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對於「朱妙」這兩個字,林芳菲已經消耗了不少腦細胞。這兩個音節,已成為她的心理障礙,聞之就覺得壓抑,血往頭頂涌。原以為從龍悅那裡順藤摸瓜,可以輕易的得知真相,哪知龍悅對朱妙的私人生活也一無所知,她應該不是賣關子,是朱妙城府太深的緣故。這個女人,是個厲害角色。林芳菲填字遊戲也不玩了,一筆一劃的寫「朱妙」,故意將字寫的結構鬆散,七零八落,猶如將她大卸十八塊,仍不泄憤,又打了一個巨大的叉。她反覆琢磨那條三個字的簡訊。「很恐怖」,看似空洞,往細里一想,涵義豐富。人說愛到深處,無聲勝有聲;畫里留白,想象空間更大;小說里留白,盡在不言中。這條三字簡訊,也是一個道理,越簡短,留白處越多,信息量越大,證明兩人心照不宣,心懷默契的東西更深。再往細里想,一個女人深更半夜給男人發簡訊,首先她腦海里想起他,想起他的臉,身材,音容笑貌;世界上,生活中,那麼多男人,為什麼,她偏偏只想到了方東樹?或者她剛做完恐怖噩夢,心裡害怕,攀著小手尋求庇護,尋求撫慰,也就是撒嬌,也就是作態,甚至可以看作是調情。其次,一個巴掌拍不響,方東樹若沒有敞開胸懷,至少亦已心生雜念,朱妙這個厲害的女人,自然明察秋毫。任何一個噩夢初醒心靈脆弱的人,都不會毫無把握的給一個毫無意義的人發出那樣柔弱無助的信息。像朱妙那樣的女人,只會在她喜歡的男人面前流露脆弱;而方東樹,恰恰是個喜歡女人流露脆弱的男人。總之,這條三字簡訊,絕不平常,至於不平常到何種程度,林芳菲心裡也沒底。林芳菲決定以約稿的名義,會見朱妙。她希望從那個女人的眼裡證實自己的揣測。
朱妙原本狀態慵懶,聽到女人的陌生聲音,立馬警覺,潛意識裡還是害怕方東樹的老婆摸到這兒來了,一聽對方說是《東方新報》約稿,十分客氣的推辭掉了。她對《東方新報》這幾個字過敏。這時電話里的女人說《東方新報》將要改版,希望能面談欄目策劃的事情,想特邀朱妙為重點作家坐陣。朱妙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這麼一來,林芳菲反而緊張了。自己在幹什麼,幹了什麼,鬼推磨似的,想干就幹了,完全沒有深思熟慮。朱妙那麼聰明的女人,是很難糊弄的,若反被她羞辱一番,老臉往哪擱。熱血停止沸騰,思維開始理性,林芳菲不得不構思對白,她打定主意,這一次只談專欄的事情,給朱妙培養一點信任感,表現出一個心智成熟的大姐形象,說不定某一天,朱妙的心事會向她和盤托出。林芳菲不知道,朱妙從來不需要知心大姐,對於男女情感糾葛,說不定比她更有見解與處理能力。
林芳菲廢掉了n份腹稿,達不到不卑不亢,不即不離得效果,她不滿意,她需要在精神上凌駕於朱妙之上,在氣勢上不動聲色的將她籠罩,讓朱妙的年輕漂亮黯淡無光。她已經假定朱妙是個對手,更何況,她在暗處,朱妙在明處,形勢有利在先,最壞的結果不大可能出現。
下午六點在星巴克咖啡館碰面。星巴克鬧中取靜,有兩層,第二層像個閣樓,坐在上面,能看見落地玻璃大門和一樓大部分座位。每一套桌椅款式不同,顏色也各異,靠牆還有轉角沙發,扶手靠背比正常沙發要高,人可以完全陷在裡面,頭頂毛髮以下的器官要搞點偷摸的事情不易發現,當然僅止於接吻。別的稍大點的問題,還是不宜在此公眾場合解決。說白了,這是為情調男女特別設置的,至於情不自禁的淫男蕩女,終得另覓佳所。
五點十分,林芳菲就來了。她一連換了三次座位,才在二樓靠外的玻璃護欄邊坐下來,一盆綠色君子蘭將她半遮半掩。林芳菲要了一壺花旗參茶,從坐下的一刻起,她的目光便圈定了星巴克的大門。人進出的並不頻繁,那扇門每開啟一次,林芳菲的心就震蕩一回。一男一女出去時,給正進門的大肚皮鬼佬讓路,鬼佬點頭稱謝。一個長發男人進來了,白T恤印著兩顆巨大的色子,看起來是個酷愛賭博的傢伙。服務員來添了一次水,花旗參茶沒先前那般濃香。這時候,一個年輕的女孩飄然而至,林芳菲精神一振,有人向女孩招手,原來有約,自然不是朱妙。