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老方丈面授禪機

第七十章:老方丈面授禪機

方丈凈苦法師聽了春子的故事後,微微笑了笑,說:「小施主,你想作別戴子慧卻情絲難斷,想與牛芳玲結為夫妻卻不能如願,這看似複雜的情感糾葛,其實可歸結為一句話:因緣和合而生、因緣散盡而滅,你只要理解把握了這個規律,煩惱自然減少。」

春子說:「但我不知道和誰姻緣未滅,和誰姻緣已斷,我對自己的情感走向,乃至人生走向都充滿迷茫。」

凈苦說:「這個只有你自己作出判斷,我所能教你的,就是不執著。但我要補充的是,很多人誤解以為佛教講『不執著』就是採取無所謂的放任的人生態度。其實『不執著』是指不為過往的認識所局限而如實地觀察事物,這在精神上將經歷一個正、反、合的過程。『正』就是指最先個人主觀的直接反應,『反』就是透過對方的角度去理解整件事,『合』就是既非執著個人反應,亦非執著偏袒對方,而是找出事實的重點,始作出客觀的決定。」

說得春子有些茫然,凈苦便接著說:「針對你的情況,你就應該主觀地判斷你更愛誰,更喜歡和誰在一起,然後就是站在她們的角度,看她們為什麼作出分手的決定,那個決定於你於她們而言究竟有幾分道理,最後就是你來區分重點,作出更合乎情理的選擇。」

凈苦見春子還是一頭霧水,便問春子:「二人之中,你更愛誰?」

春子答:「兩個我都愛過,但就現在而言,我更愛戴子慧。」

凈苦點點頭:「那你與戴子慧因何分手?」

春子答:「我並非她以前的男友,再者,我不想有負牛芳玲。」

凈苦又問:「那你與牛芳玲因何分手?」

春子答:「我至今都沒有弄明白。」

凈苦說:「任何事物都要有因才能產生果,牛芳玲不與你成婚必定有它的原因。」

春子說:「她說是因為我心中始終裝著戴子慧,她即使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但是,我總覺得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凈苦說:「她所說的原因已經挺重要了,如果你認為不是,說明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麼你不得不考慮。而戴子慧只因你不是她以前那個男友,這個原因就顯得無足輕重了,因為她男友都已經死去,你們何必過於執著呢,只要兩人相愛就足矣。至於你所擔心的會有負牛芳玲,她現在既然有了與你分手的原因,或者說她已經覺悟了,那麼你的擔心就有些多餘。」

春子說:「方丈法師的意思是我應該去找戴子慧?」

凈苦答:「那要看你們是不是真正相愛。」

春子聞聽,內心開闊亮堂了許多,但要不要去找戴子慧,他還沒有作最後的決定,因為春子當初離開戴子慧還有另一層擔心,即對她身後億萬家資的恐懼。

凈苦聽了春子的這層憂慮,笑了笑,說:「金錢是個什麼東西呢?它是好或是壞,真的很難說。我舉一個例子吧,我們都很熟悉水,但水是好還是壞呢?水對於一個身處沙漠的人很重要,比黃金鑽石還重要,因為水是他賴以生存的東西,對普通人來說,水可以解渴、可以洗澡,也有很大的用處。但是水災的時候,水很可怕,因為它會吞噬人的生命和財產。看來,水的好壞完全取決於不同的對象、不同的環境。金錢也是如此,它既好又壞,不好也不壞,只要它落在需要它的人手中,落在需要它的環境下,它其實是很可愛的。那麼你又何必恐懼它呢?或者說你又何必恐懼你對它的擁有呢?你完全可以將它用在需要它的環境之中,將它化作造福蒼生的法寶。」

春子說:「我怕別人說我貪圖富貴,也怕因此而招至災禍。」

凈苦又跟他舉了一個例子:「有一個老婦人見自己兒子長大了,便想幫他娶一房媳婦,但又聽鄰居講他們的媳婦進門后是多麼的不孝順,因此一拖再拖、一推再推,最終將兒子的婚事給耽誤了。」凈苦問春子:「你是不是想學這個老婦人呢?」接著又說道:「世事變幻莫測,人生充滿未知,以其在煩惱中揣測,不如積極面對挑戰,只要不是貪念作祟,順乎緣起、任運無為,則必然利益眾生、化育萬有。」

春子聽了,大受啟發。心想,凈苦果真是一代高僧,在平常淺顯的對白中蘊藏深厚的佛學義理,真是受益匪淺。

正說著,外面走進一位長者,約60多歲的樣子,臉闊膚白,神采奕奕。凈苦起身相迎,並向春子介紹說:「這位是來自香港的潘先生,雖經營生意,卻一心向佛。」

潘先生向凈苦法師和牛樹人作輯后,又向春子致禮:「我仰慕凈苦法師之名,每年都會來凈林禪寺拜佛參禪,以後還請多指教。」

春子忙說:「不敢,不敢,我一個後生晚輩,對佛學一竅不通,還請您多指教才是。」

「善哉,善哉。」凈苦笑著說:「你們因佛結緣,可喜可賀。小施主若有興趣,可先向潘先生討教如何打坐。」見春子傻愣,凈苦接著說:「可別小看了這看似簡單的禪坐訓練,它的作用可不小,且在平常的生活中不難做到。」

