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章
七
半夜裡我的身子被烤得火熱,我從炕上爬起來,熱炕頭烤得我口乾舌燥的。這不是我屋裡的炕,因為剛入冬我那屋裡還沒有燒炕呢。這是老王叔那屋的炕,果然老王叔就睡在我身邊大聲地打著酣。一定是我剛才睡著了大媽沒捨得把叫我起來,就讓我在這屋子裡睡了。我從炕上爬下來,果然看到大媽一個人睡在我的屋子裡。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廚房,從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一口氣就給喝了下去,然後又捧了把水往臉上一抹,冰冷的井水一下子讓我精神了起來。
我推開門走到了院子里,入冬的深夜很冷,呵一口氣已經看得見白霧。黑夜將天壓得低低的,星星月亮好像就在頭頂上。現在早就沒有了夏天那些鳴叫蟲子,這時的院子也顯得異常冷清。虎子也凍得蹲在窩裡不再露頭,我縮了縮頭往後院走去,後院的乾草又堆了不少。馬兒都擠在馬圈的角落裡互相靠著,安靜地睡覺。我往牆那邊的草堆走去,剛才老王叔說兔崽子已經回來了。果然我剛走過去兔崽子就騰地站了起來,紅紅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睜著我。我想去摸它,但它卻躲開了。結果半天我也沒碰到它,它好像也知道我是沒有敵意的,所以對我並不緊張,倒有些故意跟我玩耍似的,它一邊晃著頭一邊往我身邊跳躍很是親近,卻始終沒有碰到我。我想了想,然後幾步跑回了屋。借著月光我看見那壇麒麟酒還在炕上的小桌上放著,我偷偷摸摸走了進屋去,看老王叔還在安穩地睡著,就悄悄拿起那壇酒跑回後院。站在後院當中我打開了那酒罈的蓋子,馬駒立刻把頭沖向我,直勾勾地瞪著那壇酒。我慢慢走過去,它也一點點靠近我。終於它一頭扎進了酒罈里,而我也第一次真正地摸到了它。我輕輕拍著它的脖子替它拂去身上的碎草,它的毛是那樣順滑,手插進鬃毛里好像放在棉絮里一樣的舒服。它一邊使勁吸著罈子里的酒,一邊順著我的手晃著頭,好像十分受用。我摸到它的頭上有一個菱形的突起,這讓我想起了犧牲的小李。
小李的後腦上就有這樣的一個骨頭尖,第一天入伍小李就坐在我後面,聊天時他一邊抓著我的手摸著他後腦一邊笑著對我說。俺娘說俺腦門後面有疙瘩,將來一定能當大官。到現在我還能記得小李說話時臉紅的樣子。我摸著馬頭對著馬駒說,我曾經有一個好同志、好朋友他叫李二寶,以後我就叫你二寶了。二寶一揚頭,呼呼吐著長氣。滿口的酒氣直撲我的鼻子。二寶圍著我的身子亂轉,它在院子里撒歡地跑跳著,月光下它好像是在跳著什麼舞蹈。要飛了?!!我緊緊地睜著,緊怕漏看了什麼。只見二寶搖頭晃腦,歪歪扭扭地跳到草堆旁邊,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它睡著了!
