊把一大包現金擺在了監獄長鄧鐵山的辦公桌上。
景科長畫外音:「那天晚上老楊一整夜沒有睡著覺,在和佟寶蓮見面的第二天早上,早上剛一上班,老楊就把那三十萬元現金放在了你們天河監獄鄧鐵山監獄長的辦公桌上。這大概是老楊一輩子都攢不到的錢,但老楊大概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首都機場傍晚
一架客機從天而降。
閃回:公安部刑偵局晚上
鄧鐵山與老楊一起乘車來到公安部,有人在刑偵局門口將他們迎了進去。
在會議室里,公安部刑偵局的官員和東照公安局、北京公安局的刑警們,一起向老楊詢問著情況。
景科長畫外音:「我們在當天晚上從東照飛到北京,在公安部刑偵局和老楊,還有你們的鄧監獄長見了面,當時,我們向你們鄧監獄長通報了東照銀行金庫被劫案的有關案情。」
閃回:東照金庫白天
金庫劫案的現場——屍體、血漬,被打開的保險柜……
景科長畫外音:「東照市去年發生的銀行金庫被劫案,被劫錢款共計人民幣三百八十五萬元,美元九十九萬元,總損失為人民幣一千二百餘萬元,三名武警戰士和一名保安當場被害。
閃回:東照郊外某居民區晚上
東照刑警、武警突襲了一座民宅,發生槍戰,武警破門而人……
景科長的畫外音繼續著:「我們在省公安廳和公安部的指揮協調下,很快破案。在抓捕犯罪嫌疑人時遭到拒捕,嫌犯均被當場擊斃,但未能查獲被劫巨款。幾個月之後,北京公安局在偵破另一樁案件的過程中,發現涉案人員單成功也曾參與過東照銀行大劫案的策劃。」
閃回:北京某小巷白天
北京刑警從一輛計程車里將單成功拖出,予以拘捕……
景科長畫外音:「因為沒有證據證明單成功主謀策劃和直接參与劫款殺人,所以在後來的法庭審判中,雖然與單成功在北京的犯罪數罪併罰,最終也只能判處死緩。但我們根據種種跡象推測,單成功作為東照銀行被劫案情一活下來的案犯,很可能知道被劫巨款的下落。我們和北京市局正在多方調查的時候,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佟寶蓮。」
閃回畫面:東照市、東照市某銀行大樓、東照銀行金庫辦公樓……
景科長畫外音:「佟寶蓮是一九九四年從北京調至東照市某金融機關工作的,後來與該機關一位領導關係暖昧。那位領導一九九五年六月將佟寶蓮調入銀行金庫工作,一九九八年這個領導因受賄事發被抓,佟寶蓮也被銀行辭退,去向不明。」
北京市局某處晚上
景科長:「現在佟寶蓮突然現身北京,並且試圖營救單成功,說明她很可能是金庫大劫案的另一位尚未暴露的同謀,至少是一個知情者。而她敢於冒險出面營救單成功,顯然不可能僅僅為了男女私情。如果不為私情,那又為了什麼?」景科長盯著劉川,彷彿是在問他,劉川無以為答,景科長輕輕自答:「只能為了一個東西,錢。」
劉川似乎一震,林處長不動聲色地總結道:「最有說服力的推測莫過於:佟寶蓮確實是大劫案的另一個參與者,而知道那筆巨款下落的,只有單成功一個人。」
閃回:旅館晚上
司機老楊走進一家旅館,敲開了佟寶蓮的房間。
景科長畫外音:「於是,在我們和你們鄧監獄長的共同指揮下,老楊在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內,又先後向佟寶蓮索要了人民幣四十五萬元。他不斷地告訴佟寶蓮,他把這前前後後總共七十五萬元人民幣,分別用於收買監獄民警和駐監武警部隊的頭頭。他告訴佟寶蓮,因為單成功是東照人,聽說要押回原籍服刑,所以,能讓其脫逃的惟一機會,只能是在從北京到東照的押解途中。」
閃回:某街邊花園晚上
