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枝顫,國破山河在

第九章 金枝顫,國破山河在

兩人回到宅子中時已經是深夜了,他們剛一跨進宅子的大門便發覺有個人站在門口,潘俊一下子便認出那人是時淼淼。

「時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潘俊勉強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等你……」聽了時淼淼這話潘璞識趣地向時淼淼點了點頭,將繩子背在身後走進了老宅子。此時燕雲和吳尊二人正坐在正廳聊著什麼。

「等我?」潘俊望著潘璞的背影漸漸走遠疑惑道。

「潘俊,有些事情我想還是說明白了比較好!」時淼淼從潘俊身邊走過,一直走到宅子門口的那幾棵參天古松旁。

「我不太明白時姑娘的意思!」潘俊站在時淼淼身後說道。

「哎,潘俊,我希望你能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告訴大家,不要讓大家像個沒頭蒼蠅一般跟著你到處跑。本來與馮師傅約好來安陽,可是你卻沒有和我們商量就自己去了北平,而你在北平發生的事情卻一直諱莫如深。」時淼淼口氣冰冷卻步步緊逼,「來到安陽你也從未對大家說過你的計劃,我們這樣沒頭沒腦的究竟要到什麼時候?」

「呵呵,時姑娘原來說的是這件事!」潘俊微微地笑了笑說道,「我想馮師傅他們這兩天便會到了,等他們到了我便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們!」

時淼淼聽了潘俊的話,盯著他看了良久,然後嘆了口氣,語氣也柔和了下來說道:「潘俊,別怪我,對於驅蟲師家族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想參與,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早日為母親報仇!」

「時姑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潘俊知道時淼淼之所以捲入這場風波,全部是因為她的母親,水系前一任的君子便死於這青絲之下,雖然他幾經周折終於使她相信這世界上除了潘俊之外還有其他人會用青絲,但至今為止卻始終未能找到殺死時淼淼母親的真兇。

回到正廳內潘璞正在與燕雲敘舊,這燕雲是個話匣子,遇見熟人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將這一路上所經歷之事一股腦兒地講給潘璞。潘璞倒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關心著另外一件事。

直到將近午夜的時候大廳中的人才散去,潘俊走進自己的房中,將那張姐姐的墨寶展開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幾個字是如此熟悉。她一定還活著,只是她現在身在何處呢?

潘俊端詳了一會兒,將墨寶小心地摺疊起來放在書架上,然後打開了窗子,今晚月朗星稀,四周群山的輪廓在天際間顯得格外清晰。他長嘆了一口氣,僅僅一個月的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逃離北平,來到安陽,追查金系驅蟲師下落。這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故事,只是這故事卻多了幾分悲壯。他微微地笑了笑,正在這時一個黑影從他眼前掠過,潘俊心頭一驚。燕雲忽然出現在了窗口,她笑眯眯地望著潘俊說道:「潘哥哥,你在想什麼?」

未等潘俊說話燕雲已然從窗口跳了進來,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燕雲,這麼晚你怎麼還不休息?」潘俊見燕雲大搖大擺地走到自己的床前坐了下來便問道。

「嘿嘿,睡不著啊!」燕雲上下打量著潘俊的房間說道,「不知為什麼這幾天我心裡總是惴惴不安的,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可能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有些神經緊張了吧!」潘俊說著走到桌子前面坐在椅子上,「要不要我給你開幾味有助睡眠的葯啊?」

「別,別,別,我還用不著那東西!」燕雲的雙腿從床上一跳下來說道,「潘哥哥,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一件事!」

「嗯?」潘俊微微地皺著眉頭望著燕雲道,「什麼事?」

「嗯……」燕雲咬了咬嘴唇,平日里這姑娘說話從不避諱,今天忽然見她唯唯諾諾倒是讓潘俊有些好奇。

「什麼事你說吧,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你!」潘俊鼓勵道。

燕雲又咬了咬嘴唇:「其實是關於子午的,我記得當時子午給了我一封信,可是我一直不知道那封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內容!」

潘俊釋懷地笑了笑。「你說這件事啊?」

「嗯!」燕雲難得表情認真地盯著潘俊說,「當時他把信交給我的時候,和我說一定要親手把這封信交給你,在此之前不準任何人看!」

潘俊在懷裡摸了摸,掏齣子午的那封信遞給燕雲說道:「信你可以看,不過你看完之後裡面寫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啊?」燕雲又驚又喜,她起初只是想來問問,誰知潘俊竟然將信遞給了自己,她猶豫著接過那封信,「裡面寫的東西很重要嗎?」

潘俊點了點頭。

燕雲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輕輕地將那封信展開,一雙大眼睛注視著信上的那幾行字,看完之後不禁大張著嘴,一臉驚訝地望著潘俊道:「子……子午在信上說的是真的嗎?」

潘俊搖了搖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燕雲忽然驚叫了起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那我豈不是又做錯事了?」