我捧著酒罈子傻傻地看了好一會,也不見二寶起來。走過去一看原來那傢伙都已經睡得打起呼嚕了,真是掃興呀。我歪著個鼻子看著倒在地上的二寶,最後沒辦法只好拽來好些乾草蓋在了二寶身上,好讓它不被凍著。忙到最後我才想起來那個酒罈子已經空空的了,我這時立刻急出出了身冷汗,酒勁也一下子醒了。怎麼辦?老王叔的寶貝酒被我給二寶喝了。我站在那懊惱不已,我應該倒在碗里給二寶喝的。唉,沒辦法,可是也不能告訴老王叔了。我回到廚房往酒罈了舀了兩碗水,使勁搖了搖。聞了聞,還是香味撲鼻。我偷偷把酒罈放在老王叔的炕上,悄悄在炕上睡去了。
我猛地睜開眼陽光正照在臉上。壞了!起來晚了。我連忙穿上衣服,可是屋子裡沒有一個人。來到院子里,虎子見我出來馬上湊了上來,我順手拍了拍它的頭。我看見大媽在院子里餵雞就問大媽,老王叔呢?大媽笑呵呵地說在後院呢。我又來到後院,喊了聲老王叔。老王叔放下手裡的耙子高興地應了一聲,看來酒的事好像還沒有被發現。我走過去接過老王叔手裡的耙子,老王叔笑呵呵地說:昨晚睡得咋樣,怎麼半夜醒了?我紅著臉說:被渴醒了。老王叔又說:那肉還剩好多呢,咱爺倆一會接著吃。我連忙接著說:好呀,不過我不能再喝酒了。老王叔點了點頭,不能喝啦,我昨晚喝了一碗今早也弄得差點沒起來。唉,人老嘍。我心中暗喜說:老王叔你哪老呀,精神著呢。老王叔聽得哈哈大笑。我在後院看了一圈沒看到二寶就問老王叔,二……那馬駒呢?老王叔說,誰知道,又自己出去玩了吧。這時他臉色一正拉著我的手說:娃呀,我是信得著你才和你說那話的。你千萬別跟別人說呀,你也別往心裡去。因為這事會惹禍上身的,老人都說天上麒麟,地上白狼。雖是神物但都不應該近身的,因為那東西帶來的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很容易惹來殺身之禍的呀。我老了我不在乎,你還年輕呢,要是真和這些東西拉上關係,死得冤呢。我覺得老王叔這麼說只是不想讓我把二寶的事傳出去,所以沒太在意就點了點頭。然後跟老王叔說要給家裡送封信就從馬場出來往山下二十幾裡外的鎮子去了。
在路上我邊走邊合計:到了鎮子先給家裡寫封信;再看看有什麼前線的消息;還有就是得給大媽和老王叔買些棉絮回去,他倆的棉襖都穿了好些年,裡面的棉絮都已經硬硬的了,我的錢不夠買新衣服就買些棉花讓他倆換上吧。還有最重要的是買些藥酒把老王叔酒罈子里的水換出來,希望不會被老王叔嘗出來。就這樣我一邊尋思一邊快步走著,手裡準備的毛票都被我攥出水來。足足走了四個多小時才看見了遠處鎮子口的大喇叭,喇叭里正大聲講著什麼,仔細一聽是「誓以全力擁護全國人民的正義要求,擁護全國人民在志願基礎上為著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神聖任務而奮鬥……」我直接來到了鎮里合社辦公室,當初我剛來這裡時也是辦公室的人接待的我。上次送我去馬場的老張還在,這次再見到我還是那麼熱情。我一進門他就立刻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連聲問我最近怎麼樣。我告訴他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老張高興地一拍我肩膀說,那太好了,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還在想怎麼通知你呢,今天晚上有車回省里,你趕快回家收拾一下,晚上回鎮里出發。
什麼?出發去哪裡呀?
老張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當然是從哪來回哪去呀,身體好了就可以回部隊啦。
從哪來回哪裡去?好熟悉的一句話,但是我想不起來是從哪裡聽到了的。但老張的話並沒有給我帶來太多的喜悅,反而讓我困惑了起來。我剛剛開始習慣了在馬場和老王叔家的生活,還有昨天才讓二寶開始接受我,現在馬上就走嗎?那也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馬場、老王叔還有二寶了。
老張看我半晌不說話,就奇怪地問我:怎麼了?小杜同志。是不是太高興了,還沒有反應過來。今晚出發,明天白天你就能回部隊啦。
我只是想是不是太急了?可不可以再過些日子走?