老楊趕到此處,與等候在此的佟寶蓮接頭,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進花園深處。
景科長畫外音:「他還告訴佟寶蓮,他已重金買通了監獄押解遣送部門的幹部,買通了武警部隊的小頭目,以及將被指派承擔押解任務的民警和武警。佟寶蓮似乎也完全相信,這個世道只要有錢,沒有攻不克的堡壘。而且,七十五萬元人民幣對那些沾不上什麼葷腥的基層獄警戰士來說,也絕不是個微不足道的數目。」
閃回:監獄白天
一位民警走進筒道,走到一個監號門口,向里叫了一聲,從背影和聲音中可以聽出,這個人正是鍾天水。
單成功走出監號,跟在鍾天水身後,穿過簡道,向談話室走去。
景科長畫外音:「這個欲擒故縱的計劃進行得非常秘密,除了偵辦案件的公安人員外,在你們監獄方面,只有鄧監獄長、鍾科長和當事人老楊知情。另一個『知情者』,就是單成功本人了。按照計劃,老鍾利用對單成功進行入監教育單獨談話的機會,把佟寶蓮的營救計劃告訴了他,並且要他在轉押至東照監獄的途中,依計逃脫。」
北京市局某處晚上
景科長對案件過程的敘述接近尾聲:「在監獄局下達對單成功執行押解命令的當天晚上,這個計劃的知情面才又擴大到了你們遣送科的馮瑞龍,還有武警駐監部隊的首長和兩名執行押解任務的戰士。最後一個知情者就是你劉川了。原來這個任務選了另外一個人,後來你們監獄考慮到你恰好提出辭職,所以最後放人的任務,就落在你的手上了。所以這個事,還是得好好感謝你,這個任務你完成得不錯。」
林處長接過話來,話鋒一轉,表揚就變成了希望。他說:「劉川啊,這案子公安部、北京市局和我們省廳,都很重視,不追回那筆巨款我們是回不了家,交不了差的。所以我們今天找你,除了感謝之外,還是要你繼續配合我們的工作,儘早把這個案子徹底查清。」
劉川本來聽故事似的,表隋放鬆,林處長此言一出,他突然警覺起來,愣了半天,才結巴著說道:「我,我的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林處長察覺出他的態度不夠熱情,便用目光去掃老鍾,老鍾隨即徐徐開口。
「劉川啊,現在情況是這樣,那個傢伙逃跑以後,沒有發現他有更多活動……」
劉川終於緩過神來,開口打斷老鍾:「不是還有那個佟寶蓮嗎,就是找老楊的那個女的,你們可以讓老楊去盯盯那個女的,單成功是她救出來的,他肯定得去找她。」
景科長見縫插話:「現在,我們想讓你去找她。」
劉川:「我又不認識佟寶蓮,我怎麼找她?」
景科長:「不是佟寶蓮,佟寶蓮已經死了。」
劉川:「死了?怎麼死的?」
景科長:「她被人殺了。」
劉川聽故事似的,聽得呆了,呆了片刻,才問:「被誰殺死了?」
景科長說:「兇手目前沒有確定,如果從視線內的人物分析,單成功嫌疑最大。我們現在想讓你去找另一個女人。」景科長拿出一張相片給劉川看:「就是她。」
相片上的女人三十多歲,表情有幾分風騷。景科長說:「這個女人叫芸姐,是美麗屋夜總會的經理,單成功現在就藏在那個夜總會的後院里。我們的計劃是,讓你以一個失業青年的身份,到那家夜總會應聘當服務生去。然後創造機會和單成功不期而遇,一旦你和單成功碰了面,你就可以……」
劉川打斷他:「不行這事我可幹不了,我沒當過服務生,我……」
老鍾又把劉川打斷,說道:「劉川,公安的同志是經過再三考慮,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才作出這個計劃的,之所以選擇你和那個傢伙接觸,主要考慮你是公安大學畢業的,這方面也受過一些訓練,所以林處長景科長他們者都很信任你,認為你有條件……」