心跳如此紊亂,在單位大刀闊斧的自信,從進星巴克的門起,就一鬨而散。林芳菲有點自我鄙視了。她另叫一杯濃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喝一口,再喝一口。幾個小年輕出去后,進來一個纖瘦的女人。女人衣著黑白,有條紋或塊狀花飾,皮包也是黑白相間,很大,她進門就窗邊坐定,十分安靜,捏手機發簡訊。林芳菲看看錶,五點五十分,手機有新簡訊,朱妙發來的:我已到星巴克,進門左轉,黑白服飾,長頭髮。林芳菲朝君子蘭里躲了躲,沒想到朱妙如此時尚,筆下關注的東西,與此種裝扮相去甚遠。林芳菲不回復簡訊,從君子蘭的縫隙里,可望見朱妙的側影,只見她皮膚乾淨,胸部不豐不瘦,鼻子小巧堅挺,手指纏繞杯子,細長,算個美女。因而又假想她做愛的神態,或者是躺在方東樹身體下的情景,肯定是那種挺胸翹股收腹的騷貨,可惜無法直接看到她的眼神。
臨出辦公室,林芳菲便後悔約朱妙見面,在路上改變了主意。因此她坐著不動。朱妙接了兩個電話,其餘時間一直在發簡訊。她的手機是粉紅色,十分小巧,一隻手就能全部掌握,看得見屏幕的熒光。那天凌晨,她朱妙就是這般給方東樹發簡訊,就是這般朝方東樹伸出小手,撒嬌,作態,尋求撫慰。這條簡訊她看到了,還有更多她看不到的,被方東樹及時刪除的,會是什麼樣的內容?林芳菲的心開始騷動,怎麼看朱妙都是淫賤胚子。
六點過五分,朱妙還沉得住氣,面上沒有一絲等人的焦躁。她一直在玩她的手機,獨自作樂。偶爾朝外面街上張望,毫無目的的巡視咖啡廳。六點十八分,朱妙坐不住了,打林芳菲手機,林芳菲趕緊站起來,靠里牆,面壁,手捂成一個小包圍圈,說:「對不起,我正在路上,車正多,你先喝點什麼。」朱妙說沒關係,不著急。接下來怎麼辦,林芳菲根本沒想好。她只知道不能讓朱妙再等,朱妙守在門口,她總不至於出去再進來,假裝匆匆忙忙,對她說:「我是林芳菲,對不起遲到了」,更不能讓她察覺自己在耍她。林芳菲想了幾種謊言,都覺得太過勉強,最後想到女兒,點子就有了。這回她躲到洗手間,預先醞釀了一位母親的焦慮與擔心情緒,打通朱妙手機,狂轟濫炸般說:「實在對不起,剛接到電話,我女兒和人比賽玩暴走,腿摔得很厲害,已在醫院了,我馬上調頭趕過去,下次我再賠罪。」林芳菲裝得很像,朱妙心有不快,但無懷疑,只說:「你趕緊去吧,我們再找時間。」
不斷有幹部被「雙規」了。有的公開在報紙上,小道消息在圈子的暗道里流淌。某某官員落網的話題一時間成了街談巷議,老百姓圍觀打過街老鼠般,吆喝叫好;無權無勢的小職員則幸災樂禍,平日里怨時運不濟,這時候便有些夜半敲門心不驚的快慰。方東樹多少有些擔憂。
「中午做清蒸鱸魚,還有鹹菜和豬肚。」經過沙發上的方東樹時,林芳菲拋下這句話。她總比方東樹高,他總被她的影子覆蓋。
「隨便。沒有特別喜歡或者特別不喜歡吃的菜。」方東樹盯著她乾癟的屁股,猜不透她葫蘆里賣啥葯,覺得她更應該把自己的屁股弄起來,然後再找個愛她的男人,再把他舒舒服服的甩了,去過她的幸福生活。而不是現在做什麼魚,什麼鹹菜豬肚。
「我知道你有特別喜歡的和特別不喜歡的。哪裡能清心寡欲?」她把菜從塑料帶里拎出來。鱸魚在案板上活蹦亂跳,她抓其它,手起魚落,只聽見「趴」的一聲脆響,幾滴魚血濺上玻璃隔門,魚在地板上抽搐,眼睛突出,嘴巴大張,幾縷血溢出來粘在地板上。
方東樹覺得不妙,以為閉上嘴就萬事大吉,但是已經遲了。
她把魚撿起來,剔鱗,開腸剖肚。她的速度很快,她的手晃得人眼花繚亂,刀片閃爍的寒光使人莫名緊張。她幾乎是哆嗦著手指頭掏出了一堆血糊糊的東西。與此同時,她開始抽鼻子,流眼淚,嘴唇發抖。接下來她的手和刀都亂了章法。方東樹沒醒過神來,她已經把魚剁成了塊,然後砧板上響起一陣兵荒馬亂的馬蹄聲,人仰馬翻,林芳菲這匹母馬爆發出一聲嘶鳴。
