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玉樹後庭

新年將至一年一度的元會大典又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當中。建康城的皇宮裡數以百計的宦官內臣進進出出手腳不閑地忙碌著。宮殿的斗檐下懸挂起一串串紅艷艷的燈籠廊柱上下也都披裹了繽紛的綵綢。宮裡宮外隨處可見新春佳節的喜樂氣氛。

文武百官當中要屬掌管朝廷文書的中書舍人施文慶、沈客卿二人最為忙碌了。這幾天里各州府縣的文書摺子接連呈來積攢了足有半尺高的一摞。各地方呈來的文書上開列了無數種為慶賀元會大典而進貢給皇上的物品。有山珍海味、奇花異果、金玉珠寶、綾羅綢緞、孤本書畫應有盡有。

現在施文慶和沈客卿頭痛的是隨著各地貢品源源不斷的運到宮中的倉庫就顯得太不夠用了。單是各地送上來的佳釀美酒就在宮中的一個院子里一壇一壇地堆起了一座小山。一邊忙著檢閱文書貢品一邊還要操持元會大典盛宴百官所需要的雞鴨魚蛋、蔬菜果品之類。雖說手下也有上百個宦官嘍羅卻還是顯得忍受緊張。如此怎能再分出頭腦去理會那些沿江守將們一份接一份的告急快報？暫且擱置幾日也無甚大礙。何況孔范說得有道理：邊防將領把軍情說得火急還不就是為了日後邀功么？

此刻在臨春閣中陳叔寶坐在紫檀龍椅上懷裡攬著貴妃張麗華兩人正在閱覽施、沈二人呈上的地方奏書。這些奏疏是施文慶和沈客卿二人認為緊要而且貢品已經入宮的這才挑選出來呈給皇上御覽。

陳叔寶左臂攬著張貴妃右手將一份份奏疏展開在面前與張貴妃一起走馬觀花似地看著還不時把臉朝貴妃的脖頸旁湊過去耳語幾句逗得她咯咯直笑嗲聲嗲氣地哼哼著。

很快一摞奏疏御攬完畢。陳叔寶轉了轉算的右臂輕聲慢語地道：「很好。各州府官員辦事都還算認真朕定會分別賞賜他們的。只是……」他拖了一聲長腔問道：「怎麼不見有關廚藝大賽的文書呈奏上來？」

皇帝的問早在施文慶的預料之中他急忙上前答道：「陛下此次廚藝大賽之事已經籌備就緒臣不願陛下再勞動身心所以臣自作主張沒有上奏請陛下治臣擅斷之罪！」

「哦這麼快就已經籌備好了？」陳叔寶一臉笑容「你有什麼罪呢？難道你擔心朕太過操勞也是罪責了？無罪有功！諾具體怎麼樣說來給朕聽聽。」

「回陛下今年的廚藝大賽定會勝過以往任何一年。各地呈報來的廚藝高手名冊人數已是去歲此時的兩倍。昨日微臣派人查點了一下已趕赴京城的廚師也比上一次的全部多出四五成。托陛下隆恩洪福朝中文武群臣又要大快朵頤了！」

廚藝大賽是每年元會大典必不可少的。短則三日長則五天。從陳國各地趕來京城的廚藝高手們使盡渾身解數製作出一道道佳肴點心大菜小吃。有許多菜品是皇宮裡都不曾見過的。這是因為廚師們有的獻出了祖傳絕藝；有的是為了討皇上、百官高興挖空心思、另劈蹊徑而獨創出來的。雖說凡來者皆有賞賜卻畢竟有著厚薄之別。同樣是千里迢迢而來誰不想大顯身手多得一些賞賜回去呢？