劉川反過來又打斷老鍾:「不行啊,我剛剛擔任我爸公司的總經理了,這兩天就得上班去,我一上班肯定就走不開了,肯定沒時間了。」
景科長接了劉川的話:「啊,你的這個情況你們鍾科長都跟我們介紹了,我們都了解,也都研究過了。這個案子不會佔用你太長時間,正好利用你上任前的這段空閑,反正公司是你們家自己的,你早去幾天晚去幾天還是能自己說了算的。你看咱們能不能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都兼顧到,你從公大畢業后雖然沒幹公安,但不管怎麼說,也還是個人民警察,咱們還算……」
「我不是警察了。」劉川再次打斷對方,「我已經辭職了,不信你問我們鍾大。」
北京公安局的一個幹部笑著插話:「哎,我聽說你們公安大學里有一句話,從公大出來的學生,以後甭管走到哪兒,一輩子都是警察。」
劉川悶悶地看了那人一眼,沒理他。他沒想到他們今天約他來,不是來談結束的,而是要重新開始。他心裡亂亂的,低頭無話。他無話,大家都很尷尬。
屋裡沉默了一會兒,老鍾臉色疲乏,但還是連咳帶喘地首先發話:「劉川,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辭職了,你已經不是一名監獄民警了,我也不是你的領導了,對嗎?那咱們還是朋友嗎?」
劉川頭沒抬,嘟噥了一句:「你是我領導。」
老鍾說:「我今天來,事前跟咱們鄧監獄長作了彙報,鄧監獄長還說,劉川這孩子不錯,當初不知道公安局還需要他深入配合,現在看來,幸虧當初換了劉川來執行這個任務。你是公大畢業的,配合公安局搞偵查,肯定比龐建東熟悉多了:劉川,你現在應該說還,是一名在職的監獄幹警,你的辭職組織上還沒有研究,還沒有批准。後來辭退你的決定也是因為這個任務的需要,是假的,這你都知道。所以,你現在仍然是咱們天河監獄的一名現役民警,以後你就是當了多大的老闆,你手下有了多少人馬,無論你走到哪兒,你都應該自豪地說:我劉川在一個地方,就守一個地方的規矩,我當學生,是一個好學生,我當警察,是一個好警察!什麼是好警察?服從命令,不怕犧牲,這是起碼的!」
劉川依然沒有抬頭,沒有聲音,林處長試圖再說點什麼,為動員劉川再作些努力:「劉川,咱們都是人民警察,我們也是服從命令,我們干這個工作也是……」但話到此處劉川開口打斷了他:「好吧!」
劉川說完這句又停了下來,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依然低落,但他沒精打採的話語,終於安撫了屋裡每一顆焦灼而又期待的心。
「……怎麼著都行吧,我服從命令。」
酒仙橋季文竹家外晚上
季文竹乘一輛計程車回家,下車后看到龐建東正在樓下等她。
季文竹走過去,問:「你找我嗎?」
龐建東:「對。」
季文竹:「有事?」
龐建東:「文竹,我希望我們能冷靜地談談。」
東郊晚上
一輛麵包車開進一條小巷,車裡,坐著劉川和景科長,還有景科長手下另外兩位東照刑警。
車子停下,劉川剛要下車,景科長把他叫住:「哎,你的手機關了嗎?」
劉川拿出手機給景科長看:「關了。」
景科長:「一定要關著,免得你的熟人打進來把你暴露了。」
劉川:「知道。」
景科長:「咱們白天看的前後門位置記住了吧,我們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那附近監視,你不用擔心。」
劉川:「知道。」
劉川情緒不高地應答著,拉開車門,景科長在他下車前又囑咐一句:「你不要急著到後院去看,白天咱們談的那些注意事項別忘了。」
劉川沒有答話,下車走向巷口。
景科長在身後囑咐:「你坐公共汽車,別坐計程車!」又輕聲喊了句:「別緊張!」