方東樹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似乎是要接住這一聲嘶鳴不至於掉落地上,他迅速的朝她走過去。迅速只是他想象的速度,實際上他的屁股粘在沙發上,起來的極為緩慢。兵荒馬亂的聲音仍在繼續,刀落到木質砧板上,比雨還密。他感覺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到廚房。這也是他的錯覺,其實他走過去的速度正常。他一眼看見砧板上魚已經成了一堆血醬,白色牆壁血跡斑斑,刀還在剁,刀已經和手長在一起,刀就是手,手就是刀,全都鮮血模糊。
巨大的腥味讓方東樹一陣噁心。他不得不抱住她,勒住她的手臂,她嚎叫著要掙脫,他使出了男人的力氣。這麼緊密地抱她,是怕刀傷了她。他拚盡全力打算開始一場生死爭奪,突然降臨的體溫迅速平復了她的顫抖,她的手鬆開了刀,停止了對那堆血醬的仇恨。她一下子變得柔弱無助,如嬰兒般對世界喪失了愛和恨的能力。霎時自責填滿了他的內心。他把她扶到洗手間,放開熱水,替她把手洗了,擦乾淨臉,猶豫在給她換衣服之前,是否幫她沖個涼。實際上他並沒有猶豫,只是一個閃念,很快就否決了。他站她的背後,脫去她的上衣。她穿的是黑色T恤,她極為配合的舉起了雙手,從鏡子里能看見她眼神渙散,同時看見——其實他並不想看——她裸露的上半身,她還算白,垂頭喪氣的乳房,因下崗已久,絕無東山再起,再就業發揮餘熱的奢望,乳頭灰暗無光,如失神的眼。
他從背後給她套另一件T恤,白的,她的頭先鑽出來,她的手沒有脫衣服的時候順從,似乎不願往袖子里套。他使了點力,才算完成了整個過程。他把她牽到客廳,給她泡了一杯花旗參茶,打開全世界最輕柔舒緩的音樂CD,然後去廚房清理那血腥戰場。
他心裡浮起一絲愧疚。
全省「十佳創意建築設計」頒獎晚會在本市音樂廳舉行。音樂演出將會有國內知名的藝術家表演獻藝,門票幾乎是半賣半送,所以連紅雲山腳下也比平時熱鬧,車到處爬,從音樂廳到山腳下的路,能停的地方全停滿了。七點鐘的時候,天雖黑了,藍天白雲還在頭頂,窗口星星點點的亮了,車燈漂浮於馬路之河面,行人好似蕩漾出來的波紋。
政府官員安排就座劇院正中間,但不到時間,全在貴賓廳里候著,邊喝茶聊天邊吃水果。若有人進門或出門,裡面的笑聲就會從門縫裡擠出來,但由於外面人多嘈雜,也只有附近的座位能聽到。媒體記者自由穿梭,扛攝像機的,橫衝直撞,機關槍似的東掃西瞄。離頒獎晚會還差三分鐘的時候,領導們從貴賓廳按等級秩序魚貫而出。
方東樹從朱妙面前走過,他只看了她一眼,他想迅速的完成看得動作,朱妙卻感覺到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粘在一起,他不得已移開的時候,如「拔絲地瓜」,隱秘不捨得情絲被拉的很長,纏上別人的頭頂,肩膀,拐彎時座椅的靠背。
通常在餐桌上吃「拔絲地瓜」這道菜的時候,需要準備一碗涼水,夾起地瓜塊往涼水裡一探,牽扯不斷的粘絲立即斷了。對於方東樹眼中的「地瓜拔絲」,公眾場合本身就是涼水,在不斷的微笑招呼中,轉移到心裡抽絲。
喜歡露臉的人不少,上台發言的一個接一個,報幕的主持人上上下下。組委會的秘書長是個四十左右的女人,十分想利用幾分鐘舞台時間讓自己全身的光彩都放射出來,塗得雪白的老臉眉飛色舞,紅唇翻飛,把評獎活動的辛苦努力美好結局統統刷了一遍,緊握話筒不肯撒手,親熱地想和它永遠廝守。大家都在擔心她剎不住車時,她卻出乎意料的道謝鞠躬,因為她的結束,台上響起熱烈的掌聲。
十個獲獎者,五位頒獎領導,分成兩輪才能頒完。朱妙第二輪上台領獎,正如她激動盼望的那樣,方東樹排到了她的面前。眾目睽睽之下,無法「地瓜拔絲」,他祝賀她,遞獎盃,對視,握手,然後轉身離去。只一眼,她看見他又瘦了,她總給他不斷消瘦的感覺,他筆挺的西服裝扮,也不能抹掉只有她才看得見的痛苦無望。
一束追光燈打在主持人身上。
第一個節目開演了。
每個人都投入看演出這回事里。
朱妙像模像樣的端坐,心裡卻亂七八糟,實在坐不下,躬身溜了出來。
