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愛好倒是不少。」於鴻鵠雙眼眨巴著朝天花板上望望。思索一陣,答道:「他有錢,喜收藏,特別是金石字畫。現在有那麼多人失魂落魄來到香港,帶出不少寶貝,又急著找錢。他正好落得撿便宜。聽說還收購了幾幅宋、元時期的山水畫,高興得不得了。」
「這就好辦了。」葉翔之聽到這裡,不由得喜出望外,「你能不能直接見他?」
於鴻鵠把頭一搖,「這有何難?只是我去時,一般是一個人去,不能帶陌生人,這傢伙警惕性高,特別交待了我不要帶生人去。」
葉翔之點點頭,笑道:「我去扮回古玩字畫商,你幫我引薦一下。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我這裡倒是有兩幅宋代山水畫,你先試探試探,看他有沒有興趣。」
於鴻鵠答應去試試。
按葉翔之的設想,黃紹竑行伍半世,不比常人。自己只有借賣畫的名義先取得對方的信任,熟悉了環境后,才能下手,否則雞飛蛋打,連老本都得賠上。
黃紹竑聽說有宋代名畫,非常爽快地答應見面。這可樂壞了葉翔之。次日下午,他裝扮成一個內地逃港來的落魄的教授,帶著一幅重金求得的清代贗品和於鴻鵠來到了香港九龍窩打道黃紹竑寓所。
這是一座雅緻的小公館,外面林木蔥蘢,花草掩映,橫亘在臨街口,是一座考究而巨大的鐵門。門外一些便衣保鏢不停地在穿梭巡邏,往裡一望,纏著頭帕的錫克兵若隱若現。
於鴻鵠往門前一湊,就有一個保鏢模樣的人上前問道:「幹什麼的?」「老朋友,老朋友。」於鴻鵠忙賠著笑臉:「煩請您通報一下,就說盧教授帶了字畫來。」於鴻鵠在黃紹竑那裡化名為「盧教授」。
那保鏢這才看清是於鴻鵠,口氣軟了些,便道:「請稍等。」
一會兒,那保鏢走出問道:「盧教授,您們是兩個人吧?」於鴻鵠忙向葉翔之指指:「這位張先生,剛從上海來香港,專程給黃先生送畫的。」葉翔之將畫箱往前亮亮,矜持而又不失禮貌地點了點頭。
鐵門迅即為他們洞開了。兩人閃進院內,正欲奔向小洋樓,那保鏢卻禮貌地將他們帶到了一間屋內,然後說道:「盧教授,這是規矩,你們的東西我們得檢查。」
葉翔之一聽,忙點頭答道:「那自然!那自然!」說著,熟練地撩起了他的西裝,兩名錫克兵不知什麼時候就悄無聲息地站在他們身後。他們熟練地對來人和物品進行了仔細檢查。當確定無異后,那兩名錫克兵沖保鏢點點頭,保鏢這才將他們帶到了小洋樓。很快,在一間寬敞明亮的會客室里,黃紹竑身著一身白西裝,嘴裡咬著根大雪茄,在三名膀大腰圓的保鏢簇擁下笑容可掬的迎了進來。
大家一陣寒暄后,黃紹竑客氣地問道:「請問兄台畫帶來了嗎?」
葉翔之因是來探聽虛實,準備以畫為餌,釣住黃紹竑的味口然後再伺機下手,所以他從容答道:「請先生過目,我帶來了一幅畫。如果先生喜歡,我那裡還有。」
於鴻鵠趁機說道:「這位張先生剛剛來到香港急需用錢,萬不得已才出賣他的藏品。」
黃紹竑含笑點點頭,朝畫匣指指。
葉翔之趕緊將畫取出與於鴻鵠一道牽著畫軸徐徐展開。黃紹竑一見,頓時眼睛一亮,他取出放大鏡走上前,對著畫卷仔細看了起來,嘴裡說著廣西土話,那神情分明是一種陶醉。
看完畫,黃紹竑回到了座上,幾名保鏢卻須臾沒有相離。葉翔之知道對方警惕性高,心中當下就浩嘆開來,到底是戎馬一生的桂系三傑,不比他人。
「你這幅畫是上好藏品。」黃紹竑吸著雪茄,似笑非笑,「不過,你真人沒有露相。今天帶來的東西是清代中期的贗品,但同樣有值價。因為這是揚州八怪難得的偽作。」
葉翔之對金石字畫僅是懂個皮毛,他也知道這是清代的仿製品,為了怕露餡,他紅著臉吹噓道:「先生真是行家,不瞞您說好東西還放在家裡,就看您識不識貨。今天一見先生果是識趣之人,不是葉公好龍之輩。如果先生有興趣,兩幅宋代山水畫的真跡我明天上午再送來。」
黃紹竑高興地答道:「那就煩勞您了,您有多少我就收多少,價錢決不會虧您。」
葉翔之和於鴻鵠以為魚兒上了鉤,樂顛顛地走了。葉翔之回到住所,老成的他也禁不住笑出了聲,「黃紹竑啊!黃紹竑,閻王爺在等著你呢!」
事也湊巧,當晚中共駐香港負責人邀請黃紹竑與劉斐到《華商報》總經理家中吃晚飯。這位負責人與他們見面時,滿面笑容地告訴他們:「周恩來副主席今日來電,邀你們兩位到北平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黃紹竑、劉斐聽到這個消息,喜不自禁,如沐春風。他們多年來嚮往中國共產黨的心愿終於就要實現了,於是極為高興地接受了邀請。
負責接送黃紹竑的中共秘密戰線的特工華克之憑藉多年的工作經驗,當即決定讓黃紹竑和劉斐搬離原來的住所。黃紹竑面有難色地答道:「我還有點私事需要處理。」
華克之趕緊說道:「有什麼事我們去幫你處理好了!你們不能再回原來居住的地方,有可靠情報顯示蔣介石已派了軍統特務對你們下毒手。」
黃紹竑不好意思再說他收購字畫的事情,心裡卻總有不甘。華克之見狀堅持道:「無論如何兩位不能再回原來的住所了,這是為你們的安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