可是今年的廚藝大賽全然不是施文慶所說的那樣。

隋軍大兵壓境江防處處吃緊蜀中那邊聽說隋國的清河公楊素已經戰艦齊備準備動手了江南百姓人心惶惶。陳叔寶耳目昏聵加上一班佞臣報喜不報憂從皇宮裡看像沒事一樣可百姓心裡卻跟打著燈籠似的清楚得很。建康城裡說不定哪天就要動刀兵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誰還有閑心卻摻和什麼廚藝大賽！再說眼見著戰事欲起地方上盜賊蜂起路面上越來越不太平。別說廚藝高手就是農夫腳力也不敢輕易長途跋涉。各州縣指明進京的廚師不是託故推辭就是走到半路又跑回去躲了起來。真正來到京城的大都是建康附近周邊的廚師人數還不及去年的三成。

施文慶和沈客卿得知這一消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趕緊與孔范等幾位近臣商議。眼見得元會大典在即無論如何也得想個辦法將皇帝陛下應付過去才是。情急之下還是孔范出了一條上策：派皇宮禁衛將京城巷中的大小飯館、酒樓像梳頭一樣梳理了一遍把那些紅案、白案、掌勺甚至是幫廚的全都集中起來充當獻藝廚師。只要湊夠了人數應付個三五天就行到時候獻於皇上面前的菜肴全由御廚來做只要名堂編造得新穎些也就萬事大吉了。皇上哪一回不是聽到名堂新鮮便點頭稱許何曾真的品嘗過幾回？

陳叔寶聽施文慶稟奏說廚藝大賽已經準備停當十分欣喜又再三叮嚀道：「切不要小看了調和鼎鼐之技它足以顯示我陳朝的繁榮富庶……貴妃你說呢？」

張麗華把小嘴一撇道：「陛下說是自然就是了。哎對了妾妃怎麼沒看到有元會大典上歌舞演藝的記述呢？皇帝陛下可是最喜歡看美女唱歌跳舞的呀！」

陳叔寶一聽哈哈大笑：「愛妃竟然吃起乾醋來了？」

張麗華嬌嗔著道：「妾妃哪裡敢？只是陛下不要錯以為只有男子愛看美女。我們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愛看美女呢。陛下可知道美女如雲爭芳鬥豔更顯出獨秀一枝的牡丹那才叫有趣有味呢！」

陳叔寶一拍大腿道：「好！愛妃說得好！施愛卿！」

施文慶連忙應諾：「微臣在。」

「元會大典的歌舞演藝定要弄得紅火熱鬧一些來他個美女如雲爭奇鬥豔讓朕的這一枝牡丹一枝獨秀！」他說著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臣遵旨。」施文慶答應著心說：這事兒倒是不難辦光是京城的那些青樓茶肆里的歌妓舞女不消十天我就能弄出個三五百人來。這可夠美女如雲爭奇鬥豔了吧？

午時過後天就漸漸地陰了下來。

冬天的陰雲不像夏天的那樣一朵一朵地隨著陣風從某個方向奔湧上來而是好象一幅巨大的帳幔自蒼穹最高處緩緩降下蒙蓋了世界。帳幔密密實實沒有分析越加顯得沉悶和壓抑。

傍晚時分陰雲更低了寒風中還裹挾了零零碎碎的雪花紛揚亂舞。建康一帶的冬天原來就少見下雪更看不到北國那種鵝毛一樣的雪片瀟瀟洒灑紛飛飄落的景緻。眼前這些細碎的雪花彷彿不是從天上落下來而是由朔風從地上卷揚起來才得以在空中上下翻飛的。

夜靜悄悄的。雪早就停了只有北風嘶嘶地響在空中。從皇宮中隨風傳出一陣陣婉轉悅耳的絲竹之聲還伴著許多女子甜膩輕柔的歌唱依舊是那《玉樹後庭花》：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艷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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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皇九年的元旦這一天對大隋晉王楊廣來說的確是一個吉慶之日前方各路將領的捷報紛紛傳到位於桃葉山的征南主帥府中。