潘俊微微地笑了笑:「沒事的,記住這信上的內容不能和任何人說。」

燕雲將信小心翼翼地放在潘俊的案前,點了點頭:「我絕不會和任何人提一個字的!」

「對了,潘哥哥,下午潘璞叔給我們安排房間的時候特意叮囑我們,千萬不準去二進院落,不知為什麼?」燕雲這丫頭的好奇心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強。

潘俊心頭微微一顫,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平靜:「那裡是家族的禁地,只有木系的君子才可以進去,其他人是禁止入內的!」

「哦!」燕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本來火系歐陽家族規矩極少,可自從到了北平,燕雲忽然覺得自己倒像瞬間變成了傻子,各種各樣的規矩衝進腦子,她不懂卻只能對這些規矩敬而遠之。

潘俊不知睡了多久,恐怕是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睡得時間最長,卻是最累的一次。各種怪異的夢衝進腦海,他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透過紙窗射了進來,暖暖地讓人有種慵懶的感覺,他心想如果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他貪戀地在床上翻了個身,恍惚之間又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這老宅子忽然熱鬧了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

「潘俊,我們來了!」這聲音正是土系驅蟲師君子馮萬春,潘俊一個骨碌從床上坐起來,赤著雙腳迎了出去。馮萬春見潘俊如此狼狽,不禁停在他前面大笑道:「哈哈,看來潘爺也有不修邊幅的時候!」

「馮師傅說笑了,快快快,快請進來,我現在日盼夜盼,就希望你們能平平安安地到達安陽!」潘俊向他身後望了望,見燕雲此時正拉著燕鷹的手上下打量著,而段二娥的身邊則多了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還有一條與那孩子個子差不多的巨犬。

「那是……」潘俊指著一隻拉著段二娥的手怯生生的小男孩問道。

「哦!」馮萬春扯著嗓門說道,「這個說來話長,潘爺我們這一路是又渴又餓,你總不能讓我們站在門口和你說吧!」

潘俊自覺有些失禮,連忙拉著馮萬春的手將其帶入正廳,然後吩咐潘璞讓廚房準備飯菜。這幾個人坐定之後,感嘆這兩隊人馬總算是全部順利到達了安陽。

潘璞一面在廚房中奔波,一面忙於給這幾個後來的人找住處。這宅子雖大,但是住的地方並不多,最後只能安排三個女子住在一間屋子,燕鷹與金龍和吳尊住在一起,馮萬春與潘俊住在一間房子中。

晚餐極為豐盛,一桌子人圍攏在桌子前面,席間大家各說路上所見趣事,只有時淼淼與燕鷹一直保持著沉默。時淼淼自顧自地吃了一些之後便離開了座位,而燕鷹一直坐在燕雲身邊偷偷地望著周圍的人,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馮萬春已經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潘璞與吳尊二人將其架到潘俊的床上,剛一離開便聽見馮萬春如雷般的鼾聲,吳尊不禁竊喜道:「看來今晚有潘爺好受的了!」

潘璞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跟著吳尊走了出去。這酒席尚未散去,吳尊與燕鷹也喝了不少,卻始終不忘時不時地用餘光瞥一眼一直面無表情的時淼淼。

晚飯之後潘俊讓他們各自回到房中休息,餘下的事情明日早晨再作商議。吳尊和燕鷹早已爛醉如泥相擁著走進了房間,而燕雲也是一臉興奮地拉著段二娥走進了房間。唯獨時淼淼始終坐在遠處,直到潘璞將餐具撤下之後才站起身來。

「時姑娘……」潘俊叫住了時淼淼,她扭過頭微微地笑了笑說道,「還是明天再說吧!」說完之後她便自顧自地離開了廳堂。

潘俊見所有人均已離開便匆匆走進房間,剛剛馮萬春在離席之時曾有意無意地在潘俊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旁人恐怕不覺,但馮萬春曾將土系秘術親口傳授於潘俊,因土系驅蟲師經常於暗穴之中行走,往往說話不便,於是便發明了一些手勢。潘俊心知馮萬春假意喝醉,實是不想別人聽到他們談話。

他剛一進房間便發覺馮萬春已然坐在了桌子前面,見潘俊進來拱手道:「席間有些話不方便說,所以才出此下策!」

潘俊微微地笑了笑說道:「不知那件事馮師傅是否查到些端倪!」

「嗯!」馮萬春點了點頭,「誠如潘爺所料,只是時間急促,一時間還無定論啊!」

「哎!」潘俊聽完這話臉上毫無喜色,更多的是憂慮,「我倒希望馮師傅回來告訴我,我的猜測全是錯的!」

「潘爺小小年紀卻料事如神,馮某佩服。」馮萬春這句話確實是發自內心。潘俊擺了擺手。

「對了,與段姑娘在一起的那個孩子真的是金系的後代嗎?」潘俊這一晚上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金龍,他隱隱覺得這孩子的來歷非比尋常,只是礙於當時人多不便多問。

「哎,這孩子在我回來的時候便已經在了!」馮萬春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聽燕鷹和段姑娘說他確實是金家的後代。不僅如此,他還有一隻明鬼,我想這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了!」