聽了我的話老張更奇怪了,怎麼不想回部隊了?以前可沒有人願意呆在這小山溝里,大家都擠著往部隊里跑。你倒好怎麼不想走了,我接你的時候,你還老大不願意呢。
聽了老張的話,我很是不好意思。想想當初的確是自己根本不想呆在這裡,現在卻突然不想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難道就是因為馬場、老王叔、大媽還有二寶嗎?我說不清楚,但我現在就是一點都不希望離開,似乎感覺有著什麼東西在這馬場,這長白山牽引著我。我低頭想了好久才又抬起頭對老張說。
張幹事,這一次我不回去行不行,我想繼續留下來幫老王叔打理馬場。
老張仔細地看了看我,最後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哪能不行,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主動留在我們這,留在馬場的呢。我是怕你吃不了苦,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你有這個覺悟,我也十分高興呀。你就安心在馬場呆著吧,我會跟部隊彙報你的工作的。你想呆到啥時候就呆到啥時候。說完老張湊近我說:每年我都想為馬場添幾個人,老王頭就是不願意。他總怕給部隊添麻煩,你還是頭一個能在馬場呆住的呢,看來你也和咱這挺有緣。
說完老張便不再提讓我回去的事情,他把我拉到椅子上從辦公桌上拿過一張報紙遞給了我,告訴我一定要拿回去給老王叔念一念。報紙上面用大字寫著:中共中央聯合全國各民主黨派發表《聯合宣言》,內容就是我剛剛在大喇叭里聽到的講話。而我坐在那裡心也一下子就踏實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句「從哪裡來回哪裡去」讓我緊張了好一會,等我想起那個山客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時,我才放下心來。不過是一次巧合,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後來老張又跟我談了很多現在戰爭形式上的大道理,眼看馬上就要下午二點多了,我從馬場出來到現在連口飯還沒有吃呢。老張看我十分著急的樣子才想到問我到鎮里有什麼事。我拿出事先寫好的信交給了他,讓他幫我送到部隊里。因為這鎮子里沒辦法寄信,只有送到部隊里才能寄到老家。然後我告訴老張說要買些棉絮和藥酒,撒謊說老王叔的風濕犯了。老張聽了我的話臉上露出挺奇怪的表情,我當時也沒有在意。我以為是因為現在鎮里的物資極缺,工農兵合作社裡一定沒有這些東西。我怕老張為難就說如果沒有也沒關係了,老張沒說話拉著我把我帶到合社,他找來一個同志,我跟著那個人來到了庫房,庫房也是空蕩蕩的,只在角落裡堆著一些東西。看東西這麼缺,我買完棉絮又順便拿了罐鹽。這時老張從另外一間屋子走過來,手裡拿了個小罈子。老張把罈子交在我手裡,臉上還是那奇怪的表情,我把罈子在手上掂了掂,沉沉的。我想打開看看是什麼,老張這才笑了:小杜同志別看啦,你不是想要給老張買藥酒嗎?這就是。咱們合作社從來也沒賣過藥酒這東西了,這是我自己藏的。我一聽是老張自己的,說什麼也不想要。老張拍拍我的肩:拿著吧,難得你一片好心。我覺得你這個人夠朋友,所以才捨得給你,何況是你是給老王買的呢。我被老張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再跟老張讓來讓去了。和老張一起走出合社的時候,他開玩笑似的跟我說:哎,小杜你知道嗎,這酒是我幾天前剛從一個老鄉手裡收來的。我剛聽你想要找藥酒時還納悶了一下,好像我這酒就是特意給你準備的一樣。
八
拿到了東西,為了天黑前能趕回馬場,我連忙和老張道了別往回走。因為買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走起路來步子也格外輕快,嘴裡還哼著歌,別提多開心了,幾百里的路走起來也就不覺得累了。