行軍元帥楊素攻險狼尾灘天險然後一路東下先破歧亭又克延州沿途陳軍守將非逃即降大隋水軍勢如破竹直搗漢口已經與秦王楊俊會師行軍總管賀若弼從廣陵渡過長江襲占京口擒獲南陳徐州刺史黃恪及部下六千餘人。如此建康以北門戶洞開行軍總管韓擒虎出廬江后自採石乘夜渡江攻取採石採石陳軍因慶元會正酒醉酣睡統統做了隋軍俘虜韓擒虎又以半日攻克姑熟守城陳軍棄城東逃。這樣建康之西南大門也被打通。

楊廣聞報信息萬分北邊的京口與南邊的姑熟距建康均為兩百餘里賀韓二將渡江成功對陳國京都已構成南北夾擊之勢。而且戰事的進展要比預料的還要順利。大軍進入建康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看眼下的火候更需再添一把柴草。於是楊廣當即命令行軍總管宇文述與元帥府長史高穎率步騎三萬由桃葉山渡江直逼建康城下。

先前因為蕭逸風說在南陳見到高麗人的而產生的擔心也已經隨著戰事的順利而漸漸拋到腦後。現在的楊廣已經開始考慮以什麼姿態進入建康城的事了。

蕭逸風現在也很高興楊廣的勝利無疑也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蕭家的勝利很明顯現在蕭家是被楊廣的光輝照耀著的楊廣的功勞越大權力越大蕭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反之就只能是江河日下了。

另外蕭逸風高興的是自己安排好了柏安寧的日常活動之後小姑娘現在對自己完全是言聽計從整天一見到他就左一個「逸風哥哥」右一個「逸風哥哥」叫得親密極了蕭逸風現自己越來越享受這個稱謂了。跟呼延豹的關係也停不錯這位老兄是被蕭逸風以隨身護衛的名義安排進來的下面的人自然按規矩給楊廣打過招呼楊廣倒不是很重視這個事只略微問了下蕭逸風隨便編造了個故事就糊弄過去了而楊廣見到呼延豹的強壯之後也覺得挺放心於是就這麼定了下來。呼延豹變成*人形之後身手十分敏捷尤其是掌爪兩類本事完全就是與生俱來的強悍蕭逸風和宇文成都都在這兩項本事上向他討教了許多受益匪淺。

而宇文成都跟蕭逸風的關係也已經十分不錯只要蕭逸風做完功課兩個人就在院子里練習拳腳有時候也會帶人去山上練練槍馬騎射過得好不順心。

蕭逸風特別高興的是他繼將五雷咒的雷光停留在指間之後又「明」了一項絕技：他已經能夠在射箭的時候把真力凝聚在箭尖之上從而使他射出的箭威力比一般人射出的箭大得多。因為這一成功的刺激蕭逸風大受鼓勵練功都比以前勤奮多了他甚至漸漸感覺到自己修鍊的法術太少已經開始不夠用了。這時候他居然開始想念樓觀道派的三個老牛鼻子起來他們回去了長安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找本少爺要下一步的太清玄氣修鍊和運行之法呢？

「成都想什麼呢？有什麼不開心的跟我說說。」蕭逸風一拍宇文成都的肩膀問道。

宇文成都一臉悶悶不樂地看著蕭逸風道：「風哥我爺爺和高大人一起領兵馬上就要往建康殺過去了。」

蕭逸風一怔：「這我知道啊姑爺布命令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呢。可這不是好事嗎？要是拿下建康城那可不是大大的功勞么？」

宇文成都一臉鬱悶：「可他們把天下都打完了華夏一統之後我們長大了幹嘛去啊？到那時候想立功都沒辦法了。」

蕭逸風倒從來沒想過這個事他對建功立業的心思可遠沒有宇文成都來得強烈但聽他這麼一說倒也覺得有些心痒痒。是啊這麼重要的戰事咱們居然邊都沾不上那不是太沒意思了么？

他心裡不由得有開始打起他的小算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