公共汽車站晚上
一輛小公共在公共汽車站的一側停下,劉川下了汽車。
美麗屋夜總會晚上
劉川到達了北京東郊城鄉結合部的那家門臉花哨的夜總會門口。
美麗屋夜總會的散座和包房裡,都還沒有上客,但服務員和坐台小姐們看上去大多已經到齊,正在清理吧台和對鏡化妝。見劉川穿戴得一本正經地進來,全都側目相視。劉川找了一個服務員模樣的外地女孩,問她:「經理在嗎?」
服務員說:「在裡邊呢,你有事嗎?」
劉川說:「你們這兒還招人嗎?」
服務員說:「你想干服務生呀,可能不招了,人都滿了。」
正說著,一個女人從裡邊走出來了,大聲吆喝著讓小姐們都到後面呆著去。在那幫嬌艷的女孩紛紛起身亂鬨哄地向後面的包房走去的同時,那女人看到了站在吧台旁邊的劉川。劉川當然也認出她了,他在公安局反覆看過這個女人的相片,雖然都是遠景偷拍,但那髮式特徵還是足以一眼辨識。
那女人向他走過來了。劉川一米八的個子,相貌清秀,身材勻稱,讓那女人看得目不轉睛。劉川用故作生怯的詢問,迎住了她直勾勾的目光。
劉川問:「對不起我問一下,這兒的經理在嗎?」
芸姐上下打量劉川,說:「我就是,你有什麼事嗎?」
劉川說:「我想問問你們這兒還招人嗎?」
芸姐馬上說:「招啊,你應聘呀?」
劉川答:「啊,在你們這兒干服務生一個月掙多少錢呀?」
芸姐說:「服務生呀,服務生干一個月也就四五百,不過你條件不錯,在這兒干肯定能拿小費,我們這兒小費多。」
劉川故意問:「小費一個月能有多少呀?」
芸姐:「這就看你自己了,你把客人伺候高興了客人給多少的都有,這就看你會不會伺候人了,按規定我們這兒還得先收你五百塊押金,不過你要沒錢可以先欠著。」
劉川說:「還要押金呀。」
芸姐說:「現在哪兒都要,要不然就把你身份證扣我這兒。其實你要想掙錢隨時跟我說一聲就行,我把大方的客人派給你,五百塊錢說不定就是一晚上的事兒。你看行不行?」
劉川說:「那,也行吧。」
酒仙橋季文竹家晚上
季文竹在床邊收拾衣服,龐建東在她身後傾訴著對她的思念之情。
龐建東:「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我現在也不想再做一個堅強的人,我承認我離不開你,這幾天沒和你在一起,我一下了班心就發空。我一夜一一夜地睡不著覺。文竹,咱們好了一年多了,你已經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除了你我沒法再愛別的女孩!」
季文竹:「建東,咱們現在、以後,都是好朋友,只是我這一陣特別想一個人安靜安靜,咱們都需要安靜的想一想。愛一個人不完全靠激情,還要靠理智,咱們都想透了,才能最後決定咱們能不能走到一起去。」
龐建東上去抱了季文竹:「我們已經走到一起去了,我們在一起這一年不是很好嗎!」
季文竹掙脫了龐建東的擁抱,說:「可我現在需要冷靜地再想一想……」
龐建東:「你想什麼,想那個劉川嗎?文竹,你需要的不是一張好看的臉,你需要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見季文竹不語,龐建東臉色難看地又說:「還是你需要他的錢?沒錯,他是個有錢的少爺,文竹,你一直是個很清高的女孩,你不會那麼俗氣吧。」
季文竹:「既然你認為我俗氣,為什麼還要和我好呢!」
龐建東語塞半晌,才冷笑一下:「也許,你這種條件的女孩,找一個有錢的男人並不困難。女人也許都是希望找個有錢的男人把她養起來的。」
季文竹臉色也難看起來:「建東,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我不想和你一樣,動不動就說傷害對方的話。」