潘先生在一旁說:「我正要感謝法師教我禪坐之法呢,通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它使我面對逆境時有能力降服心中所生起的癲心毒火,不會輕易為外境所動搖。如果年青人有興趣,我十分樂意按法師的吩咐給你做示範。」

春子當然不便拒絕,加上也有幾分好奇,便恭敬地請潘先生賜教。

潘先生來到一個蒲團旁,用一個較穩妥的姿勢盤腿坐下來,持續快速且強勁的呼吸。春子照著他的樣子,也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只聽凈苦法師說:「你按潘先生那樣持續呼吸至少四十五分鐘。」春子聞聽,驚奇而又為難地轉頭看著父親,只見他朝潘先生嚕了嚕嘴,意思是跟著做。這時,凈苦法師說:「強勁的呼吸能幫助你摒除一切雜念,從而產生高度的專註。」

春子硬著頭皮做著強勁的呼吸,約莫過了四十多分鐘,凈苦法師說:「你現在不妨停止快速的呼吸而回復正常呼吸,是不是感到了身體經久坐而產生的尖銳痛覺。」春子點頭稱是。凈苦又說:「這種種的不愉快、憎厭亦會隨著時間增長而加劇,心中隨之而產生抗拒、逃避的念頭。」春子又點頭稱是,額頭已經冒出了細汗。凈苦接著說:「雖則這是一個極艱苦的歷程,但藉著覺知力的增強,你終可如實觀察痛覺而不為所動,不再慣性地強加好、壞、愛、惡的判別,透過對身心的觀照而認識到痛只純然是一種感覺,身體反而能夠長時間地穩坐不動了,心中亦不再生起抗拒、逃避的念頭。」

但春子似乎支持不住了,歪倒一邊。這時,在一旁神色自若地潘先生站起身來,笑對著滿頭大汗的春子說:「多訓練幾次,你也能和我一樣,才能真正從中得到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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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兩日,春子向父親告辭,父親問他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春子答:「不執著,隨緣便是。我比較熟悉深圳,我想我還是去那裡開創自己的事業更好,至於與戴子慧的感情,也順其自然,再不患得患失了。」牛樹人聽了放心地點點頭:「給你的經書,有空的時候多看看,方丈和潘先生教你的禪坐之法,也須勤加練習,這對你的修為和品性都是有好處的。」

春子按照先前與李唯一的約定,離開凈林禪寺后,來到高峰縣城,與候在那裡的李唯一一道啟程前往深圳,開創屬於他們的新的人生。

到深圳后,春子憑著自己紮實的文字功底和以往在文化傳播公司以及報社的工作經驗,輕鬆地在一家名為「共鳴」的廣告公司里謀得了不錯的職位。李唯一則在許仁義的幫助下,暫時在酒店幫忙。

同行都關注同行,春子在共鳴廣告公司打工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同做廣告業務的珠三角文化傳播公司總裁歐陽江河的耳中。確認后,歐陽江河立即打電話將這一消息告訴了在香港的戴子慧。

「他不是回老家結婚去了么?」戴子慧很疑惑。但歐陽江河肯定不會騙自己,那春子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呢?戴子慧原本意亂情迷的心愈加不能平靜。她找來吳青玫,讓她設法打聽這其中的原委,並試探春子對自己的態度。

吳青玫領命而去。她直接找到了春子,春子也不諱言,將牛芳玲突然變卦,決心不再與他結婚的事都告訴了吳青玫。

吳青玫聽了唏噓不已,看似不可逆轉的事情竟突然有了轉機,她故意問春子:「你老鄉不肯嫁給你,你心裏面是不是很難受?」春子答:「說不上難受,但挺出乎意料,心理和情感上一下子挺難接受。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牛芳玲不願啟齒的隱情,既然她不肯說,我也沒有辦法。」吳青玫說:「那你有何打算?」春子說:「順其自然吧,我現在只想把工作做好,這才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吳青玫說:「情感上真的能那麼洒脫,真的無所牽挂?」春子苦笑:「我知道你有所指。」吳青玫點頭:「是的,我想知道你心裏面真的沒有戴小姐嗎,你曾經那麼深情地愛著她。」春子無奈地說:「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她已不是以前的她了,我也不是以前的我。」吳青玫搖搖頭:「你錯了,你還是以前的你,你還愛著她,她也還是以前的她,因為你和高昌已經融為一體了,甚至可以說,你完全替代了高昌在她心中的位置。」

「這只是你的假想和猜測。」春子出人意料地燃起了一支香煙。吳青玫說:「你也有這嗜好?」春子彈了彈煙灰,說:「所以說人都會變的,你不可一成不變地看待人和事。」吳青玫笑笑:「那你親我一口。」春子感到很意外,愣了愣,說:「開什麼玩笑,這可是茶座,公共場所。」呈青玫說:「當街擁吻的都不少呢。」春子說:「我做不來,再說,我憑什麼親你?」吳青玫說:「憑我長得漂亮。」「這……」春子一時語塞。吳青玫卻看著他笑了:「坐懷不亂是你的本性,你本質上根本沒變。」「我可不是柳下惠,我也喜歡美女。」「但至少你做不到虛情假意。由此可推斷你是一個對感情很專註的男人,你曾經對戴小姐愛得那麼深沉,難道說變就變了嗎?」

「即使我還愛著她,可是又能怎樣?」春子終於吐露了心意,吳青玫聽了不禁大喜,對春子說:「這很重要,因為戴小姐苦苦等待的就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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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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