很快我就看到了馬場前的那兩座奇形怪狀的小山。看著那兩座小山,我心裡突然又出現了以前那奇怪的感覺。不知不覺我離開走向馬場的小路,轉向了一條平時沒有注意過的小路。順著那條小路可以一直走到被老王叔稱作麒麟山的地方,只是那路是延伸到山背面,所以平時根本注意不到。我走到山路拐角處時,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我不禁抱緊了懷裡的酒罈。轉到山的背面,竟有一個小平坡,在那平坡上黑黝黝立著一所房子。我不禁奇怪,從來不知道這裡還有人住,住在這裡也太背了一些吧。走近了才看出來,這房子原來是一個小廟,從屋前的一根小幡可以看出。不過廟已經很破舊,幡也只剩下一根木杆立在門前,窗戶只是用破氈布擋著,周圍滿是雜草,兩扇廟門更是殘缺不堪,早已經從門栓中脫落下來,只是斜斜地靠在一起。從兩門之間的縫望進去,裡面是一片黑暗。我走到門邊,將頭靠近門縫向里張望著。突然看到黑暗裡一隻野獸向我衝來,它頭上長角,張牙舞爪很是嚇人,我向後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一聽那討厭的聲音我就知道又是那個山客。坐在地上,感覺那男人一點點向我走近,我的后脖子突然感覺一陣涼風,我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這個人為什麼總在我身邊出現,而且神神秘秘的,總覺得他和我有著什麼關係。
小同志,你終於來了。
我警惕地轉過身看著他:你要幹什麼?那山客站在我身後幾步的地方,雙手背後望著那個小廟。
生逢亂世,身系千古。
風雲突變,神獸降生。
仙草轉世,麒麟擺尾。
白狼騰空,一統江山。
這幾句話雖然不響亮,但字字都如重鎚般擊在胸口。我不知不覺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身望著山客脫口而出:這是麒麟山、麒麟廟。山客點了點頭:你終於還是想起來了。我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沒有,只是腦子裡恍惚閃過這個名字。我低下頭皺著眉頭雙手在頭上重重地捶了幾捶,可是想來想去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我抬起頭對山客說:我又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你到底是什麼人,這到底是哪,為什麼我來到這以後就不斷地有奇怪的念頭。
山客笑著點了點頭:別急,你前世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這裡就是你的家鄉,你已經回到了家。
不對呀,我瞪大眼睛:我不是吉林人,我是遼寧人,我爺爺我爸爸都是鞍山人呀。
山客拍了拍我的肩:這種事我沒辦法幾句話跟你講清楚,但你要相信我。你因傷來到馬場,遇到那馬駒都絕非巧合,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我一直在這裡等著你。
看著我將信將疑的眼神,山客繼續說:我知道你心裡一定還有太多疑團,可是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天馬上就黑了,再不回去你的老王叔一定會惦記你的。我聽了他的話才猛然回醒過來,從地上撿起剛才掉下的東西就往回跑。山客的聲音又在我的身後喊起: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天晚上再來這麒麟廟,記得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