「嗯!」潘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只是不知他究竟是誰的後人。」

「恐怕這件事只能找金無償給咱們答案了!」馮萬春踱到潘俊身邊說道。

潘俊點了點頭。

「潘俊,我聽燕雲這丫頭說你們這一路上也遇見了不少事啊!」那燕雲吃飯之時口中便未曾停過,將那鳳吊山萬鳥襲朋來客棧之事說得天花亂墜。潘俊微微地笑了笑,然後將事情的前後因果講了一遍。

說完之後馮萬春詫異地望著潘俊:「真有此事啊?」

「嗯,我之前曾經看過一些關於這方面的典籍,並非如燕雲所說那般神秘!」

「哦!」馮萬春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雙手抱住肩頭,點上一根煙望著窗外。

而在隔壁的房間中另外一個人亦是雙手抱肩,一雙眼睛盯著窗外的月亮發獃,此人正是歐陽燕鷹。席間他一改常態,一直沉默寡言,時不時看一眼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姐姐,心中卻複雜至極。

自從來到潘家老宅,燕鷹便一直悶悶不樂,這一切都被段二娥看在眼裡,她隱隱覺得燕鷹似乎在隱瞞著什麼。他並不像潘俊那樣有極深的城府,即便胸中翻江倒海,臉上依舊是面不改色。所有的事情都已然寫在了燕鷹臉上。

「咚咚咚!」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傳進了燕鷹的耳朵,他向床上掃視了一下,見吳尊與金龍都已睡熟,便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小聲說道:「誰啊?」

「我!」門外傳來了段二娥有些沙啞的聲音,這一路上段二娥偶感風寒,雖然無傷大礙,但喉嚨卻有些沙啞。潘璞在晚飯前特意給段二娥熬了一碗葯,她喝下去之後頓時好了大半。

燕鷹再次扭過頭見床上吳尊已經響起了平穩的鼾聲,這才輕輕地將房門拉開走了出去,見段二娥手中抱著一個用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盒子問道:「段姑娘,這麼晚你找我有事?」

段二娥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微微低下頭道:「我……想問問你今晚喝多了沒有!」

「呵呵!」燕鷹自覺胸口一陣暖意,他微微地笑了笑道:「只是頭稍微有些暈,沒事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段二娥懷裡的盒子上,「這麼晚你抱著這個出來做什麼?」

「哦!」段二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說道:「我剛剛是想看你喝醉了沒有,如果沒事的話陪我去將這個交給潘俊哥哥!」

「為什麼?」燕鷹不解地問道。

「我想潘俊哥哥那麼聰明,想必一定能知道打開這個盒子的方法!」段二娥從門縫向內中看了看說道,「可能裡面有關於金龍身世的東西吧!」

燕鷹亦是向內中望了望,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說完他將門緊閉上,隨著段二娥走過房門外的甬道向潘俊所住的房間而去。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從門口傳來,潘俊對馮萬春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馮萬春點了點頭從窗口移到床邊。

「潘俊哥哥,你睡了嗎?」段二娥輕聲地問道。

「是段姑娘啊!」潘俊說著瞥了一眼馮萬春,他已經倒在床上佯裝熟睡了,此時潘俊才下了地穿上鞋走到門口,推開門見燕鷹與段二娥站在門口,段二娥的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黑布包裹的盒子。

「怎麼了?段姑娘有什麼事嗎?」潘俊好奇地望著站在門口的兩個人,段二娥與燕鷹對視了一下:「潘俊哥哥,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嗎?」

潘俊愣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帶著兩個人來到大廳,在背面靠近書架的牆壁上輕輕叩擊幾下,暗門緩緩打開:「進裡面說吧!」

幾個人分前後魚貫而入,潘俊最後走進,又在機關上按動幾下,暗門緩緩關閉。段二娥環顧了一下這間密室,然後徑直走到床邊,將一直緊緊抱在懷中的那個用黑布包裹的盒子放在床上說道:「潘俊哥哥,這個東西是我和燕鷹循著金龍身上的明鬼發現的!」

說著段二娥輕輕地將盒子上的黑布拆開,一個上面畫著黑白圓圈的木盒裡現在潘俊的眼前。潘俊一驚,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前輕輕撫摸著那個木盒說道:「段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嗯!」段二娥點了點頭,「爺爺在世的時候曾經和我說過關於河洛箱的事情,他說河洛箱是金系驅蟲師的祖先依照著河圖和洛書製作而成的精巧機關盒,這個盒子中裝著金系驅蟲師不傳的寶貝。」