方東樹關機。朱妙在音樂廳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二十分鐘,順便把模樣藝術的藏刀摸出來,在手裡玩弄。她不知道坐在那裡幹什麼,即便方東樹出來,他和她也不能多說一句話。她無所謂等,也無所謂不等,坐在那裡是心理需要,如個無家可歸的浪人。剛才與方東樹的碰面,對於流浪而又飢餓的她來說,只是一塊廉價的麵包,即便如此,也是一次果腹,她需要消化,尤其是鼻子里尚有麵包余香的現在。
「婊子,悠著點,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朱妙撫摸刀殼,掃視四周,連一隻廉價的麵包也不能安心品味,又恰逢一對情侶摟摟抱抱的打她面前經過,觸景生情,本來想哭,卻生出一股怨恨。人說無緣對面不相識,和方東樹卻是相識面對苦難言,到底是誰在給他製造不能解決的問題,竟然有生死之危。
她不打算再坐下去了,直接回到三米六公寓。
鑰匙剛插進鎖孔,屋子裡電話響了起來。朱妙撲過去拿起電話,連喂三聲沒人應,剛放下,又響了。如此反覆幾次后,她聽到程小奇的聲音。
「喂?」程小奇很娘娘腔的模仿她。
「剛才怎麼不說話?」朱妙沒好氣。
「那肯定不是我打得,別冤枉我啊姐姐。」
「嚴肅點,到底是不是你打得?」
「不是我,我剛起床,想著給你打個電話再去洗臉。」
「我現在有事,晚點再打。」朱妙說完便掛了。程小奇緊接著打過來,她把電話線拔了。
「莫非是匿名電話來了?」朱妙把線插上,迅速查看來電顯示,非常陌生的手機號。緊張從空氣里向她逼過來,她考慮一會,開始撥那個手機號碼,打了三遍都無人接聽,最後提示關機。晚上十一點多,她把線重新接上,程小奇似乎壓根兒沒停止撥號,他的電話立刻就來了。
「你怎麼了?我打了半天了,不是佔線,就是不接?」
「有事,趕稿子。」
「那你跟我說一聲,我等你寫完再打呀。」
「你幹嗎打半天啊?我今天不接你就一直打下去?」
「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我要和男人睡覺,你擔心也沒用。」
「好了好了,我心情也不好,你別惱火了。」
「你怎麼了。」
「我爸給我打電話了,說我媽反悔了,她堅決反對。這些天她幾乎沒睡好過,我爸說她快瘋了。」
「可以理解,要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會同意。」
「我給你說這個,不是要你理解我媽,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她反不反對,我都要和你好。我會做好思想工作的,給我一點時間。」
「你省點心吧,我是誰?還需要做工作讓別人來接受我?我處理品啊?」朱妙的獎盃還是熱的,說話有點趾高氣揚。
「我知道這讓你委屈,但你多想想咱們,將來是咱們一起生活。只要我認準是你,她也沒有辦法。」
程小奇喋喋不休,朱妙沮喪的心情變本加厲。
不過,朱妙的心情很快如紙般翻到另一頁,有了嶄新的內容,她恢復溫和的心境,以柔軟的聲音告訴程小奇:「我不在乎你媽媽反不反對,她什麼時候點頭,你就什麼時候帶我回家見她,五年,十年,都沒有關係。說不定那時候,她的孫子都很大了呢。」這隻不過是朱妙設想的一種結局,她壓根兒就沒有這樣的打算。
「朱妙,我真高興,更堅定了娶你的決心了。我媽媽遲早會接受你,喜歡你的。」浪漫愛情就是唱雙簧,越和諧便越精彩。程小奇激動地不知所措,比演戲還誇張,滿嘴語無倫次的甜言蜜語。
「不是純情,是傻冒。」對於程小奇,朱妙作如是想。
外面的繁華燈光,擠進落地窗,房間里如一汪靜水,隱約可聞的車聲,在水裡涌動。朱妙仰躺在床,恍惚覺得沒開始睡,天就要亮了。她毫無睡意,索性想了想和程小奇的可能性,半天也沒撈著丁點真實感。唯一的好結局是,必須十分熱烈的愛上他,少一分都可能成為致命障礙。朱妙知道,「十分」與「熱烈」這樣飽滿的辭彙,早就不適合她,即變程小奇真的是一劑迷魂藥,對她也難以生效。
她翻身向里,沒想到彷如翻了船似的,又掉進方東樹的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