我一路小跑地回到馬場,走進院門,正好遇到大媽走出屋潑水。大媽看到我回來十分高興:怎麼才回來,飯都做好了,快進屋洗把臉吃飯。我答應了一聲就進了屋。我先進了自己的屋把那小壇藥酒藏好,然後走進大屋,老王叔已經盤腳坐在炕上,正吧嗒、吧嗒地抽著他的旱煙袋,小桌上還擺著昨晚的燉肉,只是那壇酒已經不見了。只要不喝酒我心裡就有底了,接過大媽遞給我的飯碗,然後把買好的東西從背後里拿出來放在了炕上:老王叔,大媽,這是我在鎮里買的,是給你們的。大媽和老王叔愣了一下,大媽把那棉包拿過來用手一掂:棉花?我點了點頭:大媽我看你和老王叔的棉襖里的棉花都薄成那樣,冬天一定抗不住風,我這是專門給買來你們的。還有鹽巴,現在鎮里東西越來越少,我就先買了點給你們存著。大媽十分開心連聲說著:這孩子,這孩子,老王叔也從坑上爬起來要給我拿錢。我一把將倆老人按在了坑上:大叔,大媽,這都是我專門買來孝敬你們的。你們不是總說我像你們兒子嗎,從今兒個起我就是你們的新兒子啦。大媽聽了我的話又開始抹眼淚了,我告訴老王叔我年前不回家了,在這裡幫他侍弄馬場,老王叔看了半晌沒說話,只是最後用力捶下我肩頭:傻孩子。說完又讓大媽拿酒,我連忙把大媽給攔了下來說那酒咱們留著過年再喝吧。老王叔也沒有堅持,吃飯的時候我看得出老兩口的嘴角一直是翹著的。
吃過了飯大媽連碗筷都沒有來得及收拾,就開始從箱底翻出幾塊新布來盤算著要給我做一個新的棉坎肩。老王叔也難得沒有一點牢騷地坐在坑上聽著大媽在那裡嘮叨,我趁他倆不注意把原來的小酒罈拿出來,回到自己屋子裡把藥酒倒了進去,再用力搖了搖放在自己鼻子下用力地吸了吸,好像味道差不多。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這時就只是想快點到馬場外的麒麟山上,我跟老王叔說我出去轉轉,老王叔和大媽只是囑咐一聲別太晚了就沒有再問我什麼。我套上了外衣就跑出了屋子。
跑出屋子正看見虎子在院子里晃悠,我一把撲過去,揉著它的頭說:虎子跟我上山去。虎子被我的舉動弄得呆住了,被我擺弄了半天才從嘴裡發出幾句哼哼來表示不滿。我走到院門口,打開院門回頭又對虎子說:走虎子!虎子站在院子中間看了看我,突然又轉向後院叫了幾聲,但腳卻一動不動。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幾步跑到了後院。我直奔草堆,卻不想二寶根本不在。我在後院里轉了幾圈也沒有看到它,從後院回來我拍了拍虎子的頭說了句傻虎子,便一個人走出馬場往麒麟山而去。
這差不多是我第一次晚上走出馬場,雖然夜裡在院子里呆過,但和在野外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四周黑黑好像沒有邊際一樣,還好天上的月亮夠明亮,我借著月光還有記憶一點點向山腳走去。雖然這山離馬場不遠,但也有好幾百米距離,在白天這點距離不算什麼,可是在夜裡卻完全不同了。我回頭望去,馬場的燈火也在黑暗裡也只剩下一個星點。我不禁有些后怕起來但又不想就這樣放棄,現在有點後悔沒有從廚房火灶里拿根柴火當火把,只有硬著頭皮向山上走了。現在已經接近冬天,夜裡早就聽不到蟲子的叫聲了,周圍的寂靜更顯得黑夜的可怕,不時吹過的山風讓我的身子開始發抖,可是轉到山坡背面,我卻看到了光亮。那點光讓我一下子不再害怕,快步向它走去。
那光亮來自麒麟廟前的一個火堆,而山客就站在火堆旁邊。如果不是曾經仔細留意過山客的長相,我都不會相信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那個山客。山客這次沒有戴帽子,到肩的長發竟然扎了個大辨子垂在腦後。他颳去了鬍鬚,臉上也不像先幾次都是灰塵,清爽的臉竟然好像跟我一般年紀。他的額頭寬大,眼睛細長,鼻子英挺,面容中帶著幾分威嚴,竟然讓我想起了小人書三國演義里的劉備模樣。山客脫去了平日的灰棉襖,換了一身白衣。衣服上的對襟一直開到領口,而下擺長長垂下蓋住了腳面。我從來沒有看過有人這樣打扮,感覺又好看又新鮮,但隱約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打扮的人。山客對我微笑著:你還是來了,坐吧。不知為什麼面對這樣的他,感覺和以前完全不同。他的話語間也透一種威嚴,讓人不知不覺就聽從了,我走到他身邊坐在他早已經擺好的石頭上。山客將手裡的柴扔到了火堆里說:在解除你心中的疑惑前,我先來給你講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