「嗯!」潘俊點著頭,當時離開道頭村的時候金無意確實對自己說過這河洛箱中的物事,還有關於金系驅蟲師的命運,卻因為時間緊迫未像段二娥說得這般透徹。

「聽爺爺說打開河洛箱有兩種辦法,一種是河洛箱擁有者根據自己的需要設定的方位,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可是眼下誰也不知道這河洛箱上一代的擁有者是誰。還有另外一種方法打開,這種方法是金系驅蟲師通用的口訣,不過只是個口訣,因為河洛箱會隨著時節變化其自身的機關也會隨之變化,因而想要用這種方法打開它幾乎是不可能的!」段二娥有些失望地說道,「而且這河洛箱本應該有河箱和洛箱兩個,只不過我們只找到了一個而已!」

潘俊聽完段二娥的話笑了笑:「你們等等!」說完潘俊急匆匆按下機關打開暗門走了出去,在密室中的兩人不知潘俊究竟作何打算,均面面相覷,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工夫,那道暗門再次打開,潘俊手中抱著一件與床上那盒子幾乎一模一樣的箱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段二娥不可思議地望著潘俊道:「潘俊哥哥,這隻應該是河洛箱中的河箱吧!」段二娥接過潘俊手中的河箱,修長柔嫩的手指在箱子上面輕輕遊走,她的手指在靠近箱子中間的部位停了下來,抬起頭滿臉笑意地說道,「沒錯,這確實是河箱!」

「你爺爺在我們臨行之時曾經和我說這河箱遺失多年,我當時猜想這箱子恐怕是在金順手中,我將他捉來一問發現這箱子果然在他的手裡。只是當時他已將箱子當了出去,幾經周折才將這河箱拿到!」潘俊長話短說地將這河箱的來歷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啊!」段二娥的眼睛始終盯著那兩隻箱子,只是燕鷹一直站在一旁洞若觀火般冷眼視之,始終一句話不說。

「對了,段姑娘,燕鷹,我一直想聽你們說說發現那孩子的過程。」潘俊讓燕鷹坐下自己則站在一旁說道。

「哦!」段二娥咬了咬嘴唇將在將軍圃發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與潘俊說了一遍,大約過了多半個時辰段二娥才長出一口氣,「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哦!」潘俊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聽你們這樣說,看來金龍確實是金系的後代,可是他怎麼會被人遺棄在將軍圃那個荒山之中呢?」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段二娥指了指燕鷹道,「燕鷹,你不是說金龍的父親是被那個叫刀疤臉的土匪頭子所殺嗎?」

燕鷹點了點頭:「確實,當時我審問刀疤臉的時候他是這樣說的,他說十年前曾經為了投名狀在將軍圃附近的大山之中殺了一個侏儒,還侮辱了他的妻子!」燕鷹一面說腦海中的記憶漸漸斷裂成無數的碎片。

幽暗的地牢中掛著幾盆篝火,地牢中的光線隨著那篝火閃爍而明明滅滅。刑房中瀰漫著一種刺鼻的焦灼味,和一種恐懼的不安,讓人剛一進入便覺得心情沉重。這間刑房有十米長、八米寬,一進門對面的牆上擺放著各色折磨人的刑具,斧鉞、刀、鋸、鑽、鑿、鞭,一應俱全,應有盡有,在那刑具旁邊是一張鐵椅子,鐵椅子後面掛著幾條鎖鏈。此刻椅子上正坐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滿是血污的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他上身赤裸,胸口處有一道剛剛被燙烙過的痕迹,即便是在此時也還散發著難聞的焦煳味。

燕鷹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那人的面前,見他已然昏死過去,從旁邊的木盆中舀出一瓢冷水,用力將水全部潑在那人的身上,原本昏死的人一激靈醒了過來,劇烈的疼痛立刻讓他叫苦不迭。

「大爺,大爺您饒命啊!」刀疤臉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此刻他怕了,他真的怕了,汗水和尿早已經將褲子打濕,左眼微閉著,乾涸的血跡將眼皮和眉毛粘連在一起。

「現在你知道怕了?」燕鷹俊眉冷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闖進將軍圃的勁頭哪去了?」

「不敢,不敢……」刀疤臉狼狽地說道,「早知道您在無論如何我也不敢冒犯您的虎威啊!」

「呵呵!」燕鷹冷笑著向後退了退,在燕鷹的身後是一個火爐,爐火正熊熊燃燒,在那爐火上面放著一個已經被燒得通紅的烙鐵,燕鷹剛剛便是用這把烙鐵將刀疤臉烙得暈死過去的,此刻他再次拿起烙鐵吐了一口口水,只聽「吱啦」一聲瞬間水汽已經被烤乾了。

此時那聲音在刀疤臉看來比鬼哭狼嚎更加瘮人,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身體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但此時整個人都已經被鎖鏈綁在椅子上,如同粽子一般,想躲也躲不掉。