龐建東悶了許久,才低聲說:「我不是有意的。」
美麗屋夜總會晚上
劉川當天晚上就留在美麗屋上班,這個晚上的客人並不太多,他送了幾趟飲料之後便無事可干。看得出芸姐對劉川非常喜歡,一有空閑就過來沒話找話,問長問短。劉川因為早有準備,所以能夠一一對答如流。
芸姐:「今兒散台客人多嗎?」
劉川:「不多。」
芸姐:「你以前沒幹過服務生吧?」
劉川:「沒幹過。」
芸姐:「你今年多大啦?」
劉川:「二十了。」
芸姐:「你家裡都有誰呀?」
劉川:「就我和我奶奶。原來還有爸爸媽媽,現在爸爸去世了。」
芸姐:「那你媽呢?」
劉川:「我媽……呃……」
芸姐:「你媽不管你了吧?」
劉川:「啊。」
芸姐:「唉,爹死娘嫁人,你也夠可憐的。你工作過嗎?」
劉川:「原來高中畢業想上大學的,因為我奶奶生病缺錢,就出來打工了。」
芸姐頻頻點頭,贊同道:「就是,上大學其實沒用,上四年大學出來找不著工作的多了。還不如早點出來掙點錢呢。像你這樣的,找個有錢的女朋友應該不難吧。」
劉川說:「有錢的女朋友哪有那麼好找,女人都希望男的有錢養著她呢。」
芸姐說:「那也不一定,沒錢的女人圖錢,有錢的女人圖人。你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
劉川隨口應付地一笑:「行啊。」
芸姐也眯眼一笑:「有錢的女人,年紀可都大。」
劉川裝傻道:「大呀,多大?」
芸姐說:「起碼得三四張了吧。」
劉川說:「三四張?嚇死我了,快成我媽了。」
芸姐說:「大了才知道疼人呢。」
劉川笑笑,說:「是嗎?」
芸姐:「是啊,你不懂。」
有人喊劉川去撤杯子了,劉川這才離開吧台。芸姐望著劉川的背影,臉上浮起一絲笑容。
街上夜
下班時已是夜裡兩點多了,劉川離開美麗屋以後,在路上用手機給景科長打了電話,向景科長彙報了第一天上班的情況。
劉川:「我。我出來了……今天我沒去後院,後院在哪兒我還沒找到呢……累倒不累,現在幾點了?喲,都兩點多啦!靠!我得趕快回家了。什麼?……我知道,我不坐計程車,我這邊街上都沒人了誰看見我呀。我知道我知道。」
儘管公安們要求他這段上下班盡量不要坐計程車,以免被美麗屋的人看見疑心他怎麼這麼有錢。但這天晚上劉川掛了景科長的電話后,左右看看,見街上無人,還是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上去了。
劉川家夜
劉川回到家時牆上的掛鐘已是夜裡三點,奶奶早就睡了。劉川疲乏地洗了澡,然後上床入睡,一覺睡到奶奶過來砸門。
劉川家白天
奶奶在劉川的門外叫:「劉川,幾點了你還不起,幾點了你還不趕快上班去!」
奶奶的口氣已是極度不滿,劉川又困又乏但迫於門外的壓力,不得不應聲回答:「啊,去。」
這時已是中午十一點鐘了,劉川歪歪斜斜地起床洗漱,自己開車去公司上班,他家和他家的萬和公司離城市最東面的美麗屋夜總會相隔甚遠,所以不怕被那邊的人看見。
萬和公司白天
劉川駕車來到公司之後,有人在門口幫他停泊車子。劉川先到萬和城三樓的餐廳里大吃了一頓,上了半宿班,不僅體力消耗,而且胃口也好了起來。餐廳經理給他上了一份蟹肉魚翅,一份紅燒鮑魚,連同一碗米飯,連同一份清炒芥蘭,連同一份亂點和一盤水果,他幾乎沒有停頓,全部迅速地鯨吞進肚。
下午,他坐在萬和公司的會議室里,參加了一個財務方面的彙報會,有七八個人參加,由財務經理彙報稅務方面的一些隋況。彙報當中多是婁大鵬提出些問題,劉川只是聽著,偶爾婁大鵬問他的意見,他也是讓婁大鵬決定。會還沒有開完,劉川看看錶,發現時間已到,不得不聲稱有事提前離開會場。
