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
在二狗的印象中,二龍小時候還沒體現出混社會的天賦,或者說他自始至終根本也沒混社會的天賦。
二龍是典型的東北80后一代年輕人,具備東北80後年輕人的一切特徵。
為了表達對童年玩伴二龍的想念,也為了紀念我市及全東北80后男孩子的戰鬥的青春,二狗現在摘錄我市著名詩人黃老破鞋的七絕三首。雖然黃老破鞋這三首詩始終沒能正式發表於平面媒體,但仍然不能否認這三首詩的寫實意義。看了這三首詩,大家就知道80%的東北男孩子的青春是如何度過的了,過得究竟有多得瑟了。
《七絕》一:
政府門口放過鞭,派出所里發過煙。兜里沒有十塊錢,哥們就是鬧的歡。
《七絕》二:
夜總會裡嗨過舞,打群架時犯過虎。也曾被逼去跑路,沒地去就睡公墓。
《七絕》三:
干仗也拿過菜刀,還是難免會挨削。總是一拳被摟倒,誰說無招勝有招。
【東北話摟(lou)發一聲。】
二龍的青春恰如黃老破鞋的詩中所描述的一樣:得瑟,多姿多彩,雖然不怎麼成功但卻不失激情,值得回味。
當然了,二狗的青春和二龍過得也差不多,或許比二龍活的還得瑟。這是題外話,不談了。
二龍在初中畢業以後就成了我市的一個無業小遊民,成了我市治安的一個不安定因素。二龍的爸爸覺得這樣不行,就送二龍去當了兵。
二龍是在河北當的炮兵,當了三年兵一炮沒放,但是卻給連長哄了三年孩子。據說他在連里還是文書,二狗驚詫之餘不得不懷疑咱人民子弟兵的文化水平了,連二龍都能當文書?
二龍99年前後複員了,複員以後他沒正式工作,但他卻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了一技之長:修手機。
修手機在2000年前後絕對不像現在一樣,現在修個手機百八十塊錢,而且現在也沒多少人去修手機了。在2000年前後那時候修手機動輒就上千,隨便換個零件蒙人蒙個五百八百的通常沒什麼大問題。
所以當時在我市中心某電信營業廳旁邊修手機的二龍簡直是一夜暴富。但二龍根本就不滿足於這種一夜暴富,在他胸中始終燃燒著一團火焰:混黑社會!
混黑社會才是二龍最大的夢想!
在前文中的富貴、馬三、九寶蓮燈、大志等人都是迫於生計,無奈才去混社會的,但人家二龍不一樣,他是想撇下手中修手機這個金飯碗去混黑社會!
難以理解吧?!
二狗告訴你:一點兒也不難以理解!最起碼,這在東北,一點兒也不難以理解。在2000年前後,東北年輕人的世界觀多少都有些畸形,多數都動過混黑社會的念頭,彷彿在社會上混得好那才是真的好。
二龍混社會有個先天的有利因素:他和我市名頭最響的社會大哥趙紅兵是鄰居,趙紅兵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
但雖然二龍總想混進趙紅兵團伙,卻始終混不進。原因有如下幾點:
1,趙紅兵已經很少很少參與江湖上的是非,所以要那麼多小弟沒用。
2,二龍文不能文,武又不能武。
3,即使趙紅兵和別人發生了小的衝突,需要搞點場面,那隨便花點錢去雇幾十個剛進城的鄉下人充充場面,二龍似乎沒什麼用。
4,如果趙紅兵和別人發生了大的衝突,需要將對方致死或致殘,二龍似乎更沒什麼用,他下不去那狠手,他沒九寶蓮燈那心狠手辣的勁兒。
想混進黑社會但始終混不進去的二龍急了,又找到他爸爸了。
「爸,二叔現在在搞房地產開發,我想去他那……」
「你現在修手機賺的不是挺多的嘛,幹嘛非要去他那。」
「修手機現在競爭越來越激烈,再過兩年肯定賺不到錢了,總得找份安定的工作。」
「你就好好的修你的手機吧!」
「爸,修手機真修不了多長時間,你就幫我跟二叔說一聲!」
二龍的爸爸拗不過二龍,拉下了臉跟趙紅兵去說這事兒了。
老鄰居的面子必須得給,趙紅兵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大概在2001年春節之前,二龍真就加入了趙紅兵的公司。
在二龍心中,他已經混進了「黑社會」。
2001年春節時,在二狗的一個高中同學的生日宴會上,二狗又看到了二龍。
「介紹認識一下,這是二龍,社會人兒。」二狗的同學這樣介紹二龍。東北話中的「社會人」的意思大概就是「江湖中人」。
二狗和二龍都笑了,不用介紹,十幾年的鄰居了,忒熟了。
「社會人兒唄?二龍?!」二狗笑問。
「呵呵,不算,不過現在我跟咱二叔玩兒呢!」
「你跟二叔玩兒呢?!」二狗做夢也想不到趙紅兵居然收了二龍這樣的小弟。
「是啊!」二龍一定確定以及肯定。
二狗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二龍。
的確,眼前的這個二龍,再也不是那個在五年前還被二狗拿著一節長甘蔗追著打,打得他滿頭是包都不敢還手的二龍了。(二狗十六歲之後基本沒打過勝仗,但在十六歲之前基本百戰百勝。)
的確,眼前的這個二龍,再也不是十年前在大街上撿了只凍得硬邦邦的死雞,然後拿回家用火烤,據說是想吃燒雞的二龍了。
眼前的這個二龍,是個什麼樣子?