「大爺,大爺,您放過我吧!」刀疤臉劇烈地喘息著,看著燕雲悠閑地擺弄著手中的烙鐵。

「放過你?」燕鷹像是在自言自語。

「對了,對了大爺,您放過我吧,有一件事您一定很想知道!」刀疤臉忽然意識到與燕鷹在一起的那個小孩子。

「哦?」燕鷹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事情能讓我有興趣的!」

「有,有,這件事您一定有興趣!」刀疤臉抓著那根救命的稻草說道,「您一定不知道那個和您在一起的小孩子的父母在哪裡!」

這話一出口,燕鷹眉頭微皺,手輕輕一放,烙鐵「啪」的一下掉入火爐之中,濺起幾粒火花,他將自己的椅子反過來,手支在椅子的靠背上頂著刀疤臉問道:「你知道金龍的身世?」

「嗯,嗯!」刀疤臉見自己的話果然引起了燕鷹的興趣,連連點頭道,「主要是我認識那孩子脖子上掛著的那個東西!」

「你是說明鬼?」燕鷹想起自己最初注意到金龍也是因為金龍脖子上掛著的明鬼。

「對,和剛剛金先生給您的那隻一模一樣!」刀疤臉點著頭說道。

「好,那你倒是說說,不過……」燕鷹說到這裡側過頭看著旁邊那一排刑具說道,「這裡的新鮮玩意兒可真是不少,如果我發現你有一句隱瞞的話,我便讓你將這裡所有的刑具都試一遍!」

刀疤臉咽了咽口水:「如果我告訴您,您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那就看你說的是不是令我滿意了!」燕鷹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把頂端帶著彎鉤的刑具輕輕敲了一聲,那東西發出「當」的一聲。

刀疤臉將如何槍殺金龍父親和用還在襁褓之中的金龍要挾其母就範之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燕鷹:「我將那女人丟在一旁,拿出刀將那個侏儒的腦袋砍了下來,誰知正好看到那個……哦,那個明鬼!」刀疤臉講完以後見燕鷹始終盯著牆角,「大爺……我講完了!」

燕鷹此時才長出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從椅子上站起來隨手將椅子的方向扭正,走到一旁的刑具架前上下打量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忽然燕鷹的目光盯住一個小小的刀片,那刀片外形如同一個小鏟子,但卻異常鋒利,燕鷹將那刀片拿下來輕輕吹了吹刀刃,走到刀疤臉面前。

「大爺,你說過如果我全部告訴你的話,就會放過我的!」刀疤臉不知燕鷹究竟要做什麼,咽著口水盯著燕鷹手中的刑具。

「我是說如果你說的讓我滿意的話,我就會放過你!」燕鷹說著猛地出手,拿刀直奔刀疤臉兩腿之間而去,只聽刀疤臉慘叫一聲,一攤血水已經滲透他的褲子,快速流淌出來,燕鷹這才將刀片拔出輕聲說道:「可是你的話讓我不滿意,很不滿意!」說完將手中的刀片扔掉,又到刑具架上尋了另外一把刑具……

「燕鷹……燕鷹,你怎麼了?」段二娥拉了一把走神的燕鷹說道,燕鷹一激靈,見潘俊一直注視著自己才接著說道,「那刀疤臉說他殺死的那個侏儒應該便是金龍的親生父親吧,至於那個被他侮辱的女人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

「哦!」潘俊聽完燕鷹的話諾諾地點了點頭,但他隱隱地感覺燕鷹有些奇怪。「也許現在所有的謎都只有找到金無償才能得到答案!」

「嗯,是啊!」段二娥應和著說道,「不過潘俊哥哥你現在打探到金無償的下落了嗎?」

潘俊點了點頭:「我已經派潘璞打探過了,他確實在安陽城中!」

段二娥微笑著望了燕鷹一眼:「那咱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潘俊嘆了一口氣。「想要見到他恐怕要大費周折了!」潘俊沉吟片刻幽幽道,「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見見他!」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這幾天趕路也累了,早點兒回去休息吧!」潘俊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二更天了,段二娥和燕鷹點了點頭,她剛要轉身,忽然停住了腳步,望著潘俊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嘴唇。

「怎麼了,段姑娘?」潘俊見段二娥頗為猶豫於是問道。

段二娥瞥了燕鷹一眼說道:「潘俊哥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和你講,或許燕鷹也和我的感覺一樣!」

「哦?什麼事?」潘俊見段二娥猶豫的樣子,心想她所說之事必定極為嚴重。

「關於馮萬春馮師傅!」段二娥頓了頓說道,「自從潘俊哥哥讓我們分頭來河南之後,那幾天時間裡馮師傅忽然失蹤了,他在臨行之時告訴我和燕鷹自己去前面打探,然後在石門會面。可是我總覺得馮師傅在秘密地做著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如果是我多心自然是好,可萬一……」段二娥說到這裡見潘俊一直皺著眉頭,便將後面的話全部咽了回去,「燕鷹,你是不是和我感覺一樣?」

「這……」燕鷹遲疑了一下說道,「恐怕真是段姑娘你多心了,我想馮師傅去前面探路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說咱們不是剛到石門馮師傅便找上門來了嘛!」燕鷹的話讓段二娥極為詫異,她盯著燕鷹而燕鷹卻似乎一直在有意地迴避著她的眼神。