路上傍晚
從富麗堂皇規模宏大的萬和城到簡陋局促的美麗屋,劉川開車走了半個城區,在途中把車停在了一個立交橋下的停車場里,然後輾轉換乘公交車,走了很久。
美麗屋晚上
這一天美麗屋的生意好得出奇。劉川一到就忙著打掃衛生準備飲料,還要洗涮杯盤運走垃圾,各種雜務讓他忙得四腳朝天,好容易忙到九點多鐘告一段落,但這時夜總會裡已開始上客,劉川和另外幾個服務生往各台各屋傳杯送酒,你來我往穿梭不停。快到十點鐘的時候,預訂了最大那間包房的客人來了,盯房的服務生讓劉川趕決往裡送果盤,他對劉川說:「曹老闆來了,你叫吧台快點做,要四個果盤,這個曹老闆千萬別得罪了,得罪了曹老闆芸姐肯定讓你走人。」
劉川小心地端著做好的果盤,跟著其他服務生進了包房,進去看見沙發上男男女女不下十來個人。芸姐領著六七個小姐進去陪酒,劉川又忙著往裡送了兩趟杯子,剛回到吧台透了口氣,芸姐就急急匆匆地找他來了。
「劉川,你來一下,你把東西交給小范,讓他送去,我有個事要跟你說說。」
劉川滿腹狐疑,將手中的冰筒交給另一位服務生小范,然後跟著芸姐走到角落。芸姐說:「劉川,你今天得幫芸姐一個忙,剛才曹老闆的妹妹點了你的台……」
劉川沒聽明白:「點我的台?」
芸姐說:「就是讓你去服務啊。」
劉川:「讓我去盯房嗎?」
芸姐:「對,不過你不用幹活兒,就是陪她聊聊天,這曹老闆可是咱美麗屋的大飯碗,他妹妹點的台不給上,他可是說翻臉就翻臉。你就算幫芸姐這一次,無論如何你得進去照個面,陪那個女的坐一會兒,就算芸姐求你了行嗎?」
劉川愣著,說:「怎麼陪呀,我不會呀。」
芸姐說:「就是陪著聊聊天,喝喝酒,沒別的。她要玩撲克,砸骰子你就陪她玩玩,嘴甜點就行。那女的我知道,人挺不錯的,一般不怎麼動手動腳。」
劉川說:「不行,我沒幹過這個,我也不會聊天,別再把客人給你得罪了。」
芸姐已經不由分說,拽著劉川就向大包房走去:「不會的,走吧走吧,這幫女客我都知道,見著你這種漂亮男孩一般先就暈了,你說什麼她們都愛聽。」
劉川還想推辭:「不行不行。」但他也知道如果堅辭不從就只有和芸姐鬧翻。六神無主之際已被芸姐拽到包房門口,隨著門開門閉的聲音,轉眼之間他已經坐在了那位曹老闆妹妹的身邊。
那女的大約三十左右,不難看,當然,也不好看,很文雅地喝著洋酒,纖細的手指上,還夾著一根纖細的煙。她眯著眼睛看劉川,看得劉川如芒在背,眼神躲閃。
「叫什麼呀你?」
她問,同時用幾根塗了紫色指甲的手指很隨意地在劉川尖尖的下巴上摸了一下。劉川還沒來得及躲閃,那隻手已經飄然移開,有點沙啞的聲音接著又響了一遍:「你叫什麼呀?」
「我叫劉川。」
「是北京人嗎?」
「是。」
「干這個多久了?」
「我昨天才到這兒上班。」
「我說以前沒見過你呢,你多大了?」
「二十。」
「二十?多好的年齡啊。」
劉川無話,兩人都靜了—會兒,聽著屋裡的客人和小姐們野腔無調的笑鬧和一個人斷斷續續的唱歌。劉川以為這女的不高興了,於是沒話找話地說了句:「你喝什麼酒,我給你倒。」
那女的笑笑,舉杯說:「這不有嗎,你的杯子呢,你也得喝。」
那個晚上劉川一直陪著這位曹小姐喝到半夜四點,曹小姐喝得醉了,吐了一地,劉川也吐了一地,還陪她唱歌。她挑的都是情歌,是那種歌詞挑逗的情歌。劉川陪她喝,陪她唱,陪她笑,陪她聊。曹小姐即便醉了以後,話題也總圍繞劉川。
曹小姐:「劉川你長得真帥。」
劉川:「帥什麼呀,還不夠寒磣的呢。」
曹小姐:「劉川今天我要帶你走你走還是不走?」
劉川一味裝醉裝傻:「走,走,走哪兒去啊?」
曹小姐說:「到我那兒去啊。」
劉川醉眼惺忪:「那不行,我還得回家呢。」
曹小姐歪著身子想往他身上倒:「那我跟你上你家去。」
