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陽曆十一月份,北方已是天寒地凍,重慶只是剛剛有一點初冬的感覺,早晨從被窩裡鑽出來的一瞬間,覺得有點冷皮冷肉的。重慶的早晨醒得遲,因為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而東邊有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岭,太陽每日只好「猶抱琵琶半遮面」。入了冬,太陽光顧得越發遲了,七點多鐘,天還是朦朧亮。
所以,重慶人的早餐一般總是在燈光下完成的,燈光下做,燈光下吃。
這天早晨,惠子下樓后,照例去廚房幫媽媽做下手,給一家人準備早餐。可剛進門,聞見一絲熟食的香味,她像受了什麼刺激似的,腸胃忍不住地翻江倒海起來,隨即捂住肚子,跑到庭園裡,蹲在地上一陣乾嘔。
陳母見狀趕緊出來關切地問她怎麼了,是不是昨晚沒睡好,著涼了。惠子搖搖頭,面色蒼白地尷尬一笑,說她最近經常這樣,過一會兒就好了。說著又忍不住捂著胸口乾嘔起來,很痛苦的佯子。
陳母是過來人,想起自己受孕之初也是這個樣子,老乾嘔,便當即問她幾個婦科問題。惠子一一作答,陳母聽了明白自己估算得沒錯,便喜樂地笑道:「你呀惠子,確實還是個孩子啊,這種事都不懂。快去坐著休息,待會兒我帶你去醫院看看。記住,今後要多休息,不要碰冷水。」
惠子一頭霧水,「媽,我怎麼了?」
陳母看看她很正常的腹部,努了一下嘴,「你可能要讓我當奶奶了。」
下午去醫院檢杳,果然如此,兩個多月了。從醫院回來,惠子看見陳父坐在庭園裡在看報紙,照例要去給他泡茶,陳母卻把她往樓上推,「行了,以後你就少忙活這些,他還沒有老到連杯茶都泡不了,他泡不了還有我呢。」陳父聽了覺得怪怪的,對陳母說風涼話:「你今天去外面是不是染了羊癇風了,回來就跟個瘋婆子似的,不說人話。」
陳母不理他,把惠子往樓上推,一邊繼續對她說,因為心裡盛滿了歡喜,樂壞了,說得顛三倒四的:「上樓去休息吧,哦,不,不,趕緊給家鵠去封信,告訴他,看他會樂成什麼樣子,說不定就樂得回來看你了。」
送走惠子,陳母才回頭來對付老頭,看他正朝自己瞪著牛眼,訓他:「瞪什麼眼,我這就給你去泡茶行了吧。我看你呀是被惠子慣壞了,現在懶得連杯茶都要等著人泡,總有一天要渴死你!」
陳父看她欲進廚房,喊住她:「你回來,沒人要喝你的茶,」指指樓上,「你們去哪裡了,到底怎麼了?」
陳母樂陶陶地湊上前,「你猜。」
陳父畢竟不是個細心的男人,沒有猜中。不過等到陳母告訴他時,他也不亦樂乎。人上了『年紀,最懼怕的事是「後繼無人」,最開懷的事是「子孫滿堂」。所以,惠子懷孕的消息讓老頭子著實是樂到骨頭縫裡面去了。