「嗯,段姑娘所慮有理!」潘俊拍了拍段二娥的肩膀說道,「你們兩個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段二娥這才與燕鷹一起離開了潘俊的密室,兩個人剛一出正廳,段二娥便停下了腳步,燕鷹向前走了兩步,察覺到段二娥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冷冷地望著自己。

「燕鷹,你這是怎麼了?」段二娥不解地盯著燕鷹的背影說道。

「沒什麼!」燕鷹閉著眼睛狠狠地咬著嘴唇,盡量裝出一副冰冷的語氣說道。

「可是我覺得你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段二娥上前兩步走到燕鷹面前說道,「我知道你和我的感覺一樣,馮師傅離開的幾天難道你不懷疑嗎?可是你為什麼在潘俊哥哥面前那樣說呢?」

燕鷹低著頭微微地喘息著,段二娥雙手抓住燕鷹的肩膀說道:「燕鷹,還記得在密葬中的時候嗎?我們早已經歷過了生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能不能告訴我?燕鷹,你看著我的眼睛,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可以嗎?」

誰知燕鷹忽然像被激怒了一般一把將段二娥推開,用力的瞬間燕鷹便已經開始後悔了,燕鷹這一下的力道雖然不大,但段二娥卻從未想到燕鷹會如此對待自己,根本就毫無防備,她的身體順著燕鷹力道的方向向後猛衝過去,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甬道的立柱上,段二娥只覺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竟失去了知覺。

燕鷹心頭一慌根本沒想到這一推會如此嚴重,他上前兩步抱住段二娥輕輕地叫道:「段姑娘,段姑娘!」

過了良久段二娥才緩緩睜開眼睛,她的後腦還陣陣作痛,見燕鷹抱著自己便拚命地擺著雙臂掙扎,誰知燕鷹卻越抱越緊,任憑段二娥如何掙扎也始終不肯放手,直到段二娥覺得自己有些累了停止動彈,燕鷹才將緊抱著的手臂稍微鬆了松。

「唉!」段二娥嘆了口氣說道,「燕鷹,不管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記住我們始終是在一起的!」

燕鷹身體微微顫抖著點了點頭,段二娥輕輕拉開燕鷹的手站了起身來,用手扶住額頭,嘴角輕撇。

「對不起,段姑娘!」

段二娥搖了搖頭並未回答,徑直沿著甬道向前走,剛走出幾步燕鷹忽然追了上來在段二娥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什麼,段二娥微笑著點了點頭:「好!」說完段二娥輕輕地揉著後腦走進了房間。

燕鷹望著段二娥遠去的身影,一層薄薄的愁雲悄悄地籠罩在胸口,他左右環顧了一圈見四周無人,這才邁著步子向宅子門口走去,卻始終未發覺在黑暗處藏著一雙眼睛已將剛剛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輕輕推開那座漆紅大門,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吱」聲,燕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夜風從前面不遠處的溪流方向吹過來,帶著淡淡的水汽和青草的芳香,夜梟在這山坳之中不厭其煩地鳴叫著,宛若嬰兒的哭泣般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朗月之下的參天古松拖著長長的影子直至宅門,一瞬間燕鷹竟然有種自己此時身處午後的感覺。

不過他馬上清醒了過來,他漫步走向通往對面山頂的那座弔橋,隨同潘璞進來的時候燕鷹便被眼前的這座橫架於兩山之間的弔橋震驚了,且不說這弔橋長度,單單這高度就會讓所有看到它的人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這弔橋的始點是對面的山頂,而終點則是這邊山坳之中凸出的一個平台,兩者之間至少也有百十來丈,即便是這弔橋距離谷底最淺的地上也足有數十丈之高。因而即使是一陣微風吹過,站在橋上的人也會覺得弔橋顫抖得很厲害,唯恐忽然墜下,不過就是這種心驚的感覺讓燕鷹迷戀不舍。他經由前面的小徑走上那座弔橋,站在橋中央,夜風時而從橋下直衝而上,時而橫穿橋身,陳舊的鐵鏈在夜風中發出冰冷的撞擊聲,燕鷹張開雙臂身體靠在弔橋一旁的鐵索上想象著如同夜梟一般翱翔於這夜晚的天際。

片刻之後燕鷹睜開雙眼從懷裡抽出一根短笛,將短笛放在口中,一串奇異的音律從燕鷹的口中傳出,這音律燕鷹吹得有些滯澀。曲畢,一會兒工夫燕鷹的耳邊傳來了一陣「嗚嗚」的號叫聲,那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一般,在群山之間飄忽不定,如同夜裡哭泣的鬼魅。不一會兒工夫兩三個巨大的黑影就出現在弔橋的另一端,燕鷹嘆了口氣坐在弔橋上,背靠著一根繩索。

腳步聲響起的時候燕鷹向潘家老宅的方向瞥了一眼,見一個女子正站在小路前面左顧右盼,他一眼便認出這人正是自己的姐姐歐陽燕雲,幾乎是與此同時燕雲也看到了坐在弔橋中央的燕鷹。她三兩步便跑到橋頭,望著下面黑壓壓的谷底和眼前夜風中搖晃的弔橋,燕雲停住了步子:「燕鷹,你這麼晚跑到弔橋上做什麼?」

