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你是做什麼的？」旁邊的芳芳突然問了王凡一句。

「我？」王凡感覺她問得有些突然。芳芳的聲音軟軟的很舒服，他耳朵里有一種痒痒的感覺。「哦，我在一家集成電路設計公司。」芳芳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那不錯啊！是不是跟電腦IT有關的？」小紅插了進來。

「可以這麼說吧，但也不完全是，更枯燥。」

「嗨，管它枯不枯燥，掙得多就行了！」

「不行，我不是設計師，只負責供銷。這種東西如果沒有大買家，累死你。全是小客戶，賺不到錢。」

「那你就換一家唄。你這麼年輕，有的是機會。」

王凡看了一眼小紅，笑笑沒說話。

「你猜我是幹嘛的？」芳芳又突然問了一句。王凡又感到很意外。他感覺芳芳話不多，但總是冷不丁冒一句。她問話的方式很特殊，很主動。

「我……看不出來。」王凡看著芳芳的眼睛。「老師？幼兒園老師？或者文秘？白領？反正差不多這一類吧。象你這樣的漂亮女孩兒也不會去幹什麼太糙的工作。」

芳芳笑了笑，搖搖頭。王凡注意到她的牙齒很白，整齊地襯托出那張性感的嘴。

「告訴你吧。」小紅沒容芳芳回答，又插了進來。「他什麼也沒幹，和我一樣，呆著呢。」

王凡看了看小紅，又看了看芳芳說：「為什麼？這樣會無聊的。」

「這有什麼無聊，我覺得挺好。全世界的人都很忙，累死累活的，我看也沒幾個開心的。就我們閑著，多輕鬆，反正又不缺錢花，玩兒唄。」小紅得意地說。

王凡點了點頭，語氣裡帶著一絲輕蔑：「總不會讓人養著吧？」

小紅瞪大了眼睛看著王凡，聲音大了起來：「我是，她不是。我告訴你，靠人養沒什麼不好。靠人養怎麼了？別把自己看得多清高，多象個人似的。別以為靠人養的女孩兒就是爛貨，不可救藥嗎？說實話我挺好，我不比誰傻，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日子過得挺開心的，不象你們在單位被人盯著管著，整天還勾心鬥角的，就為了掙那點兒錢，多累啊。我活得真的很開心，不是裝出來的。所有的一切我想有就有，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唯一沒有的就是愛情，但是好象所有人都缺少它，不是嗎？而且那有什麼用,談戀愛太累，還不如沒有。將來我肯定會找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人嫁了，現在我還不想。王凡，看看你這樣不靠人養的人，難道快樂嗎？難道你有真正的愛情嗎？其實我覺得咱們都差不多，也許你還不如我呢。」

王凡被小紅的這一番話說暈了。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沒想到小紅這樣直率，句句切中要害，而且他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一些道理。從本質上來講，騙子、殺手、娼妓等等這樣的人並不比其他人跟低下，更可憎。有時是命運使然，有時是環境改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遊戲規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觀。沒有誰對誰錯。那些貌似高尚、看上去本分善良的人，並不一定有多好，甚至更能更卑鄙，更無恥。他們總是被某種東西束縛著、扭曲著、引誘著。而前者似乎更真實。

「挺好！我同意，你說得沒錯。」王凡對小紅笑了笑，他喜歡小紅這樣兒的女孩兒，他喜歡她的性格。以前對她有一種強烈的渴望，那時候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覺得並不只是因為她漂亮。也許她的某種感覺迷住了自己。就像剛才一樣，在小紅說話的時候，他被她的那種神態迷住了。

「說說你為什麼呆著呢。」王凡轉過臉問芳芳。

「我畢業那年，爸媽都去了美國。他們是生意人，生意做得很大。在那邊業務太多，兩個人互相可以有個照應。他們想讓我也過去，我去了一趟，呆了三個月就回來了。我覺得也沒什麼太大的意思，好玩是好玩，我英語很一般，在那兒呆著悶。我還是喜歡北京，這兒又有好多朋友，所以就回來了。反正也不著急，隨時都能去。我找過工作，試了好幾個，覺得真是沒勁。你想好好工作都不行。咱們中國人的鬥爭傳統還是遺留得太深，我受不了了，所以就呆著了。我沒有生活壓力，我爸媽每月都給我寄錢，每個月的錢足夠我花半年的。我不想這樣兒，可是他們一定要給，就好像他們覺得欠了我什麼似的。」芳芳聳了聳肩，看著王凡。

「哦，是這樣兒，你瞧瞧你多好，什麼都不愁，哪兒象我啊！」小紅笑了笑。

「你是獨生女嗎？」王凡又好奇地問。

「我有一個哥哥，他在上海，他特喜歡唱歌，在那邊找了幾個場子，每天晚上都唱。他打電話告訴我，他過得還可以。」

「吃好了嗎？」小紅有點兒坐不住了，看了看他倆，說：「走吧走吧，咱們出去走走吧。聽說最近秀水的衣服不錯，咱們去看看。」她拉著芳芳的手，又看了看王凡說：「你沒事兒就陪我們去吧。」

王凡想了想，反正也沒什麼事兒，今天自己給自己放假，放鬆一天吧。「好吧，咱們走。」其實在王凡心裡更重要的是能和小紅多呆一會兒，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令他有些不安。他想和小紅說話，想看著她，想靠近點兒，就像過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