大冬天的剃著個青茬髮型,皮鞋錚亮,西褲燙得板板正正,上身穿件七匹狼夾克衫,胳膊下夾著一個夾包。
絕對的社會人兒,一看就是!而且人家二龍嘮的,全是社會上的磕兒,把二狗嘮得直迷糊。
臨走時,二龍還說了一句:「孔二楞子,咱們倆從小玩兒到大,雖然小時候打打鬧鬧,但是咱倆感情那是沒的說。你現在是個窮學生,和我比不了,要是缺個錢什麼的,記著給我打個電話,萬兒八千的只要你說句話。」
孔二愣子是二狗在16歲前的綽號,小時候,二龍可不敢這麼叫,如果他這麼叫二狗,二狗非把他腦袋開瓢不可。但現在不同了,人家二龍現在是社會人,二狗是個窮學生,確實沒法比。
那頓飯徹底把二狗給吃得傷自尊了,回家以後二狗懊惱了半天:「我TMD上大學幹嘛,我要是混黑社會不比那二龍強一百倍?!」
現在混社會的二龍似乎也比前幾年帥了不少、乾淨了許多,不但乾淨了許多而且青春痘也不見了,走到馬路上估計大姑娘小媳婦的也要多瞄這小夥子幾眼。
快了,二龍快成二狗的偶像了。
二龍進入趙紅兵公司基本什麼事也沒幹,唯一乾的事就是裝社會人,如果裝社會人也算一個工作的話。
這和二龍印象中的腥風血雨的江湖不大一樣,小半年來別說和人打架,趙紅兵都沒和人吵過架,二龍有點小失落。
失落歸失落。
套用《赤壁》下的台詞就是:
「我從來沒有放棄我的夢想。」周瑜(二龍)說
「混社會不能只靠夢想。」魯肅(二狗)說
南山之戰、鋼窗廠之戰這樣的我市膾炙人口的經典之戰看樣子二龍是沒機會參加了,但二龍還是不斷的在尋找自己的機會。
機會,總留給有夢想的人。
2001年的春夏之交,二龍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機會。這機會完全是他自己爭取的,是一次不是機會的機會。
也就是說,沒有二龍,這架基本打不起來。這完全是靠二龍「爭」來的機會。
話說趙紅兵在拿第二塊地以後,在拆遷過程中遭遇了一個超級釘子戶。這個釘子戶有多釘子呢?據說是我市歷史上最強橫、最黑心、最牛x的釘子戶。
釘子戶這東西應該算是中國90年代出現的一個新生事物,這東西以前在中國沒有,因為以前的國人都倍兒聽話,你想怎麼拆我就怎麼拆我,你給我多少錢我就收多少錢。但是90年代後有所不同了,老百姓顯然不如以前聽話了,開始出現了釘子戶。
其實釘子戶這東西的出現,也得算是我們社會的進步的表現之一,起碼老百姓有了爭取自己利益的意識。
但二狗認為:釘子戶可以分為兩類,1,為了爭取自己的合理利益然後變成了釘子戶。2,為了讓自己發財,然後再變成釘子戶。
對於前者二狗持支持和肯定態度。
對於後者二狗認為這完全是一群欲壑難平之徒,就想著靠拆遷的機會訛詐一把然後一舉翻身成富人,他們是城市建設及社會進步的絆腳石。
當然了,後者是極少數。
但這極少數趙紅兵就遇到了。
當時趙紅兵拿的這塊地位於我市東郊城鄉結合部,大概就是當年三虎子殺牛的地方。這地方在95年之前可以完全稱做是農村,當然現在已經變成了我市的城市副中心之一。這地方的農民多數淳樸善良,而且很好說話。但就是這個民風淳樸的城郊小鎮卻誕生了我市有史以來最牛釘子戶這樣的超級刁民。
據說這家釘子戶有哥倆,大哥開了家飯店,弟弟開了家理髮店,而且還聽說這家釘子戶的弟弟從髮型到衣著都極像當時走紅的謝霆峰。(二龍原話。後來二狗在天涯娛樂八卦看到有人評價謝霆峰說他就像個城鄉結合部理髮店工作的小流氓,二狗拍案認同,因為我市就有一個。)據說這弟弟當時夏天總在晚上弄個影碟機和電視在村裡做卡拉ok生意,5毛錢一首歌。雖然沒幾個人唱去,但這個弟弟成天自己在那〈謝謝你的愛1999〉在他們村有無數女粉絲,當時在他們村的號召力起碼跟二狗在天涯差不多。
當時全村的人都基本談妥了,就這哥倆無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都不同意。那長的像謝霆峰的弟弟曾拿著麥克風口出狂言:不給50萬絕對不搬而且號召其他村民也這樣。
當然這哥倆也不是白狂的,他們還算有點本錢,他家在這村也算個富農,而且他們還認識「農村黑社會」二虎。
當時趙紅兵公司負責拆遷工作的潘大慶嘴皮子都磨破了,又請這哥倆吃飯又請這哥倆唱歌,雖然這哥倆逢請必到,但從不鬆口。
估計再這樣下去潘大慶快要給他們跪下了。
二龍聽說這事,二龍不樂意了,你長的像謝霆峰你就牛x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