原來剛剛燕鷹追上段二娥便是求她轉告燕雲自己會在門口等著她,段二娥輕輕將燕雲推醒,將這些話告訴了燕雲,燕雲心想這臭小子究竟又在搞什麼鬼?雖然是這樣,畢竟燕鷹是自己的親弟弟,她還是披上外套來到了宅子外面,直到看見那個坐在弔橋上的黑影心知必定是燕鷹這才急忙跑了過來。

「姐!」燕鷹見到歐陽燕雲從橋上站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你過來!」

燕雲來的時候見到那谷底便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陣陣地往外冒,現在這深夜根本看不見谷底,她剛看到那黑漆漆的谷底便心驚肉跳了,哪裡還敢走上去?

「燕鷹,你發什麼神經啊?」燕雲怒道,「快點兒給我過來……」

「姐,奎娘死了!」燕鷹說「奎娘」兩個字的時候淚水一下子從眼角奔涌而出,奎娘慘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他始終無法忘懷。

「什麼?」燕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頭望見在那弔橋對面站著的三隻皮猴,「傻弟弟,你盡說笑,你前面那不是奎娘嗎?」

燕鷹低著頭輕輕地搖了搖:「姐,奎娘真的死了,它是為了保護我才送命的!」

燕雲見燕鷹低著頭淚流滿面,不像是騙自己,但眼前那三隻皮猴卻又是怎麼回事?

「燕鷹,你過來跟姐姐說奎娘究竟是怎麼死的?」燕雲招手對燕鷹說道。

燕鷹擦著眼淚從弔橋中央一步步地向燕雲的方向走過來,剛到燕雲身邊,便緊緊地抱住燕雲泣不成聲地說道:「姐,咱們走吧,咱們回新疆吧,好嗎?」他哭泣著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燕雲輕輕地拍著弟弟的後背,其實她何嘗不想儘快回到新疆呢?在新疆的時候她從未想過人會如此的複雜,所有人的笑臉都是開心的表現,而現在她必須要學會從那些人的笑臉中看出他們內心最惡毒的想法。

「乖,弟弟,告訴姐奎娘是怎麼死的?」燕雲柔聲對燕鷹說道。

「姐,我為了替金龍的爺爺報仇,獨自一人去尋找刀疤臉,本想返回將軍圃去尋找線索,誰知卻中了埋伏……」燕鷹靠在姐姐懷裡將那天晚上在將軍圃發生的事情悉數說了一遍。燕雲聽完擰起眉頭說道:「你不是說自己闖入了刀疤臉的山寨嗎?」

燕鷹痛苦地搖了搖頭:「姐,那是我說給他們聽的!」

歐陽姐弟倆從小便與奎娘生活在一起,感情早已超過人和動物了,此時聽到奎娘真的死了,燕雲不禁也淌下淚來,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推開弟弟,柳眉微顰著說道:「那……你既然中了埋伏又是怎麼出來的呢?還有……」燕雲指著對面的三隻皮猴,手指顫抖地說,「那三隻皮猴是怎麼回事?」

「姐!」燕鷹的喉結微微顫動了一下說道,「我見到媽了!」燕鷹這句話讓燕雲的身體猛然一顫,她一把抓緊弟弟,盯著他淚眼矇矓的眼睛,燕鷹確定般地點了點頭,微微閉上雙眼,兩滴滾燙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正如那天晚上一樣。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哽咽地低吟著,原本一直掙扎著的燕鷹忽然停住了動作,淚水毫無來由地盈滿眼眶:「路上行人念三遍,一夜睡到大天亮!」他嘶啞地說道,緩緩扭過頭,那女人伸過手展開,那枚碎裂成兩半的明鬼便出現在燕鷹的面前。

周圍諸人奇怪地盯著這一少一老,一男一女,燕鷹望著眼前的女人分明有幾分熟悉之感,而眼前中年女人的眼裡也盈滿了淚水。

「燕鷹……」女人含著眼淚微笑著說道。

「你是……」所謂夢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眼前這個女人無數次地闖進燕鷹的夢中,幾乎佔據了他所有的記憶,他曾無數次設想過與她見面之時會是什麼情景,卻從未想過會在此處相遇,「娘」這個字在燕鷹的身體里被積壓了十幾年,被無數次的演練,而此時此刻這個字卻毫無修飾,但足以感天動地。

「燕鷹!」女人向前一步緊緊抱住燕鷹,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這一幕幾乎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都震驚了,除了一直躲在角落中的那個臉上有一道醜陋傷疤的土匪,此時他手心出滿了汗,他躡手躡腳,貼著牆面小心翼翼地向外走,誰知一個不小心竟然「哎喲」一聲從樓梯上跌了下來。

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只見他連忙從地上站起來,滿臉堆笑,擺著手說道:「沒事,沒事!」正要一瘸一拐地向下走卻被燕鷹喝住:「站住……」

刀疤臉一聽不好,頭也不回地向下猛衝,可他卻忘記這是什麼地方了,剛跑出幾步便被三五個日本兵攔住了去路,將其架了回來。

「娘,這個人害死了我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把他交給我處置?」燕鷹扭過頭望著母親說道。

燕鷹母親微微點了點頭朗聲道:「這是我兒子歐陽燕鷹,以後誰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便是與我金素梅為敵!」這金素梅雖是一介女流,但這幾句話卻說得頗有氣勢,旁邊的日本人連連點頭口呼「哈一」!