劉川趕緊往另一邊倒:「上我家?上我家你住哪兒?」
曹小姐拽劉川胳膊,要把他拽起來:「就住你那屋啊,你住哪兒我住哪兒。」
但她拽不動劉川,劉川歪在沙發上做昏昏欲睡狀:「我,我和我爸爸住一屋,你要去和我媽我奶奶住一屋好了……」
他們的醉話很快淹沒在周圍喧嘩的笑鬧和碰杯聲中……
凌晨四點,曹老闆終於帶著他那幫狐朋狗友,咋咋呼呼地走了。曹小姐讓人扶著,也跟著走了,走的時候醉得連小費都忘給劉川了。他們走以後,劉川又吐了一地,芸姐過來問他:「沒事吧,給你多少錢呀她?」
劉川沒勁回答,沒勁解釋,只是暈沉沉地擺手。芸姐皺眉:「啊?沒給你錢呀,這個妖精,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萬和公司白天
劉川走進公司,辦公室主任見到他,面帶驚異地問:「喲,劉老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劉川說:「是嗎,這兩天沒睡好。昨天晚上喝了好多酒。婁總呢?」
主任:「婁總陪華豐實業的尹老闆上銀行去了,他們華豐實業有七千萬貸款是咱們公司抵押擔保的。」
劉川:「華豐公司?哎,那抵押書我奶奶不是沒簽嗎?」
主任:「簽了,上周就簽了,這周銀行的款就能到位了。」
劉川:「噢。」
主任:「婁總今天下午安排了一個會,研究布藝公司明年增加門市部的事,您參加嗎?」
劉川:「啊,行,下午幾點,我聽聽。」
主任:「下午三點半。」
劉川:「三點半才開啊。」
主任:「哦,主要怕婁總趕不回來,中午他和尹老闆請銀行的人吃飯。要不就早點開,我們打電話叫婁總早點趕回來。」
劉川:「啊,不用了,三點半就三點半吧。」
公司會議室白天
會議開到一半,劉川看看手錶,又要早退。婁大鵬叫住他:「哎,老闆,你別走啊,那明年增加門市部的事今天定不定呀?」
劉川說:「你們定吧,要是研究好了,你們就定吧。」
劉川一邊說一邊出去,婁大鵬在他背後又問了一聲:「老闆,要派司機送你嗎?」
路上傍晚
劉川擠在公共汽車裡往東郊趕去。
美麗屋晚上
劉川正往包房裡送酒,芸姐過來找他:「劉川,曹小姐來了,在九號房,叫你呢。」
劉川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在芸姐身後向九號包房走去。
美麗屋夜
半夜四點。劉川和芸姐一起送曹小姐出來,這回曹小姐沒有喝醉,走的時候給了劉川八百塊錢的小費。
劉川也沒喝醉,本能地謝絕:「不用了,不用了。」可曹小姐硬把錢塞在他的手裡。
「不是嫌少吧,像你這樣光陪著喝喝酒聊聊天的,換上別人,最多給一百二百,長得漂亮的就給三百,可我給了你多少,我給了你多少,啊?」
和劉川一起送曹小姐出門的芸姐替劉川道謝:「這小孩太嫩,不會說話,我知道曹小姐心疼他,一出手就是一沓子。」芸姐轉過臉又對劉川說:「今天你算走運,能讓曹小姐高興,曹小姐要是喜歡誰,三百五百那是起碼的,不過曹小姐來這麼多次了,給你這次是最多的了,這我可以證明。」
曹小姐上車走了。芸姐馬上看劉川手上的錢:「她到底給你多少?」
劉川:「不知道。」
芸姐接過錢來數了一遍:「八百。」她自己留下七百,交給劉川一百。
芸姐:「這八百塊錢可不全是你的,我這兒得扣二百塊台費,還有上次你沒交的五百塊押金,也這回扣了吧,剩下的給你。我沒說錯吧,你在我這兒只要幹得好,一晚上掙人家一個月的,明白了吧。」
芸姐進門去了。劉川一個人站在夜總會門口,站在夜深人靜的路燈下,手裡攥著那張在風中發抖的鈔票,默默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