「先把他關起來!」金素梅說完拉著燕鷹走進了佐藤小隊長的房間,母子二人一別數十年,金素梅離開新疆歐陽家的時候燕鷹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孩童,而如今卻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燕鷹更是好奇母親身為一個中國人何以能讓這些日本人如此服服帖帖。

金素梅見燕鷹一臉狐疑,早已猜到他在想什麼了:「兒子,你是不是好奇母親為什麼能在日本人中有如此威望啊?」

燕鷹點了點頭。金素梅微微笑了笑,說道:「孩子,如果讓你跟我在一起你願意嗎?」

燕鷹一時之間未明白金素梅的意思,他有些疑惑地說道:「和母親一起?幫日本人嗎?」

「哈哈!」金素梅聽完燕鷹這句話禁不住笑了起來,輕輕地在燕鷹的鼻樑上颳了一下說道,「我的小兒子可真傻啊,現在母親只不過是在利用這群日本狗而已,一個彈丸小國整日痴迷地在做大國夢會有什麼前途?」

「利用這些日本人?」燕鷹重複著母親的話,更是不解母親這句話中究竟是什麼意思。

「對!」金素梅坐在燕鷹身旁摟著他的肩膀說道,「這些日本狗一相情願地以為用武力便可以征服中國,殊不知那彈丸島國的所謂大和文化如何能與我華夏泱泱五千年的文化相提並論?但是這些人也有一個好處,當他們把幻想當成事實的時候便會變得瘋狂,因為只有在他們瘋狂的時候我們才能利用他們,只有在內憂外患之時那個東西才會出現!」

「那個東西?」燕鷹望著得意的母親,眉頭皺緊,「是什麼?」

「驅蟲師家族的絕密,那是一個可以顛覆歷史的秘密。」金素梅說到這裡便站起身向窗外望去,「相傳這個秘密只有在天下動蕩之時才會出現,得之便可以得天下!」

「啊?」燕鷹從未聽說過這些事,他詫異地望著母親,心中有些懷疑眼前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燕鷹清楚地記得自己小的時候每晚睡覺前便會啼哭不止,因此還看過很多醫生,最後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母親來自中原,一日傍晚母親從書房中走出,手中拿著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字。母親抱著燕鷹將那些紙貼在道路兩旁的書上,一面貼一面教燕鷹:「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路過行人念三遍,一夜睡到大天亮!」說來奇怪,自從那時開始燕鷹便每晚都不再哭鬧了,直到母親離開之後燕鷹還會在每晚睡覺之前自己口中默默念著那幾句話。

「燕鷹,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金素梅抓住燕鷹的手說道,「如果你不幫母親的話便沒有人會幫母親了!」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幫您啊!」燕鷹吞吞吐吐地說道。

金素梅湊到燕鷹耳邊輕輕對他說了幾句,燕鷹的臉色大變,當金素梅說完之後他的嘴巴大張著:「媽媽,您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可他們都是好人啊!」

「哼!」金素梅鼻息微動,「那是因為他們還不知道這幾大家族真正的秘密罷了!」

「母親,我不能這樣做,即便我想,姐姐也不會同意的!」燕鷹以姐姐為借口推諉道。

「我的傻孩子,你和燕雲都是我的親生骨肉,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們恐怕早已經不在人世了!」金素梅最後幾個字說得極其冰冷,讓燕鷹心頭猛然一顫。

「那……讓我想想吧!」燕鷹咬了咬嘴唇說道。

「好,如果你想好了就按照媽媽說的去做!」金素梅輕輕地在燕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說道,「明天早晨你就離開這裡去找他們吧!」

「嗯!」燕鷹點了點頭,金素梅還要與燕鷹說些什麼,誰知這時卻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金素梅立刻繃住臉冷冷道:「進來!」

只見那日本翻譯推開門站在門口行了一個禮,腰桿挺得筆直地說道:「金先生,有您的電話!」

「是誰打來的?」金素梅輕輕地幫燕鷹舒展著衣服冷冷地說道。

「是松井司令!」日本翻譯回答得乾淨利落,金素梅將手按在燕鷹的肩膀上,沉吟片刻后從懷裡掏出一把笛子遞給燕鷹說道:「兒子,我聽他們說奎娘死了,將這個送給你,如果有意外的話它會保護你!」說完金素梅在燕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隨那日本翻譯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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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圖騰2·危機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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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枝顫,國破山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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